第四十四章 今晚能留下来吗?
奥薇拉饱含着羞耻与愤怒的一句责骂惊扰了走廊上的安静,于是每一个房间内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尤其是圣夏莉雅的房间内,她的声音已经隔着门板传来了:“怎么了,奥薇拉?你还没睡吗?”
“啊没、没什么事儿小夏姐姐,我马上就去睡了!”
奥薇拉慌忙回了一句,然后使劲推着林格往里走,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进去啦、快给我进去!你想被小夏姐姐发现吗?”
被发现又如何?
林格心想,但没有抗拒,任由奥薇拉推着自己的身体走进房间,然后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房门,咔嗒一声落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抹去额头上的几滴冷汗,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圣夏莉雅有那么可怕吗,竟能给奥薇拉留下如此大的心理阴影?她要是知道自己在妹妹的心目中居然是这种形象,一定会很伤心吧?或许应该找个时间,让姐妹俩单独相处一天,增进彼此的感情?
浑然没有意识到问题其实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年轻人,漫无边际地思考着无关的事情,待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贝芒公主正气呼呼地瞪着自己,她双手紧攥,仰起脑袋,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要是会喷火的话,她现在肯定一张口就喷出一道火焰来了。
“怎么了?”他便问道。
年轻人不开口还罢,一开口简直就像往火药桶里丢了颗火星般,瞬间引爆了公主的小情绪:“你伱你、你居然还有脸问我怎么了?快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不经淑女同意就擅自闯入她的房间,可是要判死刑的!”
这是哪个国家的法律?
但林格并没有被奥薇拉的威胁吓到,因为他有着非常充分的理由:“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诶?”
“还是说你已经忘了早上自己说过的话?”林格停顿了一下,很贴心地问道:“需要找萝乐娜帮你炼制一些治疗健忘症的药物吗?”
“才不需要!”
奥薇拉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两只眼睛像刀子似的,直往年轻人身上戳:“我只是让你晚上来找我而已,没说你可以随便进入我的房间呀!”
“你一直没回来,我总不能在外面干等吧?”
“为什么不能?”
“因为会被圣夏莉雅看到。”
“呃!”
这个理由确实很充分,奥薇拉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不过和林格斗了会儿嘴后,她原本充斥在胸口的羞耻、恼怒以及一丢丢的紧张,不知何时都消失不见了。心情逐渐恢复过来的贝芒公主便撅了下嘴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决定大发慈悲,暂且放林格一马,不在这个问题上斤斤计较了。
林格本人并没有捡回了一条小命的自觉,见奥薇拉忽然闭上嘴巴,不再絮絮叨叨,只当她是无话可说了,便转身走到书桌边,随手拿起书架上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口中则说道:“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试着睡觉了,在你睡着之前,我都会待在这里的。”
奥薇拉下意识问道:“那我睡着之后呢?”
林格闻言,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睡着之后,我当然就要走了,有什么问题么?”
你问我有什么问题?那我只能回答你不仅有,而且问题很大!
公主支支吾吾起来,不好明说,最终决定用实际行动解答,于是她腾腾腾跑到自己的床边,俯身在床底下摸索了一阵,然后费劲巴拉地拖出来一套被褥?
不仅有被褥,还有配套的枕头与被子,甚至附赠一顶带棉球的睡帽,基于上面织着谢米的图案,林格只能合理怀疑是某位老板娘的作品。
“当当当!”奥薇拉一脸得意地向林格展示自己的战术储备:“你看,我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整整齐齐的三件套:被褥、枕头、枕套,还有这顶我最喜欢的睡帽!保证你可以享受一晚上的精致睡眠!当然”
她又走到被褥与自己的床铺中间,用脚在地板上划了一条线,然后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威胁林格:“你只可以到这,不可逾越呸、我的意思是,你只可以睡在地板上,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妄想哦?”
“实际上我根本不会在这里睡觉。”
林格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等你睡着后,我就会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诶!为啥呀?”奥薇拉惊叫出声,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还问为啥,被爱丽丝同化了吗?
林格的眼神宛如在关爱一个智力障碍儿童:“男女有别,我以为这是最基本的原则,没想到你在人类社会生活了这么久,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奥薇拉当即涨红了脸,嗫嚅道:“这种事、我、我当然知道啊!”
问题是,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呢!
明明平时那么迟钝,一副对情感之事毫无兴趣的模样,在相处的过程中,也从不拘泥于男女之间的身份界限,总会说出一些让人难为情的话,自己却浑不在意
还是说,林格并不是迟钝,恰恰相反,他才是最清醒的那个人?
想到这种可能性,奥薇拉不禁多看了林格一眼,恰好对上了年轻人平静深邃的视线,便心虚地收了回来,沮丧道:“那我准备的东西不是完全没有用啦?林格你好过分,应该早点对我说的!”
“如果你做每一件事之前都能深思熟虑,理解它们的必要性,下次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林格如此评价道:“不要凭着一时冲动做事,奥薇拉。”
“林格,好啰嗦。”
奥薇拉嘟囔着,将被褥重新塞回床底下,然后起身拍了拍裙子上沾染的灰尘,坐在床沿,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经历了刚才的闹剧后,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或许只有奥薇拉才这么觉得,因为林格一直都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安静地坐在桌边看书,仿佛体会不到名为尴尬的感觉。沙沙,修长的手指翻过纸张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让公主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清晰起来了。
她有些坐立不安,两只手揉弄着衣角,在床边蹭来蹭去,有心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偷偷摸摸用眼角余光打量那位年轻人,没瞄两眼便迅速收回了视线,生怕被他发现后,场面会变得更加尴尬。
时间就在这种近乎凝固的无声中悄然流逝,直到林格看完一个章节,放下书本让眼睛稍微休息一下,抬起头却发现奥薇拉还坐在床边,不禁一愣,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啊?”奥薇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林格指了指窗外的夜色:“已经快十二点了,我不指望你能马上睡着,但至少在午夜之前要尝试一次吧,如果你只是坐在床边发呆的话,我想不需要我也是可以做到的。”
奥薇拉听完他的话,揉捏衣角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脸色也变幻了半天,看起来就像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最终才做出决定,低下头有些赌气地说道:“好啦、我知道啦!我睡就是了,不需要你来催!”
她嘀嘀咕咕地脱下鞋子和袜子,翻身爬上床,然后慢慢地仰面躺了下来,让自己的脑袋轻轻靠住柔软的白色枕头,枕套里的天鹅绒顿时微微凹陷进去,温暖地将她与那些瀑布般光滑柔顺的发丝一起包围整套动作不仅生疏,同时还小心翼翼,就像害怕身下的床板会承担不住自己的重量,突然倒塌一样。
年轻人看在眼中,却并不意外。算上被封印在古堡中的日子,贝芒的公主至少已有七百年不曾尝试过睡眠了,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需要熟能生巧,没什么是天生就会的,即便是那些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也会因为长时间不接触而被动遗忘。所以,莱丝利王室的贵公主殿下不仅早就忘记了睡眠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恐怕也早就忘了自己该如何睡觉吧。
躺下来,闭上眼睛,放空心神,就能睡着听起来自然很简单,可躺要怎么躺呢?闭上眼睛的时候会很紧张吗?要怎么放空心神才能确保自己不会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及,只要完美达成了以上的步骤,就一定能睡着吗?
真是让人忐忑不安啊。
奥薇拉躺在床上,双手交迭放在小腹处,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造型雅致的枝形吊灯仍在释放微光,往那双雾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几圈朦朦胧胧的光晕来,犹如星云氤氲散开后的绮丽景象。公主觉得自己现在精神得不得了,完全没有想睡的感觉。
一点都不想闭上眼睛呢。
要不干脆就这样发呆到天亮吧?
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直到眼底的光晕忽然被一片人形的轮廓覆盖,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林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的床边,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简直就像个幽灵似的。公主不禁鼓起腮帮子,抱怨了一句:“林格你怎么可以这样吓唬人,我差点被你吓死了耶?”
林格半晌无语:“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事?”
奥薇拉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故作不知:“什么事?”
“我是来帮你睡觉的,不是来看你发呆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直说吧,我不会勉强你的,等你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一天,我们再来尝试。”
奥薇拉闻言有些不爽,她承认自己是有些害怕,但不愿被人戳穿自己的害怕,于是嘴硬了一句:“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啊!要不是你刚才吓唬我,我早该睡着了!”
“是么?”林格微微挑眉:“那我向你道歉,接下来我不会打扰你了,请开始睡吧。”
“睡就睡,有什么了不起的!”
被激到这份上,奥薇拉说什么都不能退缩了,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林格没听清楚,但估计是在埋怨自己吧,所以不听也没关系。
然后,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哈”
又长长吐出一口气:“呼”
眼皮子尽最大的努力,往下一盖。
无边无际的黑暗,顿时笼罩而来。
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彩在黑暗中扭曲变幻,无数奇状诡异的影子在心的最深处张牙舞爪,那是如此熟悉而又可憎的一种感觉,让公主在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过去。那时她抱着腿蜷缩在无尽夜色的角落中,祈求些微光明的庇佑;那时她孤独地走在泛开涟漪的黑暗之海上,听见人们悲伤和怜悯的私语;那时她站在盛放着紫罗兰的花园里,面对一朵朵芬芳艳丽的花儿,却嗅闻到了它们腐烂在淤泥沼泽时的酸与苦涩;那时她生活在一片被黑色与白色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下,就像玩拼图游戏一样,努力跳过那些黑色的格子,站上白色的格子,回头时却愕然发现其实世界非黑非白,可以更加鲜艳
黑暗无形、无声、无味,无色、可它远比那些感官更加可怕,一度占据了公主的梦魇,令她恐惧回到自己的梦境,面对与生俱来的一切命运。
直到,一个呼吸闯了进来。
那样的平静、均匀、不喜不怒,就像一成不变的湖泊般,可是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安心,因为湖泊的一点点的、哪怕是救命稻草般的安慰。
紧跟着,有有许多人的呼吸,在耳畔一一浮现。
小夏姐姐的呼吸,温柔而又明亮;依耶塔的呼吸,柔弱却又幸福;梅蒂恩的呼吸,微小但是充满希望;萝乐娜的呼吸,开朗而富有活力在这小小的旅馆中、大大的云鲸空岛上,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呼吸都汇聚在公主的耳畔,黑暗中看不见光,所以人才会感到害怕,但假如耳畔一直有同伴的呼吸在起伏,让睡梦中的人知道自己并不是孤独的,那么,就算是最遥远的夜、最深沉的海,也能毫无畏惧地淌过吧?
公主僵硬的手脚渐渐放松了下来,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缓,胸口轻轻地起伏,每一次呼吸之间都充满了平静的节奏,犹如一支舒缓婉转的小夜曲。
通常来说,呼吸的安稳,就意味着睡眠质量的安稳。
所以
林格看着这一幕,想到:应该不需要我来担忧了吧?
他又安静地在床边站了几分钟,确认奥薇拉的睡眠没有任何问题后,便悄无声息地转过身,想要离开。但是刚刚迈出脚步,衣角却被抓住了。
力度很轻,但还是让年轻人停下了脚步,他疑惑地回过头,便对上了一双祈求和恳切的眼眸。
“那个”不知为何重新睁开眼睛的公主嘴唇嗫嚅,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他对视:“我好像,又睡不着了,所以,能暂时,留下来吗?”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大小姐很受欢迎吗?
直到最后,奥薇拉也没能睡着。
虽然有林格在身边的时候,她确实能安心地闭上双眼,不惧黑暗。然而这种情况大概只能持续十分钟左右,一旦过去这段时间,诅咒就会卷土重来,迫使少女不得不睁开眼睛迎接光明。短短十分钟的时间,自然是不足以支撑她入睡的,毕竟贝芒公主又不像某女仆那样天赋异禀,脑袋一沾上枕头就开始打呼噜了。
不过,公主本人似乎并不在乎这种时间限制,恰恰相反,她还有些高兴的样子。
“那、那个”当时她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又隐含期待地对面前的年轻人说道:“虽然、虽然现在只有十分钟,但只要一直坚持下去,就会变得越来越长,直到有一天我可以睡着为止吧?所以、所以在那之前,林格你都要陪着我哦?每天晚上,那个,都来我的房间里,陪我”
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她把脑袋埋在瀑布般的纯金发丝中,不敢与年轻人对视。
林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略做思考后答道:“不行。”
“诶!”公主一下抬起头来,难掩脸上的失望:“为什么呀?难道林格不希望我的诅咒变好吗?”
“因为我自己也要睡觉。”林格面无表情道:“我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守着你直到天亮,那样在你的诅咒解除之前,恐怕我会先倒下吧。”
为了确认奥薇拉的情况,昨晚他可是一夜未睡,到现在眼睛都没有合上过呢。只是一晚还无所谓,每天晚上都这样,伱当我是爱丽丝么?
“没、没关系呀!”奥薇拉一听是这种缘故,顿时焦急起来:“我只是希望你待在这里而已,又不是不让你睡觉,你看,我连被子和枕头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在床底下呢!不过你想在我的房间睡觉的话,就只可以到这,不可逾越呸、是只可以睡在地板上,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妄想哦?”
够了,同一个梗不要玩两次,那样很没有品味。
林格还是摇头:“早就跟你说过了,男女有别,所以我不会在这里睡觉。不过你的诅咒也确实很重要,所以每周我会抽出一两天的时间来陪你,帮你对抗诅咒,如此循序渐进,直到你能稳定入眠的那一天。”
只要奥薇拉能稳定入眠,白夜的入梦能力就能对她起效,帮助她在梦中寻回过去的记忆和力量,到那时恐怕就不需要林格来守夜了,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每周一两天?奥薇拉琢磨了一下,倒勉强能接受,毕竟女孩子需要矜持,如果总是那么主动的话,可能会被对方看轻的。于是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然后她又嘟囔了一句:“如果是小夏姐姐的要求,你还会这么说吗?”
林格假装没听到,转身走了。
解决了奥薇拉的问题,确认所有少女王权的情况都在好转后,林格和圣夏莉雅的心便放下来不少,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关于最后一位少女王权,即白棘花家族的继承人希诺琴歌丝塔芙的事情了。不过这件事急也没用,他们还需要等待一个契机,来试探少女的态度。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相当平静,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格洛丽亚和爱丽丝依旧每天往夏多利庄园跑,在希诺的指导下锻炼球技,进步十分明显。格洛丽亚成功将脑海中的记忆和经验融会贯通,融入了这具原本没有任何风花球经验的身体中,举手投足间渐渐有了专业选手的风采;而爱丽丝的进步就更让人惊讶了,毫无基础的她经过希诺的指导后,无论是发球、击球还是跑动,都有模有样,完全不像个新人。
“那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提及此事,金毛女仆扬起下巴,一脸得意,要不是头顶被浓密的树冠挡着,林格准会怀疑她的鼻子已经伸到天上去了。
“其实是希诺教得好啦。”
格洛丽亚笑着拆穿了这家伙的自吹自擂:“她教得很细致,并且很有耐心,许多我们不明白的地方,都会一一拆解给我们听,有的时候还会亲自上手指导。当然,爱丽丝的天赋也确实不错,希诺说了,以她现在的水平,能不能在选拔赛出轮不好说,但至少能完整打完一场比赛了。”
没错,完整打完一场比赛,这就是大家对爱丽丝的全部期待,至于夺冠什么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尽管她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这叫什么话!”她很没有素质地在林间挥舞着球拍,打得附近的树枝来回抖动,落下了不少叶子,为某位尽心尽力教导她们的少女增加了明日的工作量:“我爱酱的实力,岂会满足于区区的选拔赛,这次的锦标赛上,就让你们见识下我的真正水平吧!连那个希诺都不敢与我正面对战、只能找借口逃离比赛的魄力,给我好好地记在心里吧!”
没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其中提到了一件事让林格有些在意。
“你们和希诺比赛了?”他问道。
“恩!”格洛丽亚用力地点了下脑袋:“因为希诺说光是练习还不够,只有实战才能将技巧发挥到极致,所以我们现在每天都要打一两场训练赛,都是按照正规赛的时长与规则来的。”
林格接着问:“谁赢了?”
总不能是爱丽丝吧?
格洛丽亚眨了眨眼睛:“没有人赢哦。”
她解释道:“希诺总说只是一场训练赛而已,没必要太在乎胜负,所以经常打到一半就不打了,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打过一场完整的比赛呢。”
爱丽丝也在旁边补充说明,虽然说的都不是什么正经话:“我看她一定是怕我认真起来后将她击败,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找借口推脱!哼,爱酱的实力,就是这么可怕啊!”
“你少来了爱丽丝。”格洛丽亚才不给她面子,直接戳穿了这家伙的妄想:“每次你和希诺打比赛,比分差距不都在十个以上吗?我看是希诺故意让着你,不想让你丢脸才这么做的。而且我总感觉希诺还没有用出全力,她的实力肯定非常强大,至少”
格洛丽亚想了想,最后用确凿的语气下定结论:“不比原来的我差。”
她没有自吹自擂,这里的“原来的我”,应该是指设定中身为天才风花球选手的那个她,不仅年少成名,同时还是本届锦标赛的夺冠热门,实力强劲。
“可惜希诺没有参加锦标赛的打算。”格洛丽亚又叹了一口气:“这样我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我原本还打算,如果她不肯在训练赛中用出全力的话,就在正赛上跟她一决胜负呢!”
这番话说的,倒是很符合她现在的人设,一副热血笨蛋的模样。
圣夏莉雅好奇地问道:“她那么强,为什么不打算参加锦标赛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格洛丽亚耸了耸肩:“或许得问她本人吧。”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抵达夏多利庄园后,众人来到球场,见到了早已等待在那里的希诺,不过她并没有拿着球拍,而是穿着一套风格简洁的淡蓝色裙裤和一双皮革长筒靴,看起来像要出门的样子。在一行人中发现了林格与圣夏莉雅的身影时,她还小小地诧异了一下:“你们今天也来了呀,我还以为只有爱丽丝和格洛丽亚呢。不过正好,要和我一起进城逛逛吗,林格先生,还有圣夏莉雅小姐?”
“进城?”林格的脚步顿了一下:“苏米雅城?”
“是的。”希诺微微一笑,语气显得理所当然。在格林德沃原野上虽然分布着许多座城市,但乡野林间的人们说到“进城”,无一例外都是指的苏米雅城,仿佛除它以外,其他的城市都不值得放在心上。这种观点不仅在本地人心中根深蒂固,那些外来的旅客往往也是这么认为的。
风花之城苏米雅、白骑士之城苏米雅、以及联合圣城苏米雅,这几个响亮的名号,每年都会吸引来自西陆各地成百上千万的游客涌入这座古老的城市,然而林格却不是很想去凑这个热闹,一方面是想在比赛开始前收敛锋芒,尽量避开教团联合的人,另一方面是觉得没有必要:又不是来旅游的,进城干嘛?帮爱丽丝买她念念不忘的诺森维格王冠蜂蜜吗?
