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赴梁家镇(五)觊觎
密室总共四人,正是那梁家的族长梁远雄,以及二长老和三长老,还有一名在旁盏茶送水伺候的年轻人,却是那梁行云。
梁远雄对这位亲孙子非常宠爱,大事小事都带在身边,着意栽培。
此时,密室的气氛并不好。
只听那三长老梁重钧吼道:“族长,你是没看到那小畜生的嚣张模样,居然还敢朝老子瞪眼。要不是你事先有过交代,老子非一掌毙了那小子不可!”
“啪!”一道耳光突地打在他脸上,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梁重钧,”族长阴森森道:“你长能耐了啊,左一个老子,有一个老子,你是谁的老子呀,嗯?”
梁重钧挨这么一下,倒是清醒了不少,按捺住性子道歉:“族长,我,我错了。”
“哼!”梁远雄一脸恨铁不成钢:“那姓杨的小子是云霄宗刚刚任命的馆主,你能杀他?到时你死了没关系,可别连累了整个家族!”
梁重钧悚然而惊,脸色煞白。
“你性子急躁,”梁远雄道:“这两天你干脆就跟着这个新馆主,不管他做什么,你都不要干涉!这也是磨一磨你性子,对你的将来,有好处!”
“可是,”梁重钧忿忿不平:“这小子到处瞎打听。今儿在坊市,不仅把那戚老头的儿子赎了回来,听说他还去了那家收购灵草的店铺,聊了很久!”
“那又如何?”梁远雄冷笑道:“道听途说的事情,做的准吗?他爱问让他问去。这年轻人如此行事,锋芒毕露,迟早会栽跟头。咱们不做这出头椽子,让别人去收拾他!”
“还有,那个姓戚的,他想走就让他走,算他运气!”
“如果这小子到处指指点点,让我们这也改,那也改呢?”梁重钧问道。
“那咱们就改!”梁远雄怒道:“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咱们就是要哄着他,顺着他,让着他,看他到底能走多远!”
“等时候到了,咱们改回来就是!”
“是。”梁重钧终于不再吭声。
“明天他要去哪儿?”梁远雄转身,一脸和蔼地看向那梁行云。
“回老祖的话,”梁行云恭恭敬敬答道:“下午四姐姐问过杨馆主,听他的意思,是想找家村寨走访。”
“嗯,”梁远雄点点头,忽又问道:“他对四姐儿,有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
“没有?”梁远雄疑惑道:“少年人血气方刚,怎么可能不好女色?尤其他这种春风得意的天之骄子,更是如此。”
“老祖,”梁行云直言不讳道:“今儿二哥(梁行松)来信,说这人前几日在县馆救下一个女修,倒是个绝色。所以,孙儿觉得,他应该是,看不上四姐。”
“哼!”梁远雄脸色沉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嘱咐道:“回去告诉你四姐,明早我去县城,让她跟我一起走!明儿你和三长老全程陪着他,都盯紧点,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
密室小会结束后,梁行云返回自己宅院。
刚进大门,便有下人来报,康盛阁的掌柜来访,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了。
“让他在书房等我,我稍后就来。”梁行云交代道。
一刻钟后,换上一身闲适打扮的梁行云,昂首阔步来到书房。
“少爷真是英姿飒爽啊,七叔每次见到,都是自惭形秽!哈哈!”
康盛阁的掌柜,抖动着一张圆乎乎的胖脸,笑嘻嘻迎了上去。
此人名梁重锦,论辈分是梁行云的族叔。
梁行云压抑住心中的鄙夷,热情招呼道:“七叔,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一边亲手沏上一杯茶:“来,七叔尝尝,这是我上次从州城买到的灵茶,有增进神识之效!”
梁重锦脸上笑意更浓,好一会儿双方坐定后,他呷了一口茶,神秘兮兮道:
“少爷,七叔今日找你,可是有件大大的美事!”
“哦,何事?”
“美人,大美人啊!”他胖脸凑到梁行云耳边,小声道:“今儿咱店里,来了一位女修,绝对有倾国倾城之色。”
“是吗?”梁行云来了兴趣:“仔细说说,怎么个倾国倾城。”
“那女人脸上蒙着面巾,神识不能窥探,不过,七叔这对眼睛,你大可以放心,保证错不了!那声音,那眼睛,还有脸上那嫩得掐的出水的肌肤,七叔毫不夸张的说,这绝对是这辈子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就算是——”
他声音放得愈低:“去年那个女修,和此女比起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的!”见这位族叔说得如此肯定,梁行云不由心头火热。
他这个七叔,相貌虽然粗鄙,但是作为多年的掌柜,迎来送往,一对眼睛看人还是相当准的,尤其是看女人。
去年那个外地来的女修,比起梁家镇土生土长的本地货色,可是强了百倍不止!那容貌,那身段,那气质,还有那如小狼崽般充满仇恨,却又不得不委曲求全、潸然泪下的模样,简直是让人又爱又怜、欲罢不能啊!
只可惜,在他手上也没玩几天,就被别人要走了。
如今这个,难道比去年那位还要出色?想到这里,他不由喉咙发烧,几乎就坐不住了。
“这女人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当然是康盛客栈啦!”梁重锦笑得愈发猥琐:“要不要跟你九叔提提,在酒菜里动点手脚?”
他说到的九叔,叫梁重镔,是康盛客栈的掌柜。
“康盛客栈?”梁行云瞬间如浇了一盆凉水,清醒过来。
“不行!”他摇摇头,语气坚决:“这两日客栈来了一位贵客,咱们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惊扰人家。你找人给我好好盯着那女的,看看她们有多少人,来这干什么,都什么修为,什么背景!”
“是!”梁重锦喜滋滋应道。这少爷别的不说,出手一向大方,对自己人也很照顾。帮他办事,自己绝不会吃亏!
……
第二天一大早,杨珍带着黑土柳丘,和梁重钧、梁行云一起,乘上飞舟,朝一个叫白岭村的地方飞去。
PS:梁家辈分,远道重行。前两章误将梁重钧名字写成梁道钧,现已修改。
本书标签及百万字感言
如果说爱看小说是一种病,那本人也算久病成医。
二十年的看书生涯,留下了一堆记忆深刻的小说,从早期的《****》、《猛虎王朝》、《亵渎》,到近几年大热的《大王饶命》、《大奉打更人》等等,数不胜数。
这其中,历史和仙侠是我最爱,尤其是以古人生活为背景的仙侠小说,更是我的挚爱。
《凡人》、《掌门路》、《道门法则》、《飞天》……能数出一大堆。
然后,看得多了,就起了动笔自己写的念头。
不敢求比那些大佬们写得更好,只是希望按照自己的意图,构筑一个想象中的仙侠世界,并以此为乐。
动笔之初,虽然有个故事大纲,自己却不自信能写到哪里,更不知怎么给人介绍我这本书。那时候也担心胡乱介绍,吓走了读者,甚至连这书是单女主还是多女主也不明言。
如今,却是没这个顾虑了。
半年多过去,字数终于超过一百万,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足可慰藉自己,这本书风格特点,优点缺点,也能说上一二了。
以下是关于本书的标签,仅供参考。
………………
【古典仙侠】
这本书的背景是一个类似于中国古代(比如明朝中叶)的社会,有朝廷管理凡人,也有宗门管理修士,并凌驾于朝廷之上。
当然,这只是主角母国的情况,其他国家(宗派)会有不同的管理模式,以后会慢慢写到。
因为是第一本书,所以修仙体系也照搬传统,即:练气-筑基-紫府-金丹-元婴-化神等等。
在筑基和金丹之间增加了紫府这一等级,所以本书中,筑基修士和其他修仙小说的筑基修士相比,战力会受到一定削弱,没有那么厉害。
【穿越】
男主是穿越客。设定的人物背景大约是七零后和八零后之间,小镇做题家(最近流行的新词)出身,穿越前人生比较顺利,独子,家庭和睦,没吃过多少苦,喜欢旅游等等。
所以书中男主的性格比较随和,有同情心,知恩图报,看重亲情、友情、爱情,不会像一般的爽文那样戾气深重,动辄杀人,因而也造成剧情相对比较平淡。
当然,该出手,该杀人时,也不会犹豫,更不会因为心慈手软或是圣母,而将自己(亲人)置于危险境地。
【凡人流】
本书走凡人流路线,故事从一个穿越过来的少年,捡到一枚石子开始。这个过程,和韩立有几分相似。
其后的经历,比如寻找安身之所,发现石头的秘密,开始修炼,进入宗门,秘境探险等等,也都是很传统的套路。
【后宫】
这本书最主要的女主只有两位,一位是青梅竹马的小师姐,一位是相依为命的小仙草。
除此之外,还会陆陆续续出现各种各样的女性角色,其中有的也会与男主走到一起,会发生感情上的碰撞,成为其道侣,都是有可能的。
我不会特地给男主限制什么道德门槛,但也绝对不会是那种见女就追,无节操收女的爽文。故事的合理性是第一位的,在这基础上才会去考虑其他。
此外,各位女性角色之间,也会尽量避免雷同。所以最初的两位丫鬟中,男主最终也只选择了一位(相貌更美,性格更温柔,相处更亲密的那个)。另一个则逐渐疏远。
最后,每一个女性角色,我不会让她们成为花瓶,更不会在成为男主的女人之后,就完全失去自己的个性和存在感。
【生活流】
与其他注重升级的仙侠文不一样的是,本书比较侧重一些生活细节的描写。比如凡人和修真者的相处,修真者日常的娱乐,修仙家族中人际辈分关系,这个世界的交通方式,宗门的统治方式等等。
写这本书的乐趣之一就在于构筑一个想象中的仙侠世界,这些情节,正是写此书的兴趣所在,否则,以现在的收藏和订阅,也许早就停更了吧。(捂脸)
故此我多加了一个生活流的标签。在我臆想的画面中,烟雨濛濛,青山含翠,一名修士在山间缓步慢行,看云潮汹涌,灵气腾卷;又或者悬河泻水,飞瀑如练,白衣仙子瑰姿艳逸,凭空御虚,衣轻飘飘的情景,比之一段激烈的打斗剧情,更让我为之心动吧。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仙侠梦,于现实不可得,于书中可追寻。
只不过,因为自己笔力的原因,未必能忠实的描绘出那个意境,反而可能导致情节平淡,就只好跟大家说声抱歉了。
【官场】
这个标签也是临时添加的,主要是新的这一卷,男主作为管理一县之地的仙馆馆主,其间需要与上司斗,与同僚斗,与鱼肉一方的家族斗,这些,都是官场文的套路。
而男主对这个世界凡人境遇的同情和思考,以及之后将为此付出的努力,在以后的情节,也会写到。
这些都是与传统修仙文不一样的地方。
【悬疑】
本书在写作过程中,也会穿插一些类似侦破之类的悬疑情节,其中包括贯穿臻玉界情节始终的男主生母遇难一案。
而小仙草可以读取草木记忆的独特本领,在这方面也将会大放异彩。
………………
最后,说说这本书的字数。
臻玉界作为一个完整的篇章,我会争取将她完成,估计字数在三百万左右。在这之后,看本书的订阅情况,还有自己本身的状态,再决定是否继续。
如果有喜欢本书的朋友,就用收藏和订阅来支持作者吧!给个全订,或者自动订阅啥的哈,在此就多谢了!
第五十六章 一赴梁家镇(六)命案
峰峦蜿蜒,白茅如海。
杨珍站在一处斜坡上,望着一大片一大片白茅草地,脸色很不好看。
此时已是黄昏,斜阳逐渐隐没,鸟兽的鸣叫声渐隐渐熄,整片山岭也变得清肃静谧。
他在山下那座以面前这白岭命名的山村,已经考察了一整天。
了解到的情况,让他心情非常沉重。
白岭村一万五千余人,梁姓占据三成。这其中,与族长及三位长老血缘较近的,大约有一千多人。
这千余人,是村寨的上层。其他的梁姓,为中层。至于外姓,除了少数有一技之长的,大多是这村寨的底层,受尽欺压。
村东头窦老汉家的孙女,年轻貌美,被强迫去村长家做了侍女。一年后,不知被谁弄大了肚子,难产而死。
村西头李婶家的小儿子,因为没给村巡逻队长家的狗让道,寒冬腊月被逼在他家门口跪了半宿,回来后大病一场,几乎丧命。
村南头刘铁匠,打得一手好铁,日子还算过得去。前年为了给媳妇治病,借高利贷买了一颗丹药。媳妇病是好了,刘铁匠一家债却还不上了,只得卖身去村长家当了一名匠户……
等等等等,可谓罄竹难书。
杨珍一边走访,一边用笔记录。尽管心中怒火中烧,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
梁重钧昨日得了族长吩咐,不敢阻扰。不过看他认真记录的样子,却是在一旁连连冷笑。
倒是那梁行云,将跟随在身后的村长,还有那巡逻队长骂了一整天,又亲自掏出银钱,给窦老汉抚恤,帮刘铁匠赎身;还拿出丹药,给落下病根的李婶小儿子治疗。
让这几人感激涕零,连连下跪磕头。
杨珍也由得他去,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下午,他们来到一户姓陈的人家。
这家中原有兄弟俩,一个在五年前与妖兽搏斗战死,一个在去年被鼠妖偷袭杀死,如今只剩下一个老人,三个小孩,其中最大的不过七岁。
至于媳妇,和黑沃乡一样,已经改嫁了。
然后在聊天中,陈老头跟杨珍说了一件事:
陈家原有一块地,离村子不过两里路,距离村民赖以取水生存的一座小湖,同样只有两里,位置非常不错。
只是去年老二死后,家里再也交不起请仙师布雨的银钱,这块地,便被村里收了回去,给换了一块十里之外,已在白岭脚下的荒地。
“那地方那么远,老汉我还要担着水,怎么奈何得了哦!”老人愁眉不展。
由于杨珍的坚持,在走访各户人家时,村长等人都留在外面,只有梁行云一直跟随在旁,所以这些人才敢大胆直言。
“把村长叫进来。”杨珍说道。
梁行云吃了一惊。这一天遇到比陈家更惨的事,比比皆是,这位新馆主都没有什么表态。这个时候怎么要叫村长了,难道他要亲自处理?
