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雕花的冬瓜糖
这部《我的外挂是株仙草》,迄今快百万字了,对我来说,若不是因为兴趣,很难坚持下来。
所以,在这小说中,常常会有一些与剧情关联不大,却是我自己乐趣所在,并因此花费大量笔墨和时间去描写的事物。
比如,最新这章中的犀儿糖,就是如此。
犀儿糖这个想象,来自于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点心。
这点心叫冬瓜糖,不过,它与市场上常见的冬瓜糖并不一样。
市场上常见的冬瓜糖,乃是去掉外皮,以里面的果肉与糖水浸泡而成,吃一两块还可以,吃多了则太过甜腻。
而我记忆中的这种冬瓜糖,保留了冬瓜青色的外皮,并且这外皮上还雕刻有花纹,非常美观,味道也很独特。
相比于白色的果肉,冬瓜皮比较硬,浸泡糖水后虽然也有甜味,却没有那种甜的发齁的感觉。而且因其硬,也更有嚼劲,甜味中还带着冬瓜本身的甘淡口味。
实在是想念啊!
只是以前多次百度,却一直未能找到实物照片。今天心念一动,改了一个字,将“雕刻冬瓜糖”的关键字,改成了“雕刻冬瓜皮”,然后就找出来了。图片上这张,正是我老家的特产,和我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参看彩蛋章图片)
离家多年,居然不知道老家的乡下中,这点心一直还在啊!
……
好了,有感而发。
最后再说说这部小说,我一直在致力于描绘一个我想象中的仙侠世界,以及其中的风土人情,所以和平常的修仙文不一样,升级斗法不是全部,节奏也比较平缓。还是希望大家继续喜欢支持!谢谢!
PS:不是带货。所以听了我的介绍,如果真对这刻花的冬瓜糖有兴趣,自己去百度。
第四十二章 黑沃乡(三) 冥钢石
衣衣所说的那块巨石,在百丈开外,以杨珍此时的神识,尚不能探知。
他准备悄悄摸过去,将这两条蛇擒获。
正走了两步,就听“噼里啪啦”的响声从巨石那边传来。
难道这就是所说的天雷,威力也太低了吧?
这时,只听那二哥急道:“响鞭蛇,那里有响鞭蛇!”
接着又喊道:“不要过去,有雷电,危险!”
怎么回事?杨珍好奇地看向他。
“那是响鞭蛇拍击地面的声音,”这名老猎手解释道:“响鞭蛇每当交尾结束,就会陷入极度的狂躁兴奋,拼命甩动长尾……”
“有人说,就是因为这妖蛇动静太大,惊动了山神,才会降下雷电惩戒。”
杨珍脸上露出理解的微笑,心中却是丝毫不信。这个世界,因为修士的存在,什么山神之类的传闻,反而不如他前世那么流传。
原因很简单,假如真的有山神,那该是什么境界?
化神吗?你都化神了,还用窝在这里当个山神?称霸一方不好吗?
二哥尴尬地笑了笑,显然也清楚这种说法站不住脚。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不管是真是假,这天雷山上的雷电,的的确确是发生在这个季节。还是,离远些安全……”
他的建议,杨珍最终听从了一半。
他走到离巨石大约七十丈的地方,在那里以神识继续观察。
只见两条通体漆黑,身躯都超过两丈的妖蛇,正在遥遥相望。
其中一条在一块平地上来回舞动,不时将长尾甩出,击在旁边的山石、地面上,发出阵阵噼啪声,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杨珍略感讶异,以这妖蛇拍击时的力度,那些山石、地面居然都没有开裂,也不知是何材料。
另一条妖蛇身体稍显臃肿,趴在十数丈远的草地上,懒懒地看着雄蛇的表演,不时将蛇信吐出,发出呲呲声响,也不知是在称赞,还是鄙夷。
杨珍看得好玩,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也不急着去抓捕它们。
雄蛇似乎受到某种刺激,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暴,长尾如幻影般连续打在地面,噼啪声愈发急促细密。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轰!”当那条雄蛇的蛇尾又一次甩在地面时,地上忽然闪出一道亮光,接着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雄蛇被炸断成数截,当即殒命。那雌蛇似是受了惊吓,蛇头一缩,钻进草丛中,一溜烟跑了。
“天雷,天雷!”远远听到二哥的惊呼。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天雷啊,杨珍恍然大悟。
此时那块平地已炸出一个浅坑,碎石洒了一地,空气中留有淡淡的焦味。
杨珍毫不迟疑,朝着那坑洞走去。
根据自己的判断,爆炸当是由雄蛇拍击地面引起的。现在雄蛇已死,爆炸应该不会再次发生。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靠近,神识疯狂的探向四周。
终于,他到达坑洞旁,捡起一块碎石,仔细打量。
很快,他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冥钢石。
……
冥钢石是一种奇特的石头。
首先,它非常坚硬。黑沃乡城墙的一些要害之处,就有大块大块这样的石头镶嵌其中。
甚至,还有人将其制作成石甲护在胸前,足可以抵挡强兵利刃的冲击。
若不是因为这石头在盐水的浸泡下会变得松软,它的用处还可更大。
当然,对于修士来说,感兴趣的是它另一个作用。
它能吸收灵气。
假如你将一颗灵滴放在某块冥钢石旁边,过上三五天后,这颗灵滴将化作一团粉末,其中的灵气已尽数为旁边的石头吸走。
只不过,冥钢石吸收灵气之后,除了变得更加坚硬,看不出任何变化。
它的这个特性,按说可以炼制成某些法器,用于汲取阵法或者禁制的灵气,从而使阵法失去效用。
遗憾的是,冥钢石吸取灵气的速度,实在太慢,而且很容易达到饱和。有人计算过,一个二阶的防御阵,如果用这种石头破坏,起码需要上万斤,耗费数月时间,才能奏效。
所以,除非是发生那种大规模、长时间的围困战,否则,这石头还真派不上什么用场。
……
“以前从未听说过冥钢石会爆炸,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里的冥钢石,发生如此剧烈的爆炸?”
杨珍摩搓着手中的石头,陷入了沉思。
自从六年前让陈富真打造出第一把手铳,后来在丹器院,经过精通炼器的师兄不断改进,他现在的空间中,已经有好几个版本的手铳,或者说,手枪了。
只可惜,都不堪用。
并非是枪的原因,而是火药。
尽管木炭、硝石和硫磺都不缺,然而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地灵气的存在,导致火药爆炸的威力,远不如在它地球的表现。
不要说一阶妖兽,就是那些不入流的,射出的子弹也根本穿不透它们的皮肤。
“难道凡人,在面对兽潮时,就只能依靠手中普通的刀剑,以及有限的几架床弩去应对吗?”
“凡人,就不能有一种足以自保的武器?不需要多厉害,只要能打得死一阶妖兽,就足够应付大多数兽潮了。”
为此,他又特地去寻找过其他爆炸物。但这些能发生剧烈爆炸的东西,无一不与灵石有关。也就是说,即使用它们做成子弹,也只有修士才能激发。凡人,无能无力。
这让他大失所望,一度以为再也不会找到。
然而今天,这块爆炸的冥钢石,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到底是什么原因?是剧烈的撞击,还是冥钢石发生了变化?”
杨珍呆呆地望着脚下这块冥钢石地面,目光逐渐聚集在那一簇簇被拍击成粉末的黑苔……
难道是……
他眼睛蓦地一亮。
……
黑土月终于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发现少年正趴在地上,小心地搜集着一堆堆黑色的粉末,又将一块块切割下来的冥钢石扔入储物袋中。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好奇问道。
“在找寻一种宝贝。”杨珍笑着回答。
第四十三章 黑沃乡(四) 巫女多情
今天是四月初八。
在巫族,这一天是姑娘节,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
当晚,在村外一座小湖边,举行了盛大的篝火宴会。
参加者有村长,捕猎队成员以及全村所有的青年男女。
杨珍、黑土月和卢小山,作为嘉宾,被特邀出席。
晚宴非常丰盛,除了霭山村特有的黑饭、米酒、犀儿果外,还有大量捕获的猎物,不少正是来自杨珍那一队今日的收获。
一群身着霓彩绣衣,佩戴着各种熠熠生辉,银帽银簪挂牌手镯等饰物的妙龄少女,在村里最英俊的一群小伙,吹着竹制乐器,敲着铜鼓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夜色下,她们仿若仙子下凡,舞态生风。含情脉脉的目光,在几名嘉宾脸上一一扫过。
相貌俊朗、高居主座的杨珍,自然成了她们最关注的对象。
不时有大胆的少女,端着一杯满满当当的米酒,款款上前,向少年敬酒。
杨珍来者不拒,这种凡间水酒,就是喝个千杯万杯也难不倒他。
这客人如此豪爽,村长捻着胡须哈哈大笑,少女们也愈发热情,敬酒的人流络绎不绝。
冯彩妹家的阿竹和阿枝也在其中。那当姐姐的胆子更大,待杨珍仰头喝下酒,将酒杯递还给她时,一只小手趁机在男儿手心中挠了挠。
杨珍诧异地看向她。阿竹美目眯了眯,樱唇悄悄向远处的黑暗努了努,对着男儿又是妩媚一笑。
杨珍不明所以,一脸憨笑。
阿竹跺了跺脚,又哀怨的瞥了少年一眼,失望地走了。
“她这是做什么?”杨珍悄悄问身边的黑妹。
黑土月捂嘴轻笑,好一会儿才说:“这骚妮子,邀你宴会后去那边草地玩耍哩!”
“啊!”杨珍再是迟钝,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当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去,不去!”
“又不用你负责,你慌什么?”黑土月白了他一眼:“咱巫族的女子,敢爱就爱。人家这是看上你了,你若愿意,就去回敬她一杯酒。若不愿意,不搭理便是。”
……
晚宴戌时开始,热热闹闹了将近一个时辰。
当一群带着木制面具和兽皮面具的捕猎人,吟唱着杨珍听不懂的歌词,踩着特定的步伐,结束完他们的表演后,村长长身而起,来到场中,将杯中酒洒向大地,口中念念有词,祝愿村寨世代昌盛,人丁兴旺。
上千人发出轰然欢呼声。
宴会至此结束。
人群向着湖边涌去,仿佛约定好一般,由男子举着火把,姑娘跟在身边,开始绕着小湖行走。
无数火把在夜色中摇曳游动,仿佛一条长长的火龙。
“咱们也走走吧。”黑土月发出邀请。
杨珍自无不可,从空间取出一根玄阳木,屈指一弹,一簇火苗附在木头顶端,熊熊燃烧。
“你是火灵根啊!”黑土月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嗯,还有木灵根。”杨珍含糊回答。
“你呢?”
“我是五灵根。”黑土月显得很沮丧。
“我有种丹药,可加快修炼速度。”杨珍刚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嘴快。
这世上四五灵根那么多,自己就算没日没夜地炼丹,又顾得了几个?
“真的?”黑土月美眸睁得溜圆,一脸惊喜地望着对方。
“嗯,”既然话已出口,杨珍也不好藏着掖着,随手取出一瓶护舒丹递给女人:
“这丹药可帮助你丹田扩张速度增加一倍,没有任何副作用。”
“这个,”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要告诉任何人。”
“嗯!”黑土月眉开眼笑,兴奋地紧紧握了握丹瓶,将它放入储物袋中。
再看向杨珍时,目光中带着一丝羞涩,还有甜蜜。
杨珍却是浑然不察,他正好奇地望向游湖的队伍,慢慢的,他发现火光越来越稀疏。
“没有风啊,怎么火把就熄灭了?”他自言自语。
黑土月在旁边听见,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
“怎么了?”杨珍挠挠头,蓦地想起她方才说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自己弄熄灭的?”
