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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棠鸿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txt下载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莽撞人

    孟执谕很平静的取出了符箓,说道:“这是诸葛天师在隋境传回的消息,具体的没有详表,只说李浮生来了西覃,并且与李浮生一道的人,有祸乱天下之心,让我擒拿。”

    柳谪仙眉头紧蹙。

    居然有祸乱天下这么严重的说辞?

    他拿走了符箓,说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再调查。”

    孟执谕揖手称是。

    柳谪仙瞬息遁走。

    孟执谕回眸看了眼奈何海,冷笑一声。

    她抬起手,掌间有一撮黑色的火苗窜起,正指向了抚仙境。

    ......

    此时的抚仙境内。

    摇山望来湖的宗门里。

    柳翩、李神鸢、李浮生现出身形。

    李神鸢直接要扑倒在地。

    李浮生赶忙将其扶住,他很担心自己姐姐的问了一句,得到无碍的回应,转头看着柳翩说道:“肯定是在隋的覃人及时给了消息,那个孟执谕才会堵我们。”

    柳翩说道:“终归是我们的力量不够,每次消耗后都恢复缓慢,更别说提升力量,你和神鸢倒是好一些,但修为太低了,否则何至于此般狼狈。”

    李浮生恨恨道:“这个仇必须得报。”

    柳翩说道:“按他们的立场其实没错,但我们挨打这件事也确实不能白挨。”

    这时,郁惜朝、苏长络、井三三他们走出来。

    井三三还吃着花生米,很悠哉,可在瞧见李神鸢一脸惨白被李浮生搀扶着的模样,顿时脸色一变,急声道:“怎么回事?!”

    柳翩把事说了一遍。

    井三三气结道:“管他什么附身之人,打着正义的幌子,对你们下此重手,这个仇不报,我井三三这么些年就白混了!”

    什么大局上的对错他压根不会在意,李神鸢的情况摆在眼前,稍有不慎,旧症又会复发,难免危及生命,若真出了事,他怎么跟老李交代?

    “堵你们的是那个孟执谕对吧,我这就去宰了她!”

    柳翩当即就要拽住他,但没想到井三三是真快,话落就唰的没影了。

    郁惜朝见此,也赶忙调集人手,别管要不要打,会有什么后果,总不能让井三三一个人去,而吩咐完的郁惜朝先一步赶去奈何海的雅苑小筑。

    苏长络则安抚了柳翩他们,见到了叶副城主。

    虽然望来湖在西覃,某些方面要相对低调,可不想惹事,不代表怕事,何况望来湖掌控了抚仙境的宗门,亦往别的境‘开疆拓土’,在西覃的势力已然不小。

    反而唯一在意的是,经此一事,叶副城主她们是必然会曝露。

    哪怕苏长络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在婆娑的时候,叶副城主也出手了,不说众人皆知,某些该知道的肯定都已知道,但还是得与叶副城主商量商量。