林格猜对了。
希诺进城的理由,还真和爱丽丝有关系。
“今天就是选拔赛报名的截止日期,再不报名的话,她可就不能参加比赛了。”希诺说着,看了爱丽丝一眼:“我本来以为林格先生会带她去报名的,但爱丽丝跟我说呃,你平时比较忙碌,求我带她去报名,所以我就擅作主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希诺的表情有些尴尬,恐怕爱丽丝的原话不太友善,林格用脚趾头就能猜出来,无非是什么“林格嫉妒我的实力”、“怕我夺冠后自己被打脸”、“恶意打压我”之类的,但凡她嘴里能说出半句实话,希诺都不至于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替她掩饰。
年轻人不轻不重地瞥了爱丽丝一眼,后者心虚地缩了下脑袋,但转念一想这不是林格的错吗,都怪他不带我去报名,我才出此下策的!再说现在有希诺带我去报名,你就算生气又能如何,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于是她的底气瞬间又回来了,抬头挺胸,从鼻孔间发出了一声象征轻蔑的冷哼,气焰实为嚣张。
林格:“”
他很想说这种得志猖狂的小人即便不能参加比赛也不会怎样,可惜希诺似乎把行程都安排好了,身为客人,他不好驳了主人的好意,只能遗憾作罢。
希诺见他不反对的样子,也松了一口气,然后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坐马车过去吧,各位意下如何?”
你问我同意不同意,我当然是同意的啦!
早就想生米煮成熟饭的爱丽丝忙不迭点头,替众人答应下来,于是,希诺便带着他们从正门离开了夏多利庄园,往山脚下的小镇出发由于大家都知道的那个原因,庄园内现在只有一驾马车,但是昨天被老管家韦伯开走了,他最近似乎经常去巡视乡下的庄园。腿脚不方便的老管家要用马车,希诺自然不能跟他抢,还好她还为众人准备了一个更直接的方案:在小镇的车马行里租一驾马车。
说实话,传承十个世纪的古老家族能混到这种地步,歌丝塔芙家族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离开夏多利庄园后,沿着一条年代久远的石板路,走上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就能抵达希诺说的那座名为雷格拉姆的小镇子。它坐落在洛瑟山脉与格林德沃原野交界处的平坦丘陵之上,规模并不大,约莫只有一百五十多户人家,且大多是歌丝塔芙家族的家仆、侍卫或骑士扈从等追随者的后代。
时至今日,贵族制度已名存实亡,但小镇依旧保留着古老的传统,称呼白棘花家族的当代家主为领主大人,而白棘花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希诺,自然便是他们口中的大小姐了。
一路上,林格等人亲眼见识了希诺大小姐在这座小镇上究竟有多么受欢迎。
“早上好啊大小姐,好久没见到您了,最近还好吗?听说您一个人打理庄园,肯定很辛苦吧,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喊我们去帮忙,就像以前那样。”
“大小姐,领主大人的身体怎么样了?今年丰收节的庆典,我们可都等着他来喝下年初酿的第一杯葡萄酒呢!”
“大小姐,这是我们自家做的白花果酱,您带一点回去吃吧,现在夏多利庄园连个厨师都没有,您看起来瘦了好多,要是叫我家那老婆子看见了,可要心疼死咯。”
每一声热情的招呼、每一句真挚的问候、以及每一张诚恳的笑脸,都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而希诺也微笑着一一回应,这边询问一下约克老爹的腰伤,那边过问一下约翰和苏珊娜的学习情况,从马克西姆大叔手中收下他的白花果酱时,还趁他不注意偷偷往大叔的摊位上塞了张面值十法苏白城共和国货币单位的纸币。
不到百米的路因此走了十几分钟,她几乎和每一个镇民都能聊上一两句家常,关系看起来就像真正的家人般亲密。
就连林格这些陌生人,也因为和希诺走在一起的缘故,享受了一番贵客般的待遇,一路上被街边摊贩强塞了好多水果与小零食,并且往往还伴随着一两句恳切的话语:感谢你们愿意和大小姐交朋友、请一定要照顾好她、大小姐是个好女孩所以你们要好好待她之类的,搞得希诺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大小姐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物,理应被所有人珍惜。
林格从他们的脸上,无疑看到了这样的神色。
骄傲得理所当然。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完全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吗?
好不容易摆脱了镇民们的热情招待后,希诺带着几人来到雷格拉姆小镇唯一一家车马行前,外面的空地上有一群孩童正在玩闹,他们手里拿着自制的木枪与盾牌,骑在稻草和葡萄藤扎成的小马上,兴高采烈地扮演着骑士的角色,冲锋陷阵的模样着实威风,令爱丽丝艳羡不已。
“我也要这个。”她明示林格,但林格没有理会。
令人惊讶的是,这群孩童中居然还有一名女孩,而且看起来比其他孩子都大,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这使得她在身高与力量上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孩子们的领袖,带领他们与假想中的入侵者战斗,身先士卒,十分英勇。
“啊!”骑着马跑在最前面的她很快就看到了希诺的身影,顿时发出惊喜的叫声,紧接着喊出了一个令众人都意想不到的称呼:“是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林格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希诺,这让后者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两声,强行解释道:“这都是,呃,小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
她可不是说着玩的,我看是有备而来。
“圣女卫队全体成员听令”女孩高举手中长枪,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晴朗的天穹下:“列队迎接姐姐大人!”
“哦!!!”
她身后的“骑士”们齐声回应,声势惊人,然后迅速在女孩的身后排成了两列整齐的队伍,左手举枪,右手攥成拳头放在心脏处,行了一个王国时代骑士觐见御主时的标准礼节,高声喊道:“参见姐姐大人!!!”
“啊这”
希诺单手捂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林格忍不住想,要是现在面前有一条河的话,她会不会就直接跳下去了?
小孩子们的动静也传到了街道上,不过来来往往的大人都没有在意,最多只是往这个方向瞟了两眼,便回去干自己的事情了。看起来,这个名头响亮的组织在雷格拉姆小镇已经活跃了很久,本地居民对此见怪不怪,只有林格这些外乡人才觉得新鲜,啧啧称奇。
“圣女卫队,好威风的名字啊!”最擅长和小孩子相处的爱丽丝仅是称赞一句,便赢得了为首那名女孩子的好感,对方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那当然!这可是由蔷薇骑士萝丝蒂亚大人亲自率领的、负责随侍并护卫贞德大人安全的亲卫队啊!”
不出意外,毕竟在白城这片大地上,你听到的任何一个关于圣女的传说,最终都会指向那个名字。
“所以,”圣夏莉雅似乎也觉得很有趣,她微微俯低了身子,双手按在膝盖上,从一个与孩子们的身高平齐的高度,微笑着问面前的女孩:“你就是在扮演圣女大人吗?”
“不!我扮演的是萝丝蒂亚大人,圣女卫队的骑士长!”对方指出了圣夏莉雅的认知错误,并且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资格扮演圣女大人的,只有姐姐大人而已!我们都是姐姐大人的骑士,要为她征战四方,开创一个和平与美好的新时代呀!”
一番话说得身后的骑士们热血沸腾,纷纷举起长枪响应号召,于是天空下又传彻开一大片“圣女大人万岁”的呼喊,就连街道上也有几个大人,凑热闹般附和了一句:“圣女大人万岁!大小姐万岁!”
这让希诺更羞耻了,脸埋在掌心里,半天没抬起来,耳根微微泛红。
她越羞耻,爱丽丝就越来劲,兴致勃勃地问道:“那我能加入你们的圣女卫队吗?”
“只要伱真心诚意地追随姐姐大人,我们很乐意见到新伙伴的加入。”女孩上下打量着爱丽丝,沉吟道:“不过,想要成为姐姐大人最锐利的剑和最坚固的盾,光有觉悟是不够的,还要有实力才行!我们圣女卫队的遴选标准十分严格,这不是嫌弃弱者,而是对同伴的负责,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瞧瞧,她没有说选拔,也没有说考核,而是“遴选”,多有文化的一个小女孩啊,至少文化水平已经超过了爱丽丝,难怪能够成为圣女卫队的骑士长。
“我很强的!”爱丽丝现在特别想加入这个有活力的青少年团体,连忙强调道:“我可是击败过许多想要危害世界和平的大反派,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难道这还不够吗?”
“唔,如果是这样,倒不是不可以考虑。”女孩皱了皱眉:“但口说无凭,你必须证明自己才行!”
“如何证明?”
“离开小镇后往东边一直走,淌过三十三条大河、翻过二十一座高山、经过十二座小镇,再穿过一片幽暗得没有任何光线可以透入的森林后,你会看到一座古老的城堡,城堡里有一个邪恶的老巫婆,她绑架了可怜的公主,你去杀死那个老巫婆,把公主带回来,我就承认你的实力!”
咦,古堡,老巫婆,公主?要素齐全了,爱丽丝一下子兴奋起来:“这个我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女孩煞有介事地点了下脑袋:“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哎呀!”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刚才还威风八面的骑士长下意识叫了一声,捂住额头,抬起脑袋,一脸委屈:“姐姐大人,你为什么要打我啊?”
“因为我平时让你少看那些骑士,你却不肯听我的话,不听话的坏小孩会怎么样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库洛艾?”希诺没好气地说道,她终于从羞耻状态中挣脱出来,意识到不能让这离谱的对话继续下去了,否则她的圣女卫队很有可能将迎来历史上第一名超龄成员尽管心理年龄是很合适的。
教训完名为库洛艾的女孩后,希诺又扭头看向她身后的骑士们,雪白的高马尾在半空中一甩,划出了一道潇洒的弧度:“还有你们几个,功课做完了吗,就在这里玩?快给我回去好好学习,要是被我亲自找上门告状的话,我想叔叔阿姨一定会把你们的屁股打成八瓣吧?”
骑在马上的小骑士们齐齐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屁股底下有些硌得慌。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在捍卫圣女卫队的伟大事业和避免屁股被家长打成八瓣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随着第一个丢下武器的成员悄悄溜走,很快,规模浩大的圣女卫队分崩离析,再也不复昔日的声势。爱丽丝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禁感慨:“这可比圆桌骑士们快得多啊。”
库洛艾不知道什么是圆桌骑士,她还以为这位新成员对圣女卫队的未来感到迷茫了,连忙安慰道:“没关系,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而已,他们走了也好,只要我们两个还在,迟早能重建圣女卫队的!”
因为太缺乏人手的缘故,她甚至自动略过了考验的环节,默认爱丽丝是圣女卫队的一员了。
然而说到见风使舵欺软怕硬趋炎附势捧高踩低,又有谁比得上我们的天才玩家呢?圣女卫队辉煌的时候她舔着脸也要加入,圣女卫队没落的时候她却掏了掏耳朵,假装听不到库洛艾的话,自言自语道:“既然只剩下一个人,那我就没必要加入了。我为什么不自己重建圣女卫队,自己来当这个骑士长呢?”
“诶?”
库洛艾仰起头,小小的眼睛中有大大的疑惑,单纯善良的她,正在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次背叛,恐怕会留下非常深刻的记忆吧,即使到很久以后,她成年了再来回忆这段往事时,依旧会感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大人啊!?
“呜哇!”
泪,喷了出来。
正义会得到伸张,而邪恶必将被制裁,所以爱丽丝被制裁了,执行人是圣夏莉雅,具体制裁方式太过血腥暴力,所以这里就不赘述了,你们只需要知道制裁结束后,她饱含热泪地低下头,非常诚恳地向被自己欺负哭的小女孩库洛艾道了声歉就够了。
见到她那么凄惨的模样,年纪尚小的库洛艾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大度地原谅了金毛女仆,并且承诺之后会在圣女卫队的成员手册上记下她的名字,如此以德报怨,令人感动不已。
全程看完了这出闹剧的众人,除了一连串省略号以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语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总之言归正传。
“库洛艾,麻烦你去跟格林谢姆大叔说一声,请他为我们准备一驾去城里的马车,现在就要用。”希诺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女孩的脑袋,令她可爱的小脸上浮现出了像猫咪一样惬意的表情,轻蹭着希诺的手掌心问道:“姐姐大人要进城吗?”
“恩,因为今天是锦标赛报名的最后一天嘛。”
库洛艾闻言,眼前一亮:“所以姐姐大人要报名参加比赛!?太好了,我会叫小镇的大家一起去看的!凭姐姐大人的实力,夺冠肯定是轻而易举吧?哼哼!”
听闻此言,夺冠大热门实际格洛丽亚小姐微微歪头,另一位夺冠大热门自封爱丽丝小姐则皱了下眉毛:在我爱酱面前还敢说这种自大的话,要不是刚刚才被圣夏莉雅教训了,现在绝对让你瞧一瞧什么叫做真正的夺冠实力!
“不是我啦。”希诺笑道:“是我的朋友要参赛。”
“怎么这样?”
库洛艾闻言有些失望,然后又看向希诺身后的新朋友们,忽然间大惊失色:“哎呀、姐姐大人!你的新朋友里怎么还有个男人!不行、像这种来路不明的野男人随便接近姐姐大人什么的,我绝不接受!”
林格:“”
“噗嗤!”旁边传来几声窃笑,分不清是谁笑的了,反正应该都有。
“不许对客人失礼,库洛艾。”希诺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改摸为敲,轻轻咚了女孩的额头一下,算是给这口出不逊的小家伙一点教训,然后才对年轻人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林格先生,库洛艾还小,不懂事,说着玩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爱丽丝跳出来替林格接受了她的道歉:“林格是个大度的男人,才不会在乎这种小事,你说对吧?”
她幸灾乐祸地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年轻人,暗示你一个大男人心胸要开阔点,不要被小女孩说两句就生气,那样很没有风度所以林格还能说什么呢,自然只有选择原谅了。
“知道啦。”库洛艾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道:“那我和爸爸说一下,让他给你们准备两驾空余的马车吧没有马车的话就只能用驴车咯?”
“没关系,我不介意。”希诺说着,忽然发现有哪里不对,轻咦一声:“两驾马车?库洛艾你听错了吧,我刚才说的是一驾马车哦。”
她环视四周,清点了一下人数,自己,林格,圣夏莉雅,爱丽丝,还有格洛莉亚,五个人,虽然有点挤,但一驾马车还是坐得下的。
“那可不行!”库洛艾双手叉腰,一本正经道:“怎么能让姐姐大人挤在马车里呢?所以我为姐姐大人准备了专属的座驾,一个人多宽敞啊!当然,要是姐姐大人觉得孤单的话,我可以来陪你哦!”
说到最后终于暴露了真正的目的,令众人不禁感慨现在的小女孩真是会耍心机,也令希诺有些哭笑不得:“少调皮,小心我跟大叔告状。去吧,一驾马车就够了,不准擅自主张。而且我今天有正事要做,你想进城玩的话,下次我让韦伯带你去好不好?”
“不是很好诶”
虽然韦伯爷爷很亲切,还会给小孩子买糖果吃,但如果可以的话,库洛艾还是更希望和姐姐大人一起进城。
可惜,姐姐大人总是搞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呢。
想到这里,库洛艾跟个小大人似的,幽幽叹了一口气,没有试图继续劝说希诺,转身走进了自家经营的车马行,为姐姐大人准备马车去了。
希诺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疑惑地歪了下头:“库洛艾怎么了,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我不是答应下次带她进城玩了吗?”
可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此时此刻,包括林格在内的所有人,都产生了和刚才的库洛艾一样的想法:希诺虽然是女孩子中的标杆,但完全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啊。
给点喵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其实是三流赛事吗?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一条年代久远的街道上,车轮轧过的石板发出轻微的晃动声,距离开拓者文斯男爵在此铺下第一块石板的年代,已过去了十七个世纪的漫长时间。这些古老街道至今仍能正常使用,除了建造者的用心良苦外,也要感谢附近三座小镇和十几个村庄的居民们每年筹募资金,辛辛苦苦地保养修缮,仿佛想要让它接着流传十七个世纪,只要白棘花的旗帜还在夏多利庄园的屋顶上飘扬,就永不会迎来陷落的那一日。
窗外便是格林德沃原野的美丽风光,时值盛夏,天空透明得叫人有些心醉,拂过脸颊的风中略带一股酸涩果子的气味,视线远眺,田野里尚是一片绿意,葡萄枝头流淌着金黄的光泽,散发出微醺的热气。几名农妇聚集在栽种葡萄的枝棚间,借着枝头洒落的清荫,在劳作之余的闲暇时间里碎声细语,讨论起被一片广袤森林包围着的领地上的家长里短。
一幅安逸闲适的乡下美景,日光的温度也恰好合适,让人有股昏昏欲睡的冲动。
坐在车厢最里头的爱丽丝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脑袋靠在墙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每次马车下坡或者转弯时,车厢摇晃的动静都会将她惊醒,像是做噩梦般打了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她的眼神便重新开始放空,发呆了几秒钟后,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家伙平时就喜欢熬夜,最近几天运动量还特别大,这要是能撑住不打瞌睡,才是一件怪事。
林格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对面的希诺身上,沉思了一会儿后,忽然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根大约拇指粗细的试管,将它递给少女,透明玻璃内的淡绿色液体因他的动作而来回摇晃,纯粹的色泽中透露出一股朝芽幼叶般的勃勃生机。
“这是什么?”
希诺顺手接过,放在掌心里打量,同时好奇问道。
“药。”林格觉得这个解释似乎不够详细,停顿了一下后又道:“具体是什么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应该能够治疗凡因德鲁先生的旧伤,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状态。”
昨天晚上,在炼金工房内钻研了好几天的萝乐娜把这瓶药剂送到了林格手中,不过只说了效果,并没有详细解释药理和成分,因为说了林格也不懂。
顺便一提,一起被送过来的似乎还有爱丽丝点名要的道具,也就是她报名比赛所需要的业余证书,不过因为实在没有技术含量的缘故,萝乐娜都懒得提,林格更没兴趣问。
爱丽丝倒是抱着她的假证书在房间里乐了一晚上,所以白天才这么困。
希诺听完林格的解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看了看年轻人脸上认真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成分不明的药剂,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道英气的眉毛弯成了月牙形状:“要不是我知道你的为人,准会以为你在逗我玩呢,林格先生。”
自己都不清楚的药,居然就敢送到白棘花家族的继承人手中,还一本正经地解释药效,你让我是先相信比较好,还是先怀疑比较好呢?
林格倒是不觉得尴尬,面色如常道:“但至少现在,伱并没有这么认为,不是吗?”