村长点头哈腰走了进来,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练气四层修为,一身肌肉显得孔武有力。
他早已知道杨珍的身份,在这少年面前不敢有丝毫不敬。
“杨馆主,”他战战兢兢解释道:“你也是修士。你知道的,咱们施展【行云布雨】术法,都是一整一大片的雨水。老陈不肯交这笔钱,按村里规矩,便不能给他家降雨。只是这么一来,那片田地中间便空了一块,反而不好施法了。”
“村里意见很大,所以,所以才给他换了块地。那个,我,我要不再给他换块别的?”
“再说吧,”杨珍起身道:“带我去那白岭,看看老陈家那片地。”
村长脸色灰暗,却不敢不从。一行人坐上飞舟,顷刻间便到了那白岭脚下。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
“梁村长,”杨珍喊道:“这地方实在太远,还都是荒地,回头你好好处理一下,给陈家换块好一些的田地,不要影响他们生计。”
他语气很温和,脸上表情也很平淡,这让等着挨骂的村长有种死里逃生的惊喜,连连应承道:
“一定照办,一定照办,你就放心吧!”
杨珍微微一笑:“别敷衍了事哦,我还会再来的。”
“不敢,不敢。”
“好了,”杨珍摆摆手,说起另一件事:“听说上个月,蒋驻乡就是死在这附近。具体在什么位置,你带我去看看。”
“啊?这个……”
“怎么,你不清楚吗?”杨珍脸色一沉。
“不,不,”村长连忙摇头:“让我想想,上个月……”
他很快指向一处地方,离这儿大约一里路。
杨珍快步走了过去。
这地方四处都是那种叫白茅的野草,这种草的记忆,最多只有十天。
杨珍站在那名叫蒋成的驻乡弟子遇难的地方,举目四望。
突然,他眼睛一亮。远处山脚下,有一片红杉树。
这种树的记忆,足有一个月。
“蒋驻乡遇难是哪一天?”他随口问道。
村长扳着手指算了一会,答道:“三月二十一。”
今天是四月十五,杨珍心中默想,还好,不到一个月。
“被什么妖兽咬死的?”他继续问道。
“食铁猞猁。”
食铁猞猁是一种幼年体一阶,成年之后大多二阶的妖兽,喜食各种精铁矿石,性情非常凶残,一对獠牙尤其锋锐。
“这地方有食铁猞猁?”杨珍疑惑道。
“偶尔有,过去也有村民被这妖兽咬死。”
“镇上没派人来捉拿吗?”
“来过。听说是驱赶走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二天上午,报讯的就是陈老汉。”
“哦。”
一边问答,杨珍一边朝山下的红杉林走去,村长不明所以,紧紧跟在身后。梁重钧和梁行云等人远远吊在后面。
终于来到树林前。
读取的记忆越久远,花费的时间越长,而且,这树林距离那蒋成遇难处已将近一里路,衣衣也不敢确认是否还能寻到踪迹。
还好,结果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只是,随着衣衣的描述,杨珍心渐渐沉了下来。
蒋成,是被人所杀!
第五十七章 一赴梁家镇(七) 蒋母(第一更)
三月二十一日,夜晚,明月当空。
一道光芒自远方而来,落在这片月光辉映如雪的白茅丛中。
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显露出来。
这黑影先是四处张望,接着又盘腿而坐,应是用神识在查探四周。
约摸一刻钟后,他长身而起,伸手一抖,扑啦啦滚出一个人来,躺在地上,死活不知。
距离太远,这两人模样都看不清楚,却见那个黑影又掏出一个袋子,同样抖了抖,一只体型如猫,约有三尺长的野兽钻了出来。
那野兽仰头一声嘶吼,露出两颗明晃晃,宛如钢刀的獠牙。
食铁猞猁!
只见那黑影拍了拍妖兽头颅,小声呵斥了一句,这妖兽便摇头摆尾,乖巧如一只家猫。
接下来,在黑影的指挥下,猞猁发现地上那人,猛扑过去,开始撕咬。
在这过程中,那人似乎醒了过来,拼命挣扎,却是徒劳无用。
他又指着黑影痛骂,只是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最后,那人停止了挣扎,抽搐一阵,再也不动了。
黑影一声唿哨,食铁猞猁向着高处的山坡跑去,转瞬消失不见。
黑影随即御剑而起,追着那妖兽去了。
……
在衣衣的描述中,整个过程,如一部无声电影,在杨珍面前次序展现。
黑影、食铁猞猁,灵兽袋……
痛骂,说明双方很可能相互认识……
御剑飞行,至少练气后期修为,更可能是筑基……
筑基……
杨珍心沉了下来,若是筑基,嫌疑人几乎可以确定。
梁家!
梁家为何要杀这个驻乡弟子?
“当时是谁来验尸?”他问身后的村长。
“这个,是县馆那位成管事带着他的手下。后来,听说遗体被送到县城,交给郡里检验。”
“郡观检验结果如何?”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属下猜想,应该是妖兽袭杀无疑,否则郡里还不派人下来查案?”
这村长人品不行,分析事情倒是条理清晰,杨珍点点头,又问道:
“县馆有没有给蒋驻乡家送去抚恤?”
村长双手一摊,表示这个他也不知道。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杨珍望着走过来的梁重钧等人说道:“咱们回镇上!”
“馆主,三长老,少爷,吃过饭再走!”村长连忙热情留客。
杨珍没有理睬,祭出飞舟,梁重钧等人都跟着跳了上去。随即,飞舟向着梁家镇驶去。
……
白岭村在梁家镇西南方向,大约两百里路程,半个时辰后,飞舟抵达梁家镇,此时天已擦黑。
杨珍谢绝了梁家的邀请,和黑土柳丘回到客栈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两人朝镇上走去。
他来之前看过资料。这蒋成乃是本县水田乡人,今年三十岁,三灵根,修为练气六层。
他家中还有一位寡母,十几年前他来梁家镇担任驻乡弟子一职后,便将寡母也接了过来,在镇上安了家。
杨珍此时要去探望的,正是蒋母。
蒋家位于镇上一处偏僻的小巷内,是个两进的院子,大门紧闭。
黑土柳丘上前敲了敲门。
院门露出一条缝隙,一个十七八岁,荆钗布裙的少女将头探了出来。
杨珍有些讶异,蒋成的资料中并没有提到这个少女。
“你们找谁?”
“我叫黑土柳丘,梁家镇新任驻乡弟子,”黑土自我介绍道:“特地来拜访伯母。”
少女转头和屋内应答了一句,将门打开。
头发灰白的老妪站在里进门口,疑惑地望着来客。
杨珍扫视四周,这院子陈设虽然简朴,不过寻常人家该有的家当都有。院中有石桌,石凳、两株枣树,一处小小池塘,中间还有一口小井。
看得出蒋家生活还算殷实。
少女的身份他也很快知晓,是邻居家黄豆腐家的女儿,名叫黄小娥。蒋成遇难前的这几年,一直雇请她,帮忙照看自己母亲。
“这么说,蒋师兄经常不在家?”杨珍好奇道。
驻乡弟子薪俸固然少,职责其实也不多。第一是每隔一段时间,将本乡民生情况,及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汇报给县馆;第二是在发生天灾人祸,巫水县这边主要就是兽潮时,及时将消息传递出去。
最后一个就是每年正月,在全乡找出那些具现灵根的学童,送到县馆。
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事情,驻乡弟子对本乡治安有监督之责,本身却并不担负责任。所以,如果想摸鱼,整月整月呆在家里都没人管。
当然,若真是这么做,你的修炼也甭指望了。所以,大部分驻乡弟子,都会积极寻找他路,想办法多赚些灵石。当年那个身兼三职的余得水,就是如此。
所以,蒋成经常不在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哎。”蒋母微微叹了口气。
“蒋师兄平常都忙些什么?”杨珍又问道。
“他从不说,老身哪里知道。”蒋母摇了摇头。
看来在这地方,很难问出什么线索了,杨珍有些失望。
这时,他瞟了一眼,发现黄小娥一直在很认真地听他问话。每当提及蒋成时,呼吸都会微微停顿,显得非常在意。
他诧异的多看了这少女几眼,发现这女孩衣着虽然简朴,皮肤有些粗糙,不过五官还算端正,仔细看去,还是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这个年纪,正是女孩一生中最美丽的季节。
他不由心中一动。
“这些年,蒋师兄一直没想着成亲吗?”他转头问蒋母。
同时偷偷观察少女,发现她低垂着头,黯然神伤。
这问话勾到了蒋母的伤心处,老人擦了擦眼角,恨恨道:
“这孩子啊,命比纸薄,心却比那天还高!老身每次问他,他总说要找个跟他一样修仙的,而且还要是大户出身!”
“他说,说,到那一天要我穿一身大红吉庆服,坐在高堂,他会领着个仙女一般的媳妇向我跪拜……”
“我呸,这孩子真是让鬼迷了心窍,我要那样的媳妇干什么?又不能生孩子,还不如身边这个。他要早这么做,我,我现在都抱孙子了,也不至于,到老了连个依靠也没有啊——”
说完,老泪纵横。
“阿婆,”黄小娥也哭了:“阿成哥不在了,小娥就是你闺女,我,我给你养老送终!”
“小娥呀,阿成对不住你,阿婆也对不住你啊!”
两女相互抱着,哭作一团。
等到哭声渐息,杨珍硬着心肠,继续问道:
“这些事情,蒋师兄是最近跟你说过,还是一直这么说?”
“这孩子,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最近呢?”
“最近?”老妇人抹把眼泪,思索道:“最近好像说得特别多,有时,有时还很兴奋。”
杨珍双眼微微一眯。
……
走出蒋宅后,杨珍问衣衣:“有没有从那两株枣树问出什么?”
“没有,”小草说道:“没有。这两株枣树还没有成年,记忆大概只有二十天。问到的就是些家中琐事,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没有女人来看望过蒋母?”
“没有。”
“嗯。”杨珍点点头,思绪依旧停留在先前的对话。
这个蒋成,身边很可能有个同样修炼的女子。只是驻乡弟子往往都是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其他同僚,这个调查,该从哪里着手呢?
正思索间,他突然眉头一皱,一张纸鸢出现在手中。
打开纸鸢,听完里面的传讯后,杨珍脸色铁青,勃然大怒!
第五十八章 五行灵体(第二更)
正在闭目打坐的成昱,被手下人唤醒。
“管事大人,有艘飞舟朝县城过来了。”
成昱双目睁开,精神一振,来买卖了!
“我去看看。”他长身而起,祭出飞剑,迎着远方那道流光而去。
前行不过两里,已逐渐看得清飞舟的模样,上面站立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成昱神情一滞,马上双手拱合,恭恭敬敬道:“见过馆主大人。”
同时偷偷看去,只见少年负手而立,脸上殊无笑意,不由心中一颤:
这杀神这么晚跑回来,难道又有人触怒他了?
上次是那不可一世的方宏,这次,又是谁要倒霉?
杨珍淡淡看了来人一眼,他两次夤夜回城,两次都遇到这成昱拦阻,可见这人还算是个忠于职守的。
想到这里,他挤出一丝笑容,拱拱手道:“成管事,辛苦了。”
成昱顿时如吃了蜜一般,喜笑颜开,忙谦逊道:“不辛苦,不辛苦。那个……”
他说起一事:“馆主,你若是经常驾舟回城,可办理一张通行令牌。以后靠近城池时,只需远远激发令牌,发出黄光,我等便知道是馆主大人回来了。大人也可直接乘舟在城里降落,如此更为方便。”
“好,我知道了。”杨珍此刻心不在此,摆了摆手,飞舟划出一条长线,朝着坊市而去。
……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一直没有就寝的彩丝来到门口,定了定神问道:“谁?”