    附身之人的存在,隋覃都很重视。

    某些人可能行为过激些,其实并非不能理解。

    只是正常的情况来说,无论隋覃,找李浮生的目的,就算是为了借李浮生引出附身之人,第一想法也该是保护。

    哪怕打起来的原因,是有李神鸢拒绝交出李浮生。

    不管最开始隋境的帝师有着什么想法,又是否真的存在误会,事已至此,叶副城主的意思很简单,李浮生是肯定不能被当饵的。

    她是不知附身之人的身份,但想到这个附身之人曾因李姓剑仙之名而针对李浮生这件事来看,叶副城主的心里是有些猜想的。

    最简单的道理,附身之人是在林荒原出现后,才随之出现的。

    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个附身之人的痕迹。

    有人或许也会怀疑,但多数人不会把两者联系到一块。

    毕竟林荒原被困在了神都。

    但叶副城主她们有线索能几乎确凿林荒原与附身之人是一个人。

    除了附身之人是在林荒原出现以后才出现的之外,第一次行动是针对李姓剑仙,更会将两者的联系加深,尤其附身这件事,林荒原也会。

    不了解的最多只能怀疑,叶副城主她们能更深刻的将这两者对比,相似的地方就太多了,甚至很难怀疑他们不是一个人。

    所以在此前提下,叶副城主更不可能让李浮生做饵。

    因为附身之人就是林荒原的话,那他抓李浮生的目的就是显而易见的。

    叶副城主还没见到自己的丈夫,决不允许在这之前就拖其后腿,若自己或李浮生他们都成了林荒原的阶下囚,她不敢想最终的后果。

    她死无所谓,若因此害了他,叶副城主宁愿成为所谓的祸乱天下的罪人。

    她已不是曾经那个自己。

    在覃境里有多少人知道他们还活着不重要。

    但绝不能曝露在林荒原的眼皮子底下。

    因为林荒原或许猜出了李浮生的身份,可还不知他们有多少人在这里,最好是不能再闹出很大的动静,所以她请求苏长络把井三三找回来。

    报仇可以,却不能在这个时候。

    苏长络是不知道叶副城主的顾虑以及想法,但这是她们自己的事,因此也没说什么,第一时间就联系郁惜朝,为了以防万一,他随后赶了过去。

    李神鸢因消耗很大,确实会面临旧症复发的风险,可终究没到最糟糕的程度,否则叶副城主也难保持冷静,她现在唯有先尽力稳住李神鸢的状态。

    更期盼着那个他能快点回来。

    最后,叶副城主找到了童伯,让他想办法去联络姜望,提醒姜望附身之人与林荒原的关系,也提醒姜望别轻举妄动。

    无论林荒原是否恢复曾经的巅峰,此人都是绝对危险的。

    何况林荒原为什么还活着这件事,叶副城主一直没想明白。

    哪怕隋覃此时合力,正常来说,没道理解决不了林荒原,但叶副城主的心里还是没觉得有多少信心,实力是一方面,隋覃的关系也是一方面。

    说是通力合作,是否真的互相信任,那是两回事。

    在己方人都不能完全一心的情况下,若反而被林荒原给利用,叶副城主担心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林荒原自身没有曝露,局势还能稳定点。

    叶副城主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可有曾经的前车之鉴,面对林荒原,她很难不思虑良多,秉着暂时安稳比不受控更好的想法,她只能这么选择。

    林荒原活了很久。

    曾经在黄金时期的人间,结合全部的力量,也只能将其封禁,根本杀不死,李姓剑仙是唯一杀死过林荒原的人。

    现在林荒原死了又活,存在着很大的未知数。

    没有他在身边,叶副城主不敢有丝毫的冒进。

    她只能先告诉姜望,并说明这个林荒原的危险,剩下的,就让姜望自己考量了。

    保险一点说,叶副城主也没见过那个附身之人,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会不会真的存在多方面与林荒原相近的人,也未可知,但让姜望防着林荒原是没错的。

    她更谨慎,不让自己一行人彻底曝露在附身之人的眼前,亦是当下必然的选择。

    ......

    覃境奈何海的雅苑小筑里。

    此刻只剩孟执谕一人。

    她倒是把王家修士的尸首给收了回来。

    正在她眼前躺了一地。

    有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旁边。

    孟执谕没有转头看,而是直接说道:“我趁机在李浮生的身上动了手脚,能完全锁定他的位置,但之后的事不能由我们动手,你找机会按计划行事就好。”

    那道身影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就瞬间遁走。

    孟执谕站起身,刚也要走,又忽然顿足。

    有空气炸裂声在身后陡然响起。

    一抹刀锋呼啸而至。

    孟执谕轻轻抬手,仅凭一根手指,就挡住了刀锋。

    而刀锋的主人自然就是井三三。

    他不傻,脸上是戴着面具的。

    一击未得手,井三三很快转势,再出一刀。

    这时,孟执谕也转过身来,抬手直接把刀锋攥在了手里。

    井三三的瞳孔骤缩。

    他猛地拧动刀柄,啪的一声,晶莹的气息迸溅,刺破了孟执谕的手,井三三没有借此撤离,反而转手又是一刀直袭其咽喉。

    没想到孟执谕直接甩手把井三三的刀给打掉了。

    铛啷啷落地的声音极为清脆。

    井三三有些懵住了。

    孟执谕眯眼说道:“来者何人?”

    井三三回神,疾速后撤,伸手就召回了长刀。

    他此时才有些头疼想着自己莽撞了。

    柳翩他们合力都没打赢,自己一个人居然跑来报仇了?

    井三三想说什么,但又闭了嘴,这个时候没必要废话。

    他再次执刀杀了上去。

    孟执谕是真的不知道井三三是谁。

    井三三的面具固然有等同渐离者、山泽的面具效果,但在大物的眼里,其实是很难完全遮掩的,哪怕是山泽以及渐离者的面具也做不到。

    最多只能瞒住没有刻意感知的大物眼睛。

    大物要是愿意看,面具哪能挡得住。

    但孟执谕确确实实没看透这个面具。

    在她的眼前,面具下是一层迷雾。

    因为不知井三三的身份,亦不懂对方是为何而来,所以孟执谕暂时没下死手。

    她再次抬手挡住井三三一刀,并踹出一脚,直接就重创了井三三。

    孟执谕沉着脸说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来杀我?”

    井三三吐了口血,当然是吐在了面具里,他心里不得劲,但也不能因此摘忆,还问什么?”