黑土月窃窃偷笑,脸颊飞起一道彩霞,还好在夜色的遮蔽下,无人注意。
杨珍神识四散,终于发现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树林里、岩石后,甚至还有大树上,到处是——
嗯,熄灭的火把。
以及各种原始野性的声音。
听着这样的声音,身边还跟着一位大美女,杨珍有些发窘,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黑土月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沿着湖边行走,也没有人说离开。
围着湖畔的火把,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下寥寥几处,宛如黑夜中的星光。
气氛愈发暧昧。
“其实,我是故意跑回来的。”不知多久,黑土月主动挑起话题。
“嗯。”杨珍应了声。
“是方师兄逼迫我离开的,他想动用府库的灵石。”
“嗯。”
杨珍一言不发,默默听着,到得后来,变成全是女人在诉说。
“他说,咱们府库有这么多灵石,应该去购置一些法器、丹药、符箓。他还说,可以介绍郡城的商家给我认识,还暗示我,一起发财……”
“我没理他。后来,他,”女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是有些迟疑,终于,她还是接着往下叙述:
“他还要我做他的女人,说以后送我去黑风谷晋级,还有极品的培元丹,甚至,将来还有筑基丹。”
“我根本没搭理他!他这种人,我瞧不上!”
黑土月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她顿住脚步,侧过头看着杨珍。
杨珍也停了下来,好奇地望向她。
黑夜中,女人一双美眸灿若星辰,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毅然道:
“我们巫族姑娘,敢爱敢恨!方师兄那种人,我不喜欢!”
“杨师弟,我喜欢你!昨天我还不喜欢。当时你跟在后面,我以为你和方宏是一样的人。可后来,听了你的誓愿,跟着你在这村子走街串巷,我发现,你是个做事的人,是真心希望大家好起来的人。”
“你就像我们黑沃乡的土地一样,是个胸怀广阔的男儿!”
“我,喜欢你!”
黑土月说完,酥胸剧烈起伏,眼睛却是毫不退缩的望着少年。
杨珍呆滞了。
“我……”他喃喃自语,一时不知怎么拒绝。
“我有道侣了。”他说道。
“我不在乎!”女人眉眼含笑。
“我……”杨珍咬了咬牙,狠心道:“我不习惯。”
一抹失望从黑土家的明珠脸上掠过,随即,她展颜一笑:“好啦!姐姐逗你玩的,杨——师——弟。”
她似乎没有生气,杨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时再继续走下去已经不合适了,他正想提议回去,忽然眉头一皱,伸手一抓。
一张纸鸢出现在手中。
“杨馆主,救命啊!柔儿,柔儿被他们抓走了!”
纸鸢打开,柳县令惊惶苍老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
第四十四章 站队
“柔儿?”杨珍脑海一转,已想起当日送柳县令回县衙,那个惊鸿一瞥的美丽少女。
“她被人抓走了?”
杨珍抬头望了望天色,此时已是亥时。纸鸢飞过来的时间大概是一刻钟,再加上自己赶回去的时间,恐怕得子夜了。
事不宜迟!他当即祭出飞舟,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黑土月在后面喊道。
“县衙,”少年头也不回,跳上飞舟:“柳县令女儿被人抓走了,我要去救人。”
“我跟你去!”黑土月跳了上来。
“你……”杨珍有些着急。救人如救火,飞舟每多一个人,速度就会慢上一分!
“从霭山村到县城,有八百里,中途经过黑沃乡,”黑土月急促道:“我让爹爹在那等你。他来驾驭飞舟,速度更快,而且……”
她说出少年急切中没有考虑到的问题:“你初来巫水县,不熟悉路,别走岔了。”
杨珍冷汗上来了,黑土月说得有道理,欲速则不达!
“好!咱们走!”
飞舟迅速腾空,在夜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虚影,倏地远去。
……
黑土月手脚麻利,马上往黑沃乡方向发了一张纸鸢,然后指引着杨珍,向北方飞行。
不到三刻钟,飞舟来到黑沃乡上空,遥遥便见一道剑光靠过来,剑上站着一位黑衣袍服的男子。
正是黑土沃明。
待到近前,他二话不说,纵身跃上飞舟,从杨珍手中接过控制机关,继续朝北方疾驰。
同样是操纵二阶中品飞舟,筑基修士比练气修士可就快得多了。杨珍方才全速行驶,也不过每时辰六百里,此时在黑土家族长手中,又不计较灵石的损耗,舟速瞬间提高到一千里。
六百里路程,总计花了五刻钟,再加上之前的三刻钟,到达巫水县城时,时辰差不多子时左右。
杨珍心急火燎,正欲指挥飞舟朝县衙方向驶去,却见一道剑光,从城门方向迎了过来。
“请问是哪位道友,夜闯我巫水县?”来人大声喝道。
云霄宗规定,修士进出城池,须得出示令牌,走城门通道。像这种直接闯入城中的行为,通常情况下都不被许可。
若是强闯,说不得会被当做敌人。巫水县甚至会开启护城大阵,迎击强敌。
“成家的小子,不认识叔叔啦?”黑土沃明神识更强,已提前感知到来人是谁。
“原来是黑土族长,小侄有礼了。”成昱遥遥拱手,一边劝阻道:“只是宗门有令,任何人不得……”
说着说着,他噎了一下,已看清楚杨珍的模样。
“杨馆主,”他客气的拱拱手,又朝黑土月招呼:“阿月妹子。”
“诸位这是去哪儿?”他靠过来问道。
杨珍心念一动,原本他是想直接找柳县令,现在靖安室的管事在此,从他这里,想必也能打听出来。
“柳县令家的女儿被人抢走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吗?”他冷冷问道。
“这……”成昱心中大呼倒霉。
从飞舟的遁速中,他看得出应该有筑基修士在其中。以他想来,这不是梁家,就是黑土家的族长长老,这么晚急匆匆必定是有急事。到时他通融一下,放人家进城,自己怎么着都能落点好处。
想不到竟是新来的馆长!
而且,看这气冲冲的架势,来者不善啊!
我怎么遇上这事了,现在该怎么办,站在哪一边?
见他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杨珍心中已有了答案,当即逼问道:
“是不是方宏做的,他在哪里!”
成昱脸色更加难看,迟疑不决。
黑土沃明在接到女儿纸鸢时,只被告知:“杨馆主有急事回城,乘二阶飞舟。阿爹你修为高,帮个小忙,送他一程。”
等上了飞舟,三言两语弄清事情原委后,他不由心中大骂:
女大不中用,阿月你这是坑爹呀!
以他的人生阅历,哪还猜不出,敢在县令头上动土抢人的,除了县馆那位新来的方主科,还能有谁?
早知道是这种事情,他打死也不会掺和!
可是现在,已经被女儿骗上飞舟,再要退出,那就是赤果果和这少年翻脸了。
权衡之下,他决定赌一把,支持这位年轻的馆主!
信心,一则来自昨天和杨珍的把臂同行,对他实力的忌惮。
二则来自交谈之中,对杨珍这个人的认可。
当然,女儿的因素也不能不考虑。
既然选了边,就得干脆利索,所以这一路上他是使出了浑身法力,几乎一刻也没歇着。
而现在,他更要帮人帮到底,来说服面前这个靖安室管事。
“昱儿啊,”他唤对方的小名:“人家来头再大,三个月后也得走。今后这巫水县是谁说了算,你可要分得清楚啊!”
“至于对方的修为,”黑土沃明唰得抽出一柄宝剑:“都是筑基二层,你黑土叔叔正想比试比试!”
成昱大吃一惊,黑土家这是押上一切,也要站在杨馆主这边啊!
这姓杨的来巫水县才几天,怎么就能让一个筑基家族服服帖帖支持他,难道,还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他脸上神色变幻,心头天人交战,愈发不能决断。
杨珍却是不耐烦了,成昱等得起,他可耗不起这时间,当下厉喝道:
“成昱,你莫要自误!方宏到底在那!”
这一声厉喝,他将神识集于一束,已带有神识刺的雏形,瞬息间冲进成昱识海,将里面震的嗡嗡乱响。
成昱大骇,这位新来的馆长,神识如此强悍!
虽然他是练气九层,对方才八层,但他确信,若是交手,仅凭刚才这下神识冲击,他便不是一合之敌。
顷刻间,他做出了决断。
“方宏就在县馆,馆长请随我来。”
飞舟向着数里外的县馆,如离弦之箭,顷刻而至!
……
县馆,后山一间庭院内
方宏得意洋洋的来到女子面前,伸手托起对方美如白莲花瓣的下颌:
“柳姑娘,这一局你输了,可不能抵赖哦!”
手指摸向玉颈旁的衣襟,轻揉慢捻:
“你说,是要我动手帮你呢,还是你乖乖的自己脱呀?”
第四十五章 绝色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
在百旺楼三层的一间雅室内,一场宴请正在进行。
参与者有方宏、钱坤、梁氏兄妹、秦祥、成昱,以及一名姓程的商人。
方宏高居主座,表情非常惬意。
就在刚才,他们和这名程姓商人敲定了一笔买卖。
这位从郡城来的商人,将在一个月内,向巫水县馆提供标价五万灵石的丹药、符箓、法器等物。
这笔买卖若是做成,他方宏,差不多能挣百块中品灵石。
当然,宴会上的这几位,还有郡城那边,以及州城的贾执事,都少不了好处。
有财大家一起发嘛!
说起来,能成为这巫水县馆的太上皇,得亏自己机敏啊!
那天宴会上,若不是看出贾执事对那姓杨的小子笑里藏刀,他特地找了个机会,将当年和杨珍的恩怨说给对方,这等好事又怎会落在他的头上?
正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嗯,这话好像还是听杨小子说的。在郡城当一个副主科,哪有出任一方,大权在握来得舒爽?
尤其是,还有大笔灵石可以捞取。
短短两日,他便盯上了巫水县的府库。
崇州为了防范兽潮,每个郡县的府库都要求有一定的灵石储备,以待危机来临后做为征召、赏赐、抚恤、重建等的费用。只不过这个数量,视各地情况不同,没有一定之规。
巫水县府库积累的灵石已超过十万,他准备这次花掉五万,三个月后临走前再用个四万多,最后给那杨小子留个一万的整数,也算仁尽义至了。
当然,作为聪明人,他不会鲁莽行事,给人留下口实。明天县馆例会上,提议采购的将是靖安室的成昱,以及事务室的梁行翎,自己只需要顺水推舟便可。
待到三个月后,一两万灵石到手,至少筑基五层之前的修炼资源,他都不用发愁了。
想着就来劲啊!哈哈!
这巫水县,还真是来对了!比起当年在宗门,简直是天差地别。
哦,也不对,有一点却是大大不如水峦。
……
正所谓“饱暖思银欲”,正事敲定,大家随意闲聊,说着说着,方宏忽然发出一声长叹。
梁行翎一直对他暗送秋波,听见这声叹息,忙凑过去问道:
“方师兄可是有什么心事?”
方宏瞥了她一眼,这女人一对大长腿着实诱人,可惜颧骨太高,面相凶厉,简直太倒胃口。
想到这里,他将目光转向钱坤。
钱坤和他目光对视,立即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巫水县县馆这几人中,如果说谁对杨珍敌意最深,他钱坤第二,没人敢做第一。
原因很简单,他期望多年,几乎到手的馆主一职,生生被这毛头小子给抢走了。
方宏一来,钱坤马上靠了过去。听说这位紫府家族的世家子,在张观主面前很受看重,在州宫人脉也不浅。自己若是和他一起将那姓杨的挤走,等到三个月后,方师兄一封荐书,说不定多年的心愿,也就水到渠成了。
所以这两天,他不惜以副馆主之尊,鞍前马后伺候方宏,对这位浮浪子弟的品性,也有了几分了解。
“方师兄可见过我巫水县最美的女修?”他故作神秘道。
“你是说那个姓黑土的?”方宏嗤之以鼻:“相貌还算上品,可惜皮肤黑了些,不过中上之姿而已。”
“而且,还不识抬举!”
“黑土月算什么!”钱坤正色道:“那女子的姿色,胜过黑土氏十倍、百倍!”
“哦?”方宏来了兴趣,奇怪道:“这样的女修,难不成不在县馆?”
在县馆,哪怕是当一名杂役,修炼条件也远不是外面哪些散修可以相比的。如果那女子真有钱坤说的这么花容月貌,又怎么连县馆也来不了?