“是我。”
房门打开,一个人影闪身进入。
“少爷!”彩丝扑到来人怀中,哭道:“铁柱,他,他被人抓走了。”
“我知道了。”杨珍轻轻拍了拍少女后辈,将她扶起:“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今晚从蒋宅出来的时候,他接到的正是彩丝发过来的纸鸢,上面只有一句话:
“铁柱被县馆的人抓走了!”
杨珍顿时勃然大怒,什么人干的,好大的胆子!
“今儿晚上,”彩丝抹了抹眼角说道:“县馆来了几个人,说是事务室的,要检查我和铁柱的身份令牌。我们拿出令牌,他们看过后说,我和铁柱都没有在郡观学习的履历,怀疑这令牌是伪造的,所以,便把铁柱抓走了。”
彩丝和铁柱的令牌都是宗门庶务堂办理的,他俩都是后来才激发出灵根,自然也没有在郡观学堂的经历。
“他们怎么只抓走铁柱一人?”杨珍奇怪道。
“我把百兽殿的徽章给这些人看了。他们说,若想自证清白,就让百兽殿派人来与他们商谈,所以把我留下了。”
“商谈?”杨珍嗤笑一声:“他们的目的,恐怕不是你们的身份,而是想和百兽殿谈点别的吧。”
“少爷明鉴,”对方的目的,彩丝同样心知肚明,当即说了出来:
“这几日,梁家一直派人来回抢购我们的极品回气丹,后来铁柱哥发现,总是那么几个熟面孔,就改了规定,要求每人每天只能买十粒。”
“嗯。”杨珍点点头,他还没交代,想不到铁柱自己就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
“然后,梁家就派人来和我们谈判,要求所有的回气丹都卖给他们,我们当然不答应……”
“所以,他们今天就出手抓人,逼你去叫百兽殿的人过来,要亲自和他们谈判?”杨珍冷笑道。
“是。”
“店铺有没有遭到破坏,还有,铁柱被抓走时,有没有被虐待?”
“这个倒没有,想必是他们看着百兽殿的面子上,没敢太过分吧!”彩丝答道。
杨珍稍微放下心来,他这个时候回县馆,直接让那梁行翎放人,想必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这样做,也就将他和彩云间的关系暴露出来,在现在这个阶段,并非明智之举。
“这样吧,”他想了想,嘱咐彩丝:“明日你如此如此。”
……
事情交代完毕,杨珍正要离开,却见彩丝取出一颗小珠子:“少爷,小姐给你的回信到了。”
杨珍大喜,连忙接过信珠。赵玥儿已经是筑基修士,可以将要说的话以意念输入这种信珠之中,以传送阵寄送过来。
不过,杨珍出于稳妥考虑,吩咐她最近将信件寄到彩丝这边,再转交给他。
“少爷,今儿这么晚了,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奴婢给你收拾一下。”见杨珍喜不自禁,彩丝出声劝道。
“不用了,”杨珍沉吟道:“靖安室已经看见我回县城了,我要今晚不回去,倒是惹人生疑。”
说完,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彩丝眼中掠过一丝黯然。
……
回到县馆住处,杨珍迫不及待将信珠贴在额头,打开禁制,仔细读取赵玥儿的来信。
这封信主要说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关于那晚惩戒方宏的经过。小丫头说,她把这个事情,又当作故事讲给水虹听了。水虹真人一连听了两次故事,终于忍不住去找了窦希常一回。
“祖师婆婆回来后告诉我,”小丫头在信中写道:“她已经将这些经过都讲给窦殿主了。窦殿主说,他都知道了,让你放心,他会处理的。”
读到这里,杨珍一颗心,重重的落了地。
方宏,张观主,还有鲜主事,你们若敢乱来,我把你们一个个拉下马!
小爷我可是有最大的靠山,你们的顶头上司,哈哈!
憋闷了一晚上的他,这个时候禁不住有些失态。
很快,他收敛心神,继续阅读小丫头的信件。
第二件事,谈论的却是柳柔的资质。
“你救下的这个柳妹妹,不仅人长得好看,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技哦!前两天紫雪姐姐见了,大为赞赏,说她这个基础,最适合绘制符箓。所以当时,她就拜紫雪姐姐为师,现在正跟着她学习制符呢!”
“只是她的修为实在太低,听她讲,是这几年跟着父亲宦海游历,一直没能找个地方好好修炼。不过,我还是找到紫雪姐姐,偷偷带她去测试了一下灵根……”
“她的五条灵根,全都是两寸!没有任何一条稍长,也没有任何一条稍短的!非常稀奇!”
“紫雪姐姐说,她这种灵根,其实非常特殊!”
“她这叫——”
“五行灵体!”
第五十九章 同窗(三更完成,求一下保底月票)
造化万物,有许多奇特之处。
比如说,光一个臻玉界,紫浆树便不知有多少,至少是数以亿计。
然而这么多紫浆树,你却找不出任何两枚一模一样的树叶。
同样,单单一个许国,修士便有百万,如果再算上过往千年,更是有上千万之多。
可是如此巨大的数目,却没有两名修士的灵根,会是完全一致。
即使都是同属性的天灵根,那剩余的百分之一,也会天差地别。
不过,有一种却是例外,那就是五行灵体。
五行灵体的五条灵根,由于这片天地灵根总长几乎都是一尺,故而不仅长度完全相同,还都是两寸。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名修士体内,不光是五行均衡,而且还具有强大的五行转换能力。
什么意思呢?
举个例子,假如柳柔吸收了百缕水系灵气。在她体内,这些水系灵气可以任意转换成任何属性的灵气,包括火灵气,金灵气,以及无属性的灵气,都没有丝毫阻碍。
五行所有术法,她都可以修行。
这个能力,非常逆天。
可是,没什么卵用。
在远古时代,据说五行灵体每一条灵根,都超过一尺,相当于每一种属性都是单一极品灵根,并且五行相生相克,生生不息,具有各种玄妙。
然而在当今,五行灵体任何一条灵根都只有两寸,实在是太短!吸收灵气的效率,着实太低!
如果正常修炼,一辈子也别想筑基!
一个再能逆天的练气修士,能有什么用?打得过紫府吗?
杨珍微微叹了口气,为柳柔感到一丝可惜。
信珠读完,他取下拿在手中,轻轻磨搓,仿佛是握着少女的柔荑。
有半个月没见到小丫头了,嗯,还有彩云这个俏丫鬟。
真想念她们啊!
明天把铁柱的事情处理完后,就回一趟云涯镇吧!
……
第二天清晨,辰时刚过,县馆外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擂鼓声。
这是登闻鼓的声音,作用和凡人官府衙门口的一样,都是让人告状的。
当然,县馆这边受理的,大多是与修士有关的纠纷。凡人嘛,如果你能进得了坊市,还能抡起那两百斤重鼓槌,最后还得将铁犀牛皮做的大鼓敲响,那跑到这里叫屈喊冤,也不是不可以。
杨珍穿上代表馆主身份的一套白衫,施施然来到县馆正殿,在上首坐好。
县馆处理告状,乃是馆主高座正堂,两侧是六室管事,和凡间有那么一些相似。
不一会儿,梁氏兄妹、成昱、陆一龙,黑土月以及吕笙,都纷纷赶了过来。
有人原想抱怨几句,不过看到正襟危坐的杨珍,都不敢吱声。
“成管事,将擂鼓的人带进来。”杨珍命令道。
成昱起身听命,不一会儿,一名少女被带了进来。
正是彩丝。
后面还跟了十几名修士,在殿外挤挤攘攘,乃是跑过来看热闹的。
由于一县之中,修士也不过几百人,而且没有充足的理由,也不得随意告状。所以一年到头,县馆也遇不到几次这样的热闹场面。
修士也有七情六欲,吃个瓜,看看热闹,实属人之常情。
“你是何人,因何事擂鼓?”杨珍一本正经地问道。
彩丝昨日已得过嘱咐,此时一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道:
“小女子严彩丝,乃是坊市彩云间店铺的老板娘。今日状告事务室管事梁行翎,指使人无故拘押我夫君田铁柱。”
“哦?”杨珍故作好奇,一边让梁行翎解释为何拘押,一边让人去将铁柱带过来。
梁行翎脸色很不好看,在杨珍的威压下却不得不解释,说法正和昨日彩丝汇报的一样。
“你认为这令牌是假的?”杨珍装模作样的把玩了一会两块令牌,随手递给大梁管事。这个时候铁柱已经带上场,他得了杨珍的传音嘱咐,假装不认识对方。
“这个,”梁行松斟酌着说辞:“暂时没看出真假,不过这二人履历不完整,所以,属下有此猜测。”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杨珍说道:“你若认为是假的,就将令牌的讯息发到宗门事务殿询问,将人扣押起来算怎么回事?”
“是,是。”梁行松连连应道。
“给你三天时间,你向事务殿打听清楚。人先放了,暂时限制他们这几日不得出坊市便是。如果最后证明令牌无误,你,还有小梁管事,要向这两位道歉。”
“是,大人。”梁氏兄妹齐声应道,不敢有半点违逆。
杨珍如此处理,也是昨夜深思后的结果。
梁家的做法虽然让他很愤怒,但人家职权之下,找的理由冠冕堂皇,他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动对方,还不如轻描淡写了解此事。
事情三两句解决了,看热闹的观众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彩丝和铁柱谢过杨珍之后,相携离开。
六名管事也纷纷起身,却被杨珍喊住几人:
“两位梁管事,还有成管事,你们留一下。”
接着又吩咐梁行松:“你去将蒋成的资料拿来。”
驻乡弟子因为经常从散修中择选,其资料也是由宣慰室管理。
梁行松抱了抱拳走了,杨珍随意扫视剩余二人,忽然发现梁行翎脸色微微发白,不由心中一动。
“昨日我去白岭村,到蒋成遇难的地方看了看,”他一边解释,一边问成昱:“蒋驻乡为何出现在那里,原因查清楚了没有?他遇难最后是算作因公,还是因私?”
“原因不清楚,不过驻乡弟子在本乡到处游荡,也是常理之事。”成昱一边回答,一边猜测杨珍昨夜回城的原因,难道是为了蒋成之死?
“他遇难的那个时候,寻找灵根孩童的事情已经结束,也看不出他有其他公务,所以,只能算做因私。”
“嗯,那还有没有抚恤,抚恤又是多少?”杨珍这个问题,却是抛向了梁行翎。
“啊?”梁行翎有些紧张:“有,有的,因私的话,算一年俸禄,该给二十灵石。”
“给了没有?”
“还没有。”
“为何?”杨珍声音稍稍抬高。
“这……”梁行翎支支吾吾,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这时梁行松正好返回,见状插言道:“启禀馆主,抚恤需要馆主签字认可。前段时间因为馆主尚未上任,所以还未来得及办理。”
“我来了也有十几天了,”杨珍脸色一板:“稍后将手续准备好,交我签字。”
“是。”梁行翎小声应道。
说话间杨珍已从梁行松手里接过资料,摆在桌上翻看。
第一页便是蒋成十年前的一张画像,只见画像上这人,五官端正,气宇轩昂,端的是一表人才。
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看得出是个好相处的人物。
杨珍眨也不眨的望着画像,默不作声。
殿中三人大气也不敢喘,不知道这位馆主在想什么。
杨珍看向下面的文字介绍,其中有蒋成的生辰八字。
“蒋成,甲辰年出生,”他默默计算道:“到今年该是虚岁三十,实岁二十九左右。二十九岁……”
蓦地,他将目光转向梁行翎,突然问道:“梁行翎!你是哪一年上的郡观学堂?”
“乙,乙卯年。”
“你和蒋成,是不是同窗?”
第六十章 欲加之罪
“啊,是,是的。”梁行翎慌慌张张答道。
“你们那时相熟吗?”杨珍问道。
“相,相熟,都是一个县的。”
“蒋成为何选择去梁家镇当驻乡弟子,原因你清楚吗?”
“不,不知道。”
杨珍眉头微微皱起,梁行翎的表现让他心中疑惑渐生。
以蒋成的资质和修为,完全可以在县馆谋一个职位。管事虽然做不成,但副管事还是有可能的。这总比呆在乡下,每年才三十灵石好得多。
除非,梁家镇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联想起在蒋宅询问到情况,杨珍不禁打量了梁行翎几眼。
这个女人大腿修长,皮肤也很白皙,颧骨凸起虽然有些碍眼,那是因为方宏见惯了美女。若降低些标准,倒也称得上是一个大美人。
难道蒋成喜欢的是她?
情杀?
“蒋成在梁家镇当驻乡弟子后,你俩经常联系吗?”杨珍盯着对方,继续追问。
“有时联系。”梁行翎答道。声音已经比方才镇定多了,看来就在杨珍思忖的这点时间,她也调整过来了。
“你邀请他去过梁家堡吗?”