    孟执谕看着他说道:“你当我没有读取么。”

    井三三是不懂读取记忆这回事的,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可没有这种手段,但他知道一点,至少他们世界的这些人,都无法被读取记忆。

    或者说,在这个世间,拥有此般手段的多数人,没有这个能力读取他们的记忆。

    井三三自然也不确定孟执谕是不是那个少数人,但他自己觉得不是,他戴着面具不是有自信能瞒得过,毕竟李神鸢说了,孟执谕有可能是大物。

    他只是当时气血上冲,有想,但没有多想,就气冲冲跑来了。

    否则冷静下来,李神鸢又没出事,明知面对的可能是大物,他也不会跑来送死。

    而现在反应过来后,觉察到孟执谕并未看穿他的面具,再加上李神鸢的说法也不那么笃定,井三三就怀疑这个孟执谕纵然拥有很强的力量,却未必是大物。

    能读取到他们记忆的少数人,仙神这些不提,大物是肯定在这少数人里。

    若孟执谕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大物,那自然做不到读取他的记忆。

    井三三的主动提及,其实是想保命。

    因为孟执谕看不穿他的面具,又读取不了他的记忆,心里是必然会冒出很多想法,在不弄清楚的前提下,应该就不会杀他。

    这好给他能逃跑的机会。

    但毕竟是来到这里后,才临时起意的计划,井三三想的还是不够周到。

    孟执谕的确很好奇或者说很惊异他到底是谁,看不穿面具的事,孟执谕自己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规避她读取记忆的手段,就让她怎么也想不通了。

    因为说起记忆这回事,她绝对是好手。

    这是她与生俱来就有的能力。

    可不似修士一般,到澡雪巅峰才能具备这种能力。

    井三三的实力在她看来也就是澡雪巅峰的层面。

    所以她不认为是井三三自己的本事。

    更认定了井三三的背后必然还有人。

    那么来杀自己一次,就肯定会有第二次。

    井三三杀与不杀就没那么重要。

    不过是暂时得不到答案而已。

    因此孟执谕再最后问了一遍,“说出你是谁以及来意,或许我能放过你。”

    井三三很不屑。

    孟执谕轻笑道:“真是冥顽不灵啊。”

    她瞬间出手,隔空就遏制住了井三三的咽喉。

    井三三顿时瞪大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

    郁惜朝执剑杀到。

    他已经最快速度追上来,结果还是没有井三三跑得快。

    到了这个时候,郁惜朝也来不及计划什么,只能拼尽全力斩出一剑。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

    奈何海的方向,有一团很璀璨的光芒飞掠而至。

    落在了覃境。

    显现出有鳞神、王淳圣、张首辅他们的身影。

第107章 暗涌

    王淳圣自然第一时间看向了不远处的雅苑小筑。

    暮凉年的花瓣掠过墙头,虽然很蔫儿,却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冶的光辉。

    张首辅也看了过去。

    他是第一次看到暮凉年。

    张祁年、暮夏姑娘他们更是第一次见。

    暮凉年的独有奇异的香气随风飘至他们鼻尖。

    张祁年惊讶道:“这是什么花,又蔫儿又艳丽的,还这么香?”

    王淳圣没有回答,而是轻皱眉头说道:“出事了。”

    张首辅跟着皱眉。

    而有鳞神已率先掠了过去。

    雅苑小筑里。

    破空声凛冽。

    郁惜朝没有丝毫保留的使出浑身解数,斩出了最强的一剑。

    但孟执谕抓着井三三直接将其面向了那一剑。

    郁惜朝再想收势就来不及了。

    甚至这时收势,他自己也会重伤。

    便只能偏移方位,一剑的力量擦着孟执谕的耳畔呼啸而过。

    因为孟执谕是有及时微微侧头的。

    但有鳞神转瞬间杀到,直接一拳就把孟执谕砸飞了出去,顺手拽住了井三三,将其甩向了郁惜朝,后者赶忙伸手接住井三三,两人同时又往后退了几步。

    有鳞神随即再欺身杀了上去。

    孟执谕站起身,最快反应的也迎出一拳。

    两个拳头撞在一块。

    轰的一声。

    孟执谕再次倒飞出去。

    但她只是双脚犁地划出很长一段距离,并未栽倒。

    郁惜朝认出了有鳞神,他没有多言语,搀扶着井三三,朝着有鳞神微微颔首,就转身遁走,路上碰见了赶来的苏长络,简单描述情况后,一块回了望来湖。

    张首辅、王淳圣他们随即来到了雅苑小筑里。

    看到躺了一地的王家修士,王淳圣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他看向了对面的孟执谕,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执谕瞥了眼有鳞神,倒是没有隐瞒的实话实说。

    因为诸葛天师以符传信,所以她才堵截李浮生。

    所以王家修士才会死在李浮生的剑下。

    现在是她被刺杀,别的一无所知。

    只从言语里听,孟执谕没有半点问题。

    王淳圣自然也不能把王家修士的死归咎在孟执谕的身上。

    但有摆在眼前的事实,不需要孟执谕自己说,王淳圣就朝着有鳞神说道:“您刚才为何出手帮那两个来刺杀孟执谕的人?莫非认得?”