难道说巫水县馆,还养不了几个吃闲饭的?
或者,是三大筑基家族的嫡女?
方宏扫了眼梁行翎,成家他不清楚,但梁家和黑土家的美女,他已经见识过。
不过如此。
“那女子五灵根,资质太差!”钱坤解释道:“都十六岁了,还是练气一层。在县馆呆了半个月,让她回去了。”
方宏皱了皱眉,感觉钱坤这话不尽不实。
那边梁行翎却是心中冷笑,她已经知道钱坤说的是谁。
那女娃子相貌的确出众,资质也确实不堪,不过离开县馆的原因,却与资质无关。
不过是这钱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人吓跑了而已。
想不到大半年过去,他对那丫头还是念念不忘。自己不敢下手,却是在唆使方宏出头。
就他那谄媚猥琐的熊样,莫非还想蹭口汤喝?想到这里,梁行翎愈发鄙夷。
钱坤见方宏脸上表情,登时就急了。这要是引起对方误会,有了芥蒂,自己这些天岂不白忙乎了?
当下他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说道:“前几日在这百旺楼,你见过的那柳县令,他家的闺女,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女修。”
“哦?”见钱坤说得有名有姓,不似作伪,方宏重新被勾起了兴趣。
“劳驾哪位,去将这位师妹请来?”他看着众人。
众人目光集中在钱坤身上。
钱坤头皮发麻,有些后悔自己话多,支吾道:“这女子生性孤僻,不爱出门。”
“嗯?”方宏脸上不快。
“要不,”钱坤咬咬牙,目露凶光:“方师兄且将灵兽袋借我一用。”
“怎么,你要将人掳来?”方宏怫然变色,筑基威压毫不掩饰地罩向对方。
钱坤顿时战战兢兢,不敢吱声。
“哼!”方宏长身而起,拂袖而去。
主座都撤了,其他人很快也一哄而散。
……
两刻钟后,方宏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摸了进来,手中灵兽袋一倒,一个荆钗布裙,衣着极为简朴的女子出现在塌上。
烛光亮起,现出这女子白腻无暇的肌肤,一张瓜子脸儿,秀美绝伦。只不过双眸紧闭,秀眉微蹙,眼中挂着泪珠,更显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大为怜惜。
“果然天姿国色!绝色,绝色!”房间中,传来男子赞叹,带着意外的惊喜。
“你没伤着她吧?”
“没有,”钱坤谄笑道:“只是封了她的经脉,稍后便可醒来。不过……”
“不过什么?”
“她父亲毕竟是本县县令,若是一纸状文告到朝廷,”钱坤担忧道:“只怕,只怕宗门……”
“你怕什么?”男子冷笑一声:“现在传送阵已经关了,她父亲就算告状,今晚也递不了状纸。至于明天……”
他傲然道:“有一个晚上,难道我方宏还搞不定一个女子?你放心,明儿早上,我定要她乖乖叫我相公,哈哈!”
见方宏如此自信,钱坤放下心来,点头哈腰道:“那,那我走了,你先忙。”
“嗯,去吧,别让人看见。”方宏摆了摆手。
钱坤看了眼床榻上的少女,有些怨念,又有些不舍,咽了咽口水,心情复杂地走了。
今日休息一天
貌似每月有一天休息,就今天吧,停更一天,明天继续。谢谢大家!
第四十六章 细啜慢饮
方宏一直认为他是讲究人。
风流而不下流。
对于女人,他一向是循序渐进,温火煲汤。哪怕人家已是他囊中之物,他也极有耐心走完这个流程。
美女如美酒,当细啜慢饮。
牛嚼牡丹那还有什么趣味。
所以,少女醒来后,在他半是威胁,半是劝说下,不知所措地坐在一张藤椅上。
然后,我们的方讲究,开始了他征服女人的三步曲。
第一步,让对方明白,你已经是我的人。
他取出一张上好的白纸,在桌面铺开,画笔握在手心。
刷刷刷,一刻钟后,画作完成。
一个装束朴素,楚楚动人的女子形象跃然纸上。
正是面前这个叫柳柔的少女。
“你看看,像不像你?”他笑吟吟拿着画像在女子面前卖弄。
“你这是干什么?”柳柔很紧张。
似水如歌,声音也这么好听!
方宏贪婪地打量少女几眼,笑道:
“相见就是有缘。姑娘国色天姿,在下唯恐今后忘了,故以手中拙笔,记录一二。”
说着,他小心翼翼从储物袋掏出一本画册,在少女面前展开。
柳柔禁不住好奇看去,只见上面共有五幅图画,分别是五位美丽的女子,每人身边还画着不同的花草。
“我方宏这几十年经历过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数十,”方讲究傲然道:“然真正称得上绝色的,才一掌之数。”
“不过,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离开宗门后,我游历花丛,苦苦寻觅,却多是庸脂俗粉。能让我神魂颠倒的,竟是一个也没有,直到——”
“今日得见姑娘,方知遐方绝域,也有芳草……”
说完,两手拱合,深深行了一礼。
然后,也不管少女心中怎么想,伸手指着画像人物,逐一介绍:
“这是你张师姐,大方靓丽,美艳无比,我以芍药喻之。”
“这是程师姐,冰清玉洁、坚贞孤傲,我以梅花喻之。”
“这是……”
介绍完画册的人物,他看向少女:
“姑娘修为在本人经历的女子中,可谓最低,”他毫不客气地指出这点:“若无贵人扶持,一辈子不过是朵小花,在无人注意的边边角角自生自灭,所以——”
“我见姑娘,如见竹篱边墙生长之蔷薇,惹人怜惜啊。”
一边说,一边挥舞画笔,很快一丛蔷薇出现在画纸右侧。
柳柔听得一愣一愣的,见自己画像和那五人的合在一起,装入册中,不由又羞又恼:
“你,你将我画像拿出来!”
方宏暗暗得意。少女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的画像和她们在一起了,你自己呢?
一张画像,仿佛一纸文书,虽然没有签字画押,却是在宣示——
你和她们一样,都将成为我的女人。
第一步目的基本达成,紧接而来是第二步。
威逼劝诱的话无须赘述。总而之他取出二十颗灵石,每边十颗,逼迫少女和他玩猜骰子的游戏。
为了以示公平,他摆上一块黑曜石遮掩神识探查。可练气一层的修士,哪能看得出什么名堂?
刚开始还有来有往,互有输赢,他也乐得和少女多玩几个回合,长夜漫漫,咱先谈谈心。
这个法子可以大大降低对方的反抗意愿。尤其在还可以赢回来的引诱下,很少有人会采用鱼死网破的极端方式。
不过,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他似乎时来运转,连战连胜。
终于,少女筹码输光,再一次输掉之后,按之前的规矩,就该脱掉身上外衣了。
方宏洋洋得意,玩了快一个时辰的骰子,他没话找话,将自己的家世、资质、修为,全部透露给了对方。
再加上本人玉树临风,咳唾成珠,还怕拨动不了你这么一个雏儿的春心?
接下来,就该是他发挥身经百战,实操经验丰富的本事了,到时候定要面前这小娘子欲仙欲死,哭着喊着求我!
最后,等到木已成舟,说些甜言蜜语,哄一哄,给点好处,再恰当的威胁一下。
如此一套组合拳下来,有哪个姑娘,能逃出本少爷的手掌?
……
方宏带着十二分得意,手指在对方衣领间轻揉慢捻,一边欣赏着面前的绝世容颜,一边轻声问道:
“柳姑娘,是我动手帮你呢?还是你乖乖的自己脱呀?”
“你,无耻!”柳柔脸颊通红,恨声骂道。
“柳姑娘,”方宏脸色一沉:“你扪心问问,我是无耻的人吗?我若真的无耻,这会都该梅花三弄了。你现在身上可还是好好的,我对你,也一直以礼相待,是不是?”
“再说嘛,有输有赢,下一局,你若是赢了,这衣服还可以穿回去嘛!”
“若是你有良心,便放我回去!”柳柔大声道。
“啪!”一记耳光甩在少女脸上。
“别给脸不要脸!”方宏大怒,他这一套已经玩得相当溜,不知征服过多少女人,想不到今日倒是遇上个榆木疙瘩。
“你若是乖乖配合,老子便对你以礼相待,”他恐吓道:“你若不好好配合,老子也不介意霸王硬上弓,把你生吞活剥,再扔到县衙门口,让全县的百姓都来看看……”
“你杀了我吧!”柳柔羞怒交加,泪水忍不住涔涔而下。
方宏见她一张俏脸哭得如梨花带雨,不由食指大动,眼冒绿光,禁不住便将嘴凑了过去。
突然,他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望向门外。
“砰!”大门碎裂,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出现在门口。
“杨珍,你,怎么可能?”方宏大骇。
他晚上有好事要做,自然得掩人耳目。在那钱坤走后,这个房间周围便被他布置了隔音阵法,还有一个幻阵,免得有不识趣的人闯进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精心布设的幻阵,就这么被杨珍,毫不阻碍的通过了。
他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阵法造诣?
他这边惊疑不定,那边柳柔也是一脸惊奇的望着杨珍。
这不是那天送爹爹回家,还盯着人家脖颈看,被我发现之后,又将脸转过去的少年吗?
他也是修士?
他难道是来救我的?可他,打得过这个姓方的吗?人家可是筑基!
一时间,少女心中思绪纷纷,又是企盼,又是担忧。
第四十七章 痛揍
杨珍一眼就看到了少女脸上的掌印。
他不由大怒,同时也庆幸,自己来得还算及时。
“人渣!”少年一声怒吼,脚步一蹬,身如游龙,对着方宏冲了过去。
方宏在最初的惊惶之后,已恢复镇定,随之而来的,是恼羞成怒!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管我?
找死!
见杨珍冲来,他嘴角冷笑,真气贯注右手,也是一拳迎了上去。
正好让旁边这小贱人看看,老子发起威来,是多么的勇猛!
等我打倒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你就乖乖给我去床上躺好,哈哈!
在美女的注视下,方宏斗志爆棚,浑身都是力量!
然后——
“轰!”拳头对拳头,没有任何花哨的对撞!
“啊!”某人发出一声惨叫,歘歘歘连退数步,一直到墙角站定。
右手软弱无力的耷拉下去,显然手骨已经碎了。
“你,你……”方宏惊惧地望着少年,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切。
这个姓杨的,身体如此坚韧,力气如此巨大!
杨珍甩了甩右手,嘿嘿一笑,朝着对方压了过去。
这个时候,当然是趁热打铁!
方宏吃了一次亏,哪还敢和他近身肉搏。他反应也不慢,矮身侧闪,避过追击过来的刚猛拳风。
强忍疼痛,伸手一招,一柄宝剑出现在手心,同时口中法诀默念,宝剑上一道光芒闪过,顿时变得寒光闪闪。
二阶中品的利刃,再加上二阶的【锋锐术】,便是紫府修士,一个不慎也能为其所伤。
他不信眼前这小子,能挡他一剑!
只可惜,他没这个机会了。
若是在外面,他以筑基的修为,拉开距离后,如此操作未尝不可。
房间空间这么小,他躲得过杨珍第一拳,已算难得,紧随而至的第二拳,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宝剑尚未挥出,方宏胸口已中了重重一拳,当即口吐鲜血,萎靡在地。
杨珍疾步上前,跨在他身上,拳头再次击出,将他左臂敲断。
“啊——”方宏又是一声惨呼,刚刚积聚的一道术法被强行中断。
短短一两息时间,双方交手三招,胜负已分。
柳柔躲在一旁,呆呆看着正挥臂如闪电的少年,有种做梦的感觉。
一个筑基修士,一个刚才还自夸县馆修为第一的家伙,就这么被人压在下面,像只死老虎一样无力挣扎?
这少年是什么修为,怎么这么厉害?
正思衬间,却见杨珍回头问道:“柳姑娘,你没事吧?”