客人们这几天给她留下的好印象发挥了作用,让希诺没有第一时间质疑药剂的来路或成分,而是调侃了一句,这就足以说明她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林格的说法。
至于相信了几成
希诺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她沉默地注视着手中的药剂,在这时脑海中不知浮现出了怎样复杂的想法,大约过去半分钟后,她才抬起头对林格说道:“感谢你们的好意,只是,祖父大人的旧伤已不是药物可以治疗的范围了这里说的药物,不仅包括医学范畴,还包括神秘学的范畴。”
她眼睑低垂,敛住了眼底一片幽深的思绪:“无论是白城最高学府的医科主任,还是大布列塔皇家医学会的荣誉主席,甚至还动用关系,请到了草木庭园中的南丁格尔女士与医院骑士团的特蕾莎修女,但这些人都表示无能为力。所以,我也早就放弃了奢望。”
少女抬起头,轻轻对林格笑了下:“当然,各位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很感谢你们对祖父大人的关心,我想他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不仅医学,连神秘学都无能为力吗,看起来,希诺祖父的旧伤确实很严重,以至于少女早早便放弃了希望,对林格提供的药剂,更是不抱任何期待。
但医学与神秘学都做不到的事情,未必就没有其他办法。
林格说道:“其实你可以尝试一下。”
他看向少女手中的药剂,说道:“我给你的药剂比较特殊,既不属于医学,也不在神秘学的范畴之内,所以,或许可以创造奇迹呢?”
奇迹?
听到这个词语,希诺有点想笑。她很想对林格说自己已不是库洛艾那种年纪的小女孩了,会相信书中充满幼稚和幻想的故事。但话到嘴边突然噎住,因为她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是”少女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试探的意味:“少女王权的力量吗?”
林格沉着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希诺便有些相信了,因为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那就是格洛丽亚。哪怕是被诅咒过的心灵王权,依然能做到转换身份、修改认知这种堪称不可思议的事情,既然如此,治疗一位老人的伤病又算什么呢?尽管那位老人的伤病已根植骨髓,连世俗界的医学与超凡界的神秘学都无能为力,但少女王权的力量,恰好超脱于这两种体系之外。
“离开夏多利庄园后,林格特意拜托萝乐娜炼制了这份药剂。”在少女沉思的时候,圣夏莉雅轻轻柔柔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伴随着车轮轱辘辘轧过旧石板的动静:“萝乐娜为配方就思考了一整天,后面还经过了百余次的试错,最终才得到她觉得完美的成品,也就是你手中这份药剂。”
“那孩子虽然平时有点不正经,和爱丽丝一样喜欢恶作剧,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不会和我们开玩笑。”圣夏莉雅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间隐隐流露出一丝骄傲。希诺有些搞不懂她到底是想取信自己,还是单纯在为自己的妹妹邀功了顺便再给某位年轻人邀功,毕竟是他“特意拜托”才有了这份药剂嘛。
这时,一直在调整手中球拍的格洛丽亚也忙里偷闲,抬头附和了一句:“萝乐娜的炼金术确实很厉害,她给小白炼制的药水很有用,小白喝下去后聪明了许多,我感觉比爱丽丝都聪明了!”
不,那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众人都在心里吐槽,而某位当事人还在打瞌睡,所以没有意见。
吐槽之后,希诺再看向手中的药时,已有些相信它能治愈祖父的伤病了。对于那位萝乐娜小姐,她还有些印象,因为最初拜访云鲸空岛时有过一面之缘,记忆中是个美丽开朗的少女,没想到还拥有这种本事。炼金术在神秘世界并不稀奇,甚至魔药学也可归类于炼金术的一部分,但如果冠以少女王权的前缀,恐怕就不是寻常之物了。
创造王权她思虑了一会儿后,慢慢合拢手掌,要这瓶药剂放进了口袋里,脸上笑容清浅:“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如果这瓶药真的能治好祖父大人的伤病,各位便是我们歌丝塔芙家族最亲密的友人,无论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来,我会想办法回报的。”
谈报酬很俗气,并且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所以林格一开始没有说,但希诺这种贵族子嗣怎会察觉不到他的用意呢,便大大方方地将其挑明,算是替客人们缓解尴尬。而且她的语气显得很诚恳,并不会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可见其风度与教养。
既然什么要求都可以,那么,和我们一起踏上旅途是不是也可以呢?
圣夏莉雅用眼神暗示林格,年轻人注意到了,但并没有将这个两人一早商量好的条件说出口,他稍作沉吟后说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不如等凡因德鲁先生的伤病恢复了再说,我想,这件事也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希诺微微一笑:“我明白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圣夏莉雅心想,确实不能现在就提出要求,未免有些操之过急的意思,林格的做法是正确的,只要能赢得希诺的好感,多等几天又不会怎样,反正还要等格洛丽亚和爱丽丝打完比赛呢。
但牧羊少女没有注意到,希诺收起药剂时,身旁的年轻人轻抿嘴唇,眼中闪过了一抹深邃的神色。
马车要走一个小时,才能看见苏米雅城的影子。这座名声享誉西陆的古老城市坐落于巴塞洛河冲刷形成的河谷平原之上,因此农业与商业都格外发达。在这里,家家户户都拥有自己的葡萄园,城市居民在阳台或屋顶上培育,城郊村庄的居民则直接将栽种葡萄的枝棚一直搭到了巴塞洛河的下游,一望无际的葡萄叶看起来就像一片盛夏的海洋,风吹过时便掀起了绿色的波浪,蔚为壮观。
本地发达的葡萄种植业与葡萄酒产业为居民带来了可观的利益,这里的人均财富远超圣但尼行省的其他城市,即便与工业发达的大布列塔王国相比,亦不会逊色多少。在不愁吃喝、不需为生活烦忧的情况下,人们自然会追寻某种精神寄托或娱乐手段,前者是宗教,代表性产物为联合教堂维利亚德;后者则是充满激情与活力的各种体育赛事,代表性产物为风花球。
将临时租用的马车寄放在城郊的一处工会驿站后,外乡人们跟随希诺的脚步,来到了苏米雅城著名的观光大道圣克莱门,通常来说,这也是入城后必定经过的一条街道,因此人来人往,格外热闹。街边小贩们的叫卖声、报童与卖花女的吆喝声、还有沿街店铺宣传新商品与打折商品的揽客声,夹杂着各种异国风情的语言:尼姆蒂亚语、塞兰斯语、赛门语、法尔克语其喧嚷与繁荣的程度,毫不逊色于大布列塔王国的伦威廷市或明德利亚斯的齐赛亚城这些首都级城市。
“一般来说,是没有那么多游客的。”希诺带着客人们,艰难挤过人潮,钻进一条偏僻的小巷里,然后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笑道:“不过雅米特杯召开在即,世界各地热爱风花球运动的人都在朝这座城市汇聚,所以才显得这么热闹。我估计,城里的大小旅馆已经没有空房间了吧,后面再来的旅客,就只能住在城外了。”
她用一句话简单形容锦标赛期间城市的拥挤程度,也形容风花球这项运动的受欢迎程度:“就算每天需要挤三个小时的车程才能赶到赛场,还是会有人一场不落地看完,因为这就是风花球的魅力啊。”
“我想,”林格往热闹的大街上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道:“我已经确切见识到了。”
不止是他,恐怕有眼睛的人都已经见识到了,因为在圣克莱门街的一座座高楼大厦上,居然从上往下悬挂着一幅幅巨大的宣传画,最大的那一幅画甚至直接挡住了一整面墙。其中既包括对雅米特杯锦标赛的宣传,也列举了一些在赛事中拥有较高人气的选手,上面的每一句标语都很吸引眼球,什么“成为下一个古力德戴特”、“让狄安娜尤利塞斯见证你的力量、”西陆风花球总协会、教团联合驻苏米雅城教区与白城体育委员会联合举办“、”你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之类的
他们甚至还看到了一幅格洛丽亚的宣传画,上面描绘着灰发少女一手握拍,一手抛球,在莱森威尔的俱乐部赛事上发出了决胜一球的经典一幕,那专心致志的侧脸确实给人一种自信昂扬、充满活力的感觉,
“天才般的格洛丽亚瑞思贝莱特小姐,即将在这座城市惊艳绽放!”
众人啧啧称道,纷纷表示这幅宣传画很有气势,标语也很震撼人心,说得当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显得非常活泼单纯,没有半点天才选手应有的高冷风范。
对此,另一名当事人酸溜溜地表示:“凭什么没有我的宣传画?一看就知道是三流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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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失去自知之明了吗?
圣克莱门大街上的人潮就像海底的沙丁鱼群般拥挤,用肉眼几乎看不出有向前移动的迹象,林格等人一时间有些寸步难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兴奋的声音:“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古力德戴特出现在皇帝大道的猫与圆舞曲咖啡馆中,并与球迷亲密互动,据说他将在那里接受报社的采访,发表赛前宣言!”
街道上骤然安静了那么一瞬间,气氛降至冰点,仿佛刚才的叫卖声、吆喝声、讨论声与欢笑声全都不存在一般。但这突兀的空白只是为了衬托之后更猛烈的爆发罢了,因此,仅仅沉寂了连呼吸都不到的短暂时刻后,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尖叫与呐喊,随后,每个人都疯狂地向着皇帝大道的方向涌去,犹如沙丁鱼成群结队地涌入鲸鱼的巨口,这汹涌的架势甚至足以吞噬蚕食海底最庞大的一条抹香鲸。在他们所经过的街道上,仿佛迎来了一场小规模的地震,房顶、屋檐与窗户被震颤着抖落了漫天的尘埃。
“啊这。”爱丽丝看到这一幕不禁咋舌:“好夸张的架势。”
她站在小巷里,都感觉脚下的老旧石砖在颤抖呢,很难想象裹挟在那股汹涌的人潮中会是怎样的感觉。不过,苏米雅城的公共部门对于这种情况似乎早有预料,因此,骚乱爆发后的数分钟内,穿着蓝白制服的警察与探员便赶到现场,开始维持秩序。
在他们的努力疏通下,总算没有发生严重的踩踏事故。
“古力德戴特是谁?”圣夏莉雅问希诺:“他看起来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
对风花球运动很熟悉的希诺便为众人介绍道:“他是本届雅米特杯锦标赛上最受人瞩目的选手之一,WT积分榜的第一名,在八年的职业生涯中相继斩获了国王杯、圣女杯、共和杯等赛事的冠军,并于四年前获得了自己的第一座雅米特冠军奖杯,实现了历史意义上的大满贯,因此又被人称为球场上的恺撒。他今年也是自信满满,想要实现卫冕,所以才会如此高调吧?”
说完又轻笑一声,调侃道:“这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至少街道没有那么拥挤了。”
因为人都跑去皇帝大道,近距离接触偶像了,以至于圣克莱门大街一时间竟显得有些冷清,让人不得不感慨风花球手在这座城市的受欢迎程度,即便和伦威廷国家大剧院的知名演员或明德利亚斯的马球选手相比,亦不遑多让。
“不过如此。”
爱丽丝又酸溜溜地嘀咕道:“他能拿那么多冠军,只是还没有遇到我而已,这一届锦标赛上,我会让他尝尝失败到底是什么滋味!”
你还是先过了选拔赛再说吧。
大家都不理她,爱丽丝自讨没趣,便把矛头指向了格洛莉亚:“你也是,格洛莉亚,给我有志气一点!看到人家那么受欢迎,难道你不会羡慕吗?好歹伱也是个天才选手呢,有自己的宣传画,却没有一个人来围堵你,这是什么?这是看不起你啊!所以你要证明给那些人看,你绝对比那个什么狗屁恺撒强得多,明白了吗!”
“啊?”
格洛莉亚没想到话题还能引到自己身上,很呆萌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明白爱丽丝在说什么:“我觉得还好啦,因为人家确实很厉害呀,积分榜第一名诶。”
而且没有人来围堵我是因为我一直都开着心灵王权的效果,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否则就不止是寸步难行的程度了。
格洛莉亚心中吐槽。
当然,这种事没必要和爱丽丝说,她知道后肯定会要求自己关掉王权,然后享受一番万人拥簇的感觉。但实际上那些人都是冲自己来的,肯定不会理爱丽丝,然后爱丽丝就要以此为由责怪自己抢了她的风头对于金毛女仆的性格与套路,白夜早就摸了个一清二楚。
托她的福,格洛莉亚即使变成了热血运动系美少女,看起来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依然对这家伙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恩?”爱丽丝忽生警兆,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没、没有这种事哦!”
格洛莉亚干笑两声,连连摆手敷衍过去了。
“哼。”脑海中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笨蛋的直觉往往比较敏锐,当然,偶尔也有例外情况,比如你,小笨蛋格洛莉亚。”
“啊,啊哈哈哈”
距离最近的一个报名点在两条街外的克里夫兰森林公园,这是圣但尼行省面积最大的原生态公园景点,同时也是选拔赛阶段的比赛地点之一,在郁郁苍苍的树林包围之中,坐落着二十六座专业规模的风花球场,每一座球场都能容纳至少一万两千名观众来观看比赛。小到社区赛事,大到俱乐部之间的比赛,对于生活在附近街区的居民来说,每周欣赏一场精彩的风花球比赛,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生活习惯,也是这座城市的独特文化。
当林格等人来到公园外的报名点时,这里依然十分热闹,在苏米雅城风花球总务协会扎下的简易帐篷内进进出出的,除了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外,还有十几岁的小孩子和白发苍苍的老人,无一例外都拿着球拍。
他们当然不是来争胜的,而是把雅米特杯当成了一场更加大型的社区比赛,无论是为了兴趣参加,还是想要体验下赛场的氛围,甚至是像爱丽丝那样,单纯想出风头的也有。正是这些人构成了一种浓厚的社区氛围,才使风花球这项起源于格林德沃乡间的娱乐活动,渐渐演变成了整个西格利亚大陆最知名的体育竞技项目之一。
“对了,除业余证书以外,报名还要交一法苏的费用。”走在前面的希诺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问道:“爱丽丝小姐,你带钱了吗?”
金毛女仆闻言,下意识看向林格,而林格则抬头望天,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摆明了不想给这家伙出钱,金毛女仆便又扭过头,眼巴巴地看着希诺。
“呃。”希诺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无奈道:“我知道了,报名费就由我来替你出吧,爱丽丝小姐。”
“不!”
爱丽丝却一脸严肃地指出:“不是你帮我出,而是投资。没错,你投资我,赞助报名费帮我参加比赛,等我赢得冠军,拿到五十万镑的奖金后,就分你,唔,十镑。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呢?”
根据现在的国际汇率,十大布列塔金镑约可兑换十五法苏,也就是说回报率高达百分之一百五十,听起来自己很快就要成为投资达人了。
希诺哑然失笑,并没有把爱丽丝的话放在心上,而是隐晦地暗示她,如果再不去报名的话,可就要排不上队了:”多谢你的好意,爱丽丝小姐,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去报名吧”
“希诺!?”后方突然传来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是你吗,希诺?”
少女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脸上也浮现出惊喜的表情:“蕾拉?”
咦,看起来是遇到熟人了?
林格等人也跟着回过头,便看到一名金发碧眸的少女正高兴地朝这里挥手。她的身材同样高挑,大约只比希诺矮几公分,也同样将背后的金色长发扎成了马尾,随着挥手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看起来青春靓丽,分外美好。
值得一提的是,少女身上穿的是一套看起来非常专业的粉白色运动裙装,脚上踩着一双矮跟厚底的运动鞋,戴着护腕与护膝,上面都有醒目的品牌标识,显然不是什么便宜货。她的身后还斜背着两支球拍,每一支球拍都用黑色的收纳袋严密保护着,与周围来来往往、只穿着休闲服装,或将球拍随意地夹在胳膊下的业余人士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刚才希诺的反应中可以得知,这位少女的名字是蕾拉。
“居然真的是你,希诺。“蕾拉穿过人群,来到希诺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俏丽的脸蛋上写满了高兴:”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自从你休学以后,我都快半年没和你见面了吧,学校里的大家都很想念你,社长还问了我好几次,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呢!“
“我也很想念你,蕾拉,包括学校里的大家。”希诺笑了笑:“我休学后一直有些忙,没什么时间和大家见面,真的很抱歉。不过我之前不是写信给你们,让你们有空的时候来夏多利庄园找我玩吗,该不会是你自己忘了这回事吧,蕾拉?”
说到最后她还调侃了一句,可见和这位名为蕾拉的女孩关系不错的样子。
“因为我们知道你忙嘛,不好意思去打扰你。”蕾拉吐了吐舌头,又笑嘻嘻地说道:“而且每次去你家,韦伯先生都会给我们准备很多贵重的点心,要是总让他费心的话,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韦伯确实很喜欢与年轻人相处。”希诺闻言一笑:“当然,对待客人要热情周到,这本是我们歌丝塔芙家族的祖训之一,所以你们倒是没必要那么拘谨。如果能经常来看我的话,不止是我,相信韦伯和祖父大人也会很高兴的。”
蕾拉立即道:“那我下次问问文森特他们,找个时间去夏多利庄园看你。正好暑假快到了,我们都很有空呢!”
“恩。”希诺轻轻点头:“我很期待哦。”
稍作寒暄之后,蕾拉才注意到老朋友身后还跟着几个陌生人,她好奇地问道:“希诺,这几位是?”
“哦,他们是我最近才认识的新朋友,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吧。”后面那句话是对着林格等人说的:“她是蕾拉,我大学时期的好朋友,也是球社的同伴之一。别看她外表很柔弱的样子,其实风花球水平很高哦。”
“哪有,根本比不上希诺你啦!”蕾拉听到这句话耳根都有些红了,连忙摆了摆手推辞,然后扭头看向林格等人,友好地伸出手:“你们好,我是蕾拉,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蕾拉小姐。”年轻人和她握了一下手,自我介绍:“我是林格,正如希诺小姐说的那样,是她的新朋友。”
蕾拉听到他对希诺的称呼,下意识眨了下眼睛,然后看了希诺一眼。后者脸上便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表示年轻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子的,总是很认真。
难怪可以和希诺成为朋友。
蕾拉心里想,但没有说出来。
之后,圣夏莉雅、爱丽丝与格洛莉亚也相继做了自我介绍,不过听到格洛莉亚的名字时,蕾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位格洛唔!”
还没说完呢,便被早有准备的希诺捂住了嘴巴,同时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别说出来,这里人这么多,你想给格洛莉亚添麻烦吗?”
格洛莉亚的能力虽然能降低存在感,但前提是必须保持低调,要是蕾拉忽然大喊一声“天才美少女选手格洛莉亚就在这里”,你总不能指望大家都变成瞎子,继续忽略她的存在吧?