    张首辅忽然说道:“许是尊神见此情况,以为是孟执谕在欺凌弱小,故才出手,是误会一场,毕竟是神,怜悯众生。”

    他没有看出郁惜朝以及井三三的身份,但有鳞神出手果决,他猜也能猜到一些问题,这时候自然要遮掩过去,给出了看起来相对合理的解释。

    而听见这话的有鳞神看了张首辅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更因身为神祇,祂没有道歉的意思,倒也正常。

    无论这个解释是否说得过去,王淳圣与孟执谕也都没再说什么。

    他们赶往玉京。

    有鳞神自是与他们分道扬镳。

    孟执谕维持着见礼的姿态。

    有鳞神仅是又瞧了她一眼,便挥手破空而去。

    祂没有回隋境,而是去了抚仙境的摇山望来湖。

    孟执谕并未捕捉有鳞神的去向,但从有鳞神出手的时候,她就猜到,事实绝非张首辅说的那样,她因此隐约猜到了郁惜朝、井三三来自哪方势力。

    毕竟有鳞神是跟谁在一块的,相比夜游神,世人虽然知道的不多,但该知道的亦很清楚,反而她现在更在意的是隋国的张首辅怎么来了西覃这件事。

    雅苑小筑只剩她一人,若此刻回去玉京,就会面临擅离职守的问题。

    她现在更该老实本分一些。

    ......

    西覃玉京。

    吕涧栾得到了王淳圣的传信,已在等候张首辅的到来。

    他对张首辅自然是很看重的。

    但他没有抱着必须把张首辅给留在朝堂的想法,或者说,此时此刻没有。

    因为那样显得太急切了。

    这件事可以提,却不能立即就要办成。

    何况他也了解,张首辅在隋想告老还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算这次的情况不同,张首辅想告老的心是肯定有的。

    吕涧栾估摸着张首辅是不愿再牵扯朝堂上的事,无论在隋还是在覃。

    所以吕涧栾更不能急着把张首辅给留下,只要张首辅在西覃就好。

    他准备了很高的规格来接待张首辅。

    甚至考虑到张首辅或许不愿意一下就见很多人,所以规格虽然很高,但也没有把文武百官或皇子们都召集,他身为覃帝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或者说,他这个覃帝才是最高的规格。

    虽然吕涧栾没有直接出了玉京,在城门口亲自迎接。

    但也是怕闹出太大的动静,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所以在城门迎接的是国师柳谪仙以及锋林书院熊院长。

    国师先安排了张祁年、暮夏姑娘的落脚处,更派了人保护着。

    就算隋境没有能量在玉京里做什么,但这是个态度问题。

    张首辅与柳谪仙、王淳圣他们一道入了宫。

    西覃的大皇子吕奉辕、端王殿下吕奉儒的消息滞后了些,是在张首辅到了玉京后,他们才知道,吕奉儒倒是没有什么动作,毕竟父皇也没请他们。

    但吕奉辕召集了门下的臣子,商谈起了张首辅入覃一事。

    就从吕涧栾的态度,也能看出张首辅的重要性。

    吕奉辕自然想笼络张首辅。

    门下的臣子们各有说法。

    毕竟张首辅才来,具体怎么回事,他们还不明确。

    若表现的过于急切明显,绝非好事。

    又有人觉得应该抢占先机,至少先找机会接触一番。

    但无论怎么说,拉拢张首辅这件事,他们是支持的,问题是看怎么做更好。

    他们集思广益。

    而被禁足的三皇子吕奉闲也随后得知了消息。

    虽然他算是走了一步臭棋,不仅曝露了野心,势力也打了折扣。

    但最终只是被禁足这件事,让吕奉闲的心里还是萌生着希望的。

    甚至吕奉闲能大概猜出自己父皇的用意。

    其实不用吕奉辕做什么,大家都能理解他的心情。

    身为嫡长子,更是皇后唯一的儿子,现在连个储君位置都没得到,他可是已经六十多岁了,吕奉闲也三十好几了。

    他们兄弟间年龄相差这么大,那确实是因为吕涧栾一开始的心思不在这儿,这个倒是无需多言,但吕奉辕只是武夫,资质还有限,那寿元就有限。

    再拖下去他就先没了,换谁谁不急?