“啊,没,没事。”柳柔慌忙答道,脸颊刷得红了。
“没事就好,”杨珍粲然一笑:“否则,他死定了。”
说着,又是一拳,击在方宏后背,顿时又是一声哀嚎。
他这已是控制了力度,若是以刚才拳头相撞的力量,这一拳足可将方宏肩膀击碎。
尽管如此,方宏也是痛苦不堪。
“放,放开我,”他哀求道:“你刚才也听柳姑娘说了,我,我什么也没干呀!”
“那是小爷来得及时。”杨珍冷哼一声,又是一拳:“你居然狡辩!”
“啊!”方宏彻底认怂:“大哥,不,小弟我错了,你放过我,我保证再也不惹柳姑娘。”
“不够!”又揍一拳。
“啊——,我,我离开巫水县。”
“这个你说了不算。”继续拳击。
“啊——,大哥,杨大哥,别打了,你划个道吧,我都认了。”
“这个,”杨珍想了想:“我还有几个朋友在外面,等他们进来再说吧。”
说着,又是砰砰几拳:“他们没来之前,咱俩老牛走老路,照旧!”
他当时心急救人,看见是幻阵,想也不想就在衣衣的指导下走了进来。那边黑土族长、成昱等人却被挡在外面。
方宏布置的这个幻阵,只是一阶中品。黑土族长若是以外力破除,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只是,这里是县馆,就算黑土族长已经站在他这一边,也没那胆子在县馆公然出手。
估计那几人,正在外面徘徊不前吧。
“那个……”方宏心中犹豫,放人进来,他这副惨状岂不全县馆都看到了,以后他还怎么立足?
可若是不放人进来呢?他正在迟疑,大腿处传来骨头断裂的声响,却是杨珍又一拳落了下来。
“啊——,杨大哥,求求你,别,别打了,”他连声哀求:“你让我把,把阵盘收了。”
“好!”
……
庭院外
杨珍猜得不错,黑土族长等三人,正站在外面,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黑土族长心中已经后悔,这位杨馆主,居然就那么一头钻进了幻阵,喊都不喊住啊。
这少年竟是如此鲁莽!早知如此,就不该帮他啊!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眼女儿,都是这吃里扒外的丫头!
“爹!”黑土月同样焦虑不安:“咱們赶紧攻击这幻阵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不行!”那边成昱阻止道:“县馆之内,岂能随意出手?”
“那你说怎么办?”黑土月对他毫不客气:“若是让那方宏将杨馆主抓住,就凭咱们今晚做的事,谁也讨不了好!”
“这……”成昱脸上阴晴不定,心中也是大为懊悔。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黑土月大声道:“咱们只有冲进去,将那方宏制住,才能掌握局面!否则,必遭反噬!”
黑土族长脸色铁青,女儿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只是这样,黑土家也就陷得更深了。
这是拿全族前途性命在赌啊!
万一那方宏有什么手段,自己没有制住他,岂不万事皆休?
“不行!”他断然喝道:“阿月,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
“阿爹——”
“闭嘴!”
“那杨馆主,他怎么办?”
“他一个内门弟子,方宏也不敢拿他怎么样!”黑土沃明说道,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他是不会有事,但咱们黑土家就危险了。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在这儿等,等幻阵打开,为父亲自向那方宏负荆请罪!”
正说着,前方的烟雾忽然消散,露出一座精致的小院。
黑土族长整了整衣冠,咽了口唾沫,换上一张笑脸:“方……”
然后,他呆住了。
只见院门大开,一个少年正含笑看着他们。
脚下,趴着一个如同烂泥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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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审问(二合一大章求订阅)
庭院内
杨珍坐在一张搬来的藤椅上,脚下是捆仙绳绑住,瘫软不动的方宏。
虽说一阶的捆仙绳,实际上捆不住筑基修士,但解开绳索,总需要一点时间,这就足够杨珍做出反应。
“成管事,”少年开始发号施令:“你以我的命令,将所有在县馆的修士,都叫到这个院子来,尤其是各室管事,还有钱副馆主,必须到场!否则,后果自负!”
成昱喉结抖动一下,想说什么,但在这少年目光逼视下,竟不敢有半点违抗,当即应了声:“是!”
杨珍站起身,恭恭敬敬朝黑土沃明行了一礼:
“劳驾黑土族长,陪成管事走一趟。若有违令不来的,当即拿下!”
黑土沃明抱了抱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和成昱一同离去。
杨珍接着又朝黑土月拱拱手:“黑土管事,劳烦你走一趟县衙,将柳县令请来,就说是我的吩咐。他若问起女儿情况,你如实相告,让他宽心。”
黑土月嫣然一笑,聘聘婷婷走了。
院内一下又只剩下三人。
方宏趴在地上,心如死灰。他四肢被杨珍折断,其他部位倒是简单治疗过,那是害怕这家伙痛得背过气去。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恨不得自己真的昏过去,也不想被人看笑话!
原以为进来的只是一两个人,哪知这小子如此狠毒,竟是将全馆的人都叫过来!
这让我今后还怎么见人?
“你杀了我吧。”他破罐破摔道。
“你着什么急。”杨珍淡淡一笑。
这时少女款步来到杨珍面前,盈盈下拜:
“柳柔多谢公子搭救之恩,愿公子道途远大,永享仙福。”
“起来吧,”杨珍伸手虚扶,柔声道:“说说吧,今晚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钱坤直接闯进县衙内宅,说是有郡城的师兄要见我。我不愿去,他就将我经脉制住,装入灵兽袋……”柳柔泪眼婆娑说道。
“钱坤?”杨珍脸色一沉:“他未经允许,便擅闯县衙,还是后宅?”
“是。”
“好大的狗胆!”杨珍咬牙道。
云霄宗为了不干扰凡人世界的秩序,明确规定,修士不得随意闯入许国官衙内宅,除非是有紧急事情或者当地县馆郡观的命令。
方宏在县馆一手遮天,但他并非馆主,名义上的职责是监督指导杨珍做事,并没有下达这种命令的权力。
所以,就算这项规定,因为凡人和修士之间实力的巨大鸿沟,很多时候只是一纸空文。但若较起真来,治钱坤一个擅闯之罪,丝毫不冤。
……
县馆各院落之间相距本就不远,而且因县馆修炼条件优越,也很少有修士在外过夜。杨珍问话的这点功夫,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进入院子。
很多人都是懵懵懂懂,在见到院中情景后,无不大吃一惊,继而惴惴不安。
梁氏兄妹便是如此。那成昱耍了个心眼,只说方主科院子有请,却没说清是何事,他们也是糊里糊涂过来。此时见方宏居然被几天不见的新馆主踩在脚下,简直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一定是那黑土沃明出手了!
兄妹俩相视一眼。那梁行松比较机敏,悄悄地往外挪动。
却听少年慢悠悠道:“梁管事,老实呆着,勿要自误。”
梁行松练气九层,自觉修为高杨珍一层,打心里瞧不上这个新馆主,当下冷笑道:“回禀馆主,属下刚才练功出了些岔子,需要回府吃颗丹药调理一下,告辞!”
不趁着黑土沃明这个筑基不在,赶紧溜走,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杨珍冷笑一声,也不阻止。
梁行松朝门外走了两步,忽见面前白雾升起,已置身在一处比屋连甍的庄园之中。
“幻阵!”他骇然惊呼。
钱坤是最后一批进来的。黑土沃明和成昱也跟随这批人回到院子。
成昱同样没跟他说实话,以至于钱坤甚至臆想,这是方主科尝完了鲜,想起我来了?
啧啧,想到那小贱人婀娜的身段,雪腻的肌肤,他不由浑身发热。
虽然黑土族长出现在这里,让他有些奇怪,但金虫上脑的他,哪还顾得这些。
直到——
一进入院中,看到几个时辰前还不可一世的方宏,脸趴在地上,一副死活不知的模样,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完了。
钱坤四处张望,一眼便看到院墙已被一层厚厚的白雾遮绕,认出那是幻阵。
怎么办?
且不说他脑中急转,思索脱身之策。这边成昱向前一步,拱手道:
“启禀馆主,咱们县馆三十三名修士,扣除提前请假的二人,以及值守城门和坊市传送阵的四人,差不多到齐了。”
杨珍点点头,温言道:“辛苦了。”
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成昱心中疑惑,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不敢多问。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院门推开,只见黑土月伸手将房门托住,一名头上缠着白布,丫鬟模样的少女搀扶着柳县令走了进来。
柳县令四处张望,很快看到站在杨珍身侧的女儿。
“柔儿!”他大呼一声,挣脱丫鬟的搀扶,颤巍巍跑了过去。
柳柔快步上前将他扶住,喊了声:“爹爹。”便已是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柔儿,你,你没事吧?”柳县令拍着女儿胳膊,老泪纵横。
“女儿没事,”柳柔哽咽道:“多亏杨馆主及时相救,女儿才,才没有……”
想起先前的惊慌恐惧,孤独无救,少女一阵后怕,捂住嘴,再也说不下去。
那边丫鬟也走了过来,双膝跪下:“小姐,杏儿没有保护好小姐,杏儿该死。”
“杏儿,我不怪你,人家是修士,呜呜……”
主仆俩顿时哭作一团。
柳县令转身又要向杨珍下跪,却被少年一把拦住,吩咐人搬来一把藤椅,让这位本县父母官也坐了下来。
……
“好了,人都到齐了。”
杨珍扫视全场,声音中带了几分威严:“柳县令,您老先给大家说说,今晚发生的事情。”
柳县令多年宦海沉浮,虽然心神激荡,说出话来却是有条不紊:
“今晚戌时六刻,老夫正在房中看书。突然听到女儿院子那边传来动静,接着便见女儿的贴身丫鬟跑了过来,说是柔儿被人抓走了……”
待他讲完,便是那个叫杏儿的丫鬟陈述:
“今晚戌时之后,小姐正在房中作画,奴婢在一旁侍候。忽然间房门被人推开,一名男子进来,说是郡城来了人,要见小姐。小姐不肯,和他争执几句,那人伸手一指,小姐就晕了过去,然后就不见了。”
“我冲上去问他,被这人甩了甩衣袖,倒在地上。我,我怕他会杀我,就假装晕了过去。等他走了后,我就跑去告诉老爷了。”
说完,还指了指自己头上白布,可看见中间颜色颇深,显是有血污渗出。
“嗯,”杨珍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白布解开,果然见后脑勺处有一处伤口,已经结痂。
杨珍手指一弹,一团绿色雾团罩住杏儿伤处,很快痊愈。
“那个人是谁,若是在这院中,你可认得出来?”杨珍指了指众人。
“能!化成灰我也能认出!”
杏儿神情悲愤,目光在县馆众修士脸上逐一扫过,很快发现了罪魁祸首。
“就是他!”
手指向处,正是钱坤。
顿时,钱副馆主身边人纷纷让开,将他空了出来。
“钱坤,你出来,”杨珍斜视着他,冷冷道:“你可有什么话说?”
钱坤低垂着头,眼中凶厉之色一闪而过,哀声道:“馆主,属下有下情相告。”
“哦,什么事?”
“这个……”钱坤看了看左右,露出为难之色,脚步缓缓朝杨珍这边靠近。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伙说吗?”杨珍依旧没正眼看他。
“是这样的,今儿我去县衙,发现……”钱坤声音越来越快,脚步不停,突然疾步冲向杨珍,手中已多了一把利刃!
鱼死网破!
就在这段时间,他已分析过形势。
方宏肯定是被那黑土族长给偷袭得手。自己擅闯县衙,劫走宦女,怎么说都是一桩大罪。若不拼死一搏,必将成为阶下之囚。
为今之计,唯有擒住杨珍。这家伙修为不及自己,看他在县馆会议上的表现,第一天还发了点脾气,之后就一言不发。显见是个二世祖般的人物,只会耍横,并没多少本事。
所以,只要将这位馆主抓住,让那黑土族长投鼠忌器,然后再释放方宏。如此双方战力扯平,再叫上几位心腹,便可一举翻盘。
为此,他已经暗中传音,和梁行翎及几位手下联络,准备共同发难。
当然,也有让他不爽的。那方宏都这个熊样了,他将自己的计划偷偷告知,这家伙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都他妈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摆什么臭架子!