听到希诺的警告,蕾拉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点头表示明白,希诺这才收回手,让她缓了一口气。只是少女的脸上仍然带着惊讶、好奇、以及稍许难以置信的表情:“您真的是那位天才选手格洛莉亚小姐吗?抱歉,我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让我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有这么激动?
爱丽丝怀疑地看着她:“你是格洛莉亚的粉丝?”
蕾拉不知道粉丝是什么东西,但大致能猜到这句话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其实我对这届锦标赛上的每一名选手都很喜欢,但格洛莉亚小姐是我最佩服的一个,因为听说她的年纪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小一两岁,却已经能够站在最高的赛场上,与那些成名已久的选手争夺冠军的荣誉,我觉得,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她一边说,还一边观察格洛莉亚的反应,那脸上的表情除了佩服以外,恐怕还有羡慕和向往吧。
“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吧蕾拉小姐。”面对粉丝的溢美之词与崇拜的眼神,格洛莉亚似乎一下子燃起了斗志,拍着胸口保证道:“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这届锦标赛,冠军非我莫属!”
众人:“”
很有自信的发言,前提是能够做到。
和爱丽丝相处太久,连你都失去了自知之明吗,格洛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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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背后有这样的故事吗?
和阔别许久的老朋友聊了会天,又向自己最喜欢的职业选手要了份签名虽然这份签名很快就没有用了后,蕾拉终于想起了正事。
“说起来,希诺你今天进城,是为了报名选拔赛吗?”
她看了眼已经排成长队的报名点,语气有些高兴,也有些感慨:“我都好久没看过你打球了,要是社长和文森特他们知道这件事,一定也会很高兴吧。所以,等你比赛的那一天,一定要和我们说哦,我们会来为伱加油的!”
“不,蕾拉,我不是来报名比赛的,而是来陪人报名比赛的。”
希诺笑了笑,指着旁边的爱丽丝说道:“真正要报名参加比赛的人是这位爱丽丝小姐,她虽然是外国人,但对风花球这项运动很感兴趣,所以决定报名参赛,体验一下锦标赛的氛围。至于我,不过是尽到了身为主人的义务,提供一些帮助而已。”
为了配合她的说法,爱丽丝还双手叉腰,昂首挺胸,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她用矜持而又含蓄的目光扫了蕾拉一眼,大概是想表达“本届锦标赛冠军得主就在眼前你还不赶紧来要个签名等我拿了冠军身价暴涨可就是你高攀不起的人了”之类的意思,可惜蕾拉没有很好地领悟,听完希诺的话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总算想要回到赛场了呢。”
说到这里,她惋惜般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你的话,拿到正赛名额肯定没问题,正赛八强也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和恺撒古力德戴特先生、月女神狄安娜尤利塞斯小姐,还有天才的格洛丽亚小姐争夺一下冠军的奖杯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疑不定。
圣夏莉雅惊疑不定是因为她没想到希诺的实力这么强,在蕾拉的口中甚至能够与那些在积分榜上名列前茅的职业选手们一较高下;格洛丽亚惊疑不定是因为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与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擦肩而过了,难道说希诺在训练赛中表现出来的水平还不是她的真正实力;爱丽丝惊疑不定则是因为呃,她没料到蕾拉居然会把自己排除在“冠军竞争者”的行列之外,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林格不惊不疑,只是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希诺一眼。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希诺笑着摇了摇头:“我都两年没有拿起球拍了,现在水平下降了好多,所以还是不去正赛上丢人了吧。倒是你,蕾拉,你今年要报名比赛吗?”
“恩!”
蕾拉没有意识到这是好朋友转移话题的方式,用力地点了下脑袋:“去年我在苏米雅城四校联合杯上取得了冠军,社长他们就鼓励我来参加今年的锦标赛,我自己也期待很久了。不过前段时间一直在忙教授的课题,没时间报名,所以才拖到了今天,结果刚报名完就遇到了你,这一定是圣女大人的庇佑吧!”
白城共和国的人,但凡不是宗教信徒的,都会用“愿圣女大人庇佑你”作为日常的问候与祝福,这一点在主赐十二骑士们出身的区域最为明显,比如白骑士之城苏米雅。
“教授的课题啊。”希诺问道:“你现在还是跟随史密斯教授学习物理吗?有没有考虑过毕业后的去路?”
“恩,已经和父母还有教授商量过了,他们都说如果能在这一届锦标赛上取得好成绩的话,可以考虑走职业选手这条路,苏米雅城内不少俱乐部我也去试训了,基本都通过了考核,不过待遇很一般。我想等锦标赛结束后,靠成绩加入俱乐部,那样才更受重视。”
“看来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要加油哦,蕾拉。”
“当然!啊!”蕾拉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能继续聊下去了,希诺,今天可是报名截止日,排队人数还有那么多,你还是赶紧带爱丽丝小姐去报名吧,要不然就赶不上了。”
“没错没错!”
爱丽丝听到这里也有点着急,要是错过报名,那我损失的五十万镑谁来赔啊?
“说得也是。”希诺轻轻颔首,又对蕾拉说道:“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难得见一面,不如等下一起去吃个饭?”
“好啊,就以前常去的那一间餐厅怎么样?”
“湛蓝弧光?”
“恩!”
“那就麻烦你先和林格先生他们在这里等一会儿了,我帮爱丽丝去报名,很快就好。”
说完,希诺便挥了挥手,暂时告别,然后从早已迫不及待的爱丽丝那里接过她的业余证书假证,走向报名点。之所以不带爱丽丝一起去,主要是因为怕这家伙不安分,闹出什么事来,反正锦标赛的选拔阶段没有那么严格,是允许家属或者朋友代为报名的。
不过,看着那里排成长龙的队列,林格不禁对她说的“很快就好”持怀疑态度,蕾拉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回头对他们提出了一个建议:“等待希诺完成报名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顺便聊聊天怎么样?”
虽然是问大家,但目光却牢牢锁定在格洛丽亚身上,显然,她想聊天的对象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恰好,林格也有些问题想要问她。于是,几人便在附近找了个遮荫的凉亭,坐在里面等希诺和爱丽丝完成报名。克利夫兰森林公园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除了来报名的人群外,还有来游玩的旅客、休息日拖家带口来踏青野餐的居民,以及在绿地上打球的年轻人们,在盛夏的阳光照耀下,呈现出一幅美好温馨的景象。
刚一坐下,蕾拉便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找自己的偶像交流一下风花球方面的心得,不过,如果让她们聊起来的话,自己就找不到插嘴的余地了。所以,林格抢在她开口之前先问道:“蕾拉小姐,你和希诺小姐是大学同学吗?”
“啊。”蕾拉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林格身上,轻轻点了点头:“恩,我们都是苏米雅国立大学的学生,不过希诺在两年前就休学了。”
“休学?”一旁的圣夏莉雅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是家庭方面的因素吗?”
“有一部分是吧。”在这个问题上,蕾拉的态度有些含糊,似乎不愿意细说,只提到了希诺休学以后,老师和同学们的反应:“当初我们知道这件事时都很惊讶,老师和教授们也很惋惜,因为希诺的学习成绩很好,从入学以来始终没有掉出年级前十的行列,虽然现在是我跟随史密斯教授学习,但其实那时,教授最看好的人选是希诺才对,并且认为她有可能继承自己的事业,往学术界发展。”
“除了学习,希诺在体育方面也很有天赋,划艇、马拉松、跳高好像没有她不擅长的事情。”蕾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但她最擅长的果然还是风花球吧,一直都是我们学校球社的主力,甚至入社第一年就让社长产生了想让她来接替自己的念头。在这方面,她除了天赋和努力以外,还有家族的传承,是我们羡慕不来的事情。”
说是羡慕不来,但其实她的眼神很羡慕,完全无法掩饰。
林格听到了这段话中的一个关键词:“家族传承?歌丝塔芙家族在这个领域很有名气吗?”
“不。”蕾拉轻轻摇头:“这里的家族传承,指的不是歌丝塔芙家族,而是希诺的母亲。”
然后她用略带惊讶的眼神看着众人,仿佛在看着一群不知道太阳会从东边升起来的、缺乏常识的家伙:“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希诺的母亲米斯蒂安女士,就是二十年前的锦标赛中,一路从选拔赛突围至正赛、最终又夺得了冠军的那位传奇选手哦。这可是锦标赛历史上的一个奇迹,甚至,用风花球历史上的奇迹来形容,也不为过。”
还有这种事?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曾对大家讲述过这个故事的林格,从没想到原来传奇就藏在自己的身边,难怪蕾拉会说这是家族的传承,有这么一位传奇母亲的教导与熏陶,再加上个人的天赋与努力,她能够取得成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希诺没有和我们说。”格洛丽亚转了一下手里的球拍,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而且我们在夏多利庄园里也没有见到她的母亲。”
“因为米斯蒂安女士早在希诺入学前便病逝了,所以她可能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吧。”蕾拉说道:“如果不是社长知道她的身份,极力邀请她加入球社,我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呢。而且当时其实不是没有质疑的声音,有人觉得就算希诺的母亲是一位传奇选手,也不代表她个人的实力就很强。”
听起来像是挑刺,但未尝没有道理。
对这种情节最感兴趣的爱丽丝连忙凑过去,兴致勃勃地问道:“然后呢然后呢?是不是希诺展现出真正的实力,打了所有人的脸啊?”
金毛女仆最喜欢这种打脸环节了,可能是时常幻想自己是打脸别人的那一方吧。
“啊,哈哈哈。”对于这种过于直白的说法,蕾拉唯有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算、算是吧。不过希诺最开始并没有在乎这些人的质疑,只是自顾自地上课、学习、训练、休息而已。虽然有人找她打训练赛她会接受,但总是在有优势的情况下,打到一半就收手,还对大家说只是训练而已,没有必要那么认真。因此,有些人被她打服了,觉得这是一种谦虚;而另一些人则觉得这是希诺心虚,打到后面肯定会露馅。”
格洛丽亚和爱丽丝下意识对视一眼,莫名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因为希诺和她们打训练赛时,也是这么做的,完全没有一点争强好胜的念头,于是,两人便产生了分歧,格洛丽亚觉得她很谦虚,而爱丽丝则觉得她是心虚
“咳咳!”爱丽丝咳嗽两声,带过了这段小插曲:“后来呢后来呢?她是怎么打脸的?”
还是执着于打脸这件事。
“后来呀,由共和国体育部门与西陆高校联盟倡议举办的西格利亚杯大学生锦标赛开始了。”蕾拉回忆道:“和我参加的四校联合杯不同,后者只是圣但尼行省内的四所高校联合起来举办的一个小型赛事,而前者的参赛范围却囊括了整个西格利亚大陆的所有高等院校,约有超过三十万名学生报名了比赛,其中不乏一些早已成名的职业选手。当时,希诺本不打算参赛的,但我们球社中除了她以外球技最好的一名成员,也是希诺的好朋友克莱儿,邀请她一起去报名参加其中的无限制双打项目,希诺考虑了一个星期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具体的赛程太过漫长,我就不细说了,只是她们的比赛经历就和当初的米丝蒂安女士一样,充满了传奇的色彩,直到现在还在苏米雅国立大学中流传。”
蕾拉说着,脸上油然浮现出回忆和向往的神情:“当时我也报名了比赛,但水平不高,第二轮就被淘汰了,只能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希诺和克莱儿两个人一路打到决赛。她们的默契很好,有时候不需要交流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赛场上也常常会有出人意料的配合,简直就像是心灵感应一样。我还记得决赛的时候,她们遭遇了来自齐赛亚大学的强敌,一对从小一起长大并且通过了同一家俱乐部试训的双胞胎兄弟,但她们的默契竟比对方还要好,全程都压制着对方,最终由克莱儿送出助攻、希诺一记完美的扣杀拿下了比赛胜利。那时候,作为比赛场地的首都枫丹白叶大学都沸腾起来了,灯火一直亮到了午夜三四点,欢呼声依旧没有停下去,仿佛复刻了米丝蒂安女士在锦标赛上夺冠的那一幕。”
看得出来,这段记忆给蕾拉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以至于多年之后她回想起来,依然止不住心潮澎湃,想要回到过去,重新体验一下当时的心情,哪怕仅是作为一名观众。
别说是她,就连完全没有经历过这件事的林格等人,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也完全被吸引了,难以想象原来在那名开朗温和、谦逊有礼的少女背后,还隐藏着如此跌宕起伏的一段往事,一座她并未刻意提及、但早已被无数人铭记心中的冠军奖杯。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五十章 另一个圣女护卫队吗?
听完希诺的经历后,众人一时间都沉浸在了这段跌宕起伏、充满传奇意味的往事中,无人开口打破宁静。当年轻的米斯蒂安女士站在领奖台上,聆听来自整座苏米雅城的欢呼与喝彩时,她会想到多年以后,自己的女儿将复刻这一段经历,以此证明一脉相承的不只有血脉,还有某种与生俱来的执着吗?
可是,在这两个故事中,除了共同的横空出世、惊艳夺冠以外,似乎还存在着另外一个相似之处。
“无论是二十年前的米丝蒂安女士,还是两年前的希诺小姐,她们虽然夺得了冠军,但似乎都没有在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林格的问题,将蕾拉与众人拉回到现实之中:“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么?”
对啊,为什么呢?
大家都看向蕾拉,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作为希诺的好朋友,也是唯一了解这段往事的人,蕾拉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开口道:“米丝蒂安女士的情况并不复杂,她本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经坦言自己只是基于兴趣才会参加比赛,并不打算让兴趣变成自己的职业。并且她夺冠之后,很快就迎来了希诺的父亲,也就是雷纳德先生的追求,二人迅速坠入爱河,在维利亚德教堂举办婚礼。婚后,虽然歌丝塔芙家族方面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但米丝蒂安女士还是觉得家庭生活对自己来说更为重要,因此便放下球拍,从球坛退隐了。”
“至于希诺”
她停顿了一下,虽然话已经说出口,依然显得有些犹豫:“她是因为克莱儿才决定放下球拍的。”
克莱儿?
那不就是希诺夺冠时的队友吗,同时也是她在大学时的好朋友,具体有多好,林格等人不清楚,但如果不是感情非常深厚,一心低调的希诺也不会答应她的邀请,参加那个大学生锦标赛吧?而且蕾拉刚才也说过了,这两人在赛场上默契十足,简直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
难道在赛场外,却隐藏着众人所不知晓的内幕?
爱丽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林格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某些烂俗中的经典桥段,本亲密无间的伙伴因利益、爱情或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因素反目成仇,最终分道扬镳之类的。不过年轻人觉得未必如此,因为他很难想象希诺背叛他人的样子,也很想象以她的性格,居然会与一个表里不一的人真诚交心。
而蕾拉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年轻人的想法,只不过她给出的理由更加沉重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背叛才让一个人灰心丧气,乃至一蹶不振,那么就只有另一个原因了那就是死亡。
“大学生锦标赛结束后,有许多俱乐部向克莱儿和希诺投来橄榄枝,当然,希诺并没有接受,她就像她的母亲米丝蒂安女士那样,参加比赛只是基于兴趣,从未考虑过成为一名职业选手。但是克莱儿很高兴,因为她人生最大的梦想,便是踏上职业之路,她曾亲口对我们说过,唯有站在赛场上,自己才能找到活着的感觉。而参加大学生锦标赛,便是为了向这个梦想迈出第一步。”
蕾拉说道,对此记忆犹新,虽然她当时只是球社中一名默默无闻的小球员,无法和希诺、克莱儿这种人气选手媲美,却永远不会忘记,那两人讨论梦想时脸上开朗、热情而又充满自信的表情:“希诺知道克莱儿的梦想,并且也鼓励她去追求,甚至为了帮助克莱儿实现梦想,还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主动报名参加了比赛。所以得知这件事后,她很为克莱儿高兴,我还记得,当克莱儿决定和俱乐部签订合同那一天,她还请了整个球社的人去湛蓝弧光餐厅吃饭,为她庆祝。”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克莱儿会有光明的前景,她可以在梦想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将自己的名字铭刻在一座又一座冠军奖杯上,她有那样的天赋,也不缺少努力可有时候,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
说到这里,蕾拉的声音变得无比低沉,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哀伤的神色:“比赛结束后仅仅半个月,当克莱儿忙着办理休学手续、准备前往俱乐部报道的时候却忽然感到胸闷、气短、开始咳嗽乃至呕血,训练时甚至一度昏迷过去。之后她被送到中心医院,然后查出患上了严重的肺病。”
“等一下!”林格面色微变,头一次出声打断了蕾拉的讲述:“你是说肺病?”
众所周知,除了肢体残疾以外,肺病对一名运动员来说几乎是最大的打击了,因为无论任何体育运动,都需要一个健康的肺作为支撑,肺活量低的人连跑步都气喘吁吁,怎么能要求他们进行更剧烈的运动呢?大概可以认为,肺病在运动员的病历表中,几乎就等同于死亡即便不是生理意义上的死,至少也是精神意义上的死。
可问题是,这种严重的肺部疾病,不可能没有任何前兆,而病发前的半个月,克莱儿还在和希诺参加大学生锦标赛、并且夺得了冠军。难道说,她是拖着严重伤病的身躯踏上赛场的吗?