“去过。”
“去过几次?”
“很多次,不记得了。”
“你去过他家吗?”
“没有。”
“见过他母亲吗?”
梁行翎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不记得了,可能,见过。”
“大人,”旁听了很久的梁行松起身道:“那蒋成乃是死于妖兽之口,听大人的意思,莫非还另有隐情?”
“你是在质问我吗?”杨珍冷冷问道。
梁行松打了寒颤,头深深低下去:“属下不敢。”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杨珍吩咐道。不管是敲山震虎,还是打草惊蛇,他问话的目的已经达到。
今日回一趟云涯镇,还有云州,明天返回后,再赴梁家镇,他如此计划到。
那三人连忙起身,拱手告辞,梁行翎脸色淡然,似乎刚才被询问的只是陈皮烂谷的小事。
就在这时,却见大殿门口走来一名杂役,后面还领着一名年轻人。
“馆主大人,郡观来人,召你过去问话。”
“哦,什么事?”杨珍看向那名年轻人。
“观主没说,不过,应该还是前几日的事情。”年轻人说道。
这是窦殿主出手,要结束这个案子了?杨珍猜测,心中不由有些期待。
……
杨珍跟着这名年轻人,经过传送阵,很快来到郡观的议事大殿。
进去之后,只见张观主正端坐上首,两侧还坐着七八人,有的杨珍上次见过面,有些印象,有的则是生面孔。
他则被安排在众人中间接受问询。
一刻钟前,他还坐在主座上,找别人问话。如今却掉了个个儿,自己变成彩丝的角色,也是有趣。
张观主淡淡的瞥了杨珍一眼,朝旁边一人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人三十多岁,蓄着短须,一双眼睛透着深邃和精明。他朝张观主拱了拱手,起身来到杨珍面前。
“本座乃靖安科副主科庞俊臣,奉馆主之命,就八日之前你打伤方副主科一事向你问话,你可得如实答复,不得隐瞒编造!”
杨珍眉毛一挑,“打伤方副主科一事”,这个口吻,有点不对劲啊!
见他没有吭声,庞俊臣声音高了三分:“你可明白!”
杨珍抱了抱拳,表示自己知道了,心中却是多了一分警惕。
“好,你先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从你接到讯息开始!”
杨珍当即从自己在湖边,接到柳县令纸鸢传讯开始说起,期间黑土沃明的相助,自己率先进去制服方宏的过程,都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说了。
这个过程在他脑海如放电影一般,他又擅长讲故事,一席话讲完,众人都有身临其境之感。
“杨馆主,按你的陈述,当晚是在接到柳县令纸鸢之后,你才临时从六百里外的山村赶回,对不对?”庞俊臣问道。
“没错。”杨珍沉声道。
“柳县令一介凡人,哪来的纸鸢?”
“我送给他的。”
“你为何送他纸鸢?”
杨珍皱了皱眉,继续答道:“我这段时间经常下乡,担心柳县令有事找不到我,故而送他纸鸢。”
“柳县令若是有事,县馆有那么多修士,为何他偏偏要找你?”
“我是馆主,他找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杨珍反问道。
“不!”庞俊臣断然喝道:“你初次和柳县令见面,就送他纸鸢,此事十分蹊跷,不合常理。”
他朝台上拱了拱手:“观主,以属下推测,杨馆主送这纸鸢,恐怕是在做局,他当时就有谋划方副主科之嫌!”
“否则,你见过谁无缘无故送这种十灵石一张,凡人可以使用的纸鸢?只有这样,柳县令才会在女儿失踪之后,及时向杨馆主传讯。换句话说,杨馆主心中,早就已经预料到柳县令会使用此符!”
“放屁!”杨珍大怒:“按你所说,那钱坤给方宏出谋划策,抢夺宦女,我是不是也能提前预料?”
“没错,”庞俊臣冷笑道:“钱坤已经交代,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你事先的安排,他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什么!”杨珍又惊又怒,这脏水还能这么往人身上泼吗?
“你将钱坤叫出来,我要亲自和他对质!”
“钱坤,他来不了了,”庞俊臣脸上露出一丝黯然:“他那日被你伤得极重,尤其有两处伤势,都是内伤。郡观当日给他检查时,未能及时发现。结果,昨晚他突然伤势复发,吐血而死!”
“杨馆主啊,”他指着杨珍,讥笑道:“你这手段,不太高明啊!”
杨珍愕然,他这才发现,短短几天,对方已经在给他编织了一张大网。而他,却浑然不觉。
甚至,为了陷害他,还不惜将一名证人杀死,以造成死无对证。
好狠毒的手段!
自己太大意了啊,小觑了人心险恶,不择手段!
“我不接受你的指控,”缓了缓神,他正色道:“钱坤的内伤,当时我都已治好。所以,他的死,我会向总殿申诉,要求复查!”
“杨馆主,”庞俊臣上下打量他,一脸不屑:“如果我没看错,你现在练气八层吧。区区练气修为,如何能治疗内伤?你这话,说出来就没人信啊,呵呵!”
杨珍一愣,这个事情,他还真不好解释。
他心中更奇怪的是,窦希常不是说他会处理这事吗?难道他的处理,就是要给我安上一个罪名吗?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难道他在宗门中,不需要水虹这么一个强大的盟友吗?
还是说,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关注,那这又是为何?
一时他心中纷乱如麻,理不清楚。
“观主,”见他缄默不语,庞俊臣更加得意,朝主座说道:“属下认为,杨馆主在谋害方副主科一事中,有重大嫌疑。属下申请使用手段,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第六十一章 收买
庞俊臣的建议没有得到回应,只见张观主指背轻叩桌面,双眼上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张觅在这七日,一共得到州宫两次指示。
第一次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当时州宫给出的批示只有四个字:严肃处理!
他思索了大半天,也没搞明白州宫到底是什么意思。出于稳重起见,他索性将这事淡化处理,先拖一拖,看看风向再说。
结果在昨日,他再次接到州宫的指示。这次却是一封措辞严厉的训斥,质问他好几日过去,事情怎么还没个结果,拖拖拉拉,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他顿感压力山大。
而随着这封训斥过来的,还有一名年轻人。
此人姓方名寞,乃是方宏的族兄,靖远郡紫府方家的人,筑基四层修为。
这让他明白,方家已经出手了。
他的心中,渐渐有了倾向。
尤其是这些天来,总殿对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他怀疑,杨珍当日将姓柳的姑娘送走,难道真的就只是保护这女孩儿,并没有去总殿找人?
或许,是我多虑了,高估了那小子的能耐?
于是他命令庞俊臣,加快对此案的审理。
结果昨夜,那钱坤居然死了。
这让他又惊又怒,如果这他都不明白是谁干的,那他就白活了这一百多年了!
你们想弄这个姓杨的小子,没问题!老子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你们如此做法,这是想逼我跟你们拴一条线啊!
凭什么!
张观主心中冷笑。
不过,要他当面否决庞俊臣的提议,他也不会这么做。
何苦平白忤逆州宫,还得罪了方家?
权衡良久,他终于做出决定。
“将杨珍暂时收押起来,好生看待,不得让他出事!”他目光凶厉地盯着庞俊臣,毫不掩饰自己的警告和愤怒。
他已经考虑好了,将今日审问的情况发往州宫,等待上面的回复。
宁可挨一顿臭骂,他也决不站出来!
因为他很明白,杨珍绝对是无辜的,这种事情,不能出头!
……
杨珍被安排在郡观后山一座院落中。
他并没有被束缚法力,也没有戴上什么脚镣手镣,不过这个院子,却是被布置了隔绝阵法和禁锢阵法。
既不能向外面发送纸鸢之类的东西,也不可离开院门一步。
院中除他之外,再无他人。
虽然心中忧虑,不过被安排在这种地方,杨珍一时也无计可施。
他索性钻进青石空间,炼制起一炉又一炉丹药。
尤其是回气丹,人家一个时辰炼制一炉,他一个时辰炼制五炉六十颗,而且全都是极品。
六十颗,按彩云间的售价,每两颗五灵石,这就是一百五十灵石。
扣除成本,一个时辰净赚一百三四十。
若不是怕耽误修炼,他每天光是炼丹,就是滚滚财源啊!
杨珍一口气炼制了二十五炉回气丹,等他从空间出来时,已经是亥时了。
院子里来了一名客人。
这人看着二十多岁,一表人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方寞见过杨馆主。”来人拱拱手道。
“方寞?”杨珍仔细打量对方,发现与方宏有几分相似:“你是方家的人?”
“是。”方寞抽出把折扇摇了摇,显得颇为洒脱:“我乃方家第十二长老,负责家族中一些琐事。”
“方长老夤夜来此,有何指教?”杨珍望着这个至少筑基中期的修士,心中暗暗警惕。
钱坤的前车之鉴,不能不防。
方寞折扇一收,从储物袋中摸出四个玉盒,递了过来。
“听说杨馆主乃是木系单灵根,师兄这里有四盒中品木灵石,愿助师弟修炼一臂之力,还请笑纳。”
杨珍心中嗤笑,看也不看玉盒:“方长老有话明说吧。”
“好,爽快!”方寞抚掌笑道:“那咱也不藏着掖着了。不过是有件小事,想拜托杨馆主答应。”
杨珍淡淡地看着他,也不接话。
方寞讨了个没趣,讪笑一声,自顾自说道:“只要杨馆主答应,那晚的事情是你故意找方宏开的一个玩笑,这几盒灵石,就全是师弟的!”
“你觉得我会这么傻吗?”杨珍冷笑。
“哎,杨馆主你别着急,且听我分析分析。你一个馆主,一年的俸禄顶多三百灵石。这四盒木灵石,少说也值一万两千灵石,相当于你四十年的收入啊!”
“只要你承认,师兄在此保证,我方家绝对不会再追究此事。毕竟这个事情,说大也就那么大,说小嘛,就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
“钱坤那事怎么说,这可是一条人命。”杨珍问道。
“这个也很简单,钱坤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散修,到时给他家一些银钱便是。只要苦主不追究,这事又算的了什么!”
看他如此轻描淡写处置一条人命,杨珍更加厌憎,当即起身而起:
“方长老请回吧,你的提议,我没兴趣!”
“哎,不要这么冲动嘛!”方寞咬了咬牙,有些不舍的从怀中取出一物:
“这是一颗筑基丹,有了这颗丹药,还有刚才那些灵石,师弟晋级筑基再不用发愁。咱们修士,辛苦一场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修炼资源!”
“滚!”
……
杨珍在这院子,一呆就是五天。
这一天,他终于被人唤了出去。
门外站着两人,一人是庞俊臣,另一人他没见过,但身上的气息,比庞俊臣还要强大三分,至少是筑基八九层的人物。
“杨馆主,”庞俊臣手中拎着一物,皮笑肉不笑道:“按照规矩,今日审问需封住灵气。还请杨馆主配合,勿要自误!”
说完,将那件像手铐一样的东西递到杨珍面前。
这是锁灵扣,有封闭全身经脉的作用,修士戴上此物,一身法力不得施展,与凡人无异。
杨珍看了看两人,情知这个时候,他若是反抗,不管有理没理,都是大错。
再说,两名筑基后期,他也没这个本事逃出。
心中愈发奇怪窦希常到底在做什么,他伸出双手,让锁灵扣将他扣住。
暗暗调动全身灵力,果然发现经脉凝滞,法力运转不畅。
情况不妙啊!
第六十二章 百炼
杨珍被两人带到一座偏殿。
殿内已经有好几人在座,张觅高居主座,下首中,那方寞也赫然在座。
“杨珍,”张观主敲了敲桌子,半是警告半是解释的说道:
“你的事情,州宫今日已做了批示。批示中说,你这种行为,乃是构陷同僚,情节非常恶劣。不过,念你年轻,若能主动坦白,可从轻处理。你明白了没有?”
“我不明白,”杨珍拱手道:“属下倒有个问题,不知观主大人,今年高寿?”
“高寿?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刚过三个甲子,论辈分你至少该叫我一声爷爷,呵呵。”
“我就不明白了,”杨珍冷笑道:“到底是我构陷,还是那方宏恃强凌弱,抢夺宦女,凡间百姓都能分辨。观主大人你活了一百八十岁,难道还不如几个凡夫俗子!”
“大胆!”张观主重重的拍了拍桌子,脸上怒意勃发。
好一阵后,他才恢复平静,对庞俊臣说道:“好好审理,不过,别太过分!”
说完,将手中惊堂木往桌上一甩,起身走了。
房中几人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庞俊臣似乎醒悟过来,目光望向杨珍,露出一丝狞笑。
“杨馆主,”他来到少年身前:“你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构陷同僚一事吧,免得遭罪,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杨珍昂首不语。
“跟他废话什么,赶快动刑!”那边方寞喊道。
杨珍斜藐向他:“你是什么人?郡观审案,难道外人也能随便参与吗?”