随着他的发难,人群中有四人冲了出来,其中两人缠住黑土沃明,另两人,目标同样是杨珍!
钱坤豪气满怀,口中大喊:“大伙一起上,救出方主科!”
“啪啪啪啪——”庭院上空,蓦地出现四道碗口大的闪电,不偏不倚,正击中四名手下。
与此同时,“轰!”的一声,杨珍一拳轰在钱坤左胸。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四名手下一脸焦黑,哀嚎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然而比起他们的头头,却是幸运多了。
钱坤半边身体凹陷,口中喷出一长串鲜血,远远地飞了出去。
“扑通!”跌在数丈之外,生死不知。
人群中梁行翎刚刚往前踏了一小步,见这惨状,立即将腿收了回去,一张小脸吓得煞白。
杨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位出身本县豪族,见识过筑基后期威力的女修,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一时间,她只觉得这位少年,比家族那几位长老还要可怕。
“成管事,”杨珍吩咐道:“将钱坤拎过来。”
钱坤暗中的小动作,他自是一清二楚。
在场诸人除了柳柔,谁也没有见到他和方宏搏斗的过程,所以,众人虽然震撼,但暗中不服气的还是大有人在。
既然如此,那就再来几个送死的,老子正好立威!
如今看来,效果很好。
当他再次扫视众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和他目光对视。即使是黑土族长,心中也是骇然。
以他实力,对付那两人不难,却也没有杨珍这么干脆利落。
这少年,居然还会闪电!
……
成昱战战兢兢,蹑手蹑脚将半死不活的钱坤提了过来。
杨珍一把接过,绿色氤氲之气瞬间将对方上半身包裹起来。
仅仅数息之后,钱坤苏醒过来,只是眼神涣散,神情呆滞。
但性命显然已无大碍。
这一手,立即又将场中众人震慑住了。
这得是二阶的【治疗术】吧?他居然能使出二阶的治疗,这还是一名练气修士吗?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想起,咱们这位新馆主,好像是在青州杀了桑洲修士,立了大功,方才成为巫水县的馆主。
以前大家都认为他是因人成事,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钱坤,”杨珍声音冷若寒冰:“将今晚的经过如实说来,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
他抓住钱坤一条大腿,用力一捏,只听咔嚓一声,腿骨已断。
“啊——”钱坤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额头冷汗涔涔。
绿色云雾环绕,很快大腿恢复如初。
“你说一句谎言,我便折断你一条大腿,当然,”他拍拍对方肩膀,笑道:“也会再次给你治好,如何?”
“属,属下,绝不敢欺瞒。”钱坤颤声道。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钱坤哆哆嗦嗦,开始断断续续讲述今晚经历。
……
“这么说,你们今晚还谈妥了一笔买卖?”杨珍打断他的讲述,饶有兴趣问道。
“是。”
“那商人姓什么,修为如何,住在何处?”
“这个,”钱坤看了眼方宏:“是方主科介绍来的,住何处我也不知。”
杨珍一把将方宏提起:“诶,别装死了,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那个,警告的话就不用我赘述了吧?”少年笑吟吟道。
方宏双目紧闭,实在无颜见场内众人,他喘了口气,缓缓道:
“那人姓程,崇运商社的一名掌柜,修为,修为练气九层。住在坊市悦来客栈……”
第四十九章 善后
接下来,已经被打怕了的钱坤和方宏,对两人合谋,劫持柳柔的经过供认不讳。
一旁记录的文书将供词递上,钱坤垂头丧气,签字画押。
方宏是筑基修士,神识更加强大,已经可以将自己神念输入玉简。
所以他这边并不需要笔录,直接将陈述的经过灌入玉简,打上自己的法印即可。
这和凡人的签字画押没有任何区别。
而采购的事情,其实还只是意向,买卖并没有完成,那些幕后交易当然也没有产生。
所以,方宏完全可以不认账。只是已经心胆俱丧的他,还是乖乖将一切如实交代。
那崇运商社是他请来的。这笔五万灵石的买卖若是达成,将留出两万,由他分配。
最后也打上法印,作为自己的供认。
所有供状,在杨珍要求下,都是一式三份。
不过,当程姓掌柜被黑土沃明请来后,杨珍在这位老狐狸面前,却是吃了瘪,没有任何收获。
对方以口说无凭为由,轻蔑地拒绝了让他指认方宏的要求。
言谈中,杨珍倒是弄清楚了这崇运商社的底细。原来是崇州两大金丹家族之一,镇妖殿殿主谭仙子的产业,也难怪对方不买他的账。
……
审讯结束,接下来就该向郡观汇报了。
杨珍虽是初涉官场,却多少也知道这里面的黑暗。他若不做些防备,说不定郡观收到报告,会将他和方宏、柳柔等人一并提走,重新审问。
那时候,剧情反转也不是不可能。
不能低估人性中的恶,尤其是这些已经官僚化的修士。
于是,他发布命令,所以修士都呆在院中,暂时不得离开。
然后挑选出两名文书,连夜撰写公文,并附上方宏、钱坤二人的供述作为凭据。
最后,县馆的所有管事,包括被从幻阵放出的梁行松,都在这公文上签署自己的名字。
如此一番忙碌,天色渐渐发白。
这期间他已让人送柳县令回府,至于柳柔,则另有安排。
当辰时快到时,杨珍接着下令,县馆传送阵关闭。梁行翎手中的阵法控制机关由他暂时保管,并派出黑土沃明亲自看守。
为此,他赠送对方两张二阶上品的水系符箓,作为这一日的酬劳。
黑土族长又惊又喜。二阶上品符箓,一张价格就在几百甚至上千灵石。而且在巫水县这地方,有钱也没地买,起码要到郡城甚至州城。
接着,杨珍宣布解散,除几名管事外,其他修士皆可离开。
他将方宏钱坤装入灵兽袋,那四名钱坤的手下则由成昱派人看守。
他自己则带着几名管事,还有柳柔,奔赴坊市。
辰时,正是坊市传送阵开始新一天运转的时间。
当阵法刚刚开启,杨珍让柳柔带着方钱二人的一份供述,坐传送阵离开。
目的地,正是云涯镇,先找到彩云,然后联系赵玥儿,并在那里先躲一阵,没有通知不要回来。
他并不惧怕郡观,甚至州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自己抓起来审讯。但柳柔却只是个弱质女流,修为也很低,一旦被人使了手段,后果难料。
柳柔刚走,杨珍便吩咐传送阵以维修的名义关闭,并亲自看守。
两个传送阵是巫水县和外界快速联系的主要通道,一旦关闭,其他人若想报告郡观昨夜之事,起码也要半天。
杨珍需要的,就是这个半天时间。
直到未时,他才同意传送阵重新开启,自己则返回县馆,命人将公文呈送郡观。
……
郡观
张观主漫不经心拿起玉简,在额头一搁,随即神情一滞,继而勃然大怒!
“放肆!”他拍案而起,将玉简甩给旁边一人。
这是他的一名亲信,见状忙接过玉简,用神识扫了一遍,脸上同样是又惊又怒。
“观主,”这名亲信说道:“那杨珍如此对待方宏,分明是不将观主放在眼里。属下建议,将方宏、杨珍、钱坤,还有那个叫柳柔的女子全部提到郡观,重新审理!”
这里面,倒是没有杏儿和柳县令。一则这两人都是凡人,掀不起什么风浪,需要时随时可以提审。二则就是柳县令毕竟有官身,传讯他需得给许国朝廷发文通知,比较麻烦。
“嗯。”张观主嗯了声,摆了摆手,意思是你这就去办。
亲信抱了抱拳,迈步朝殿外走去。
“等等!”张觅突然喊住他:“这是昨晚的事,巫水县馆为何此时才将呈报送来?”
“这……”
“去打听一下,回来报我!”张观主喝道。
两刻钟后,亲信返回。
“启禀观主,”此人说道:“属下已经打听清楚,巫水县馆的解释是传送阵在维修,中午才好。”
“荒谬!”张觅不屑道:“那坊市呢?为何不用坊市的传送阵上报?”
“坊市的传送阵,同样也在维修,也是这时才好。”
“什么?”张觅眼睛眯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问道:“坊市的传送阵,上午一直没开吗?”
“开了一次,然后就停运了。”
“传送了何人?”
“这个……属下不知。”
“再去打听!”张觅恨不得踹这亲信一脚。废物,居然连这个也没想到!
又是两刻钟后,亲信再次回来禀报:
“观主,打听到了。上午传送了一人,是个女子。在郡观传送阵几乎没有停歇,又传送去了州城。”
“还有,”亲信汲取了教训,这次功课做得比较足:“属下让上午值守的修士描绘了那女子的修为和外貌。据说修为只有练气一层,相貌倒是极美。属下猜测,那女子很可能就是巫水县呈文中提到的——”
“那个叫柳柔的女子!”
“嗯,”张观主默思了片刻,说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巫水县的呈文,如何处理?”亲信问道。
“还处理啥?方宏这个废物,什么都招了,难道他还想翻案不成?”张观主恨恨道:“你吩咐人,将方宏和那钱坤押到郡观。至于巫水县这份公文嘛,直接转送给崇云宫!”
“鲜长老不是看不惯那小子吗?让他头疼去吧!”
第五十章 三位族长
州宫的批复在第二天上午送到郡观,只有四个字:
严肃处理!
就这么四个字,让张观主想了大半天。
严肃处理?
处理谁?方宏吗?
这可是本州紫府方家的族人,还是位颇受看重的后辈。处理重了,方家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还是说,严肃处理杨珍?
按理说,光一个殴打同僚,把他抓起来也未尝不可。只是你崇云宫,既然和这小子有龃龉,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些?
模拟两可,这是想让我以后背锅吗?
那小子明显是派人去宗门了,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后手?
老子没那么傻!
于是,在巫水县闹得沸沸扬扬的“郡观主科强抢民女,新任馆主大打出手”一事,在巫山郡观却是莫名其妙的冷了下来,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新官上任,怎么才能树立威信?
方法很多,比如什么上任三把火之类的。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把上司痛打一顿,然后还屁事没有来的震撼。
县馆的人并不知道州宫、郡观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晓得,杨珍打完那方宏之后,啥事也没有,倒是那方宏和钱坤被送去了郡观,说是要再审。
所以这事之后,杨珍在县馆立即变得说一不二,再也没人敢跳出来反对。
这种现象,如果是刚来巫水县那天,杨珍说不定会沾沾自喜。
不过经过那次自省之后,他如今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是更加警醒。
巫水县,我还很不了解,需得踏实做事。
在呈报送上去的第二天,县馆中来了两人。
一个容貌六十来岁,两鬓斑白,身材高大,一对精芒四射的虎目,不怒自威。
另一人四十来岁,个子中等,五官如刀削斧凿,脸上微现冷峻之色,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
这么两个让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凶悍人物,在见到杨珍之后,却都是满脸笑容,和黑土沃明一起,被新馆主请进会客厅面谈。
“梁族长,”杨珍先朝老者行了一礼,又转身面向那中年人:“成族长,还有黑土族长,咱们巫水县三大筑基家族族长荟聚一堂,真乃我县馆的一大盛事!”
梁家族长梁远雄,筑基八层修为,成家族长成椎,筑基六层修为,这两人都是接到族中后辈的传讯,惊闻县馆发生剧变,特地过来拜访杨珍的。
如今见这少年语气诚恳,态度热切,将自己摆在后辈的位置,丝毫不摆馆主的架子,顿时让这两位族长哈哈大笑,气氛非常融洽。
随即,四人进行了友好的会谈。
杨珍大大方方将前两日,自己在黑沃乡的见闻跟几位族长说了,然后很自然地询问起梁家镇和坎木乡各种情况,包括两地民生、人口数量、修士数量、商贸往来、安全防护等等。
有时甚至为了弄明白一个问题,不厌其烦,反复询问,让三位族长原本轻松的心态,最后竟有些紧张。
“三位族长,”杨珍笑盈盈道:“各地的驻乡弟子,乃是受宗门所托,肩负一乡民生之责,也最为熟悉当地情况。本馆主打算将全县十二乡镇的驻乡弟子召集一起,开个会,认识认识。以后巫水县的每个乡镇,本人都会去走走看看,也好让他们提前做个准备。”
“我已经跟梁管事、还有黑土管事说了这事。县馆会拿出一笔灵石,租赁一艘二阶飞舟,将他们接到县城。不知哪位族长,愿意接这笔买卖?”