“没错,肺病。”蕾拉知道林格在想什么,她向年轻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明明在赛场上那么活跃,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伤病之躯对吧?所以我们当时和你一样惊讶,林格先生,从没想过她会为了梦想拼到这种地步。而且,当她病发的时候,几乎已经到了绝症的地步,即便请来最好的医生、用了最贵的药物,最终也没能挽回她的生命。”
一位青春年华且前途似锦的少女,就这样倒在了病床上,从此没能睁开眼睛。
凉亭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只能听到蕾拉的声音继续讲述:“克莱儿是个很坚强的人,直到现在我都这么认为。从她的病情发作到恶化,再到最后不治身亡,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接受治疗肯定很痛苦吧?而无法继续坚持自己的梦想,对她来说更是难以承受的打击。可她并没有抱怨,恰恰相反,还安慰我们,让我们不要太伤心如果我站在她的立场上,肯定没办法像她那么坚强的。”
蕾拉摇摇头,情绪低沉:“那个时候,希诺因她的病情很是消沉,并且还有些自责,她似乎把一切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认为是由于自己的缘故,才会使克莱儿的病情恶化到这种程度,我甚至不止一次听到她说,如果当初没有答应克莱儿的邀请就好了。”
众人皆默然,以希诺的性格,会产生这种想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她来说,那座拼尽全力后得到的冠军奖杯,恐怕已不再光辉耀眼,而是亲手将好友推向绝路的罪证吧。
很难想象,经历了那种事后,如今的她还能保持如此乐观开朗的态度。
“但克莱儿不这么想。”蕾拉说道:“生命的最后时刻,克莱儿已不愿和我们见面,她说不想被朋友看到她如此难堪的模样,但她唯独见了希诺一面。那一天,两人在病房内聊了很久,具体聊了什么,我们不清楚,只知道当希诺离开房间时,脸上已重新浮现出笑容,尽管是那种十分勉强的、带着眼泪与苦涩的笑。后来,我们参加了克莱儿的葬礼,并且在希诺的提议下,将那座冠军奖杯和她葬在了一起,希望她即使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继续追求梦想。”
“葬礼结束后,希诺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她乐观、开朗、积极进取,并且谦逊礼貌,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个完美的女孩子。可她再没有踏入过球场一步,也再没有拿起过球拍,甚至绝口不提关于风花球的任何事情。不久后她向老师办理了休学手续,表面上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但我总感觉和克莱尔的事情也有关系。她在学校待的最后一天,来球社找我们道别,并且希望社长将她从成员名单中剔除,因为觉得自己以后都没有回到这里的机会了。但社长拒绝了她的请求,执着地在名单上保留了她的名字,由于她只是休学而不是退学,所以学校方面也保留了她的学籍。”
“在这两年内,无论是我、社长、球社的其他成员、老师亦或是教授们,内心一直都在期盼她有一天会回来,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始终是那么执着。我们都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她的心意,因此,即使偶尔去夏多利庄园探望她,也不敢提起这方面的话题。只要希诺还是以前那个乐观开朗的希诺,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结束了这段冗长的讲述后,蕾拉抬起头,对林格等人笑了笑:“说实话,当我看到希诺出现在锦标赛的报名点时,还以为这是幻觉呢。如果她真的走出了过去的阴影,愿意重新拿起球拍,我们所有人都会为她高兴的。但即便不是如此也很好了,至少她没有像从前那样,避讳提起任何关于风花球的事情,我想,这多多少少算是一种改变吧,谢谢你们。”
她最后向众人道了声谢,语气中充满了诚恳与真挚的意味。众人都知道她为何道谢,但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圣夏莉雅轻轻摇头道:“和我们没有关系,希诺她是自己走出这片阴影的,因为就像伱说的那样她是个坚强的女孩。”
说完这句话,青发少女微微抿嘴,在这时脑海中想起来的,是那一晚希诺带着惆怅与愧疚的表情对她说“我其实很怕死”的场景,但她害怕的并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害怕其他人死在自己面前、但她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
原来,她不仅畏惧,而且亲身经历过,或者说,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会畏惧。
少女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凉亭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蕾拉见状,不愿意让客人们和自己一样沉浸在过去的故事中,正要开口把话题转移到其他事情上,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蕾拉,还有各位,我完成报名了哦。”
众人下意识抬起头,便看到那个有着酒红色眼眸的少女正带着灿烂的笑意朝凉亭走来,脑袋后面的雪白马尾一晃一晃的,几乎触碰到了绿地上茁壮生长的青草。她的笑容在盛夏的阳光照耀下显得如此耀眼,令大家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怎么啦,都在这里发呆?”
希诺本人倒是没什么自觉,她走进凉亭后调侃了一句,然后将爱丽丝的业余证书假的和一块铜制的圆形牌子递给了她,说道:“这是你的分组和参赛号码,我看看,P1120,也就是P组的第1120名参赛者,我记得一个大组最多是3000人吧,中间会根据赛程和战绩分成小组进行比赛,这还只是第一轮而已。你要是想从这三千人中脱颖而出,参加下一轮的角逐,可要好好努力哦,爱丽丝。”
说完,她目光又投向蕾拉:“至于蕾拉就不用我担心了,对你来说,出轮只是预期结果,真正的目标还是应该放在正赛名额上,甚至可以争取一下三十二强或者十六强的名次。”
“哪、哪有!”蕾拉一直都低着头,涨红了脸,刚才是因为觉得暴露了希诺的往事,不好意思面对她,而现在则是被她夸得有些害羞了:“我可没有你那么强的实力,希诺,只要能拿到正赛名额,对我来说就已经实现目标了!”
“别这么说,蕾拉。”希诺微笑着伸出头,揉了揉蕾拉的脑袋:“要相信自己是很厉害的,毕竟你可是四校联合杯的冠军啊,不仅在苏米雅城,在整个圣但尼行省的大学生中,都是第一名哦!”
“唔,那个比赛规模不大,不算数啦”
蕾拉一边支支吾吾,一边用脑袋去蹭希诺的手掌心,脸上逐渐浮现出像猫咪一样惬意的表情。
“”爱丽丝看了看希诺,又看了看蕾拉,忽然觉得这一幕莫名熟悉,她狐疑问道:“你们苏米雅大学中,该不会也有个叫圣女护卫队的社团吧?”
“诶!?”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需要耐心等待吗?
报名完成后,按照之前的约定,希诺带众人前往湛蓝弧光餐厅,和久违的老朋友吃个饭,聊聊天。或许也是为了回忆自己早已逝去的大学岁月吧,因为那间餐厅就在苏米雅大学附近,希诺还在上学的时候,经常与朋友们一起光顾,对她来说,是个充满回忆色彩的地方。
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希诺与蕾拉有说有笑,互相调侃对方在大学时的糗事,而爱丽丝和格洛丽亚则在旁边听着,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气氛看起来其乐融融。
林格与圣夏莉雅刻意落在最后面,用轻微得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交谈。
“看起来,希诺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圣夏莉雅轻声道:“光是治好她祖父的伤病,似乎不足以令她改变心意。”
林格轻轻点头:“恩。”
这简单的一声答复虽然符合年轻人的性格,却令圣夏莉雅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林格。”
“我在马车上就有这种预料了。”林格解释道:“你没有发现吗,希诺收下那瓶药剂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其实并没有高兴的意思。”
圣夏莉雅怔了一下,她当时还真没怎么观察过希诺的表情,因此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差异:“你的意思是,她还在怀疑我们吗?”
“不,我想她并不是怀疑我们,心中也相信那瓶药剂真的能够治疗凡因德鲁先生的旧伤,但对她来说,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她才只是客气地道谢,但心中并不高兴。”
林格的解释令圣夏莉雅有些难以置信:治好祖父的伤病,对希诺来说没有意义?
为什么?难道希诺一点都不关心祖父的伤情吗?她看起来不像那么淡漠亲情的人啊。
面对圣夏莉雅的惊疑,林格没有继续解释,他低垂眼睑,眼眸中藏着一片幽深的思绪:如果过程正确,但结果不变,自然是没有意义的。
他不开口,圣夏莉雅也不问了,她抬头看向走在最前方的希诺,看着她和蕾拉一边走一边说笑,阳光开朗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背负着一段沉重过往的样子,不禁有些感慨:“希诺是个很坚强的人,可或许还是没能完全走出过去的阴影吧。我应该提醒格洛丽亚和爱丽丝,让她们下次不要逼迫希诺打训练赛了,那种胜负对她来说绝不是美好的体验。”
恰恰相反,只会让她触碰到那段夺冠的记忆,继而延伸到搭档的死亡上。
或许,少女的胜负心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消散的。
她的感慨令林格稍稍回神,同样看了希诺一眼后,年轻人压低了声音道:“还是错误的,圣夏莉雅。”
“诶?”圣夏莉雅吃惊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意识到自己怎么又错了。
“希诺不是因为克莱儿的死才失去了胜负心。”林格语气平淡道:“根据蕾拉小姐的说法,入学之初她便一直是那种谦逊低调的姿态了,以至于引起了许多误解;但伱还记得希诺曾经对我们说过,她小时候是个争强好胜的孩子,为了胜过同龄玩伴还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那件事吗?”
圣夏莉雅“啊”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印象,那是他们初入夏多利庄园,希诺带他们参观时随口说的一件小事,因为她只是随口一说,所以大家也没怎么在意,只当她是触景生情,回忆一下自己的童年罢了,没想到
“没想到你记得那么清楚。”圣夏莉雅用古怪的目光看了林格一眼。
年轻人仿佛没有注意到这目光中隐含的深意,继续往下说道:“从孩童时期的争强好胜,到进入大学后的谦逊低调,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发生如此剧烈的转折,除非在这段时间内她经历过某些事情,因此改变了自己的性格。我估计,那件事很可能与她的母亲有关系”
风花球历史上的传奇选手,一段奇迹的缔造者,但却很少出现在女儿口中的一个名字:米斯蒂安女士。
圣夏莉雅也反应过来了。
希诺说她害怕看见别人的死,但她的人生之路走到现在,至少已亲眼目睹过三次至亲之人的逝去了,分别是她的父亲雷纳德、她的母亲米斯蒂安、以及她最好的朋友克莱儿。其中,雷纳德死于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骑士向风车发起冲锋的无谋之举;克莱儿死于大学生锦标赛夺冠后的余音,被肺病判处了生命与梦想的双重死亡。
但关于她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却无从得知,也无法去问,毕竟,这本就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那么,”圣夏莉雅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林格平静地回道:”我打算什么也不做。“
“啊?“
“因为你仔细思考后就会发现,目前没有任何我们能做的事情。”林格说道:“想办法治好凡因德鲁先生的伤病,就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至于之后,唯有等待而已。”
圣夏莉雅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在她心目中几乎没有林格做不到的事情,哪怕自闭如依耶塔、叛逆如蕾蒂西亚,最后不也在他的话疗下乖乖入伙呸,是顺利登岛了吗?结果居然在希诺这里遭遇了挫折,让她顿时有种荒谬的感觉:难倒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但她按照林格的说法,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如此,至少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那事情成败与否已经不在于他们的努力,而在于当事人能不能想通罢了。
只能说,不愧是最后一位少女王权,按照爱丽丝攻略游戏的说法,最后的总是最难的,所以林格被难倒也就不足为奇了。
尽管如此,圣夏莉雅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但我们要等待什么呢?”
难道等待某一天希诺突然回心转意,决定加入他们的正义事业,共同讨伐魔女结社?听起来倒有点效法白骑士希伯顿与圣女大人旧事的意思了。
林格似乎没有听出圣夏莉雅的言外之意,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位白发少女的身上,隐晦且克制,并没有被对方发觉。歌丝塔芙家族、白骑士希伯顿、圣女贞德、与异类的誓约、“偏执者”雷纳德、风车十字会、古战场遗迹、米斯蒂安女士、大学生锦标赛、克莱儿、还有面前的蕾拉小姐一个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闪烁,逐渐拼凑出一幅模糊的轮廓。
他低声开口,似回答圣夏莉雅的问题,又似自言自语:“等待,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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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青春大学生会梦到希诺学姐吗?
之后的时间里,众人先是在湛蓝弧光餐厅吃了顿饭,然后又在蕾拉的极力邀请下,跟随希诺进入了苏米雅大学,近距离观赏这座即便放在整个西格利亚大陆上也名列前茅的高等学府。由于是假期,校园内不见多少学生,只有部分高年级的学生留在校内忙碌毕业课题的事情。同时,风花球社也聚集了一批成员,正在借用学校球场练习,以应对接下来的选拔赛。
阔别两年重回故地,球社内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多了一些陌生的新人,当初那位极力支持希诺的社长早已毕业,如今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公司职员,偶尔会回校探望后辈们的训练情况;曾经多次质疑希诺,但最终被她的实力折服的文森特,希诺印象中是一个桀骜带刺的年轻人,如今却成为了球社的中流砥柱,他耐心地替新人纠正手法错误的模样,简直和过去截然相反;同样出身高贵、身为教区长之女的菲利丝,本来只是觉得好玩才加入球社的,在训练中的态度非常散漫,没少被社长训斥,现在却成为了训斥别人的那一个,那严厉认真的模样要是让过去的自己看到了,会不会怀疑其实是另一个人呢?
至于蕾拉就更不用说了,别看她在希诺面前温温柔柔的模样,在新人社员的心目中却是一个完美的前辈。如今已被确定为下一任社长的她,在这一任社长忙于毕业课题的时候,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带领社团的重任。无论是借调场地、制定训练计划还是维修器材,她都协调得井井有条,除此之外还要兼顾好自己的训练,以求在即将到来的锦标赛上取得一个好的名次,为球社争取更多资源。
站在球场边缘,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有了崭新的模样,希诺不知怎的,竟有些驻足不前。她怔怔地看着那些在湛蓝的天穹下飞来飞去的白色风花球,漂亮的酒红色眸子中少见地流露出一抹惆怅的神色,就像是离家多年的旅人终于回到故乡,却发现一切都物是人非那样。她对这里的一切,对阳光下蓬勃生长的一草一木、对盛夏季节尽情挥洒汗水的一张张脸庞、甚至对球场上隐约散发出来的橡胶气味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在那些熟悉的景象中,依然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吗?
可是她的惆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蕾拉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向球场内正在训练的社员们挥手招呼道:“大家、都别训练了!快看看是谁回来啦!”
球场上的众人纷纷回头,目光一下就落在了蕾拉身旁哭笑不得的希诺身上,这两年间刚刚加入社团的新人们一脸茫然,而文森特与菲利丝等老人脸上先是浮现出惊疑不定的表情,仿佛怀疑自己身处梦中,但当他们确定这不是梦境时,惊疑很快便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这阵突如其来的狂喜甚至使他们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训练,丢下身后茫然无措的新人们,朝着球场边涌了过来。
林格等人便很有眼力地退到一旁,将重逢之喜留给了这些阔别许久的年轻人。
“希诺、真的是你吗!?”有着金色卷发与海蓝眼眸的菲利丝凑到少女身旁,睁大了眼睛观察她的模样,但却不敢触碰,像是害怕眼前出现的只是个幻影。
“是我哦,菲利丝。”希诺伸手,轻轻捏了下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顺便调侃了一句:“要不我也给你捏一下我的脸,确认一下呢?”
“讨厌啦!”菲利丝抹去嘴角隐约闪动的泪光,嗔道:“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捏我的脸啊?”
“因为菲利丝很可爱嘛。”
希诺理所当然的一句话,让这位以认真的态度和严厉的训斥而被新人们畏惧不已的少女脸上飘起了两朵红晕。
“哼。”身材高大但气质不驯,看起来像个不良青年的文森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让老同学看到自己眼中的激动与高兴,嘴上则没好气地抱怨道:“这都多久了,你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社团了吗?”
“抱歉啦文森特。”希诺双手合十,笑嘻嘻地道了声歉,虽然语气很没有诚意,却让不良青年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伱知道我有难言之隐嘛,所以这一次就原谅我呗?”
“对啊文森特。”旁边身宽体胖,不是穿着训练服,而是穿着技术人员服装,看起来颇为憨厚的年轻人瞥了同伴一眼:“希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乔治。“希诺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工具箱上,笑道:”你还在负责训练器材和场地的维修吗,真是辛苦你了,新人们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除了几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一上来就想挑战社长,被罚得把球拍都挥坏了好几支外,倒没有什么麻烦的地方。”乔治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难得你回来一趟,要不要叫上社长和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们,一起聚个餐呢?”
“不用了。”这不是希诺的回答,而是蕾拉得意的声音:“刚才我已经和希诺在湛蓝弧光吃过饭了。”
菲利丝闻言,有些不满:“你怎么可以吃独食,蕾拉?”
“嘿嘿,没办法,谁让我是第一个发现希诺的人呢。”
听起来希诺倒像是什么隐藏道具一样,谁先发现谁就可以获得和她吃饭的资格,真是受欢迎啊。
说到这里,众人都有些好奇,菲利丝问道:“你在城内遇到了希诺吗,不是去夏多利庄园找她?”
“当然,我今天要去克利夫兰森林公园报名嘛,哪来的时间去夏多利庄园。”
“这么说来,你是在报名点遇到希诺的,难道说”
菲利丝意味深长的断句让其他人精神一振,纷纷将询问的视线投向希诺,但后者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要报名参加比赛,只是陪朋友去报名而已。”
话音落下,齐刷刷一片轻叹,显然大家都很失望的模样。
“我还以为今年,球社能多一个正赛名额呢。”菲利丝幽幽道:“那隔壁羽球社的人肯定不敢和我们抢球场了。”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希诺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希诺愿意出现在报名点,就说明过去那件事对她造成的阴影已经逐渐消退了,身为她的朋友,同时也是克莱儿的朋友,众人还是很为她高兴的。
“对了。”蕾拉忽然道:“希诺你难得来一趟,机会难得,要不要”
她伸手指向球场内,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帮我们指导一下这些新人呢?”
希诺闻言,抬头望去,便看到了一双双混杂着好奇、疑惑、憧憬乃至跃跃欲试的眼神。显然,这些新人对她的身份并非一无所知,除了老人们经常对他们念叨“我不要求你们有希诺的天赋,但至少得达到她一半的努力吧”以外,也是因为她和克莱儿夺冠的事迹早已成为了苏米雅大学校史上不可磨灭的一笔,之后突然休学更是为这个故事增添了许多传奇色彩,以至于他们都很想知道,这位学姐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吗?
明白了这一点后,希诺不禁感慨:“真是青春啊。”
与此同时,爱丽丝也在感慨:“真是青春啊。”
曾经的校队王牌,夺冠后因搭档病逝,心灰意冷,退出球坛,多年后重回学校,在老朋友们的鼓励与邀请下才行振作起来,发誓要帮助一蹶不振的校队登上巅峰,于是在锦标赛中过关斩将,经历一番激烈的搏斗后终于击败了强大的敌人,实现梦想的同时也祭奠了昔日友人辉煌、挫折、低谷、眼泪、汗水、热情、梦想、羁绊与热血都有了,你和我说这不是青春运动番?
我爱丽丝当场把这个林格吃下去!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有时候会这么觉得吗?