    要是说已经定下了储君位置倒还简单,要么争夺,要么放弃。

    现在是谁都没得到,位置是空缺的。

    那么正常来说,这个位置就该是吕奉辕的。

    也就是说,属于他的东西他只能看着,跟不属于他的情况还不一样。

    吕奉闲是不信自己的父皇不知道吕奉辕的想法。

    而吕奉儒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压根不重要。

    吕奉儒的儿子吕青雉才是关键。

    但至少在表面上看,吕奉儒确实没有针对过吕奉辕。

    若是吕涧栾有别的什么心思,那就需要有人制衡吕奉辕,吕奉儒的能力不够的话,他吕奉闲就是不二之选。

    哪怕吕涧栾是真的最终想越过他们直接传位给下一辈的吕青雉,至少他目前对吕涧栾来说还有用,那他就有机会翻盘。

    因为吕涧栾想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除非实现彻底的长生。

    在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里,吕奉闲也想了很多。

    若自己的猜测不假的话,其实反而是好事。

    至少在当下,他能做更多事,吕涧栾或多或少的会护着他,不会让他彻底被打死,所以他现在不是要跟吕奉儒斗,跟吕奉辕斗,而是在跟覃帝斗。

    他觉得对张首辅入覃一事,自己的大哥吕奉辕是肯定会做些什么。

    他也得按情况有些动作才行。

    且会是自己的父皇很愿意看到的。

    他目前更需要借着机会,解除禁足。

    因此,张首辅初至玉京,玉京里就已是风云暗涌。

    而张首辅入宫后与吕涧栾谈了很久。

    直至夜幕降临。

    柳谪仙才亲自送张首辅出宫。

    很多人都看到,张首辅、张祁年、暮夏姑娘三个人很快又出了玉京。

    很显然,这场谈话的结果,张首辅并未留在玉京。

    但吕奉辕的人有暗中跟随。

    想看看张首辅到底会去哪儿。

    张首辅也并未离开覃境,而是到了个环境不错且较为偏僻之地。

    说是偏僻,但并非渺无人烟,周边的小镇及村落还是很多的。

    张祁年奔走,购置了房屋及一应用品,算是落了脚。

    吕奉辕的人只是看着,并未直接前去打扰。

    等人走后,张祁年才看着张首辅说道:“覃皇室的人想是有多般念头。”

    张首辅在院落里煮着茶,笑道:“他们会有心思是很正常的,既然来覃,就该做好前期会有些麻烦的准备,但我希望他们聪明些,拜访可以,我也来者不拒。”

    “若是打扰我过甚,或是动了别的心思,我亦不会客气。”

    张祁年忧心道:“咱们现在也算寄人篱下,有些事不太好办吧。”

    张首辅笑道:“此话我已与覃帝明言,他的孩子会有什么动作,他比我更清楚,所以只要不杀死哪一个,剩下的都没什么所谓,何况,咱们在覃也有盟友。”

    张祁年诧异道:“祖父是说姜望在覃的势力?”

    张首辅嗯了一声。

    暮夏姑娘说道:“但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张首辅说道:“那个雅苑小筑的事你们都看到了,从有鳞神的反应看,那两个刺杀孟执谕的绝对就是姜望的人,有鳞神会告诉他们我们的事。”

    张祁年恍然道:“所以姜望的人会主动来找我们?”

    暮夏姑娘说道:“但那个孟执谕似乎在覃是重要人物,就算他们可能是因为李浮生才动的手,岂不也得罪了覃帝?”

    张首辅略微沉吟,说道:“虽然他们戴的面具我不认为能瞒得过所有人,可也只能期望他们没有曝露身份,何况姜望没有很详细告诉我们这里的事,许多都是不好说的。”

    张祁年说道:“反正我们刚来,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等以后了解清楚再说吧。”

    张首辅说道:“舟车劳顿,此刻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吧,至少很长一段时间,能让我好好享受一番这儿田园生活。”

    他将煮好的茶倒入茶盏,分别给张祁年、暮夏姑娘递了一盏。

    月色皎洁。

    有鸟虫鸣啼。

    自然的风吹拂,内心当是无比宁静。

    ......

    玉京的皇宫里。

    王淳圣把在隋的事又很详尽说了一遍。

    熊院长蹙眉说道:“这个陈景淮忽然此般激进,究竟意欲何为?”

    吕涧栾说道:“无论他打得什么主意,都已等若宣战,朕又怎能不做出回应。”

    柳谪仙说道:“想大军横渡奈何海仍有难度,不如我先带一些人,亲赴隋境。”

    随后被召入宫的典客宋浔赶忙说道:“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的直接开战,国师亲赴隋境是能彰显我覃的态度,但眼下也只需有个态度即可。”

    吕涧栾沉默了片刻,看着柳谪仙说道:“宋典客的话也有道理,国师可别到时候见了曹崇凛,失了方寸,就算要开战,也应做足准备。”

    柳谪仙说道:“陛下放心,我会为大局着想。”

    王淳圣在旁没有说话。

    他在隋的势力可还没有动用。

    但这件事他不想说出来。

    柳谪仙、王淳圣几乎是连夜离覃赴隋。

    更带了不少的澡雪巅峰修士以及宗师巅峰武夫。

    而在这之前的摇山望来湖,有鳞神在见到郁惜朝他们后,也将当下的情况讲了一遍,尤其姜望准备做的事,包括张首辅的事。

    作为目前的合作盟友,郁惜朝亦第一时间联络苏氏族在抚仙境的人,把情况告知给吕涧栾,只可惜等消息送到的时候,柳谪仙已经赴隋了。

    吕涧栾再计划就是之后的事。

    而有鳞神的到来,也省了童伯再想办法去联系姜望,正好让祂把叶副城主的话传回去,他们更得为彻底开战做好准备。

    隋覃之间,或者说整个天下的纷乱,在此刻已然萌芽。

第108章 明月

    覃境里发生些插曲的同时,隋境在姜望迷失无尽虚空的十多日里也发生了许多事,甘梨的无故消失,让陈景淮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他很有理由怀疑是跟姜望有关。