县馆虽然也有飞舟,不过那只是一阶,速度太慢。
黑土沃明笑而不语。他虽然也有二阶飞舟,此时却是没必要出头。这几日他一直呆在县馆,对杨珍帮助甚多,再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正经是那两位族长,此事虽小,却也是一个表明心迹的机会,就看他们愿不愿意接了。
果然,那成椎只是稍一沉吟,便答道:“杨馆主有心于我县民生,我成家岂能不相助一二。我族愿意提供飞舟一艘,也不需要县馆付钱,就当是我成椎的一点心意!”
见他答应地如此豪爽,那边梁远雄也不敢迟疑,表示梁家也可以提供飞舟。
“如此更好!”杨珍拍手笑道:“巫水县幅员辽阔,若只有一艘飞舟,一日之内虽然能接上所有人,却也有些勉强。这样吧,两艘飞舟我都雇了,呆会画条线,分配一下,每家接六人即可。”
“既然有专船,便让这些弟子,将家中父母妻子也带上,来县城好好耍耍!”
他叹了一口气:“驻乡弟子,每月只有二三灵石,责任却是不小。本馆主愿意多花些钱专门请他们过来,也是希望他们能在本乡本土面前长长脸。让他们明白,我巫水县馆,今后不会亏待他们!”
“善!”黑土沃明抚掌赞道:“杨馆主如此厚爱,想必这些弟子听说后,都会大感振奋。”
成椎和梁远雄也是赞誉不绝。只是在无人注意之时,那梁远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阴霾。
……
杨珍吩咐下去的事情,效率很高。
和三位族长开会这日是四月十一,第二天所有驻乡弟子便被接到县城住下。在四月十三这天,他们被请到县馆,与新馆主见面。
杨珍将县馆各管事都叫了过来,找了一处房子,大家热热闹闹坐在一起聊天。
每个乡的情况,如最重要的人口、民生,以及矿产、经济、灾祸等等,他一个人一个人咨询,遇到重要处还拿出纸笔认真记录下来。
驻乡弟子的姓氏、修为、服务期限,以及家庭情况,有何困难等,他同样仔细问询,有的问题若是当场能解决,便立即解决。
黑土月对他这一套已经见识过,其他几位管事,却是惊讶万分。有的在县馆已经几十年,经历过好几任馆主,却从来没见过杨珍这么做事的。
“你这是县令呢,还是馆主?”有人暗中讥讽,表面却不敢有任何懈怠。
终于到梁家镇的驻乡弟子了,这是一名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师弟贵姓?”杨珍乐呵呵道。
年轻人很紧张,结结巴巴道:“梁,小弟姓梁!”
“梁?”杨珍皱了皱眉,继续问道:“是梁家族人吗?”
年轻人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了看对面的梁氏兄妹,终于还是点着头道:“是,是。”
“大梁管事。”杨珍将目光转向梁行松。因为县馆有两位梁管事,所以被分别称为大梁、小梁。
“宗门明文规定,本乡之人,不得担任本乡驻乡弟子。这位,是怎么回事?”
他方才一直和颜悦色,众人还没什么感觉。此时脸色一沉,场中温度仿佛骤降十度,不少人顿时心惊胆战。
梁行松站起身,战战兢兢道:“他,他是暂代的。”
“暂代的?以前那位,去哪儿了?”
“啊,”梁行松更加紧张:“这个,这个,死,死了!”
第五十一章 一赴梁家镇(一)又见佳人(二合一章节求一波订阅)
“死了?”杨珍眉毛一挑:“怎么死的?”
“在野外,被妖兽咬死的。”梁行松神情渐渐镇定下来,声音也没那么结巴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二十多天前。”
“为何不向县馆报告?”
“报告了。不过那时候正是老馆主离任,钱坤代行理事,他没有任命驻乡弟子的权力。所以,就在族中找了名后辈,暂时代理。”梁行松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杨珍招了招手:“这个不怪你们,坐下吧。”
梁行松哐当坐下,只是简短几句对话,他发觉自己后背竟已经湿了。
会谈继续进行。
在结束的时候,杨珍宣布,他将对十二乡镇逐一进行调研。
“第一站就选定你们梁家镇喽,”少年笑道:“听说梁家镇在我巫水县十二乡镇中乃是首富,我要找你们打打秋风,可不要小器哦!放心,吃不穷你们!”
一众人都笑了起来。
最后,每名出席会议的驻乡弟子,还得到上品回气丹,以及几张符箓作为纪念,这让他们又是意外的惊喜。
……
第二天清晨,一艘飞舟向着西南方向驶去。
飞舟上有三人,杨珍、梁行翎,还有一名叫黑土柳丘的年轻人。
此人今年二十二岁,练气三层。杨珍之所以带上他,是打算任命一名新的梁家镇驻乡弟子,特地让黑土族长推荐过来的。
一般来说,族中若能保证修炼资源,并没有几人愿意去做那驻乡弟子。黑土族长能从自己族中挑选出一名修士,也是对杨珍的一种支持。
两个多时辰后,飞舟抵达梁家镇。
梁远雄两日前便已返回,得到消息后亲自在镇外相迎,将一行人接到族中,好生招待。
杨珍清楚,这都是下乡考察难以避免的流程,也不推辞,欣然赴宴。
梁家对他这位新馆主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重视,不仅族长出面,族中其他重要人物也如数出场。
“这位是鄙族二长老,道号道全。”
“这位是鄙族三长老,道号重钧。”
梁远雄指着两名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逐个介绍道。那两人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对杨珍行礼。
杨珍也连忙回礼。他来之前做了功课,知道这两人一个叫梁道全,筑基五层修为,今年大概一百六十岁。
另一人叫梁重钧,筑基二层修为,今年九十岁。
杨珍信步来到街道口的第一家店铺。这店铺足有三层楼高,装饰奢华,占地也颇广,店铺正中写着“康盛阁”三个大字。
店铺伙计正在接待客人,看见杨珍进来,认真打量了两眼。虽是生面孔,但见杨珍气度不凡,也不敢慢待,随即又望向后面那个戴斗笠的女子,眼中露出惊异之色,显然已经认出后者身份。
“四小姐。”伙计恭恭敬敬行礼。
梁行翎皱了皱眉,摆摆手道:“你忙你的。”
她这么说,伙计哪敢真这么做,马上去里屋将掌柜叫了出来。
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圆脸胖子,见到主家的四小姐这副作态,立即猜到面前少年身份不简单,连忙过来,小心翼翼见礼,然后亲自陪同。
杨珍本来只是想随意看看,对方如此热情,让他颇不自在。
这家梁家自己开的店铺,东西果然齐全,丹药、符箓、法器、阵盘,一应俱有,不过品阶都不高,基本上都是一阶,偶尔有些二阶的,也多是下品。
杨珍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每种物品都问问价格,再与记忆中云州、云涯坊市比较,发现这里的货物基本上都要贵上两成,有的甚至翻了一倍。
原因嘛,他很快也想明白了,这地方是进入百万大山的最后一家坊市。散修若要补充物资,除了这里,也没地方可选。物以稀为贵,也就不足为奇了。
很快,他发现了一件眼熟的东西。
“极品回气丹,怎么卖?”杨珍拿起柜台上的一瓶丹药问道。
虽然他一直是只问不买,掌柜却不敢有丝毫不满,想了想道:“一颗四灵石,一瓶的话三百五十灵石。”
杨珍面无表情地将丹药放下。
每名丹师,因为炼制习惯的细微差异,在外人眼里一模一样的丹药,在丹师眼中,却仿佛如手上指纹,其形貌会各有差异。
杨珍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瓶中丹药,正是出自自己之手。
只是,这价格……
回气丹一瓶百颗。普通的,也就是中品回气丹三十灵石一瓶,上品的一百灵石,而极品回气丹,大概在三百灵石左右。
杨珍交付给铁柱在县城售卖的,每瓶只要二百五十灵石,零售才是三灵石一颗。
那彩丝说回气丹都被梁家的人买光了,原来是在这里继续售卖啊!
不过,这也是人家的经营之道,他并不打算追究。
“以后得告诉彩丝,将每人每次最多十颗,改成每人每天最多十颗,免得被一家抢光。”他心中思忖。
就在这时,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喊道:
“你这掌柜,分明是在瞎说。昨天我买的时候,你告诉我单买一颗要六灵石,整瓶五百灵石,怎么现在价格差了这么多!”
杨珍转身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相貌俊朗的年轻人,练气七层修为。
他旁边还有一位女子,一身紫衣,脸上蒙着那种可以遮蔽神识窥探的黑布,只露出一双俏目,看着有些眼熟。
这两人杨珍进店时并没有看见,应该是在他之后进来的。
“小弟,”这女子劝阻道:“勿要多事。”
她这一开口,杨珍终于想起她是谁。
陈茹!
当年崀山秘境中,参与谋夺洞府宝物的散修之一,也是唯一幸存的一位。
想不到在这种边郡偏鄙之地,居然又遇到一位熟人!
这世界也不大嘛!
那女子感受到有人观察,顺着目光看过来,见到杨珍的面容,秀眉微微颤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个……”掌柜暗恨那年轻人的多事,见杨珍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显然是在等他回复,只得支吾道:
“昨日或是伙计记错了。尊驾昨日买了多少,本店将这差价退还便是。”
“真的?”年轻人闻言大喜,顾不得陈茹的拉扯,连忙从储物袋中摸出五颗丹药,得意洋洋道:“总共五颗,需退我十颗灵石!”
掌柜心中大恨,却还得陪着笑脸数出十颗灵石,交给那年轻人。
当他视线转向年轻人身旁的陈茹时,眼睛蓦地一亮。
“我们走!”陈茹不愿多呆,带着年轻人匆匆离去。
在快走出店门时,她脚步突然一滞,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走了。
……
店铺外
“师姐,那个询问回气丹的年轻人,你认识?”年轻人问道。
他虽然有些大大咧咧,对身边这位美丽的师姐却着实上心,当时就发现了她脸色的不对劲。
“嗯,”陈茹没有否认:“四年前我见过他,那时他修为才练气四层。”
“练气四层?”年轻人笑道:“那他当年一定得到师姐不少照顾吧?”
陈茹白了他一眼,那还不知道这位师弟心中所想,生怕有人来抢自己似的。
“照顾?”她冷笑道:“当年三个练气九层围攻,都没能拿住他。”
“至于现在嘛,”她神情有些恍惚:“恐怕咱们头领出手,都未必是他对手。”
“怎么可能!”年轻人明显不服气:“张师兄筑基三层,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一个练气八层?”
陈茹沉默不语。
年轻人以为她生气了,忙陪着说了会闲话,然后又忍不住问道:
“他传音给你,有什么事情?”
“约我晚上见面。”陈茹毫不隐瞒。
“他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咱们,咱们离开这里,别见了吧!”年轻人建议道。
“不!”陈茹坚定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见他。也许黄师弟几人的下落,他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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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一赴梁家镇(二) 吃相难看
陈茹走后,杨珍的考察还在继续。
又走了几家后,他发现一个问题。有那梁行翎在旁边,店铺的掌柜要么就是对他小心答话,货物的价格平白往下说了几分;要么就是支支吾吾,回答问题之前要想上半天。
不得已,他只好请梁行翎离开。
“小梁管事,今天一路奔波,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自己随便走走。”
梁行翎当然不同意,却也不敢明着反对,只是黏黏糊糊跟在后面,不肯离开。
杨珍见状,索性板着脸,呵斥了几句,这女人终于跺着脚走了。
没有梁家人在场,他进入店铺,随手买上一件物事,便能和掌柜伙计攀谈半天,问问铺子的经营状况,老板哪里人,在这里做了多久等等。虽然未必都能问到话,但询问到的情况,却是比之前真实多了。
渐渐的,他眉头越拧越紧。
梁家镇这个坊市,大约三十来家店铺,其中一半是梁家人自己的产业。其他的店铺,若是没有一定的后台,又与梁家经营范围冲突的话,结果往往不会太好。
梁家人的吃相,很不好看。
“对面以前是家丹药铺,丹药品质不错,价格也公道。后来镇上有人说买了他家的延寿丹,不但没延长寿命,人还死了。于是这铺子赔了一大笔灵石,关门走了。”
“更惨的是东头,在去年那儿有家炼器坊。坊主是外地来的散修,不仅善于修补法器,炼制的飞剑也很受进山的散修喜欢。结果呢,去年冬天,店铺走了水,偏偏那晚坊主还喝得酩酊大醉,一家人都烧死了,惨啊!”