在好友们的软磨硬泡之下,希诺最终还是拿起球拍,时隔两年后再度踏上了学校的球场,她高挑的身影立在那里,就像一根笔直的旗杆般毫不动摇,这一幕让那些脑海中犹有过去印象的人们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初入校园时,对一切都还怀抱憧憬与热情的岁月。
不过,这场指导赛并不是和新人打的,毕竟蕾拉只是希望他们从希诺身上学到一点东西,而不是想让他们失去信心,所以她选择亲自上阵,以候补社长的身份与希诺对战。两人的水平都很高,向在场众人奉献了一场精彩的比赛,而比赛进行到中途时,希诺还是像往常那样,挥手叫停了比赛,并笑着坦言自己很久没有打风花球,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当然,这只是她找的借口罢了,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无论是场面还是比分都完全压制了蕾拉,要是比赛进行到最后的话,胜负的归属根本无需思考。
“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希诺。”
出了一身汗的蕾拉隔着球网与希诺握了一下手,脸上找不到任何被压制的挫败感,而是感慨了一句,只有希诺的老朋友才知道这句话的双重含义,一方面是说希诺的球技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并没有因为消磨了两年时间而退步;另一方面则是指她的性格,仍是那么谦逊低调,从不曾产生过争强好胜的念头。
希诺便笑眯眯地回道:“只是一场指导赛而已,没必要那么较真吧。”
“可是新人们好像不这么觉得。”蕾拉调侃道:“他们都想多见识一下你这位传奇学姐的风采呢。”
围在球场边,全程观摩了这场指导赛的球社成员们,确实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遗憾这场比赛没能进行到最后。比赛双方的实力水平对如今的他们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强大,蕾拉学姐很强,这是他们亲身感受过的,因此并不惊讶;然而,这位传闻中的希诺学姐却能将他们未来的社长压着打,甚至好像还没有使出全力的样子,不愧是整个西大陆数十万大学生中层层选拔出来的、最优秀的两个人之一啊。
蕾拉学姐今年才开始为锦标赛的正赛名额努力,如果希诺学姐当初没有退学的话,是不是早就在正赛中一战成名了呢?
如果希诺学姐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话,如今和“恺撒”古力德、“月女神”狄安娜、“天才”格洛丽亚竞争的人气选手中,应该也会有她的名字吧?
好可惜,当初她为什么要休学呢?
听说她的母亲就是那位锦标赛历史上唯一的传奇选手米斯蒂安女士,这难道是一脉相承的天赋吗?
但除了天赋以外,努力也很重要吧?是不是只要我足够努力,有一天也能追上甚至超越她的水平呢?
类似的想法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一张张青春稚嫩的脸庞上都带着毫无掩饰的兴奋、激动、憧憬或向往,年轻人的梦想总是比盛夏的阳光还要闪耀,像是稍微直视久了,便会被灼伤双眼。这种无时不刻都在散发光芒的感觉,总会让希诺想起一个人。
所谓梦想,就是稍纵即逝的光芒,一直瞻前顾后的话,就会抓不住那道光哦。所以,希诺,你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不要想自己为什么参加比赛,不要想失败后会怎么样,甚至不必顾虑包括你的母亲在内所有人的想法,只需要告诉我,伱喜欢风花球吗?
喜欢这种事,是隐藏不住的。
啊,你问我怎么想?我当然想和你一起参加比赛啊!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和某个人站在领奖台上,体验人生中最高兴的时刻,我无比希望那个人是你,希诺。
因为,我们都有同样的梦想吧?
太耀眼了。
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地步。
希诺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她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一个大学生锦标赛的冠军而已,可算不上什么传奇。我想,如果真有传奇的话,也应该会出现在他们之中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球场边激动难耐的新人们,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寂寥。梦想是坚持的道路,虽然这些新人才刚开始走,但至少还没有走到放弃的时刻,这就代表他们身上还有许多可能性等待发掘,而已经放弃的人,是没有资格被称为传奇的。
蕾拉没有看到希诺眼中的神色,所以她还以为这是希诺对新人们的鼓励,便高兴道:“那你以后可要多来学校看看哦,帮我们指导一下有潜力的新人。”
希诺收回目光,微笑着向蕾拉点了点头:“有机会的话,一定会的。”
还在高兴的蕾拉并没有注意到,希诺说的是“有机会”,而不是“有时间”。
很多时候,对未来的预感,在某一个无人知晓的瞬间便已经确定了。
指导赛结束后,众人又在苏米雅大学逗留了一段时间,主要是希诺向老朋友介绍新朋友,场面看上去有些诡异,幸好没有发生什么争风吃醋的经典桥段。得知希诺的新朋友也要参加选拔赛后,他们还热情邀请爱丽丝一起参加训练爱丽丝的风花球水平不咋地,但人还蛮搞笑的,很快就凭借自来熟的能力与球社的成员们混熟了,甚至让那些不明所以的新人们都相信了她的实力其实很强,甚至和希诺处于同样水平,只是时运不济才需要参加选拔赛,走个过场,搞得林格等人面面相觑,希诺也是哭笑不得。
到了傍晚,圣夏莉雅好不容易才把玩嗨了的爱丽丝劝回来,另一边,希诺则跟老朋友们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并承诺等选拔赛开始后一定会来观看他们的比赛,然后便和他们挥手道别,离开了苏米雅大学。
夕阳将天边染成了壮丽的黄昏,一大群飞鸟排成人字形从城市的天际线掠过,即将沉没的太阳被建筑物的影子切割得支离破碎,抬起头,便能看到印着“第八十一届雅米特杯锦标赛即将隆重召开”字样的巨型横幅正在城市最高的圣百花大钟楼上猎猎飘扬,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也时而传来一两句模糊不清的议论:“恺撒古力德戴特接受记者采访,现场锐评正赛选手,直言月女神狄安娜与重炮手格雷为最大对手,天才格洛丽亚年轻有余,但实力不足,参加比赛只是积累经验,应首先排除冠军角逐者的行列”
“你被看不起了诶。”爱丽丝也听到了这些议论,用手肘戳了戳当事人的手臂,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要不你也找开个新闻发布会啥的,我来帮你发言,狠狠地骂那个什么恺撒两句?”
格洛丽亚知道这家伙只是想出风头,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天空中飘扬的巨型横幅、高楼大厦上悬挂的选手宣传画、还有街头巷尾的议论,连七八岁的小孩子都能一脸兴奋地讨论冠军奖杯的竞争者,为自己支持的选手争得面红耳赤锦标赛举办期间,这座城市仿佛进入了一种热烈而又张扬的氛围中,无论任何话题,最终都会回归到比赛上面。
二十年前,一位名不经传的女选手用一场又一场不可思议的比赛将这种氛围推至高潮,甚或可以用狂热来形容;十八年后,她的女儿在首都枫丹白叶的天空下一战成名,仿佛向全世界宣告自己并没有辜负身上流淌的血液。然而这先后到来的两人也先后消失在观众的视野中,仿佛她们的出现只是为了缔造传奇,一刹那的闪耀之后便像流星般消逝了。
时至今日,这座城市中兴奋地讨论着明日比赛的人们,还会记得那两颗相似的流星吗?
希诺忽然停下脚步,抬头向前看,于是跟在她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停下脚步,并将目光投向她注视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一座纯白色的骑士雕像正伫立在庄严的广场上,他一手持枪,另一只手牵着心爱的战马,坚毅的目光眺望远方的地平线,仿佛正要奔赴下一处重要的战场。受他庇佑的人民在十米高的雕像下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却没有人愿意将头微微抬起,稍微注视雕像一眼,仿佛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因为是习惯了的事物,所以不需要特意关注。
林格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苏米雅城著名的五月共和广场,眼前这座雕像,便是歌丝塔芙家族的历代先祖之一、赫赫有名的白骑士希伯顿。
之前去苏米雅大学的时候并没有经过这里,看来希诺是特意绕了远路,但,为什么呢?
他正疑惑的时候,背对着众人的希诺忽然开口道:“蕾拉应该对你们提到了吧,关于我的过去?”
林格一时怔住,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少女已摇了摇头,雪白的马尾在夕阳下轻轻摆动:“我并没有责怪各位的意思,因为蕾拉从来就不是一个藏得住心事的人,有一些话她不好对我说,但对你们这些刚刚认识的人,却恰好可以倾述一下。我知道她其实是在关心我,所以并不是很生气,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感慨?
林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包括圣夏莉雅在内的三人都齐刷刷地退到了后面,并且还不断给他眼神暗示,让他上去接希诺的话茬,心下顿时有些无语,但也没说什么,开口问道:“感慨什么?”
“感慨自己或许是个很冷漠的人也说不定。”希诺自嘲地笑了下。
冷漠?
身后的三个女孩子全都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别人说自己冷漠就罢了,希诺为什么要这样说?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是个很完美的女孩子吧?就算发生过克莱儿那件事,也和她没有关系啊,如果好友刻意隐瞒病情的话,她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只有两个人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一个人自然是林格,而另一个人却是白夜,她在格洛丽亚的脑海中冷笑了一声:“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在惊讶些什么,小笨蛋格洛丽亚?莫非改变了那么多次身份,还没有一次看透过人性吗?我看这个叫希诺的家伙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还能诚实面对自己,不像某些人,哼!”
某些人?谁啊?
格洛丽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但不敢多问,怕又被白夜扣一个笨蛋的帽子下来。
林格问道:“是因为蕾拉小姐吗?”
“一部分吧。”希诺轻轻点头承认了:“蕾拉她以前,其实是个很自卑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自信,甚至都不敢向其他人寻求帮助,而我只是在她犹豫要不要加入球社的时候鼓励了一句,就被她视为最好的朋友。但身为朋友的我,却连她想要加入职业俱乐部的梦想都不清楚,这说明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她吧?不止是她,还有文森特、菲利丝、乔治、还有以前的社长和那些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们,他们都对我很好,那种好是单纯的友谊,而非基于我的身份或成绩。可他们对我越好,我就越是惶恐,时常感觉自己不配,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们要是没有和我成为朋友该多好啊,就像那样。”
从她的口中吐出了一个没有发声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名字是什么,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格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道:“你莫非想把克莱儿小姐的悲剧归咎于自己身上吗?”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却让人觉得荒谬,如果希诺内心真的这么想,那就不只是自责和愧疚的地步,或许已经有心理疾病的征兆了。
少女面朝雕像,陷入沉默,广场上依旧人来人往,夜色正渐渐淹没,同时又被路灯的光芒照亮。这股无声的氛围持续了好几分钟后,希诺才缓缓开口,却不是回答林格的问题,而是给了他一句忠告:“请耐心等待吧,林格先生,还有各位。”
“我想,至少在锦标赛结束之后我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只为回应期待而活吗?
咚咚。
希诺轻轻敲响了房门,短暂的沉默后,房间内传来一声低沉的答复:“进来吧。”
希诺推门而入,目光越过那些如潮水般沉重的阴影,直接落在了那位老人的身上。壁炉内,一片昏暗的火光正在闪动,映照出他苍老的面孔上每一道沧桑的沟壑与每一抹浑浊的阴翳,老人靠坐在躺椅内,双腿上覆盖着一条法兰绒的毯子,绒毯上则放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但是没有翻开。他的视线定格在暗红色的书封上,似乎只是出神,这是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习惯做的事情,相比起耗费精力去阅读书中早已陈词滥调的故事,他们更情愿在出神中回忆自己往昔的岁月。
即便是希诺记忆中那位严厉、刻板、毫不留情面的祖父,在此时也与普通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少女走到壁炉前,恰到好处地在火光笼罩的阴影边缘停下,轻声唤道:“祖父大人,您还不休息吗?”
年事已高的凡因德鲁琴歌丝塔芙这才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走出来,他慢慢抬起头,早已不再明亮的暗红色眼眸中倒映出孙女关切的神色,摇头道:“我还不困,总想着在睡前看点什么,消遣一下。只是没想到精力实在不济,连过去最喜欢的书,如今也已看不下去了。”
希诺便瞥了那本书一眼,看见它的封面上印着精神与意志的辩证关系几个鎏金大字,看起来像是一本和哲学有关的书。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并且也确实笑出了声:“祖父大人,我好像是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这种服软的话?”
若是以前,这位老人是绝不肯服软的,因为承认自己的衰老对他来说就意味着认输,而他偏偏是个死硬倔强的人。希诺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教导自己剑术的时候,明明已经很老了,腰板却挺得笔直,仿佛一座山岳般立在那里,仅用一只手就把亲孙女打倒了无数次,让挫败感强烈的她消沉了好几周,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天赋来。可后来女孩才从说漏嘴的老管家那里得知,在那次剑术教导结束后,老人就因为闪到腰,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难怪那三天里,她都没有在餐桌上见到祖父大人。
即便是面对亲人,他也不愿意表现出任何软弱之处。
对于孙女的调侃,老人面色不变,只是低沉道:“万物终将死去,犹如花朵在鲜血中绽放。我预感到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希诺,而承认自己的衰老与无力,不过是走向死亡的第一步罢了。”
他的语气很坦然,言语中甚至有股诗意的、残酷的浪漫,仿佛不是在面对死亡,而是一件崇高且伟大的事情。然而,这两个字却直接触碰到了希诺心中最不愿意面对的心魔,她面色微变,很快又恢复正常,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您不会那么快离我们而去的,祖父大人。白棘花在盛夏开放,在夏末凋零,短暂得犹如一季的生命,然而洛瑟山脉中从不缺少拥有一百圈年轮的古树,您也是如此。”
说罢,她轻轻从口袋中取出一根盛放着淡绿色液体的试管,上前一步,走出了阴影笼罩的范围,将其递给祖父。老人伸手接过,隔着透明的玻璃壁,隐约感受到了一股生机蓬勃的气息,与他这具年迈老朽的躯体对比鲜明,他若有所思:“这是药么,希诺。”
“是的。”少女重新退回了阴影之中,解释道:“那些来自天空的客人赠送给我的礼物,他们中有最出色的炼金术师,得知您的病情后特意炼制了这种药剂,它能够治愈您身上的旧伤,所以我认为,还远未到谈论死亡的时刻,祖父大人。”
躺椅上的老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连草木庭园的南丁格尔女士与医院骑士团的特蕾莎修女都无能为力的伤病,竟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炼金术师破解吗?”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们是可信的。”希诺言语一顿,复道:“这是我的感觉,祖父大人。”
凡因德鲁不说话了,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知道自己的孙女在感觉这方面从未出错,她总能准确地察觉到他人对自己的情绪和态度,谁是善意的,对她真诚;谁是虚情的,另有图谋在她的心中都一清二楚,老人漫长的人生中从未见过比这个女孩更加心灵通透的人,或许这亦是一种天赋吧。
他沉默少许后,仍是叹息了一口气,随手将药剂放在旁边的茶桌上,像是根本不知道它对自己有多么重要的意义般,凝视着黑暗中的孙女:“你拥有这份心意,是我所高兴的事情,希诺。但是,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自己的天真中,总会有接受现实的时刻,何况你身上流淌着歌丝塔芙家族的血液。”
希诺闻言,微微抿嘴,一言不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人依旧用平缓的语调说道:“最近,我让韦伯去查看了许多次,特洛维尼卡遗迹中,兽的呼吸正蠢蠢欲动,距离它苏醒的日子恐怕不会太遥远了,伱应当做好准备,希诺。”
黑暗中,希诺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什么准备?”
“逃避是无用之举。”老人缓缓摇头:“守护格兰吉尼亚大地的子民,是歌丝塔芙家族历代荣光的先祖们赋予我们的使命,异类受誓言庇护,而教团联合不可信任,唯独能够承担重任的,唯有白棘花的后代。倘若兽将苏醒,我们便需要付出一切代价重新封印,而以你的力量,甚至有可能将其彻底消灭,从此不复为患。”
他用苍老浑浊的眼眸看了孙女一眼,低沉道:“我不愿将这种使命形容为一种期待,希诺,实际上,它是宿命,不可避免。”
希诺面无表情,房间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重了许多:“那么,您说的一切代价又是指什么呢?包括牺牲吗?”
“你是一名战士,应当知道任何战斗都伴随着牺牲,面对牺牲的勇气与决心,也是骑士的意志所在。”
“就像我那位偏执的父亲一样?”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沉默了一阵,并且眼中都有后悔的神色闪过。希诺后悔于自己太过冲动,竟会在祖父面前提起父亲,这种不假思索的伤害,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实在过于残忍了;而凡因德鲁的后悔似乎源自某种更深的情绪,比愧疚更纠结,比痛苦更沉重,他枯槁瘦弱的双手在躺椅的扶手上攥紧,慢慢地又颓然松开,收回了视线,不在看着自己的孙女,而是看着壁炉中昏暗的火光:“你还在怪雷纳德吗,希诺?”
少女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垂下眼睑,低声呢喃,似乎回答祖父的问题,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四个字中埋藏着太复杂的含义,却并不出乎老人的意料,因为他对儿子的感情也大抵如此。
他靠着躺椅,身侧是昏暗燃烧的火光,眼前莫名浮现出回忆的景象:雷纳德刚出生时,自己抱着小小的婴儿,发誓会让他幸福快乐地长大时的坚定;为了对抗兽,选择参军历练却意外受伤,一蹶不振后只能违背初衷,将希望寄托给幼小的儿子时的无奈;发现雷纳德并没有继承自己的天赋,对家族使命与血脉荣耀也没有任何感觉后的愤怒与失望;他与米丝蒂安坠入爱河,向自己坦言为了后代能够幸福快乐地长大,宁愿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也不愿继承白棘花之名时的痛苦自那天以后,这对父子形同陌路,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缓解内心的痛苦,凡因德鲁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经营家族的产业中,却不是醉心财富,而是想要买回洛瑟之林,重新履行先祖与异类们的誓约。如果已注定无法成为封印兽的骑士,那么至少要对得起体内流淌的血脉,当时的他是如此心无旁骛,以至于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孙女,她甚至已经学会走路,每天在夏多利庄园的各个角落里出没,留下久违的欢声笑语。
沉寂已久的庄园因一个小女孩的出现而重新苏醒,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却犹豫着不敢靠近,因为长时间与亲人的疏离已让他有种隔绝于世的感觉,他在身强体壮的年纪却从没有关注过亲人的生活,并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更不是一位合格的祖父,有什么资格享受晚年时的天伦之乐呢?