“这位是方宏的族兄,”庞俊臣大喇喇道:“方宏被你所伤,现下正在疗伤,他代表族弟出席,有何不可?”
杨珍嗤之以鼻。
见少年油盐不进,庞俊臣终于不耐烦了,一挥手,一名手下端来一物,乃是一根鞭子。
此鞭为打神鞭,和那捆仙绳一样,也是有不同的等阶。
杨珍是练气修士,按规矩。讯问时可用一阶打神鞭,然而端上来的这根,却是二阶上品!
“庞副主科,”带杨珍前来的另一名修士喊了一声:“这鞭子品阶……”
“无妨,”庞俊臣阴森森道:“杨馆主一拳能打倒筑基修士,肉身强大,一阶打神鞭可不管用。”
说完,眼神示意那名手下将杨珍外衣剥去。
杨珍此时身上没有任何法力,只能任由对方施为。
一身白皙紧凑,蕴含着极强爆发力的肌肉显露出来。
庞俊臣发出“啧啧”赞叹,舔了舔嘴唇,突然手一扬,鞭子狠狠抽在少年后背!
“啪!”一道血红的鞭痕从脖颈直到后腰,宛如一条火蛇。
这种打神鞭乃是仿照上古神器制成,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都有精铁炼制而成的倒刺,具有极强的破防效果。每七节又有一道符印,分别有“禁锢”、“麻痹”、“失血”的效果。
这一鞭下去,杨珍不由发出一声闷哼,仿佛全身的血气都通过那道鞭痕,要向外宣泄!
他又惊又怒,如果单纯只是皮肉之伤,他并不在意。在火域、金域中锻体可比这痛苦多了,但若是血气不断流失,将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损伤,非数月不能恢复。
心念电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运转起【五行锻体诀】。
此时经脉封闭,【五行锻体诀】同样运转不畅,但就在他快要放弃时,却忽然感觉,血气抵达那道鞭痕后,并没有继续外泄,而是在那处聚集,然后慢慢向周边扩散,开始修复这道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他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这绝不是衣衣在给他治疗。事实上,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端倪,他一直在劝阻处在暴走边缘的小仙草,不要轻易出手。
不用运转灵气,我也能治愈?这难道是,【五行锻体诀】的功效?
他如今锻体诀的进展,洗髓这个阶段,金木水火土都已修炼一圈。若不是他修为偏低,尚未进入筑基,这洗髓段可以说已经大成。
所以现在,他实际是处在洗髓和百炼这两个阶段中间。其中百炼,打磨的便是筋骨皮肉,在金芒的切割中,在炎火的炙烤中,在厚土的挤压中,筋骨皮肉一次次撕裂,又一次次在功法的运转下,恢复如初。
如此千锤百炼,就如一块铁石,终将淬炼成钢。
只是,以前这些恢复,都是有灵气可以调配,是灵气在促使这些伤处的愈合。
可是现在,我灵气已经被禁锢,怎么还能自我愈合?
难道,这百炼段的修炼,不借助灵气,血气同样可以?
就在他思索的这些时间,庞俊臣挥鞭如雨,已在少年身上留下数十道血痕。
大量的血气在杨珍皮肤汇聚,伤势的恢复陡然加速。
虽然几十道鞭痕印在少年后背,显得触目惊心。但杨珍并没有感觉多少痛苦,尤其血气带来伤势恢复时的那种麻痒,更是抵消了大半的疼痛。
他索性闭上眼睛,静静感悟身体的变化。
血气对伤处的治疗,虽不及灵气那么快速,但比之后者,却是更加持久。也就是说,只要伤处存在,血气便会源源不断,直到最终痊愈为止。
后果嘛,久而久之身体会感觉有些疲乏。不过这种疲乏,因为血气实际并没有真正流失,依旧留在身体,只是虚内而实外,分配有些不均罢了。
只要休息一晚,全身血气便可重新平衡,恢复如初。
如果,我这个时候服用气血丹,或者,直接吸食妖兽的血肉,会有什么效果?
会不会大幅度增强全身气血?
想到这里,杨珍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试验一番。
……
庞俊臣一脸挥了两百鞭。
这个强度,就算是一名筑基后期修士,也要禁受不住,开口求饶了。
否则,再下去便会气血大亏,有损根基,甚至终身无望紫府。
然而面前这个少年,却是嘴角噙笑,面色平静,仿佛这些鞭子,并不是打在他身上。
他愈加恼怒,正要继续挥鞭,却听一声断喝:“够了!”
第六十三章 水虹发飙(求订阅)
出声阻止的,还是那名筑基后期修士,只听他说道:“就算杨馆主构陷同僚,这两百鞭也足够惩罚他了。庞副主科,观主可是有过交待,不得过分!”
庞俊臣恨恨地将鞭子收起,喝问道:“杨馆主,你还不肯交待吗?”
杨珍闭目养神,恍若未闻。
“彭监院,”庞俊臣对那名修士道:“杨馆主不肯配合,我也没办法啊!”
彭监院冷哼一声:“你是筑基修士,神魂强大,以神魂压迫,逼他说出便是,何必以刑具折磨?”
“这……”庞俊臣神情一滞,暗暗琢磨起来。
高阶修士在问讯低阶修士时,常用的一个手段便是神魂压迫。当对方战战兢兢,心怀恐惧时,往往便会口吐真言。当年陈茹等散修出崀山秘境,云庆宫便是采用如此手段。
只不过庞俊臣心知肚明,杨珍其实是冤枉的,你让他口吐真言,那岂不证实对方无罪?
除非,能完全压制对方神魂,继而达到控制的效果,那个时候,他想要杨珍说什么,他便说什么。
只是这样做,容易被旁人看出端倪。因为神魂被控制之后,此人往往表现出痴呆傻笑的模样,一看就不正常。
要不要试试呢?他心中迟疑。
管他呢,先拿到供词再说!
念及此处,他不再犹豫,当即全身法力涌动,强大的筑基威压朝少年覆盖而去。
……
杨珍的神魂一直很强。
还是在孩童时代,他便能抵挡涫阳郡观虞主科针对练气修士的神魂攻击。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成为练气后期修士,又经常服用如沙殇果茶这类增强神魂的灵茶,神魂,比之往昔,更加强大!
只是因为修为的限制,他神识强度有限,但也已经远超同阶。
筑基后期修士的神魂压迫,对他来说,甚至还不如当年虞主科给他的压迫更大。
然而,就在他意守泥丸宫,准备全力抵抗的时候,却听脑海传来衣衣的轻呼:“放他进来!”
杨珍毫不犹豫,当即放开心神,任庞俊臣神魂罩向自己。
如果是神识的攻击像一把尖刀,那么神魂的压迫,则如狂风,如巨浪,倾泻而下,席卷而来,瞬间将杨珍包裹。
一缕神魂,在庞俊臣的控制下,悄悄钻入少年的泥丸宫,
泥丸宫乃神魂居所,只有控制了这里,这个人便如行尸走肉般,任自己摆布。
所以,任何一个正常状态下的人,都不会允许对方的神魂随意进入自己泥丸宫。若要进入,必将是一场神魂之间的战争。
这就像人体细胞的免疫反应一样。
庞俊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掌控对方神魂,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放出了这一缕神魂。
反正自己神魂远超对方,即使不能成功,也可全身而退。
结果大出他所料,这缕神魂,竟然毫不阻碍的,进入到对方的泥丸宫。
难道这少年,肉身如此强大,神魂竟是如此不堪?
正在奇怪中,少年的泥丸宫中,一道白光突然亮起,狠狠打在他这道神魂身上。
“噼啪”声中,这缕神魂顿时灰飞烟灭。
“啊!”庞俊臣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神魂湮灭,虽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却也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忍受。
他捂着头,嗷嗷嚎叫,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一脸的痛苦不堪。
“我要杀了你——”失态的庞俊臣抽出一柄宝剑,便要刺向少年。
杨珍冷冷的盯着他。
你若真敢动手杀我,我便将你劈成焦炭!
正在这时,却听大殿门口传来“哐当”声响,一个人跌跌撞撞摔了进来。
张观主!
只见他慌忙从地上翻了个身,也却不敢爬起,而是屈膝跪地,双手支撑在地上,对着门外连连叩首。
殿内众人看得傻了。
就连庞俊臣也忘记了杨珍这个仇敌,呆呆地望向门外。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属下,叩见殿主。”
门口,传来张观主诚惶诚恐的声音。
窦希常!
他,来了!
……
窦希常并不想这个时候出现。
可是,他不得不出现。
时间,回到今日清晨。
天佑峰,镇国殿
镇国殿门前有一块石头,高三丈,浑身青褐色,乃是凡间极为常见的青石。
然而这块石头,模样却像极了天佑峰,而且是浑然天成,没有丝毫人工雕琢的痕迹。
这是百年前镇国殿一名弟子在外游历时偶然发现,回来献给当时的殿主殷吕巷。
殷殿主大为喜欢,认为这石头乃是天佑峰佑护许国的象征,将之摆在大殿门口,视为珍宝。
然而这一天的清晨——
“轰”的一声,一只玉手化作的巨掌击在这块石头上,当即将它劈成两段。
“窦希常,你给我出来!”
镇国殿外,水虹真人双手叉腰,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副来着不善的模样。
一众弟子吓得纷纷躲避,有腿快的赶紧进去报告。
不一会儿,头发雪白的窦希常走了出来,看见水虹这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奇怪:
“水虹真人,我窦希常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你当然得罪我了!”水虹气势汹汹道:“你口口声声告诉我,你会处理,结果呢,现在人都被你们郡观关了起来,四五天都没有放出。这就是你的处理吗?你是不是觉得,老娘那么好糊弄!”
窦希常一愣,只是瞬息之间,他便想起是哪件事情。
“你是说你小徒弟的那个道侣吧!放心,关他几日,又伤不着他,到时他还是好好的做他的县馆馆主。那些捏造事实,肆意污蔑的人,我饶不了他们!”
“我呸!”没想到水虹丝毫不给面子,继续骂道:“窦希常,你肚子那些花花肠肠,我还不明白吗!你不就是想清理崇州的州宫郡观,找不到好的理由,所以坐看他们怎么演戏,怎么欺负我那徒儿的道侣吗?”
“告诉你,老娘最瞧不起你这种行为!好好一名修士,逆天争命的人,做的却跟凡间那些官僚一样,精于算计,蝇营狗苟,你窝不窝囊,害不害臊啊!”
“你堂堂一个金丹后期,又是镇国殿的现任殿主,有实力,又有名分,你怕什么呀!你想怎么做,就大胆去做呗!居然还跟凡人一样,玩什么官场谋算,真是没得让人笑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瞧不起殷吕巷吗?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窦希常,你可别让我瞧不起!”
水虹噼里啪啦一顿言辞,简直是毫不留情,如一记记耳光,接二连三打在窦希常脸上。
只是水虹所言,却毫无虚言,恰恰切中了他的心思。
前次青州伏击战后,他趁机处理了一批人,换上自己的亲信。结果在镇国殿激起极大的不满,有人甚至给远在瀚州的殷吕巷写信,呼吁他回来主持公道。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他想继续处理的崇州等地,只得暂且搁下,等待时机。
然后,他便听说了杨珍打人这件事情,也知道了州宫和杨珍的矛盾。
这让他大喜过望。这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契机,只要州宫在处理杨珍一案中表现不公,他便可以名正言顺,撤换掉那名宫主。
所以,他一直冷眼观察,按捺着没有任何举动。
然而现在……
……
窦希常脸一阵红,一阵白,胡子气得之翘,有那么一阵,他恨不得飞起一掌,将面前这个刀子嘴的婆娘一掌拍死!
当然,他很清楚,且不说他能不能一掌拍死人家,就算能,他也绝不能这么做。作为一名从客卿长老上位的殿主,水虹是他在宗门中为数不多的盟友之一。他岂能给自己拆台,做这等不智的事情。
“够了!”老头大喝一声:“水虹,这是我的地盘,你放规矩点!”
“怎么,你还要教训老娘吗?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水虹脾气上来了,当即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窦希常哪能跟她斗?
“轰!”他突然猛击一掌,将那已经断成两截的巨石,击成齑粉!
“水虹,你等着,老夫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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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窦老祖发威
窦希常那个气呀,他八百多岁的资深老金丹,居然被一个三百岁的小丫头找上门来,指着自己鼻子骂,偏偏自己还不能还手!
还嘴,那更会自取其辱!
他暴怒,他要发火,他要找人泄愤!
找谁呢?
还能找谁,当然是崇州那帮人!
当下,他一个人也不带,气势汹汹去了崇云宫。
殿主突然驾临崇云宫,顿时惊得宫中一阵鸡飞狗跳。
窦希常阴沉着脸,点了宫主司马权毅和选派房主事鲜容令的名字,让这二人跟随自己,然后坐着传送阵,一刻不歇的来到巫山郡观。
接着,便见到了正在殿外看风景的张观主。
张觅虽然没见过新任的殿主,但塘报中是见过画像的。再说,他认识司马宫主啊!看见宫主一声不吭,神色忐忑地跟在一名修为深不可测的老者后面,他哪还不知道是殿主来了?