“这……”杨珍听得怒目圆睁:“有人故意的?”
“嘿嘿。”讲述者冷笑一声,也不解释。
这是一家专门收购灵草的店铺,平时生意非常清淡。店主却是个很健谈的壮汉,拉着杨珍闲聊了半天。
“你也是散修,在这里可还顺利?”杨珍问道。
“还好,”壮汉得意洋洋道:“老子认识丹器院的人。这些灵草,都是替丹器院收的,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送到州城去的。”
“梁家以前倒是想赶我走呢,被丹器院警告了一次,老实多了,哈哈!”
杨珍也陪着干笑了几声,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当他走出这家店铺的时候,却见梁行翎这女人又回来了,身边还站着一人。
杨珍朝那人拱拱手:“三长老。”
梁道钧笑容可掬,回礼道:“杨馆主,我这侄女从小骄纵惯了。若是刚才有得罪之处,还请恕罪啊!哈哈!”
“不是。我只是想随便走走,不敢劳烦四小姐相陪。”杨珍客气道。
“杨馆主一表人才,身边怎么能没有佳人相伴呢?”梁道钧打趣道。
“不敢,不敢。”杨珍只是推辞。
在黑沃乡,黑土月的随同并不让他反感,反而给他提供了许多便利。而在这里,了解到梁家的一些所作所为之后,杨珍实在不愿与他们同行。
然而,不管他怎么回绝,梁道钧就是不走。当他信步又来到一家售卖符纸的店铺时,这位三长老,还有梁行翎都跟了进去。
“三长老这是要监视本馆主吗?”杨珍隐隐有些怒气。
“哪里,哪里,”梁道钧打着哈哈:“倒是巧了,本道长今日正好无事,想在坊市走走,哈哈!”
杨珍冷着脸,不再理他,打量面前这家铺子。
铺子不大,只有一层平房,看着冷冷清清。老板也只有一人,是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头,修为有练气七层,穿着颇为寒酸。
这老头一眼瞧见梁道钧,颤声道:“三,三老爷。”
梁道钧嗯了一声,脸色不豫。
老头更紧张了,哆哆嗦嗦道:“三老爷,不是说,宽,宽限三日吗?怎么今天……”
“闭嘴!”梁道钧猛地大喝一声。
老头立即战战兢兢,不敢再言。
杨珍心中疑窦顿生。
“老人家,有没有水属性的符纸,拿来看看。”他招呼道。
老头这才注意到杨珍,发现这少年气宇轩昂,而且梁家这位三老爷跟在他后面,竟像是随从一般,不由心中讶异。
他取出一摞符纸,摆在桌上。
杨珍抽出一张,轻轻抚摸,又输入少许灵气感应了一下,不由眼睛一亮。
这地方因靠近妖兽地盘,售卖的符纸,只是习惯性称为符纸,实际都是各种妖兽鞣制处理后的兽皮。
这种兽皮制作的符纸,对灵气的承载和传输能力,一般都要超过普通的符纸。而且因为各种妖兽属性的不同,可以炼制不同属性的符纸,以此绘制的符箓,其品阶往往也越高。
紫雪那些二阶极品的水系符箓,采用的大都是这类符纸。
这位老者拿出来的符纸,每一张都轻薄柔顺,却又丝毫没有破坏兽皮原有的韧性,手法非常高超。
“老人家,这些符纸,都是你自己鞣制的?”杨珍问道。
“是呀,老朽也就这一点手艺,苟延至今。”老头自嘲道。
“这几张二阶符纸,我都要了。”杨珍从中挑出四张。
这两年,他和赵玥儿从紫雪那里得到不少符箓,做为报答,他也不时从坊市购买一些水系符纸,送给对方。
他心中大为满意。这四张二阶符纸品相上佳,在紫雪手中,几乎可以制作出同样数量的二阶极品水符。
“承惠一百二十灵石,每张三十。”老者说道。
这个价格比普通二阶符纸贵上一倍有余,不过这四张若全部绘制出二阶极品符箓,每张价格就在一千灵石以上,这么一比较,其实非常便宜。
杨珍痛痛快快数出灵石给他,老者随手收了。
“老人家贵姓,哪里人啊?”他随口问道。
“贱姓戚,云州留仙郡人氏。”老头一边回答,一边偷偷瞥了眼梁道钧,见对方面无表情,心下惴惴不安。
“云州?哈哈,老乡啊,在下是云州涫阳郡人,老人家知道这地方吧?”杨珍大笑道。
“涫阳郡,知道知道。”老头应承道,又不自觉看向梁道钧。
杨珍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故作不知,继续问道:
“这店铺就你一个人吗?”
“啊,是,一个人,一个人。”
“你家人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这……”戚老头支支吾吾,一时不知怎么回到。
“怎么,你没有家人吗?”杨珍语气中隐隐带着鄙夷。
“有!有一个儿子!”老人眼一红,大声喊道。
“在哪儿?”
“在……”老头突然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一赴梁家镇(三) 约见
老头哭得很伤心,然而无论杨珍怎么问话,都不肯回答。
原因不言而喻。
杨珍冷冷看向梁道钧:“三长老,我和这位老丈有些话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这话很不客气,很不给面子,梁道钧当时脸色就变了,眉毛倒竖,便要发作。
杨珍与他眼神对视,毫不退缩。
面前这个人不是他对手,除非是筑基后期的梁远雄亲自出手,其他人他都不惧。
然而梁远雄,身为一族之长,考虑的因素更多,想必不会那么冲动。
梁道钧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似是想起什么,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那边梁行翎早已吓呆,见状也忙不迭跟了出去。
戚老头怔怔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区区练气修为,居然能逼退梁家的三长老!
“老人家,”杨珍取出一块隔音阵盘,开口说道:“你也看到了,梁家人已经退了出去,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
戚老头看着那阵盘,面色挣扎。
“老人家,”杨珍再次劝道:“今日这个样子,就算你什么也不说,梁家人恐怕也不会相信。你还不如告诉我。或许,我还能帮得上忙。”
他并不打算说出自己馆主的身份。话都到这一步了,如果这老头还不肯说,那也就算了。
人必自助而后人助之,而后天助之。
还好,结果没让他失望。
“我还有一个儿子,”老头悲声道:“被梁家抓走了,说是欠了赌场的赌债。”
“赌场?”杨珍讶异道:“这镇上有赌场?”
这个世界,因为有修真者的存在,凡人的赌场不啻于修士的钱庄,随时都能被他们凭借本事提取。所以,早在立国之初,许国便昭告天下,境内不得设立赌场。
然而人性好赌,有谁不想去试试自己的运气?所以赌场这东西,实际上却是屡禁不绝,朝廷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同样的,云霄宗也有类似的禁令,只不过不如其他规矩那么严厉,更谈不上什么惩罚。
你都是修士了,该不该去赌,能不能赌赢,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有!”戚老头面露悲愤:“我那孽子,就是被他们哄去赌场,赌了一天一夜,等到放出来时,已经欠了十万银币的债务。”
“十万银币!”杨珍惊呼:“他们如此设局,又是为了什么?”
“为的什么,还不是老朽这吃饭的手艺,”戚老头解释道:“梁家每年都会收购大量妖兽皮毛,却不善于处理,只能便宜卖给外地客商。后来,他们发现我有这一手鞣制兽皮的技艺,便找到我,想聘请我为他们的客卿,专门处理各种兽皮。”
“只是他们给的条件太苛刻,而且梁家名声也不好,我不想跟他们有太多牵扯,就拒绝了。结果不久之后,就发生了这事……”
“你家公子,现在在他们手里?”杨珍问道。
“是。赌场说,不交出十万银币,或是一千灵石,就不放我那孽子回来。可怜我辛苦半生,就算这店铺的符纸全部卖光,恐怕也不够啊!”
“你把符纸都拿出来,我全要了。”杨珍当即做出决定。
买了那艘飞舟后,他空间所剩的灵石已不足三千,帮帮面前这个老人,还是做得到的。
老头吃惊地望着杨珍,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喜出望外,赶忙东翻西找,将库存的所有符纸找了出来。
一旁侍立的黑土柳丘上前接过,和老头一块清点。
“一共是一百九十九张符纸,”黑土柳丘报道:“其中一阶普通属性符纸一百零七张,每张一灵石。一阶单属性符纸七十七张,每张二灵石。二阶普通符纸八张,每张十灵石;二阶单属性符纸七张,每张三十灵石。”
“总计五百五十一枚灵石。”
杨珍当即掏出十颗中品灵石:“老人家,不用算得那么细了。一千灵石,我全买了。”
“用不了那么多,”戚老头连忙摆手:“你刚才给了我一百二十灵石,我自己还攒了有两百多灵石,加在一起早已够了。”
“老人家,”杨珍笑道:“经过这事,这梁家镇恐怕你也不会呆了吧。多余的灵石,就权当回家的盘缠吧。”
“回家?”戚老头苦笑道:“老家早没人了,要不这么多年,我哪能不回去?”
“那就先回县城呆一阵吧。”杨珍沉吟道,随即把铁柱的店铺地址告诉了对方。
……
当杨珍带着戚老头走出店铺时,梁道钧和梁行翎都在外面等着,没有离开。
“杨馆主,”梁道钧重新恢复满脸笑容,态度依旧恭谨:“家中已备好晚宴,还请馆主大人赏光。”
“客气了,”杨珍也换上一副友好的态度:“中午承蒙款待,本馆主已是深感盛情,不敢再有叨扰。”
“本馆主这次出行,为的是体察我巫水县各地民俗,想到处走走看看,岂能一再麻烦诸位。”
他说的非常客气,态度却很坚决,那梁道钧劝了几次不成,只得作罢。
杨珍这才指着戚老头道:
“我这位老伯,膝下只有一子,甚是宠溺,因而也导致他少不更事。事情我都知道了,这里是一千灵石,有部分算是我的资助,还请小梁管事辛苦一趟,带戚老伯去将他儿子领回来。”
梁道钧、梁行翎面面相觑。两人之前显然已有过交流,只听梁道钧大笑道:
“杨馆主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实乃我辈楷模,在下佩服之至。实不相瞒,那赌场乃是几个外地朋友开的,不过在这梁家镇,我梁家还是有几分薄面。在下愿出面说和,虽然不能全免,但打个七折八折还是可以的。”
“那就有劳三长老了。”杨珍拱了拱手。白花花的灵石,谁愿意给人?能退还一些也行。
当然,这笔灵石,他迟早会要梁家一颗不少的全吐出来。
于是双方告辞,梁道钧亲自带着戚老头去赎回他儿子。这边梁行翎根据杨珍的要求,带他去往坊市唯一的客栈——康盛客栈登记入住。
这客栈同样是梁家的产业,梁行翎表示可以免费,杨珍却不愿占这便宜。最后以十灵石一晚的价格,租住了后宅的一间小院,有东西厢房,他和黑土沃明各占据了一间。
房中灵气颇为充裕,修炼毫无窒碍,条件还算不错。
晚饭后,杨珍独自出去了一趟,摆脱了暗中跟踪的梁家人,换了身衣物,又用【无相匿魂诀】改了形貌,重新返回客栈。
来到客栈二层的一间客房前,他轻轻一推,房门直接打开。
杨珍快步进入,将房门关上。
屋内一张四方桌前,一个戴面纱的紫衣女子安静坐着,仿若一桩雕像。
正是陈茹。
第五十四章 一赴梁家镇(四)散盟会(二合一大章求订阅)
这是一间套房,除了眼前这间客厅,还有三个卧室,都打上了防止窥探的阵法,显然里面有人。
杨珍也不在意,望着桌前的女子,笑而不语。
陈茹似在深思,直到杨珍进来才恍若如梦初醒,连忙离开座位,盈盈下拜:
“陈茹谢过杨道友四年前相助之恩。”
杨珍伸手虚扶:“当时我也是身陷是非,不想再惹麻烦,所以没有指认你,你不必谢我。”
陈茹坚持行完礼,起身后说道:“杨道友光风霁月,又岂是小人所能构陷?不管如何,杨道友当日之恩,陈茹深感铭记。”
说话间,杨珍已来到四方桌前坐好,陈茹忙走过来,给他盏了一杯茶,在一侧坐下后,开口问道:
“杨道友今日在店中传音要见妾身,可是有何要事?”