可是,就在他回到夏多利庄园的那一晚,雷纳德抱着小小的希诺走入了他的书房,于是,父子之间冰封多年的风雪神奇消融,那一晚凡因德鲁与雷纳德聊了许多,聊他的爱人,凡因德鲁问雷纳德是否爱她,后者回答自己不太清楚,但如果对方此刻离他而去,自己一定会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聊过去的岁月,他对那一幕幕父亲教导自己剑术与骑术、严厉训斥他的轻浮与不端的景象仍记忆犹新,坦言自己从来都不喜欢那些课程;而聊得最多的还是这个孩子,雷纳德以父亲特有的自豪骄傲的语气向他夸耀,小小的希诺才三四岁便已展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聪明与灵动,她对剑术、武技和骑术很感兴趣,或许是继承了您体内那些我没有继承的血液,当然,对风花球更感兴趣,每天都举着球拍和自己的母亲玩耍,他时常遐想这孩子有一天会成为和她的母亲一样伟大的球手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生活始终平静安宁,而一旦兽迎来苏醒,整个格林德沃原野都不复过去的和平,能够阻止它的人,唯有白棘花的后代。
凡因德鲁看着兴致高昂的雷纳德,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他的心中已默默做出了决定:即便需要牺牲性命为代价,也要为自己的儿子与孙女守护遥远的幸福与梦想。他遥想过去白棘花在这片大地上生根发芽的年代,忽然间明白了,骑士守护的不仅是身后的子民,还有身边的亲人。
“父亲,”这时候,雷纳德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这个和他年轻时同样倔强的孩子,有生以来头一次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了。
第二天,雷纳德便向他提出了前往东大陆参加战争的请求。
“西陆诸国对东大陆的贸易战争,本质上是一场压迫与掠夺的战争,若是文斯先祖与希伯顿先祖在世,绝不会认可这种行为。但雷纳德仍旧参与了那场战争,为此不惜放弃身为白棘花后代的荣誉与身为骑士的尊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希诺?”从回忆中挣脱的老人,平静地问自己的孙女。
希诺思索了一会儿后答道:“因为对他来说,歌丝塔芙家族与异类的誓约很重要,不容违逆。”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然而,老人却摇了摇头:“不。”
“雷纳德从不在乎那些东西,无论是家族荣耀、骑士尊严、还是所谓的誓约。从这一点看,他是歌丝塔芙家族中的特例,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便时常因这一点与他争吵,甚至逼得他离家出走,直至决定与米丝蒂安成婚后才回到这座庄园。”
这些都是希诺不知道的事情,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觉得难以置信:“那他为何”
为何还要前往东大陆参与战争?为何还要牺牲自己去延长兽的封印?甚至哪怕给众人留下“偏执者”的印象也不后悔。如果他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歌丝塔芙家族的荣耀与身为骑士的尊严,那又是为什么呢?
“为了你,希诺。”老人深深地注视着她:“他亲口对我说,想要履行身为一名父亲的责任,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唯有如此,你长大之后才不需要背负那些沉重的事物,可以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选择自己的人生与未来。”
“雷纳德刚出生时,我便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失败了;你出生的时候,从未在乎过这些事情的雷纳德开始思考自己身为父亲的责任,并决定重新履行,可是他也失败了。或许是太过软弱的缘故,我们的人生总是在失败的道路上循环往复,不似文斯先祖和希伯顿先祖那样,拥有坚定的意志与崇高的信念。”
“现在,这血液流淌到了你的身上,这使命也传承到了你的肩膀,是否要为它划上句号,由你来决定吧,希诺。”
似乎一下子说了太多话,老人的表情有些疲倦,他闭上眼睛,将自己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喃喃的声音还在房间内回荡:“没有谁可以强迫你做出选择,我的孩子。”
“只是有些时候,我们生来就为回应期待而活。”
给点喵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未来难以预见吗?
在夏多利庄园外围,靠近洛瑟山林的隐秘角落里,坐落着一方小小的墓园,这里被森森参天的柏树所包围,鲜少有人踏足,因此环境格外清幽,一路走来,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回荡在静谧空旷的林间。
希诺的父母便埋葬在这里。
自祖父病重、庄园遣散仆从以后,少女已经许久不曾来到这片墓园,大约有半年那么久了,每天早晨打扫庄园时,出于某种复杂的心理,也刻意避开了这个地方。因此,长时间无人打理的铺石小道上堆满了枯败的落叶,就像一条五彩斑斓的毯子般,一直延伸至道路的尽头,在枝叶掩映的空隙间,隐约可见墓园的铁栅门,早已被锈蚀出岁月的沧桑暮色。
门上的锁只是摆设,实际上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很轻易就能将它扯断,但希诺仍是取出钥匙,在沾满铁锈的门锁上摸索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孔眼,咔嗒一声将锁打开,轻轻推门而入,认真严肃的模样,仿佛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
走进墓园后,一方方灰白色的墓碑映入眼中,分列于左右两侧,左侧是歌丝塔芙家族自白骑士希伯顿以来,历代后裔之墓,而白骑士希伯顿以前的族人,大多埋葬在苏米雅城郊的贵族陵园之中,包括那位荣光的开拓先祖文斯男爵;右侧则是效忠于歌丝塔芙家族的忠仆、扈从或追随者之墓,譬如现在夏多利庄园的老管家韦伯,假如他不反对的话,死后也会埋葬在这里。
和其他传承久远的贵族世家相比,歌丝塔芙家族一直都不是人丁兴旺的一族,因此这片墓园的规模也很有限,沿着横穿墓园中央的小路走上五分钟,便能抵达尽头。在那里,新立的石碑正沉默伫立,惨淡死寂的灰白色中,隐隐透露出一股冷漠的意味,那上面用沉重肃穆的字体刻着他们的墓志铭
“亲爱的雷纳德琴歌丝塔芙先生与可敬的米丝蒂安女士,纵然有过误解,但他们的爱情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吗?
美好的过去往往只是悲伤。
希诺无声地笑了一下,她半蹲下来,将手中的白色花束放到墓前,轻声道:“父亲,母亲,我来看你们了。”
“其实,我早就该来看望你们的,但之前太忙了,一直没有空闲,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听起来很像借口对吧?”希诺说到这里,又是轻笑一声:“墓园离夏多利庄园又不远,不管多忙,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时间来看伱们的。所以,之前我一直没有来,可能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心里有些害怕吧。但具体害怕什么呢,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每次想要和你们倾述时,都有一种感觉让我戛然而止,那是我个人的原因,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回想起来,我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在别人眼中那么乐观那么坚强,被朋友们深深信任并依赖着,但只有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软弱的人,不敢暴露,也不敢承认。”
她一边说,一边放弃了身体的重量,慢慢地靠在墓碑上,就像小时候靠在庄园的白花果树小片湛蓝色的天空。她的语气不缓不急,想象自己正在跟阔别许久的父母聊天,聊家常,聊梦想,聊过去与未来。
“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并且都很值得惊讶。从天空而来的旅人们告诉了我关于圣女大人和魔女结社的秘闻,他们还说我是少女王权,是女神创世以来不可思议的存在,肩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听起来很好笑吧?你们的女儿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明明连战斗的勇气和信念都没有。”
“对了父亲。”希诺忽然想起什么:“那些旅人中有一个名叫林格的年轻人,他曾经向我询问过你的事情,还问我,你是不是很尊敬自己的父亲?我想我应该回答是吧,但我并没有那么说,而是告诉他”
少女抿了下嘴唇,眼神复杂:“我曾经很讨厌你。”
这不是谎言,因为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至少,直到父亲的死讯传来前,少女一直都这么认为,并坚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而是那位不负责任的父亲的错。
“谁让你都不和我们说一声,便自己一个人跑到东大陆参加战争了呢。”少女缓缓蜷缩膝盖,抱住双腿,像小孩子依偎着父母般,依偎在冰冷的墓碑旁,低声呢喃道:“从小你就教育我,要做个善良正直的人,不能辜负自己身上流淌的白棘花血脉,也不能让历代光荣的先祖们因我蒙羞。可你却私自参加了一场毫无正义可言的战争,没有为自己的孩子做好榜样,从这点来看,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更让我无法原谅的是,当母亲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她身旁,从这点来看,似乎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然而,就是这样的你,依旧是母亲深深爱着的人,她还经常对我说,不要责怪你的父亲,他有自己的难处,身为家人,本就要互相体谅。可假如我体谅你,谁又来体谅一个没有父亲照顾的女孩和一个没有丈夫陪伴的妻子呢?所以应该说,我不仅讨厌你,还一度怨恨过你,怨恨你的冷漠与自私,怨恨你害死了母亲、怨恨你即便到了这种程度,依旧是我那个傻傻的母亲心中最放不下的人,尤甚于她的女儿我想,这种怨恨,或许还可以用嫉妒来形容吧?”
说到这里,希诺自嘲般笑了笑,没错,她就是在嫉妒,嫉妒那个男人明明做了那么多错事,依旧能得到大家的原谅,他依旧是祖父最担心的孩子、是母亲最信任的丈夫、甚至是她这个想要怨恨他的女儿最依赖的父亲为什么呢?难道仅仅因为他拥有儿子、丈夫与父亲的身份,所做的那些事情,就自然而然被原谅了吗?
明明,他曾经对不起那么多人。
回忆不知不觉涌上心头,少女靠在墓碑上,慢慢闭上了双眼,任它们将自己淹没。
在那些过去的景象中、熟悉的记忆里、难以预见的未来
给点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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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过去都似曾相识吗?
自拥有记忆以来,幼小的女孩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她的生命中总是充满了欢乐与笑声。春天时,父亲带她去田野上,看溪流解冻,葡萄藤在棚架间抽出新枝;夏天时,母亲教她如何挥动球拍,让洁白的风花球迎着灿烂的阳光飞舞;到了秋冬季节,一家人围在温暖的火炉边,让欢声笑语代替寒风,洒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就算是那位看起来很严厉的、对父亲总是不苟言笑的祖父,在面对她时也会挤出一丝笑容,经常给她带糖果、故事书与各种小孩子喜欢的玩具;生活在雷格拉姆小镇里的居民都和善可亲,那些大小孩子更是夏多利庄园的常客,他们一起去果园里爬树、在河边捉鱼、钻到灌木丛里摘野果那些美好而生动的记忆,共同构成了她难以忘怀的童年时光。
然而,这种情况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呢?
大概是在父亲与母亲结婚七年后,亦即小希诺出生的第六年,逐渐感受到家庭重量的雷纳德琴歌丝塔芙,陪伴病床上的妻子度过了最后一个丰收节后,为履行白棘花家族在千年前与异类们的誓约,登上了一艘前往东大陆的航船。
自那天开始,一切都改变了,她亲眼看到祖父大人整日在书房内发怔出神,时而用惆怅的目光眺望远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悔意;亲眼看见母亲在病床上日渐消瘦,不复昔日在球场上神采飞扬的模样,但睡梦中依旧呢喃着远行人的名字;也亲耳听见小镇上的人们如何议论,受人尊敬的领主老爷为何要背弃白棘花的荣耀,参加这么一场不义的战争,伤害遥远异大陆上无辜的人民
她将听到的这些议论都告诉母亲,但母亲总是在咳嗽后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脑袋,轻声道:“因为他们并不理解,你的父亲有多么重要的责任需要承担,他内心的痛苦并不会比任何人少,但仍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这一切都是为了家人,也是为了你,希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但现在,我希望伱不要责怪他,好吗?”
可是
虽然幼小,但已逐渐形成了自己价值观的女孩忍不住想到:如果真的是为了家人,为了我,那么为何在我和家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偏偏不在呢?
明明早就承诺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保护好我们,可为了另一个誓约,他似乎开始失约了。
看着母亲日渐憔悴的面孔,懂事的女孩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但或许偏执的种子正是从那时候埋下的。
父亲雷纳德回到家乡的那一年,亦是母亲米丝蒂安去世的那一年,一笔来自异陆商船的财富帮助歌丝塔芙家族买回了失落多年的祖产林地,古老的誓约重新被履行,早已走投无路的异类们终于在此获得了一个安居的新家园,然而代价是另一个家园的毁灭。当风尘仆仆的雷纳德回到家时,却只看到了女儿冰冷的脸庞与妻子安详的遗容。
“您想要证明什么,父亲?”小小的希诺冷漠地问道:“所谓的誓约,对您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吗?”
“你和米丝蒂安对我来说,才最重要。”
“但你知道母亲最后的心愿是想见你一面吗?”
雷纳德沉默着,走上前想抚摸爱人的脸颊,却被女孩拦住了。
她不允许他靠近。
从那天开始,这对父女形同陌路,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希诺孤独生活了很久。
她不愿意和那位不负责任的父亲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也倔强地拒绝了来自祖父大人的援手,自己一个人住在夏多利庄园最偏僻的一间屋子里。其实并没有差,因为即使她还和父亲一起居住的时候,父女之间也没有那么多话语,不会像很久以前那样可以笑着交谈。一位妻子与一位母亲的逝去宛如在他们中间划下一道界限分明的鸿沟,用格林德沃原野冬季的霜风牢牢冰冻,没有融化的可能。
希诺不知道这样的鸿沟,在祖父与父亲之间也曾出现过。她开始变得冷漠孤僻,鲜少与外界接触,唯一的朋友是布兰迪,她七岁生日时从祖父大人那里收到的礼物。她的变化剧烈到认识的人都会为之惊愕无措,可长时间不露面早已让庄园内的仆从与小镇里的居民逐渐淡忘了大小姐的存在,只有在每年为母亲扫墓的时候,她才会回到人们的视野中,却也只是匆忙一瞥,如梦消散。
当她已经习惯了孤独,并且认为自己将永远孤独的时候,在某一个寻常的日子里,父亲雷纳德忽然出现在她的小屋中,并且对她说:“我不是来奢求你的原谅,希诺,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至少,以父亲的身份。”
不知道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她,还是少女忽然间想起母亲临死前低声呢喃“不要恨他”的景象,她张开口,却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冰冻多年的风雪短暂消融,那一天,雷纳德与希诺聊了很多,但大都是他在说,而希诺沉默地听。
他提及自己与爱人米丝蒂安的相遇,说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米丝蒂安夺冠后才爱上她的,但其实两人的相遇远比那更早,当他在公园里看到那位有着琥珀色眼眸的少女一脸认真地挥动球拍时,就确信自己应该深爱着她,而米丝蒂安也正是因为他的鼓励才下定决心参加锦标赛的,命运启始,一切早已注定。
他询问希诺的梦想,问她是否还像小时候那样,热爱着风花球这项运动。他说你的祖父认为你在剑术、骑术与武艺方面的天赋更高,一度想让你继承歌丝塔芙家族的使命,但我知道你并不喜欢那些东西,孩子,所以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你有资格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尽情去做喜欢的事情吧,希诺,哪怕无法成功,也要坚持梦想。
最后他还说起了自己与父亲,也就是希诺的祖父之间的过往,坦言自己从小就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有好几次将父亲气到提着棍子在小镇里追着他打,还是靠镇民拦着才没有被追上的;他说自己甚至离家出走过,就是在那时与你的母亲相遇,并且两人结婚后才回到夏多利庄园居住,然后便有了一个女儿。
“因为你的缘故,父亲对我不那么严厉了,可能是不想让我在孩子面前出糗吧。”
他轻笑一声,说道:“同时,我也逐渐理解了他当时的心情,无论是作为一个儿子,还是作为一名父亲。就这样,我们冰释前嫌,又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话了,就像我现在坐在这里与你谈话一样。”
他想表达什么呢?
是希望我以后也能像他理解祖父一样理解他吗?
少女看着完全沉浸在回忆中的父亲,不知怎的,心口有些堵塞。她开口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聊了很久,最后,当聊天结束时,父亲低声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转身离去,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记忆中宽厚坚定的背影渐行渐远,渐渐离开了她,忽然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仿佛他会永远离去,永不回到自己身边,就像那个明明说好要一直陪伴自己却先走一步的母亲般狡猾,残忍地欺骗一位天真的女孩。
她开口想呼唤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因为她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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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吗?
后来,雷纳德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举起长枪,向田野上屹立的风车发起冲锋,此后偏执者的传言将永远在格林德沃的乡野民间流传,关于那位父亲的痛苦与执着却被一夜的风撕碎飘散,无影无踪;后来,希诺得知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再度弃自己的家人于不顾,独自离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甚至可以用漠然来形容。她一度怀疑自己失去了对亲人的感情,直到主持完父亲的葬礼、安慰了悲痛万分的祖父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发现镜中的少女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再后来,少女仿佛走出了阴霾,恢复了往日的开朗与乐观,她开始接受祖父对自己的安排,积极学习骑术与武技,渴望继承歌丝塔芙家族的使命与荣光;她依旧喜欢风花球这项运动,像父亲说的那样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却恍惚间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像母亲那么热爱它了;她会向每一个庄园佣仆、小镇居民乃至大学同学微笑问好,待人处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让人不禁惊喜过去的大小姐终于回来了,然而只有当事人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永远都回不去了。
歌丝塔芙家族的父辈与子辈似乎总在进行无休止的抗争,时间与命运一度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又在至亲相继离去后将它们抛之脑后,从未认为自己战胜过它们,或者被它们战胜过。
时至今日,重新站在父母的墓碑前,希诺终于可以坦然面对那些沉重的记忆,并且轻叹着感慨一句:“这世界上总有许多失败的人,似乎我的父亲也是其中之一。”
曾想过当一个好儿子,却总是与父亲的期待相违背,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中逐渐失去了信心,最终选择离家出走,用逃避作为回答;曾想过当一个合格的丈夫,却在妻子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转身离去,让爱情的誓约因此蒙尘,从此永远失落了她的消息;曾想过履行身为父亲的责任,却没有为女儿做好榜样,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她,让她孤独生活了那么久;就连想要承担的家族使命,都是如此单薄无力,他的自我牺牲没能彻底消灭兽的威胁,只是使它的封印延长了数年人生至此,爱情、亲情、责任、以及那遥远虚幻的家族使命,全都一事无成,像这样的人,自然是很失败的吧?
“可现在,我忽然有些理解了。”
希诺轻声道:“无论是父亲的选择,还是母亲的原谅,我想,都有各自的理由吧。过去的我太不成熟,总是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才会被它们迷惑,陷入恐惧与悲伤。直到今日才意识到,原来人生并没有那么多值得犹豫的地方,很多时候,我们生来就是为回应期待而活的。”
“所以,我会试着回应那些期待,哪怕需要面对残酷的牺牲,毕竟”
她低头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轻笑道:“只有心怀觉悟之人,才有资格站在光荣的赛场上争夺胜负,这是母亲您告诉我的道理呀。”
她一度遗忘,并且遗失了那些勇气与决心,直到今天才回想起来。
可能是因为今天在城里的经历,给了她很深的触动吧。
因克莱儿之事伤心的人,绝不只有她而已,但那些人都已经走出了阴影,开始迈向新的生活,就像蕾拉正在为职业选手的梦想努力一样,难道只有她要一辈子活在这片阴影之中,不敢回应他人的期待吗?
少女觉得,自己恐怕还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
她站起身来,轻轻拍去衣服上沾染的尘土,对身旁的墓碑笑了笑:“就这样吧,父亲,母亲,我该走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得早点做好准备才行。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来看望你们。”
“请你们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不再需要谁来为她担忧。”
少女挥了挥手向他们告别,然后迈步朝墓园外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灰白色的道路尽头。这时,一阵风吹了过来,吹得周围的树叶都沙沙作响,那轻柔的声音像是谁在回应,希诺预感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去,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风沙沙地吹着,细碎的阳光在斑驳的剪影里穿行。
希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她转身离开,这一次是真的走了,没有再回头。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1856年7月25日,第三十一届雅米特杯风花竞技锦标赛的公开选拔阶段正式开启,来自世界各地超过三万名风花球爱好者报名了本届杯赛,他们将在分布于苏米雅市区及郊区的共计一百五十一座球场内互相角逐,竞争四个进入正赛的宝贵名额。
由于报名人数太多而时间有限的缘故,为了不耽误正赛的举办,本届选拔赛的赛制采取了与正规赛事不同的三局两胜单淘汰赛制,也就是三局比赛中先赢得两局的选手会获得比赛胜利,而落败者将直接淘汰,没有参加败者组的机会。
虽然规则简陋,但无疑更具刺激性,据权威媒体预测,单是选拔赛的第一日,便将淘汰至少十分之一的选手,其残酷程度可见一斑。
而爱丽丝的比赛,便很不幸地被安排在了第一天,比赛地点在城郊伊索尔德小镇的罗格利姆球场,那座球场和克利夫兰森林公园里的专业球场不同,论等级只是业余级别,可以容纳的观众数量不超过一千五百名,这使天才玩家颇为不满,念叨了好几次自己的首秀怎么可以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至少也应该在苏米雅城五月共和广场的共和国纪念球场吧?