    裴静石的突然发难,他不知缘由。

    但已能确定的是,姜望、裴静石以及随后的曹崇凛,都消失在了人间。

    陈景淮能正好借着机会更多的执行计划。

    在周孽回到麓山且苏醒后,也第一时间把情况告知给陈景淮。

    包括胥定贤的怀疑。

    陈景淮自然没办法去责怪胥定贤多事,毕竟胥定贤已经死了。

    须椭军的虎符很自然的落在了周孽的手里。

    他成了新的统领。

    而就周孽忽然昏迷一事,他有怀疑是被读取了记忆,但被谁读取的不知道。

    陈景淮也很自然的怀疑到姜望的身上。

    哪怕在当时姜望还被神秘人纠缠着。

    可夜游神以及有鳞神是在的。

    经此事,陈景淮想到了更多。

    因为正常来说,姜望没理由盯上周孽。

    要合理的猜测,只能是与他闭关一事有关。

    陈景淮随即就怀疑到,除了姜望以外,暗地里还藏着什么人。

    要搜查的话,他的第一目标自然就是宝瓶巷的浔阳侯府。

    除此之外,为了帮着神秘人获得更多力量,陈景淮吩咐了周孽,初得旨意的周孽甚至很震惊,因为陈景淮要他做的事有些过于疯狂了。

    但最后周孽还是去做了。

    陈景淮更派人盯紧了裴皆然以及陆秀秀,包括了宁十四、舒泥等人。

    陆秀秀已是国师的弟子,哪怕国师此刻没在神都,就算陈景淮再疯狂,也难把陆秀秀定为接下来的首要目标,舒泥亦如此,毕竟是长公主的人。

    陈景淮不知裴皆然也与曹崇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他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裴皆然、宁十四两个人。

    这都是与姜望有关的。

    这次他没有选择什么借口来打掩护,直接吩咐燕瞰给裴皆然派了任务。

    而宁十四在浊气祸乱的时候断了一臂,陈景淮也没有很麻烦的找什么理由,毕竟宁十四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很干脆的让人与他起冲突,直接在神都解决。

    这些事几乎是在同时进行的。

    只是有的在明,有的在暗。

    也是为了防止他们互助。

    在张止境闭关,陈景淮又能让杨砚不出手的情况下,那神都一切就尽在掌控了。

    还有一件很值得提的事,那就是先前陈重锦派人去解决上官明月,是为了以绝后患,虽然不觉得上官明月会遇到什么机缘,但事实上,他真的遇到机缘了。

    所以陈重锦派去的人没杀成。

    反而到了如今,上官明月落入到了陈景淮的视野里。

    因此去与宁十四起冲突这件事,就交给了上官明月。

    而上官明月的所谓机缘是陈景淮至今也没搞清楚的。

    上官明月此前是彻底废了。

    但如今的上官明月,不仅重塑了文路,甚至成为了一名很强的修士。

    当然,这个很强是相对他以前来说。

    表面看来只是洞冥巅峰的修为,但他实际展露出的力量却不仅是洞冥巅峰。

    单就重塑文路一事就不是随便能做到的。

    那毕竟是琅嬛神的神罚。

    因此可以得见,上官明月的机缘绝对不同凡响。

    但这目前对陈景淮来说是不那么重要的。

    他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上官明月的事可以之后再了解。

    在上官明月等着机会的时候,陈景淮另派的人也到了宝瓶巷。

    乌啼城主此时此刻的确就在宝瓶巷的浔阳侯府里。

    但除了乌啼城主,还有阿姐在。

    而乌啼城主为了更隐秘的藏身,是不会随意放出感知的。

    所以是阿姐先发现了来到府外的人。

    她没有提醒乌啼城主,只是默默看着府外的几个人。

    其实阿姐的心情是有些不太好的。

    起因就是姜望的第一类真性被抹杀这件事。

    出手的就是杨砚。

    毕竟先前的事杨砚没有做成。

    同样的条件,杨砚就又替陈景淮出手了一次。

    但这件事陈景淮没有明目张胆的来。

    他先是需要给杨砚提供条件。

    在这个过程里,阿姐有察觉到他们的动作,因为一开始没有要在神都曝露她实力的想法,所以最终的行动迟缓了些。

    当然,也在她没觉得哪怕是姜望的真性,能战败甚至被打死这件事会发生。

    再者说,那毕竟只是姜望的真性,毁了就毁了,其实没什么所谓。

    关键是,姜望的真性在掣肘陈景淮,目的是在甘梨的身上。

    若没了姜望的真性,她岂不是得接替?