惊得他一个站立不稳,当即摔进了殿中。
……
窦希常毫不客气的占据了主位。
“你们这是在审案子吗?”老头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齐将目光转向了庞俊臣。
此时庞俊臣已经从部分神魂湮灭的剧痛中恢复,见到殿主竟会大驾光临这种小地方,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妙。
“是。”他诚惶诚恐道。
“何案?”
“那个,巫水县馆主,涉,涉嫌构陷同僚一案。”
“构陷同僚?”
“是,啊,不——”
庞俊臣话音未落,只见窦老头猛地拍了一下案几。
“蓬!”庞俊臣的右臂倏地化作了一团血雾,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啊——”庞副主科捂着断口处,发出嘶声裂肺的惨叫。
殿中之人无不脸色大变。
手臂直接碎成血沫,就算是紫府修士,也无法重新接续。除非你踏入金丹,才可能断臂重生。
庞俊臣这辈子有机会晋级金丹吗?
几乎没有可能。
也就是说,他的这只手臂,这辈子,算是彻彻底底废了。
“构陷同僚,你当老夫是傻子吗?”窦希常看也不看庞俊臣,而是问向张觅:
“张观主,你跟我讲讲,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觅到这个时候,如果还不明白窦殿主来这里的目的,那他也白活了这一百八十年。当即擦了把冷汗,小心翼翼道:
“老祖,是,是一个叫方宏的修士,在巫水县涉嫌抢劫宦女,我们,我们找杨馆主,了,了解一下情况。”
“哦,原来如此,”窦希常似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脸色却又突地一变:“既然是审问方宏,这方宏又在哪里啊?”
好几个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方寞身上。
方寞畏畏缩缩出来:“回,回殿主的话,弟子方寞,是方宏的族兄,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窦希常打断:“你是巫水郡观的人吗?”
“这个,不,不是!”
“可有宗门公职在身?”
“没,没有。”
“既不是本地郡观的人,又没有宗门公职,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擅闯我郡观大殿的?”
“我,我是方宏的族兄,是代他来听案的。”方寞脸色苍白,战战兢兢道。
“听案?可我看你坐的位置,明显是在审案呀!”窦希常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站在身侧,一直默不作声的司马权毅:
“司马宫主,冒充郡观人员,意图干扰断案,该当何罪啊?”
司马权毅心里一跳,硬着头皮道:“死罪。”
“杀了!”窦希常喝道。
杀了?司马权毅打了个激灵,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窦希常。却见这位殿主正目光阴冷地盯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
如果我不动手,他不会连我也杀了吧?
会的,这老头凶神恶煞,肯定会的!
这,这算是要我交,投名状吗?
司马权毅冷汗直冒,再不敢迟疑,一只手高高举起。
“不!”方寞吓得魂飞魄散:“我是方家的人,镇妖殿伏虎堂方堂主的族人,你们不能杀我,啊——”
司马权毅划掌为刀,一颗人头高高飞起,正是方寞。
无头的尸身怦然倒地。
大殿内顿时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一名紫府家族的筑基修士,说杀就杀了。
审问这个姓杨的小子,居然让殿主如此愤怒!
难道这小子,是这位新殿主的逆鳞?
一时有不少人偷偷打量杨珍,眼中充满了惊恐、猜疑、后怕。
杨珍也同样惊呆了。
内心深处,同样惊惧不安。
别人看到的,或许是老祖对他的维护,而他看到的,却是低阶修士,在高阶修士面前,那如同草芥一样的命运。
人生无常,谁又能保证哪一天,自己不是处在方寞这个位置呢?
死得何其轻易,如同蝼蚁!
“方宏,钱坤二人何在?”窦希常扫视众人。
人群的目光,又一次投向庞俊臣。
这位断去一臂的副主科,此时伤口经过处理,已不再流血,只是失血过多,让他脸色看起来极其苍白。
“方宏,关在后山的庭院中。钱坤,他,他已经死了。”
“死了?”窦希常虎目一瞪:“怎么死的?”
“伤,伤势复发。”庞俊臣犹豫半天,支支吾吾道。
“蓬!”这次窦老祖连桌子也没拍,更不见手上有任何动作,但庞俊臣的一条左腿,也爆了。
“啊——”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庞俊臣,”窦希常一字一顿说:“老夫再问你一遍,钱坤,怎么死的?”
“被,被杀死的。”庞俊臣汗如雨下,再不敢有任何隐瞒。
“谁杀死的?”
“方,方寞。他,他说钱坤无依无靠,弄死了正好给,给杨馆主定罪。”
“哦,那你有没有参与啊?”
“这个,”庞俊臣捂着断腿,情知今日若是再遮遮掩掩,这位老祖是真会要了自己小命。
当下咬了咬牙道:“弟子,弟子当日给他行了方便。”
“那就是参与其中了?”
“是。”
“呵呵,哈哈,哈哈哈!”窦希常突然仰天大笑,震的大殿上瓦片一块块抖动,响声一片。
“张觅,这就是你治下的巫山郡啊!你看看,外人随意入殿,公然参与审案;主审之人更是参与谋杀证人。你,你可知罪?”
张觅自窦老祖进殿后,早已从地上爬起,此时一个哆嗦,扑通一声再次跪倒:
“属下,属下有罪!请殿主责罚!”
“既然知道有罪,回去好好写份认罪书,不得有任何推诿隐瞒!”
“啊?是,是!”张觅连连磕头,心中却是大为诧异。
难道就只要写份认罪书,没有别的处罚?
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了?
“司马宫主,”窦希常不再理他,对司马权毅道:“巫山郡观递交的审问记录,明显不合常理,你一个紫府宫主,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这,”司马权毅抱了抱拳,干脆道:“属下一时疏忽,没有仔细查看,愿受殿主处罚。”
“那好,你,主动请辞吧!”窦希常冷冷道。
“什么?”司马宫主又惊又怒。
张觅明显责任更重,却只是一份检查了事。自己不过是疏于核验,却要撤掉职务。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怎么,你不服吗?”窦希常斜藐着他:“实话告诉你,老夫就是看你不顺眼,你不滚也得滚!”
“你若不服,大可给你以前的主子写信,也可去找掌门,找老祖告我,老夫都接着……”
“只是,你又能耐我何?”
今早被水虹一骂,窦希常同样也被骂醒了。
是呀,水虹说得在理,老夫要实力有实力,要名分有名分,跟你们玩什么心眼啊!
我难道还不能随意撤换你们吗?
宗门现在正是危急之刻,用人之际,难道会因为你们几只小鱼小虾,撤掉我这个刚上任的殿主?
老夫过去几个月,还真是顾虑太多,想得太多!
第六十五章 杨珍立威
杨珍被撤销所有指控,当场释放。
不过,在他向窦殿主行礼致谢时,这老头却是挥了挥手,正眼也不看他,没给什么好脸色。
老夫挨那臭婆娘的恶骂,都是因为你这小子!
然而,窦老头这副举动看在张觅等人眼里,却有别的意味。
这个姓杨的小子,不仅是认识殿主,而且非常熟稔啊,简直就像是他家族后辈一样。
否则,窦殿主身为上司,连基本的礼节也不跟他讲?
这是因为关系太好,无需见外啊!
顿时,张觅等人,看向少年的目光更加忌惮,心中暗暗告诫,以后再也不要惹这小子!
杨珍当时恭恭敬敬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行完礼后,他谢绝了张观主等人提出的陪送,一个人返回巫水县。
……
见到走出来的少年馆主,看守传送阵的修士一脸惊讶,眼睛溜圆,嘴张的老大,仿佛见了鬼一般。
杨珍有些恼怒:“不认识本馆主了?”
那人恍若如梦初醒,立即换上一张讨好的面孔,口不择言道:“认识,认识,烧成灰也认识。”
杨珍又好气又好笑,懒得理他,迈步而出。
走了几步,看到一个认识的身影,正在扫地。
“春笋,早啊!”他脸色平和的打声招呼,这个时候还不到午时。
春笋正低垂着头,猛听见有人叫她,“哎”了一声,抬头一看却是杨珍,不由又惊又喜:
“馆主,你,你没事啦!”
“哟,盼着我有事啊?”杨珍开了句玩笑,突然瞧见少女眼圈发红,显然刚刚哭过,心中奇怪,开口问道:
“春笋,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没,没有。”春笋连忙摇头,眼泪却不自觉的滴落下来。
杨珍更加好奇,神识发散出去。他神识距离已达八十丈,正好可以触及到不远处的洞府。
蓦地,他目光一寒,那借给春笋的洞府,此时已打上了禁制,显然有人在里面修炼!
“谁占据了我的洞府?”他冷冷问道。
“啊?馆主,你,你都知道了?是,是梁姐姐安排的人,她说,说……”
“说什么?”
“说你回不来了,”春笋咬了咬牙,直言不讳:“她还说,我没资格用这么好的洞府,就将我赶出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
昨天?看来在昨天,已经有人提前得到风声,自己要在劫难逃啊!
突然,少年心中一动,想到另一件事。
“春笋,事情我知道了,你等着吧!”他朝少女扬扬手,脚步不停,向坊市走去。
……
彩云间,大门紧闭
杨珍来到后院方向,用神识感应四周情况,纵身跃入。
院内,果然又只有彩丝一人。
“铁柱呢?”少年声音冰寒:“又被他们抓走了?”
“少爷,”彩丝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诉说道:“昨日下午,宣慰室那个姓梁的,亲自带着人过来,说宗门已经回复,我和铁柱的令牌就是有问题。然后就将铁柱抓走了。”
“还威胁说再不识相,过几天把我也抓走。我出门打听,这才知道,你那天去郡观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有人信誓旦旦说你肯定回不来了。我很害怕,就连夜给小姐去了信。”
原来如此。
杨珍这时虽然还不清楚全部过程,但也能猜出,赵玥儿应是从彩丝这里得到消息,又去找了水虹。
至于水虹因此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气势汹汹去找窦希常算账的事情,却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梁行松,梁行翎,这两位姓梁的,还真以为自己会出事,一时半刻也不愿意等啊!
如此阳奉阴违,吃相难看,不知在往日,又做了多少仗势欺人的事情。
杨珍原本计划着,先清算梁家在梁家镇的罪行,在回头对付这二人,以免打草惊蛇。
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再放任他们如此胡作非为了。
他冷着脸回到县馆,当即传令:
“召集在县馆所有修士,大殿议事!”
……
这个时候,杨珍回来的消息,已经在县馆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惊喜,有人失望,有人嫉恨,也有人无动于衷。
不过,当六室管事及众属下来到大殿后,却无一不对馆主的回归表示了巨大的欢喜。
杨珍淡淡回应,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召集诸位前来,首先是通报方宏一案的处理情况。”少年馆主扫视全场,缓缓说道。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今日上午,窦殿主他老人家,亲自莅临咱们巫山郡观。”杨珍第一句话,就让整个会场变得落针可闻。
镇国殿殿主,堂堂金丹老祖!居然会光临咱们巫山郡,这么一个穷乡僻壤?
总不会是,为了咱们馆主而来吧?
有人猜到这个原因,却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杨馆主再出色,也不过是一个练气小辈啊!
然而,杨珍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终于相信,老祖,就是冲着这位馆主来的!
只听少年继续说道:
“在殿主的主持下,方宏一案,正本朔源,已经结案!”
杨珍声音平静。他陈述的都是事实,至于下面的人会怎么联想,那也由得他们。有现成的虎皮在此,干嘛不扯来用用?
“处理结果如下!”
“第一,方宏本人,逼迫宦女,行为不检,事发后又意图翻供,蒙蔽师长。着免去郡观事务科副主科一职,发配瀚州御魔殿前效力。”
在如今的许国,发配御魔殿,已经是更甚于发配灵矿的处罚,让许多修士闻之色变。
和作为援兵前往御魔殿相比,前者完全是另一种待遇。常常是作为敢死队,炮灰使用,殒命的概率至少高出十倍。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方宏一只脚,已经踏在黄泉路上。
大小梁,以及秦祥等那几日和方宏来往密切的人,心中不免惴惴。
“第二,钱坤,媚上欺下,私闯官衙,强抢宦女,罪不可赦!因其身死,免于追究。”
钱坤死了?有些消息不够灵通的,顿时心有戚戚。
“第三,巫山郡靖安科副主科庞俊臣,收取贿赂,伪造证词,谋害证人,还企图刑讯逼供,弄假成真,情节极其恶劣。着,立即处死。”
处死!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直接就这么处死!所有人为之骇然。
其实,按照庞俊臣的罪状,发配御魔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此人点数太背,正撞上窦老祖发威,被废去一手一腿。如此即便功力恢复,也等于半个废人,干不了什么苦活重活。
再者,你一个少胳膊少腿的人走到哪里,岂不都是在提醒大家,窦老祖是如何残暴吗?这不是坏他老人家名声?