“要事没有,”杨珍摆摆手:“不过是在这边鄙小县,居然能遇上一位故人,心中喜悦,忍不住想要叙叙旧。”
说完爽朗笑道:“陈师姐不会怪我莽撞吧?”
“岂敢。能在这里遇上杨道友,陈茹也是喜出望外。”
“如此甚好,”杨珍指背轻叩桌面,询问道:“当日在崀山,师弟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师姐可否为我解惑?”
“何事?”
“虽说当时我没有指认,可云庆宫的问话,师姐又是怎么通过的?”
“杨道友为何问起这事?”陈茹没有回答,而是疑惑地看向少年。
“就是好奇而已,师姐若不愿意,不必勉强。”杨珍大大方方道。
“其实也没什么,”陈茹沉吟道:“云庆宫问话,一则是需要散修互相担保,妾身正好还认识几个朋友,替我作保了;二则以神魂压迫,令你不敢撒谎。妾身也是侥幸过关,没有让他们看出端倪。”
“原来如此。”杨珍暗暗佩服。
当时问话的都是筑基弟子。在筑基修士神魂威压下,这陈茹能保持灵台清明,可见其神魂也颇为强大,不可小觑。
“殷家后来还向你逼婚吗?”他又想起一事。
陈茹微微发窘,对这家伙的好奇也是没办法,想了想说道:“我从崀山出来之后,没有再回家乡,殷家没有找到我。”
“那怎么可能?”杨珍奇怪道:“殷家老祖当时还是镇国殿殿主,管着天下州宫郡县。只要你没离开许国,就不可能脱离他们的掌握。”
陈茹默不作声,没有解释。
“除非……”杨珍恍然大悟:“这几年你都在荒野,是不是?”
陈茹还是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显然已经默认。
“难为你了。”杨珍有些同情地望着面前这位女子。
荒野危机四伏,她一个筑基期都不到的女修,在这种地方行走,无异于拿命在赌。
“不对,”杨珍突然明白过来,盯着对方的目光,一字一顿道:“你是散盟会的人,对吧?”
随着“散盟会”这三个字说出口,客厅仿佛骤然变冷,一股杀机从其中一个个房间涌出,将他牢牢锁住。
散盟会,顾名思义,这是散修之间的会盟。在许国,云霄宗和各大修仙家族,掌握着全天下几乎所有的修炼资源。散修为了抱团取暖,各种组织相应而生,最后形成了这个秘密同盟。
因为是同盟关系,结构松散,其下属的各个组织,散盟会根本无力管理,因而也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比如当年受雇刺杀杨珍的那个杀手组织,便是其中之一。
久而久之,这个会盟的名声并不太好,再加上云霄宗时不时的打压污化,更成了过街老鼠般,只能在暗地里发展。
……
杨珍朝那房间望了一眼,浑不在意,反而继续问道:
“当年在崀山帮你打掩护的那几名散修,是不是和你一样,也是散盟会的人?”
“杨师弟,”陈茹叹了一口气:“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杨师弟如此聪明的人物,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
“我对你们的身份没有兴趣,”杨珍坦然道:“当你面说出来,不过是希望你我之间不要心存芥蒂。不管是散修,还是家族,只要不在巫水县作奸犯科,我都不会理会,反之,我必干涉!”
“你?”陈茹吃了一惊,这才想起询问对方身份:“杨道友乃是云霄宗内门弟子,如今莫非是在这巫水县任职?”
“是,在下现在是巫水县馆馆主,刚刚到任。”
来自那个房间的杀气,陡然又高涨几分。
“哎,”杨珍无奈道:“能不能劝劝你这朋友,别动不动就杀机毕露,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陈茹心中还在为对方身份震惊,这位杨师弟,如此年轻,居然就已经掌管一县之地!
如果他能帮我们……
顿时,她对这次来梁家镇的事情,又多了一分成功的希望。
“张师兄,”她朝房内喊去:“杨道友并无恶意,还请师兄勿要冲撞了客人。”
房间的杀气蓦地消失。
“杨道友,”陈茹给对方续上一杯茶:“你今日找我,可还有其他事情?”
“确切的说,我有一事相托,之前询问你的身份,也是因此事之故。”杨珍一边说,一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连串东西。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破破烂烂,已经失去储物效果的储物袋,以及一些灵石、丹药、法器、符箓,还有两本纸质的功法,一堆衣物,其中包括女子的衣物。
“这是吴昭田和那冯小雨的遗物,”杨珍介绍道:“这二位当日为那妖猴所害,储物袋也被妖猴扔在洞窟。后来,我从洞窟逃出时,顺便将他们的遗物一并带走了。”
“我翻看过这两本功法,从那吴昭田笔记的字里行间中,猜测他应该是散盟会的人。不知你以前是否与他们相熟。若是认识,还请将这些遗物,转交给他们家人朋友。”
陈茹耸然动容。她猜测过各种可能,却没想到杨珍竟是为这事找她!
“吴师弟和我一样,都是散盟会的修士,”她承认道:“当时去那秘境寻宝,也是盟会交给我们的任务,只可惜……”
她脸露哀凄,没有再说下去。
“陈茹替吴师弟,还有冯师妹在天之灵,感谢杨师弟大恩。”陈茹离座站起,再次盈盈下拜。
直到这时,她才将对对方的称呼,正式替换成杨师弟。
杨珍连称不敢。经这一事,双方都感觉关系亲近了一分。
那房间中杀机虽然收起,敌意却一直存在,尤其当杨珍坦承身份的时候。不过此时,那敌意也同样消减许多。
“不知杨师弟,对梁家观感如何?”两人再次落座后,陈茹试探着问道。
“欺行霸市、恃强凌弱,恶迹不少,”杨珍毫不迟疑:“他日我必惩之!”
陈茹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女子再一次起身离座,整了整衣襟,第三次下拜。
“妾身有一事相求,”她哀声道:“请师弟帮忙,寻找周师妹等人下落!”
……
“去年秋天,”陈茹平复心情后,开始娓娓道来:
“刘师兄、黄师弟,还有周师妹三人,来到这梁家镇,准备去山里寻找几种灵草……”
“这三人年龄、修为如何?”杨珍问得非常详细。
“刘师兄五十多岁,修为练气圆满。黄师弟不到四十岁,同样也是练气圆满,周师妹是黄师弟道侣,比他小一岁,修为练气七层。”
“散修的资质都这么好吗?”杨珍大吃一惊。
这几人,按照这个年龄和修为,基本上都有冲击筑基的希望。而在云霄宗,也不是每名弟子都能晋升筑基的,至少一半的弟子都停留在练气圆满这个阶段,蹉跎一生。
再看看陈茹,四年前就已经是练气圆满了,现在一身气息更加凝实,恐怕筑基已经不远。
还有昨天那个年轻人,估摸着最多三十岁,修为也有练气七层,筑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难道天资好的人,都跑去当散修了?
“有的是资质好,比如黄师弟,也有的……”陈茹稍稍犹豫,回答道:“乃是服用了五脏丹的缘故。”
五脏丹!杨珍茅塞顿开。
练气修士修炼时,需要内视五脏,刺激灵根,方可将外界灵气引入体内。只是这种方式,每日不可持久,以免损伤五脏,影响根基。
也就是说,当修士正常修炼一定时间,比如一个时辰后,五脏便会不堪重负,此时再内视脏腑,效果会差上许多,对外界灵气的吸收效率大大降低。
通常这个时候,修士都会停止修炼,待明日五脏恢复后,再行练习。
只是这么一来,修士修炼速度便会大受影响。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练气修士,不仅仅是灵根资质不行,也有上述这个原因,使其无法做到“勤能补拙”。
杨珍也是前不久双修出混沌之气后,方才解决了这个瓶颈。
而相应的,另一个可以对付这个桎梏的办法,就是服用五脏丹。
五脏丹,顾名思义,其效果正是针对体内五脏。它可以刺激五脏潜力,增强其与灵根的亲和力,大大延长修炼时间。
别人一天只能一个时辰,你一天两个时辰,修为自然比对方增长快速。
然而,这种刺激五脏的方式,实则拔苗助长,损坏根基,后患很大。
其最大的后果,就是会降低修士筑基的成功率。这种丹药服用得越多,对脏腑伤害越大,筑基的希望越小。
尽管如此,这丹药在散修当中,却是受到不小的追捧。
原因很简单,荒野之中,危机重重,修为越高,自保能力越强。
一个快速升上来的练气后期,和一个按部就班的练气中期,遇到危险时,谁更可能活下来?
答案不言而喻。
陈茹见杨珍半晌无语,猜出他心中所想,凄然一笑,继续说道:
“当时我们约定,进山最多一个月,不管收获多少,都该回来。结果好几个月过去,都没有他们的音讯……”
“三名练气后期,都能御剑飞行,就算遇到妖兽,跑出一两个还是有可能的啊。”杨珍同样疑惑。
虽说百万大山深处,不乏金丹级别的妖兽,甚至元婴老妖也有,但巫水县往西五百里这片区域,可以说是人妖两族的缓冲地带,稍有灵智的妖兽,都会离开这种地方。
同样,人类紫府以上修士,也不敢随意踏足此地。
这里是那些低阶修士和低级妖兽争斗的竞技场,极少会有二阶以上的妖兽出现,所以三名练气后期修士,已经足够自保。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
“有没有可能遇到会飞行的二阶妖兽,来不及跑掉?”杨珍分析道。
“不,”却见陈茹摇摇头,语气非常肯定:“他们没有死,至少,周师妹肯定还活着。”
“为何如此肯定?”
陈茹扬了扬手,一间房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容貌颇为俊美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是周珀周师弟,”陈茹介绍道:“他和失踪的周师妹乃是孪生姐弟。两人修过一门心法,可以感知对方生死。”
“原来如此。”杨珍恍然大悟。
周珀面露戚容,朝杨珍跪下行礼道:“只要杨师兄帮我寻到姊姊,周珀便是做牛做马报答,也心甘情愿。”
杨珍连忙扶起:“理所应当,不敢当此大礼。”
他接着问道:“贵兄妹这门心法,除了感知生死,能否感知对方方位?”
“有些许模糊感应,需要反复寻找确认。”
“大概位置在何处?”
“此镇往西,具体位置不详。”
“出巫水县了吗?”
“不好说。”
杨珍默然。若是在巫水县境内,也就相当于还在梁家镇的地盘,怪不得陈茹会先问自己对梁家的看法。
人心险恶,更甚于妖兽。这三人失踪,也不能排除梁家下手的可能。
“不管怎样,有你这门心法,总比毫无头绪好多了。”他安慰道。
随后,三人又聊了一阵。
杨珍初来乍到,县馆很多事情还没有理清楚,暂时脱不开身,所以与他们商定,若是半个月后还没有找到,自己定会来相助。
最后,三人又商量了联络之法,相互留下几张纸鸢传讯,少年告辞而去。
……
就在杨珍面见陈茹的时候,梁家宗族所在的梁家堡一间密室内,几个人也在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