    所以最终阿姐还是出手了的。

    没想到她赶过去的时候,燕瞰出现了。

    并且率领了一众的镇妖使。

    他也是发现了些问题,前去解决的。

    甚至跟杨砚打了照面。

    作为青玄署的第一任首尊以及现在暂掌的首尊,在阿姐的眼前,敌对了起来。

    那个时候,姜望的第一类真性,也就是白衣姜望已经被杨砚摁在地上揍了一顿,随时面临着崩溃的局势。

    燕瞰心里的正义感确实不虚。

    哪怕他不是看不出当下神都的情况。

    甚至无关乎杨砚杀的是不是白衣姜望,杨砚做这件事,在燕瞰看来,就是不对的,他劝杨砚放下屠刀。

    别说杨砚,阿姐也觉得燕瞰的行为其实有些可笑。

    自身实力不足是一回事,杨砚及姜望都是大物,莫说这不在燕瞰的职责内,就算在,他也没资格去管,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他的勇气,以及心里的正义了。

    杨砚自是没有与他废话的意思。

    只让镇妖使们退下。

    有愿意跟着燕瞰的自然就有不愿意的。

    在身后很大一部分的镇妖使都退走的情况下,燕瞰仍是态度坚定,丝毫不让。

    杨砚有些欣赏燕瞰,别管是不是犯蠢,燕瞰的品格是值得称赞的。

    所以杨砚只是挥手把燕瞰打伤,让镇妖使把他带走。

    阿姐就准备暗中出手,救下白衣姜望。

    在这战场上其实是有封锁的。

    燕瞰能找过来是因为提前有察觉,他也一直在关注着甘梨的事件,在白衣姜望被引走的时候,燕瞰意识到不对劲,先锁定了这个范围。

    哪怕如此,也是在附近兜兜转转,花费了些时间,才最终找到这里的。

    因为此地的封锁是白衣姜望到来后才开启的,燕瞰只知范围,不知具体的位置。

    他是根据杨砚的动向以及白衣姜望被引走的方位,推测出的地点,在有了封锁后,气机被遮掩,自然无法直奔他们在的位置。

    而白衣姜望会被轻易引走,其实答案很简单。

    在姜望迷失无尽虚空时,他的意识也就与白衣姜望断了链接。

    白衣姜望不似红衣姜望还拥有自主意识,所以没了姜望的意识驱使,白衣姜望就只剩本能,那对付起来自然就简单多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白衣姜望就是空有力量却没有脑筋的白痴。