所以,干脆趁这个时候处死,一了百了,还能立威。
庞俊臣要是早知道这个结果,也许那会咬紧牙,死也不肯交代吧!
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此外,崇云宫司马宫主,当场向老祖请罪辞职,老祖已经准了。还有咱们巫山郡观的张观主,也向老祖呈上认罪书,等候进一步的处置。”
杨珍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连喘息声都没有听到。
有人发配,有人处死,连咱们崇州的宫主都被撤了职,难道都是因为面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馆主?
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一时间,不管是早已屈服于少年实力的,还是口服心不服,暗中另有打算的,这一刻,都收敛起各种心思,再也不敢违逆他们的顶头上司。
杨珍心中冷笑,趁着这个时候,他宣布了另一件事:
“暂停梁行松宣慰室管事,梁行翎事务室管事一职,即刻生效!”
第六十六章 “我是你的外挂”(二合一大章求订阅)
梁氏兄妹心中不忿,尽管对杨珍极其畏惧,那梁行松还是小声问了句“属下有何过错”。
于是,杨馆主拿出铁柱被关押一事,质问为何阳奉阴违,终于让他们无话可说。
心怀鬼祟,自然也不敢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抗辩。
接着,杨珍宣布了任免人选:
“黑土月,拟任事务室管事一职。吕笙,拟任度支室管事一职。刘铁农,拟任宣慰室管事;张方昭,拟任教化室管事。”
“免去宣慰室副管事陈匡、事务室副管事何金游、度支室副管事秦祥三人职务。”
“以上任免,本馆主会呈报郡观批准。”
刘铁农和张方昭,都是杨珍上次面见的十二名驻乡弟子中,给他留下良好印象,认为是肯踏实做事的人。
原本他还想再考察一段时间,以免所用非人。不过现在事到临头,也只好先推出他们了。
以后还可慢慢观察嘛!时间长了,自己夹袋中总会进来人选的。那个时候不合适,替换起来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窘迫。
根据云霄宗规定,县馆之中,只有正副馆主和六室管事属于宗门弟子,由镇国殿委托下属的州宫或者郡观任命,不得随意从散修中招募。
其余职务,都是当地增设,不计入宗门弟子名额,其俸禄也由本地支付。
按照杨珍前世的理解,就是说,只有那八个职位是有编制的,其他都是临时工。
再加上十二名驻乡弟子,这就是云霄宗在巫水县的所有弟子。
不过驻乡弟子却是可以从散修中招募,一般只要干满三年,便有继续往上成为县馆管事的可能。
所以,对于那些渴求宗门弟子身份,企盼宗门修炼资源的散修来说,成为驻乡弟子,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当然,前提是有人愿意扶持你。
话说远了。总之,县馆馆主,对各室管事,可以暂停其职务,却没有任免的权力,需上报郡观。而如今,巫山郡观张观主自身难保,更不可能得罪杨珍。杨馆主现在上报什么,张觅绝对都会批复同意。
至于其他职务,任免之权都在馆主手里。故而杨珍如此宣布,即便有人心怀不满,也不敢当众质疑。
见无人反对,杨珍当即命令黑土月清理坊市这几年的纠纷,有不合理的尽皆改正,又命人传刘、张来县馆,然后在坊市发布公告,招聘二人离开之后空缺的驻乡弟子职位以及宣慰、事务、度支三室的副主事。
这一番命令颁布后,他终于有了空闲,当日下午便回了一趟云涯镇。
……
一日之后,杨珍返回巫水县。
和他一块回来的,还有一位花容玉貌的女孩儿,正是柳柔。
对于这位十六岁的少女来说,这十来天的际遇,可谓是因祸得福,否极泰来。
首先,是遇上了紫雪这位明师,在制符术上得以初窥门径。
符箓一道,知晓其理念方法不难,想要精通却并不容易。
不管是做为基本常识的调制朱砂,选择符笔,辨识符纸,还是绘符之前需要记忆符文,勾画线条,以及绘制途中如何凝聚法力、如何融合灵气、如何布局、如何点睛,还有贯穿整个过程的神识消耗等等,无不需要有很好的天赋和艰苦的磨炼。
而柳柔,恰好在这方面有极高的天赋。
她自幼学习绘画,本身已有相当的基础,尤其是描绘线条,常常能一气呵成,这正是关系到符箓品质高低的一个重要因素。
若线条不能一气贯通,形成闭环,朱砂中凝练的灵气便会不断流失。时间越长,灵气消散越多,这符箓的品质,也就越低。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五行灵体的体质。体内五行均衡,相生相克,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她体内自成一个小世界,神魂也因而非常坚实稳固,不易受外界摧折。
有这两点,只要以后坚持不懈,即便不能成为制符大师,至少也足以保证自身修炼所需。
所以在临走前,紫雪还送了她一支一阶上品的符笔,以及若干朱砂、符纸,还有一本《百符录》,囊括了云霄宗几乎所有一阶符图,嘱咐她回去之后勤加练习。
若不是因为修为太低,说不定就让小姑娘留在宗门,当她的侍女了。
不过,也幸好柳柔没有成为紫雪的侍女,否则,某位小仙草,估计就要发疯了。
……
这是今日上午,在云涯镇一座酒楼,几人正在喝茶聊天,然后就谈到了柳柔的资质。
“五行灵体,我没听错吧?快快快,把那位小姐姐送到空间来,本仙子要亲自检查!”
杨珍正偷偷抓着赵玥儿的小手,在那里逗弄呢,忽然脑海传来衣衣急促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大白天的,怎么送进来?这屋里可有好多人呢!”他当即拒绝。
赵玥儿、彩云、紫雪、蓝彩芳、柳柔,嗯,屋里人确实不少,一个个都是大美女。
“可是衣衣忍不住呀,五行灵体哦,啊啊啊啊啊……”衣衣在识海中大叫大唱,好像海里吐出的一连串泡泡。
杨珍也好奇了:“五行灵体,对你很重要?”
“对青石空间很重要!”衣衣解释道:
“你上次也见过,空间现在虽然五域俱全,但实际上有强有弱,极不平衡。有的在继续壮大,有的不断萎缩,长此以往,弱的区域,必将崩塌。”
衣衣提到的,正是他第一次与小仙草共用识海、分裂神识那次。当时通过衣衣的感知,他看到了空间五行区域的变化,对五行规则有了初步感悟,也发现了其中四域正在缩小的现实。
“到那个时候,你又只有回到火域这个热烘烘的地方,才能欣赏到本仙子的绝世容颜!”
“扑哧!”杨珍被衣衣的话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玥儿这时正在掐少年的痒痒肉呢,见他突然发笑,还以为是自己弄的,赶紧将手收了回去,正襟危坐,却又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珍连忙回了个无辜的表情。
好一会后,他才继续找小仙草聊天:
“难道五行灵体,可以帮助平衡空间五行?”
“光是五行灵体当然不行,不过,加上本仙子就够啦!”衣衣得意洋洋道。
随之,她向杨珍好好解释了一番。
原来,柳柔的五行灵体,固然只能平衡自身体内的五行。但是,她若来到空间,与衣衣对青石空间的掌控结合在一起呢?
没错,那个时候,柳柔的五行平衡能力,完全可以作用于整个空间!
什么意思呢?
就是青石空间现在五域强弱失衡,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状况,将得到根本改变!
换句话说,杨珍不用再苦苦去找齐五颗五行灵珠。哪怕缺少一两颗,在五行灵体日复一日的影响下,五域也将最终平衡。
而五域的平衡,也意味着杨珍可以在空间肉身停留更长时间,还有,衣衣化形的进程,也将加快。
当然,这个时间会很长。不过,若是柳柔修为能不断提高,这个时间也将不断缩短。
“柳姐姐的修为,你更不用担心。”衣衣很快说出另一个让杨珍惊讶的事实:
“灵根太短,会影响身体对灵气的吸收,不过,那是在外界。”
“在青石空间内,有本小仙子的协助,灵气可以源源不断地涌向柳姐姐。就像……”
“当日你一夜练气那样!”
衣衣提到的,还是杨珍在学童时代,一个晚上吸收了上百缕灵气,从而一口气突破三关一窍,直接进入练气期的往事。
那时杨珍灵根虽然已有一尺,但若没有衣衣的帮助,也绝不可能一次吸附那么多灵气。
而现在,七年多过去,衣衣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对空间的掌控同样与日俱增。
“在空间中,我可以让柳姐姐的修炼速度,不亚于天灵根!”小仙草愈发得意。
“所以,不管是为了空间,还是为了柳姐姐自己,你都不能让她被那个大姐姐抢走哦!”
杨珍又惊又喜。五行灵体,居然还有这种妙用!
随即,他想到一个问题:
“柳姑娘来到空间,是肉身还是镜像?”
“当然是肉身啊!”衣衣答道:“五行平衡这种逆天的本事,仅仅靠镜像,是做不到的。”
“可是,依我的修为和肉身强度,在空间尚且只能停留很短时间。她现在才练气一层,能停留多久?若是时间太短,那也没什么用吧!”
“柳姐姐跟你可不一样,”衣衣鄙夷道:“人家是五行灵体,五行灵体啊!自身五行平衡,在这空间,想停留多久都行!”
“这还没进空间呢,你就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真甜!”杨珍暗暗吐槽。
如果说赵玥儿是喜欢让人叫她姐姐,这小仙草,则是见了谁都喜欢叫姐姐。
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何既要柳柔知道空间的存在,又能与杨珍撇清,从而不会怀疑到他手上的青石?
虽说小姑娘现在才十六岁,纯真自然,但小石头事关重大,没有天长日久的交往,没有鲍子知我的情谊,他不会轻易将这个秘密透露给对方。
哪怕,她对空间再怎么重要,也不能。
对此,衣衣也表示同意。
不过,小仙草很快有了主意,她自信满满的说:
“这件事,就交给本仙子吧!”
……
正在杨珍和衣衣热烈讨论的时候,关于柳柔的去向,也摆在几人的面前。
“柳柔,你若还是同你凡人父亲在一起,不找个地方好好修炼,你这辈子就没指望了。”紫雪一脸严肃地说道。
柳柔垂眉不语。她不是没想过去县馆修炼,然而自身容貌不俗,一个弱女子很容易引起别人觊觎,除非——
她偷偷望了杨珍一眼,这个少年馆主,跟她以前见过的那些修士完全不一样。温文尔雅,待人和气,像个小书生……
也不对,那天晚上,教训那个贼子时,可是凶神恶煞,厉害得很!
若是他能……
想到这里,少女一颗心砰砰直跳,脸上一片羞红。
彩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顿时心中了然。
她悄悄传音给赵玥儿,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小姐。
“柳柔喜欢小石头?”赵玥儿皱了皱眉,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像,不是很开心。
在她心中,小石头是属于自己的,嗯,也属于彩云姐姐,不过,那是因为她们仨是一块长大的。
很小的时候就挤在同一张床上,早就是一家人啦!
可若是小石头再拉个姐姐妹妹进来,她就,有些不乐意了。
她听小石头说过,来县馆的第一天就将服侍他的侍女赶走了。
为此,她还是挺高兴的。尽管嬷嬷告诉她,小石头处在那个位置,事务繁多,不可能没有人伺候。
只是,彩云姐姐现在走不开啊!
如果小石头要找侍女,是柳妹妹好呢,还是其他什么人好呢?
说起来,柳妹妹也挺可怜的。
这次要不是小石头,她就被坏人祸害了。
如果在小石头身边,她应该会过得更好,修为也会提升更快吧!
这件事情,我该怎么处理?
对了,如果是嬷嬷,她会怎么做?
嗯,好像爷爷身边,女人也挺多的,有一个还生了爹爹。
爹爹身边好像也不止阿娘和何姨两个女人。
哎!
一时少女的心中,愁绪交织,竟不知如何反应。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杨珍的传音:
“小丫头,我想收柳柔做侍女!”
见女孩诧异地回过头,眼睛中隐隐有些莹光,杨珍心中一痛,加了一句:
“没你的同意,我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彩云!”
……
夜晚,巫水县馆
这是柳柔正式成为杨珍贴身侍女的第一天。
在许国,贴身侍女和主人,并不一定同床,但会睡在同一间厢房。
杨珍在里间,柳柔在外屋。
临睡前,杨珍送了她一颗中品灵石,说这是见面礼。
少女在担心、惊惶、又有些莫名其妙期待的情绪中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方才沉沉睡去。
不久之后,她蓦地惊醒。
不对,这不是馆主的房间,这是什么地方?
难道是在梦境?
可是,这感觉怎么如此真实?