不过大家都觉得,一个伪造业余证书的人有比赛打就不错了,还挑剔起球场来,心里真是一点数都没有,不想理她。
伊索尔德小镇离夏多利庄园大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早在赛程确定的那一天,林格便和希诺商量好了,借用她家里的马车带爱丽丝去参加比赛,而且借用次数要视天才玩家到底能在比赛上走多远而定。林格自然是希望这家伙第一轮就被淘汰的,毕竟她为了营造自己很受欢迎的人设,恬不知耻地绑架了大家的空余时间,强迫每个人都要去比赛现场为她加油,如果敢不去的话,她就在地上打滚耍赖。
大家还真挺怕这一招的,于是除了不愿离开云鲸空岛的依耶塔外,全员都非自愿加入了她成立的可疑组织“爱丽丝后援会”,连妖精深眠旅馆的三姐妹都不例外。其中林格被指定为会长,而萝乐娜是副会长,理由是这两人对她参加比赛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至于分别是什么样的贡献,就任君想象了。
比较搞笑的是这家伙比赛当天还在睡懒觉,要不是圣夏莉雅及时把她叫醒,估计会达成选拔赛阶段最速淘汰的记录吧。
花十分钟时间忙完了刷牙洗脸吃饭的一整套流程后,爱丽丝带着一大帮后援团,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夏多利庄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寻仇呢,让正在马厩里和布兰迪亲密互动的希诺看得一愣一愣的。
“快快快,很急很急!”爱丽丝一见到希诺就叫出声来:“马车在哪里马车在哪里?我得赶紧去那个什么伊索德小镇参加比赛才行,可不能迟到了”
既然知道时间紧张,为什么昨晚还要熬夜打游戏呢?
众人心中腹诽,然后爱丽丝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们知道这家伙其实不是紧张,而是另有图谋:“我可是精心设计了一整套入场摆POSS的动作,可不能在最后时刻才慌慌张张地上场,那样就太逊了!”
显而易见,是一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低俗肤浅的人。
“呃。”希诺也被这清新脱俗的理由惊了一下,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马车就停在门口,韦伯已经为各位准备了车夫,你们和他说一声就行。”
“好好好、那还等什么,冲刺冲刺!”
爱丽丝拔腿就冲,但忽然间想起什么,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强行刹车,回头问道:“伱要不要也去看我的比赛呢,希诺?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要是你不来的话,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哟?”
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大家都知道,无非是觉得希诺这个大学生锦标赛的冠军来给自己加油的话,面上会比较有光而已。
“去看比赛吗”
希诺想了下,她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的,但考虑到这段时间爱丽丝一直都在向自己学习,她勉强可以算是天才玩家的半个老师,现在学生要上场打比赛,当老师的不露面,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便点头答应了:“好啊,不过这样一来,一驾马车就不够了,等会儿去小镇的车马行再租一驾吧。”
啊,那岂不是又要和圣女卫队的骑士长见面了?
凭自己在选拔赛中的傲人战绩,是不是能混个副骑士长当当呢?
天才玩家心中打起了小主意,希诺没有理她,回头温柔地抚摸着爱马的鬃毛,轻声道:“辛苦你了,布兰迪,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先进行无甲训练,等你逐渐适应后,我们再重新找回过去的感觉之前说好的那件事,也要拜托你了。”
“咴律律!”
布兰迪叫了一声,亲昵地用脑袋磨蹭着少女的头发,仍是那么孺慕依赖的模样。
希诺的声音很轻,其他人并没有听到,但林格离得比较近,而且出于某种缘故一直在关注她的状态,因此很清晰地听到了希诺说的“无甲训练”这个关键词。他忍不住多看了少女一眼,这才发现她的额头与脖子上已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布兰迪也差不多,看起来刚刚经历过一番剧烈的运动。
无甲训练,找回感觉,之前那件事年轻人目光闪烁,隐约窥见了一丝端倪。
“怎么了,林格先生?”希诺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林格抬起头,恰好对上了她清澈的酒红色眼眸,带着温和的好奇:“你一直盯着我看,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年轻人面色自若地摇了摇头:“不,只是有些奇怪而已,感觉今天的希诺小姐与前几日相比,似乎变得不同了。”
“变了?”
希诺怔了一下,随后微微笑道:“可能是因为想通了一些事情吧,一些过去我很纠结、但现在看来却非常简单的事情。”
“原来如此。”林格道:“那么我似乎应该祝贺你,希诺小姐。”
“祝贺倒是不必了林格先生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当然。”林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没有什么比认清过去的自己更好了。”
听起来你似乎深有体会希诺没来得及将这句话问出口,因为年轻人说完之后便转身跟上同伴们的步伐,离开了马厩,只留给她一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背影。与此同时,爱丽丝也朝这里挥手呼喊:“喂、希诺!你还在发什么呆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希诺无声地笑了一下:“好,我马上就来!”
十分钟后,两驾马车一前一后驶出雷格拉姆小镇,向着位于城郊区域的伊索尔德小镇前进。若此时将视角拉高,从高空上俯瞰,你将发现类似的场景正在格林德沃原野的每一个角落上演,无论是开阔的大道还是田野间的小路,无论是偏僻简陋的路边旅舍还是一座座正值盛绿的葡萄园里都有人潮与马车拥挤在一起,向着最近的球场汇聚,共同迎接那名为雅米特杯的盛大演出。
而对另一些人来说,这场比赛的意义远不止于此。
“老爷,波连庄园的管事传回消息,遗迹内又有异动,距离兽的苏醒不会太遥远,恐怕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已经足够了。”
昏暗的房间内,老人凝望窗外的景象,眼眸异常深邃:“对那孩子来说,时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几分战斗的意志。”
“只要坚定决心,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
无论是迷茫还是畏惧,当她决定握住武器的那一刻,都将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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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战斗很激烈吗?
万万没想到,爱丽丝的初战对手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金发碧眼,偏黑的肤色,脸上还带着雀斑,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这个发现令爱丽丝大喜过望,因为没有节操的她巴不得自己的对手越弱越好,对手不弱,又怎么能衬托出自己的强大呢?
“强者就是要狠狠地践踏弱者口牙!”
她一脸张狂地说出了不太符合体育精神的话,把大家伙都整无语了。
“呃,你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爱丽丝。”希诺不得不提醒她:“虽然年龄上的差距确实可以让你占据力量和体力等方面的优势,但技巧和意识不在此列。而且我听说现在俱乐部都开始重视青训了,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小孩子未必就比成年人弱,他们的一大优势在于天马行空的创造力。”
“放心啦放心啦!要论创造力的话,我也不差!”
爱丽丝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道:“何况我还有秘密武器呢!有了这东西,谁还是我的对手!”
她举起手中的球拍,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这支球拍不是她之前用来训练的那一支,而是崭新出炉的,虽然外表看起来与普通球拍没什么区别,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其中必定深藏玄机。
林格看了人群中的萝乐娜一眼,后者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朝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没有给众人太多聊天的时间,很快便有一名工作人员找到了爱丽丝,让她先去选手休息室做准备,十分钟后比赛将会正式开始。信心满满的天才玩家挥手告别了小伙伴们,跟着那名工作人员离开了,众人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球员通道后面,直至再也看不见时,才收回目光,转身前往观众席。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观众席上,其中不仅有人类,甚至还有旅人妖精、血族、银精灵等异类种族,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类世界中,倘若被审判教廷或守夜人看到这一幕,定会大惊失色吧。但伊索尔德只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小镇,并没有七大正神的教堂,而且格洛丽亚的能力也一直在生效,所以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只是选拔赛的第一轮,而且比赛双方都没什么名气,但球场的上座率竟还不错,一千五百人的观众席,大概有八成的座位坐满了人,将小小的球场围得水泄不通。这些观众中,小镇本地居民占了多数,他们并不在乎比赛是否精彩或选手是否出名,只是因为球场就在家门口,他们又比较有空闲,所以才来凑个热闹而已;少数是从外地来的旅客,抢不到热门比赛的票,便退而求其次,来看两个无名小卒打球,万一凑巧撞见了什么冷门但实力强大的选手,将来出轮了,他们也好吹嘘自己慧眼识珠,在这位选手默默无闻的时候便看出了他的潜力,一直支持他,是十年老粉云云
剩下的便是像林格这样的亲友团了,年轻人一开始还觉得爱丽丝拉了那么多人给她加油,纯属吃饱了没事干,直到他看见对方选手的应援席上呼啦啦坐满了一大堆人,不仅是父母亲人和老师同学,恐怕连七大姑八大婆都拉过来了,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句自己果然目光短浅,没有爱丽丝那么深谋远虑。
很快,爱丽丝与那位名叫艾利克斯阿莱谢尔的小男孩的比赛正式开始了,在现场工作人员的提醒下,观众席变得安静下来,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球场,希望看到一场精彩的比赛。
第一局的发球方是爱丽丝,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似乎让她非常得意,捏着白色的风花球在手里抛了几下,并没有选择立刻开球,而是向球网后严阵以待的小男孩露出了一个经典的反派笑容:“口桀口桀,就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想要挑战我爱丽丝大人吗?真是自从女神创世以来便没有过这么好笑的事情口牙!不过这份勇气确实值得嘉许,所以就让我解除黑暗回路的封印,用传说中曾经毁灭了世界的绯红终焉魔王的力量将伱轰杀至渣吧!桀桀桀!”
“什、什么绯红魔王!?”小男孩艾利克斯吓得面无血色,我只是来参加一场选拔赛而已,怎么会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轰杀至渣什么的,那样还算得上风花球吗!?
场边的裁判也深深皱起了眉头,在球场上,用垃圾话影响乃至干扰对方的状态,是一种允许的战术,因此刚才爱丽丝开口的时候,他虽然心里觉得对一个小孩子喷垃圾话多少有些无耻,但还是没有阻止。可爱丽丝所说的垃圾话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在他十几年的裁判生涯中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特立独行的选手,这算人身威胁吗?
其实两人有所不知,爱丽丝所使用的是某种只有特定年龄段的少男少女才能领悟的“中二语”,其最大的特点便是依靠言语将脑海中的幻想迭加于自己的气势之上,从而达到强、劲、霸的效果。据说内心越是黑暗、背景越是深邃、灵魂越是擅于幻想的人,对中二语的运用就越发得心应手,这就是所谓的黑暗深邃幻想
本来爱丽丝是不想动用这个能力的,可今天毕竟是首战,她想赢得漂亮一点,因此,就算有些对不起这位小男孩艾利克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用掉了这张底牌,并且如预想中那般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效果。
“哼哼哼、孱弱的人类啊,仅仅听到绯红终焉魔王的名字就开始颤抖了吗?真是软弱无力。”爱丽丝摇了摇头,然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过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能亲眼见证到我的全力”
她单手握拍,屈膝,蹬地,另一只手向上抛球,然后打直膝盖,身体如一张满弓般压缩到极致后反弹,将力量全部朝着手中的球拍灌注,在这个瞬间,你甚至能看清楚球拍上每一根丝线与球接触时迅速绷紧而又回弹的模样。一个标准的发球动作后,被球拍狠狠拍下的风花球顿时如一道醒目的白线撕裂风声,笔直地朝着另一边的半场飞去,伴随着天才玩家张狂的声音:“绯红色的魔王啊,用你毁灭世界的不败之炎将世间的一切焚烧为灰烬吧,吃我这一球吞世业火之冲击!!”
摩擦着空气的风花球撕开了猎猎的风声,高速旋转的球体甚至带动周围的空气一阵扭曲,灼热的高温转化为赤红色的火焰,扑哧扑哧地冒出,一瞬间便膨胀到犹如小型的太阳,汹涌地向着自己的敌人砸去,那熊熊燃烧的赤色烈焰,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点燃、熔化、直至蒸发
“唔咕!”
面对绯红终焉魔王来势汹汹的一击,艾利克斯选手脸色发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但却没有失去冷静,他在第一时间判断好这一球的落点后,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站位是不可能接住它的,于是迅速拉小碎步后退,回身反追的同时压低身体重心,然后正手起拍,迎上了这一发吞世业火之冲击。球拍刚一触碰到飞来的风花球,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沿着握柄传递到手腕处,让他的掌心微微发麻。
不出意外,毕竟对面那位女选手发球时明显用了很大的力气,她应该是想要依靠力量优势取胜,这是许多人面对年龄比自己小的对手时常常采取的战术,但艾利克斯之所以能够在年龄劣势的情况下成功考取业余证书,说明他不仅有天赋,而且对如何回避自己的弱项非常清楚。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既然你选择大力发球,那么相应的回球与追球的速度便会被拖累,而大部分力量型选手的身体柔韧度都不足以支持他们摆脱那短暂的僵直,所以
艾利克斯手腕微动,调整力度,在将风花球击打回去的同时给它施加了一个隐蔽的向内旋转的力,爱丽丝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她下意识握拍去追,那球却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擦着边线弹开了。
“哔!”一旁的裁判吹响了哨子:“艾利克斯选手,得一分!”
说完他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怎么比赛刚刚开始我就出汗了,难道真有所谓的绯红终焉魔王和毁灭世界的不败之炎?
“唔!”
出师不利,爱丽丝看着那颗打上边网后又落到地上、正慢慢朝自己滚回来的风花球,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半晌后她猛地扭过头,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对手:“这股力量难道说,你是深蓝银河霸主选中的继承人吗!没想到居然继承了他扭曲因果的无尽时空之力,通过这种方式回避了我志在必得的一球,同时还完成了反击。看来你这个继承人比起自己的老师更强了许多,桀桀桀,这就是所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当时,艾利克斯的表情是这样的:“???”
什么深蓝银河霸主,什么扭曲因果的无尽时空之力,朋友你能正常点吗?我老师就在观众席上看着呢,而且他是教我数学的,和风花球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不好!
裁判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先是绯红终焉魔王,然后是深蓝银河霸主,我们这小小的罗格里姆球场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其实这两人有所不知,这是“中二语”的另一种运用方式,通过自身的黑暗深邃幻想之力将对方引入自己所设下的领域中,意志力不坚定的人常常会因为羞耻而怀疑自我,从而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就算是意志力坚定的人,反过来接受了这种设定,但当他开始使用“中二语”的时候,便已在无形之中助涨了爱丽丝的气势,而且一旦进入“中二语”的领域,绯红终焉魔王有信心击败任何对手!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爱丽丝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一声声不屑的冷笑,看起来很邪恶的样子:“只能解封绯红终焉魔王的黑暗回路第二层了,就让你见识一下不败之炎进化为黯黑魔焰之后的恐怖破坏力吧!”
从名字上来说不是变得更逊了吗?
艾利克斯心里吐槽,但不敢说出口,生怕又被打上深蓝银河霸主余孽的罪名。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场边的裁判一眼,确认发球权已经转移到自己手中后,才摆好发球姿势,足部和腕部用力,简简单单一个正手起拍,击打出去的风花球划空而过,在金色阳光下拖曳出了一道飘扬的尾巴。
艾利克斯的正手又平又快,尽管受制于力量而导致冲击力与尾劲不足,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因此在发球时为这一球施加了更多的变化,预判球的落点直接往边线飞去,因为他看出了爱丽丝的站位有些靠前,对后场区域缺乏照应,便希望在她追球回击之前直接得分,将主动权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他眼前一花,竟看到爱丽丝的身影如诡鬽般出现在风花球飞行的路径上,并且已经摆好了击球姿势,蓄势待发!
什么时候!?
艾利克斯瞳孔骤然收缩,而爱丽丝的嘴角则勾勒出一抹不屑的笑意:“深蓝银河霸主的继承人哟,你真是太大意了,以为我没有注意到你的小伎俩吗?天道霸王流派的宇宙爆裂击球法确实名不虚传,但你的功力还远远未够班啊!便给我败在这黑暗回路第二层的永黯魔炎之下吧!”
等等、你刚才还说是黯黑魔焰的吧?而且我不是深蓝银河霸主的继承人吗!?天道霸王流派的宇宙爆裂击球法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这么炫酷的招式来打球啊!?
小男孩心神俱震,脑海中疯狂吐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熊熊燃烧的黯黑魔焰正从爱丽丝的体内疯狂涌出,在一瞬间笼罩了她的身体,甚至将她手中的球拍也包裹在内,逐渐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双手抱胸、不怒自威的黑暗巨人的形象。那巨人遮天蔽日,几乎将球场的上空完全覆盖,用冷漠空洞的视线俯瞰脚下渺小的蝼蚁,散发出来的气势冷酷、傲慢而又高高在上,显然就是绯红深渊魔王解封黑暗回路第二层的形态了。
如此可怖霸道的一个魔神,天底下又有谁能抵挡得了!?
艾利克斯瑟瑟发抖,而爱丽丝则桀桀狂笑,左脚前踏,右脚以立足点为中心向外划了个标准的半圆,同时握着球拍的那只手臂向后一甩,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凌厉的弧线,全部的精气神都灌注于这一发接球上,裹挟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与身后的黑暗巨人同步挥出了手中的球拍,刹那间黑光一闪、虚空扭曲,整个空间仿佛都被切割为两半,在无底的黑暗裂隙中,黯黑魔焰滚滚沸腾。
整个球场都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本来以为只是来凑个热闹的观众们纷纷睁大了眼睛,亲眼目睹了一幕奇迹的上演
“呼!”
这是球拍挥空的声音。
“砰!”
这是球落地后反弹回来的声音。
“诶?”
这是艾利克斯以及爱丽丝身后的绯红终焉魔王共同发出来的惊疑不定的声音。
“呃。”
这是裁判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的声音,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的表情,沉声宣布了这次交锋的结果:“爱丽丝选手接球失误,因此,按照规则,深蓝银河霸主啊不,我是说艾利克斯选手得一分。下一小局,发球权转交给爱丽丝选手。”
罗格利姆球场,陷入了令人难堪的沉默之中。
给点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