四周是茂盛的草丛,生长着各种她认不出来的灵草,散发着清新好闻的香味。
而面前,正站着一位一身红裙的少女,看上去比她大一两岁。
“这是哪里?”柳柔惊恐地问道。
“小姐姐,这是在你自己的识海,”红裙少女一本正经道:“在你的识海中,其实有一个仙府空间。这是你自身最大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现在这个主人……”
“以前嘛,因为你身边灵气一直不足,这个空间没有激活。多亏你那个新主人,晚上送了你一颗中品灵石,所以,你进来了。”
“那,你又是谁?”柳柔惊奇地问道。
“我?”红裙少女傲然道:“我是你的外挂。”
第六十七章 本仙子从不骗人
“外挂?”柳柔樱唇张成圆形:“外挂是什么?”
“这……”衣衣一时语塞。这个词语她是听杨珍说的。因为对方经常对她说,你是我的外挂。
“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好像你在作弊一样。”小仙草绞尽脑汁回忆当初杨珍的解释。
“作弊?”柳柔更糊涂了。
“对呀,作弊,”衣衣一下子豁然贯通:“听说凡人科举时,若是作弊,被抓起来会挂在树上示众。嗯,这就叫做外挂吧!”
“哦。”柳柔更加懵逼。
她仿佛看到红衣少女被人挂在树上,一群人在喊她外挂的情景。
这应该挺丢人的吧?
可是她怎么…还挺骄傲的?
不过面前这个姐姐,不对,她看起来比我大,不过声音好稚嫩,又叫我姐姐,那就是妹妹吧。
面前这个妹妹,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让她心中的恐惧缓解许多。
“我进来了,还能出去吗?”她试探着问道。
“当然能啊!这是你自己的仙府,你只要告诉我你要出去,就随时可以出去。”
“那我现在想出去。”
“别急呀,”衣衣一下急了:“你不想在这空间修炼吗?告诉你哦,在这里面,你修炼的速度,至少是外面的三十倍!”
三十倍!柳柔美眸瞪大,一颗心砰砰直跳。
“只要短短四五天,你就能进入练气二层,再有一两个月,就是练气三层哦!”
“半年之后,你就可以冲击练气中期啦!”衣衣拼命蛊惑道。
柳柔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是爹爹告诉她的。
衣衣并没有注意,还在继续诱惑:“姐姐你在这里面,想修炼多久都成!”
柳柔突然笑了。
“外挂妹妹,”她问道:“你说,我来到这个仙府,是肉身还是神魂?”
“当然是肉身啊!”衣衣眨巴着眼睛说道。
“这个仙府,现在还在我识海吗?”
“一直在呀!”
“可我人都进入到仙府里面来了,难道……”她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这识海里面,还有一个仙府吗?那是不是还得有一个我呀?那个我里面,难道还有仙府?”
“如果这里面没有仙府,那我现在进入的,又是什么地方?”
衣衣懵了。
“外挂妹妹,”柳柔哀求道:“你放我回县馆吧!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行!”衣衣大喝一声。这次是真的急了。
两行泪珠从女孩的美眸中流了出来,柳柔无声的哭了。
衣衣更加手足无措。
“哎,别哭了,别哭了,”好半天后,红衣少女跺了跺脚,喊道:“只要你在这里修炼三个时辰,我就放你回去!”
“真的吗?”柳柔将信将疑。
“本仙子从不骗人!”衣衣拍着酥胸保证。
“你说话要算数啊!”柳柔认命了,乖乖盘膝坐下,开始打坐。
末了,她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外挂妹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你识海中的仙府。”衣衣嘴很硬。
……
半个时辰后,杨珍被衣衣拉入空间。
远远望见正凝神闭目,趺坐运功的少女,杨珍又惊又喜:“小东西,你唬住她了?”
“我怎么会唬她?”衣衣不屑道:“本仙子三言两句,就让柳姐姐相信,这里其实是……”
“是什么?”杨珍好奇道。他并不知道衣衣的计划。
“这……”衣衣小脸一板,不耐烦道:“哎,你就别管了。”
“好,我不管,我不管,”杨珍立马屈服,又打量几眼远方的少女,发现眼角对方还挂着泪滴。
“她怎么哭了?”
“这个,听说自己马上就要突破,激动的哭了。”衣衣小脸一红,还好她穿着红裙,看不出来。
“哦,”杨珍暗暗为柳柔高兴,接着问道:
“以后我在这片空间行走,会不会被她察觉?”
“这你就放心吧!”衣衣说道:“这片空间被我掌握,即使你走到她三尺之内,她也不会发现。除非,她修为比我还高。”
“那就好!”杨珍放下心来,总不能因为柳柔,影响到自己进出空间吧。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你修为也比我高呀!将来不会有什么东西,也瞒着我,不让我察觉吧?”
“嘿嘿,难说哦!”衣衣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得意地笑了起来。
忽然,她朝少年扑过来,抱住他,瞬间钻入他身体中,二人识海融为一体。
杨珍再次俯视整个青石空间。
他的目光立即转向修炼中的少女。只见有五种色彩的灵气,红色最粗,绿色次之,其余皆细如丝线,正从空间的五个角落,涌向少女。
又见少女的丹田之处,正有五彩灵气生成,皆同样粗细,同样朝着五处边角扩散而去。
一呼一吸间,五行渐趋平衡。
五行之道,相生相克。其过弱者,宜生宜助,其过盛者,宜克宜泄。
也许,这就是天道吧。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杨珍口中喃喃,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识海深处,小仙草幽幽说道:“哥哥,你看,衣衣什么都没有瞒着你哦。”
一颗记录着刚刚和柳柔对话的小珠子,悄悄躲到了识海深处。
……
杨珍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柳柔已经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他的外衣。
少女容光焕发,眉间隐隐有莹光闪烁,这是修炼之后,精气神饱满的表现。
见男儿正在观察她,柳柔俏脸微红,有些紧张地将衣服递了过去。
“这些事,以后我自己来,”杨珍接过衣服说道:“平时你忙你的,偶尔帮我跑跑腿,叫个人什么的,其他不用做什么事情。”
“是。”
“我那个洞府,你和春笋轮换着使用。”杨珍继续吩咐。
“哎。”少女又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想着,这个洞府,我还需要吗?
杨珍没有注意,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不修炼的时候,多回去陪陪你父亲。”
“还可去坊市逛逛,有什么新鲜事告诉我。”
“多和大家交朋友,有人不方便跟我说的,可能会跟你说。”
“但不要打着我的招牌,欺负别人。”
说到后面,语气渐渐严厉,柳柔顿时收敛心神,认真聆听。
第六十八章 再赴梁家镇(一)蒋母死了
上午,杨珍将六室管事召集过来,当场处理了几件事务。
首先,是关于部分管事的任免。
前日在他离开巫水县不久,郡观的回复便到了,这效率可谓极高。其中四个职位的调整,大小梁的免职,几乎是一字不改,全部通过。
而刘铁农和张方昭,在得到县馆的通知后,已于昨日赶到了县城。
这二人,一个出任宣慰室管事,一个是教化室管事,一下成为县馆最重要的几人之一,尤其是宣慰室管事,管理全县好几百散修,权力很大。
对此,两人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此时被杨珍叫过来开会,才终于确信这不是在做梦。
面对着情绪激动、容光焕发的二人,杨珍好好的勉励了一番,鼓励他们认真做事,也警告不要胡作非为。对此,两人都是唯唯诺诺,不敢说半个“不”字。
杨珍也不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内心,不过来日方长,他们又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事,相信他们也分得清利害,守好自己的本分。
接着,便是招募两名驻乡弟子的事情。据黑土月报告,这两日在坊市已经收到十余人的申请,还有好几个来打听情况的。看来这驻乡弟子的身份,在散修中还是有一些吸引力的。
杨珍也没提什么具体要求,只是要黑土月和每名申请者都谈一谈,做好谈话记录,可以事先准备一些问话的题目。最后确定四到五人,由他最终面试敲定。
整个流程,就如前世公司招募新职员一样。
最后一件事,则是询问黑土月这两日清理坊市往日纠纷的情况,没想到这么一查,还真发现不少问题。
梁氏兄妹,一个负责修士的登记,相当于掌握着这些人的档案;另一个直接管理坊市。于是稍有不合他们意的,动辄便是说对方履历有问题,将人扣住。而散修因为四处游历,往往会有某段时间说不清去向,因此而被抓住,最后不得不屈服的,比比皆是。
甚至有些毫无背景的,为此家破人亡,丢了性命,也毫不稀奇。
而有背景的,他们也会小心试探。比如铁柱这种看着有百兽殿做靠山,来头很大,若是几次试探,百兽殿都没有什么反应,那后面会怎么做,就不好说了。
即使百兽殿派出人手,他们借助地头蛇之利,经常也能占些便宜,从对方嘴里抢些食物。
真可谓是胆大狂妄,不知死活。
“这二人现在何处?这两天可有什么举动?”杨珍翻看黑土月送来的卷宗,抬头问道。
这里面有好几件案子,若是证据确凿,已足够将他们定罪。即使是现在,也可以先行缉拿,加以审问。
“他们前日被你暂停职务后,就双双返回梁家镇了。”黑土月答道。
“哟,跑得倒是挺快。”杨珍心中冷笑。
索性再去一趟梁家镇吧!
那个黑土柳丘当日被他留在镇上,不知情况如何;戚老头那边,赎出儿子后家里若是收拾好了,可顺便带回来;还有陈茹那边,也可以去看望一下。
想到这里,他吩咐众人,自己要出门几日,县馆事情暂由黑土月负责,重要事情则由她召集众人一块决议。
“上面也该派一位新的副馆主过来了,否则以后自己还要走遍十二乡镇,不可能都由黑土月负责,她毕竟修为太低。”杨珍思忖道。
会后,他找黑土月要来梁行翎的资料,然后回到庭院,当即要柳柔将上面的画像临摹一张,他打算拿给蒋母认认。
后来他回想蒋母的对话,愈发感觉,老人很可能见过儿子口中的那位“仙女”。
想到自己这一走,短则三日,长则十天半月也不好说,将柳柔留在家中,不仅耽误她修炼,也影响青石空间正在进行的五行平衡,于是索性将这位女孩儿也带上了。
……
飞舟行驶在蓝天白云之下。
梁家镇相距千里,需两个半时辰,路上有柳柔这么一位赏心悦目的美女陪伴,倒也不嫌寂寞。
尤其是交谈中,他发现这名女孩子冰雪聪明,不知是不是遗传了她进士父亲的才智。不仅才学不让须眉,有时自己偶尔讲出的一些前世概念词汇,她也能很快理解。
“馆主,家父说你上次给他念过的那些诗句,可谓字字珠玉。可惜好些都只有一两句,就如神龙潜于云海,偶现鳞爪,惜乎不能观其全貌。”
随着两人渐渐熟稔,少女胆子也大了,当即羞红脸要求道:
“不知馆主可否将整首诗句说出来?”
“哦?你说的是哪首?”
“自然是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
原来,昨天柳柔返回巫水县后,马上回家看望了父亲。父女俩这次分别十多天,期间也历经坎坷折磨,不由相拥痛哭。
随后,柳柔将自己成为杨珍侍女的情况告知父亲,原以为一向清高的父亲会大力反对。没想到,老人不仅没有反对,还全力支持,并且告诉女儿,杨馆主文武全才。
然后,他就谈起了当日席上那些诗句。柳柔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父亲那些时日一直念叨的诗句,竟出自自家这位馆主之口。
“只恨阿爹当时有些失态,忘了询问整首诗句,你这次见到杨馆主,务必将那些诗全文要到!”
“尤其是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有了这首诗,还有哪个宵小敢嘲笑阿爹!”
“如果你没要回来,老夫便是一根绳子吊死,也绝不允许你去做侍女!”
老头最后恶狠狠威胁道。
在许国文坛,家族中若有女儿,成为一名大文豪的侍女,是件非常风雅的事情。柳柔心知肚明,爹爹是要用这首诗,去堵住那些人的嘴。
当然,这些弯弯窍窍,柳柔不会跟杨珍说出来。
“好!”好在杨珍没有让她失望,非常爽快地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首词念完,女孩眼中泪光闪动,看向杨珍的目光,却是愈发羞涩。
……
两人来到梁家镇时,已是未时之后。
杨珍在郊外收起飞舟。为避免麻烦,他们在飞舟上都做过化妆。杨珍伪装成一位四十多岁,相貌平平的中年人。柳柔则妆扮成他女儿,不过脸色黝黑,身材臃肿。
通常乡镇城寨的出入口,都不会有检查修士有无法力的阵法,他们以平民身份,顺利地通过了城门检查。
七转八拐之后,来到了蒋宅所在那个小巷。
大门紧闭。
“咚咚!”柳柔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答。
“你们是谁?”隔壁院门打开,一个少女伸出头问道。
杨珍定睛一看,这少女正是那日见过的黄小娥。
“蒋伯母不在家吗?”杨珍问道。
黄小娥神色一变,脸上露出凄然之色,正欲开口。
这时,却听衣衣说道:“哥哥,这个屋子,五天前发生凶案,里面的老婆婆被人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