    在前面耽误的功夫里,白衣姜望毫无头脑的战斗,已经被打的身影若隐若现了,所以还没等阿姐出手呢,甚至不等杨砚再补刀,白衣姜望自己就崩溃了。

    这是绝对出乎阿姐意料的。

    她以为自己是来得慢了些,但也不过盏茶的时间,白衣姜望咋可能撑不住呢。

    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如此。

    杨砚很快就撤了封锁,原地遁走。

    阿姐愣了一会儿,也只能原路返回。

    她气在自己确实来晚了,更不理解白衣姜望是怎么打成这个......样的。

    这其实就存在思维误区的问题。

    归根结底还是姜望的真性与常识的不一样。

    最明显的问题无需再提。

    正常人的真性也是需要自我意识驱策的,换句话理解,那本就是意识的超脱,若意识断开,真性就会消散,哪怕只有一丝意识,真性也可以维持。

    但姜望的意识断开,真性是不会消散的,依旧可以自主行动。

    正常来说,既然白衣姜望还在,就不会有人轻易想到姜望的意识已脱离。

    所以白衣姜望很无脑的打成这样的局面,就让人一时无法理解。

    姜望自己当然是明白这一点的。

    但他给白衣姜望下达了指令,就算意识的链接断开,趋于本能,也依旧会按照指令行事,只是若以甘梨为引,那就肯定还在本能的指令范围里。

    这算是陈景淮的歪打正着。

    真把白衣姜望给引走的时候,陈景淮自己其实也挺意外的,因为他计划了挺多,结果第一步就成了,这让他后面想的都成了无用功。

    而就算意识的链接断开,白衣姜望的力量是不会削弱的,却败得这么快,是唯一让姜望没想到的事。

    毕竟以前也没出过这样的情况,姜望的认知亦存在些偏差。

    空有力量,难免被戏耍,平白的浪费。

    但肯定亦在杨砚更强,否则力量相等的情况下,就算打不过,也不会败这么快。

    几乎是在白衣姜望被解决的第三日,陈景淮针对多人的行动就展开了。

    但来到宝瓶巷的人目的只是为了调查,看看在神都里是否还藏着什么人,究竟是谁找到周孽的身上的,所以并不是什么高手。

    阿姐纵然不知对方的目的,亦未有曝露的想法。

    无需提醒,乌啼城主也很快察觉到异样。

    能暗戳戳来到这里的,他以为只能是陈景淮的人。

    那么很轻易就能想到是因为什么。

    周孽还活着,甚至被任命须椭军的统领一事,是直接摆在明面上的。

    乌啼城主暂时也不能曝露自己。

    所以他更深的隐藏了起来。

    其实他不这么做,外面的人也发现不了。

    因为浔阳侯府有阿姐的封锁。

    但外面的人兜兜转转一直没有离开。

    而上官明月在此期间等到了机会。

    宁十四在浊气祸乱的时候断了一臂,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骁菓军的右卫府里。

    直接跑去右卫府里杀宁十四就太莽了。

    好在宁十四也不是每日十二时辰都在府里不出。

    宁十四何时会出门,都是打探好的。

    虽然宁十四是相对来说最不重要的,但陈景淮之所以选择在今日动手,反而是因为宁十四今日未时会出门,要去骁菓军的演武场,更因今日的天气很合适。

    宁十四并非每日都去,但隔几日会去一次。

    哪怕只是在旁边看着。

    而演武场是相对偏僻没有人烟的。

    在路上是极佳的动手时机。

    宁十四腰间悬刀,长袖随风飞舞。

    他穿过了闹市街,途经了鱼市,拐入了没什么人的街道。

    距离演武场仍然很远。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

    越往前走,人烟越稀少。

    在某一刻,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街上的百姓也开始各回各家。

    出门时,宁十四就预料到会下雨,所以备了油纸伞。

    骁菓军的甲士们不会因为天气就暂止训练,若换作是须椭军,可能就停止了。

    宁十四撑起伞,加快了步伐。

    在到一个彻底无人居住的旧街巷时,宁十四似有所感的顿住了脚步。

    天地间只有雨落的噼啪声。

    宁十四轻轻抬起油纸伞,缓缓转身。

    映入眼帘的正是上官明月。

    上官明月没有了曾经公子哥的模样,穿着粗布麻衣,头发也只是很随意的束起,脸上更是布满沧桑感,就算并未过去太久的时间,却好像已经历了很多事。

    宁十四皱眉,上官明月这个人他当然很熟悉,但以前也没有多少接触,他只记得上官明月似乎是离开了神都,怎么又回来了?

    “有事?”

    上官明月手里提着一把刀,他微微低着脑袋,没有搭腔。

    宁十四眯了眯眼睛,转身就走。

    但在转身的刹那,破空声乍起。

    宁十四脚下一跺,朝着一侧横移,刀锋在其眼角余光里划过。

    油纸伞溅起无数雨珠,拍打成雾,扬了出去。

    宁十四站定,抬眸看向执刀转过身来的上官明月,说道:“你我之间没仇吧。”

    上官明月不语。

    宁十四蹙眉说道:“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上官明月直接又杀了上来。

    宁十四把油纸伞扔了出去,随后抓住刀柄,拔刀出鞘,铿的一声,两把刀砸击在一块。

第109章 我叫宁十四

    雨珠被击碎成雾泼洒出去。

    虽然浊气祸乱已过去一段时间,宁十四的伤势已无大碍,但毕竟很难这么快的习惯,致使他出刀时很容易出错或者慢半拍。

    可他是武夫,拼力量的话,自然还是占优的。

    上官明月被击退。

    但他随即再次挥刀。

    有似炁非炁的力量氤氲而出。

    雨珠在半空凝滞,又瞬间朝着宁十四拍了过去。

    宁十四也数次挥刀,将雨幕斩破。

    他欺身而上,提刀猛砸。

    上官明月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反手又是一刀。

    宁十四则抬脚把上官明月的刀踩落在地,随即再一脚踹出,后者便飞了出去。

    他冷着脸说道:“我不知你哪来的修为,但你显然不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所以你是打不赢我的,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就算上官明月要报复,宁十四也想不通为何会来找他。

    而上官明月仍是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抬起手。

    被宁十四踩在脚下的刀,震颤着挣脱,飞回到上官明月的手里。

    宁十四退了两步,有些不耐说道:“你是哑巴了不成。”

    上官明月咧嘴一笑,“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你,所以少废话!”

    他猛地握拳。

    天上坠落的雨滴霎时结冰。

    继而迸溅出去。

    宁十四赶忙挥刀抵挡。

    有些没挡住的,虽然也没能划破他体魄的防御,但却有实在的刺痛感。

    这让宁十四意识到有些不妙。

    他沉喝一声,四境巅峰的武夫气血翻涌,将来袭的冰雨瞬间驱散。

    而上官明月双手持刀,砸落地面,顿时掀起无数的刀影,如蛇游动,环绕两侧,朝着宁十四两面夹击。

    宁十四冷着脸,往前疾掠。

    想着上官明月还真是够蠢的,打我两侧有什么用,面对面的路是畅通无阻的。

    但他想法才刚落,就察觉到两侧的刀影追着他轰击了过来,且速度更快了。

    而宁十四的反应也快,找准机会,朝上掠起,两侧刀影就直奔上官明月的面门。

    在险之又险的距离下,上官明月忽然抬手,刀影居然直角的跟着往上掠去。

    身在半空的宁十四就避无可避了。

    他暗骂了一声该死。

    只能用体魄硬抗。

    轰的一声炸响。

    烟雾席卷着,宁十四身影掠出,接连退了几步,直接吐了口血。

    他脸色一时变得很难看。

    明明上官明月只是洞冥巅峰的修为,这一招居然稍微的破防了他的体魄。

    他收回上官明月很蠢的话,事实上,蠢的是自己。

    宁十四这时候才意识到上官明月的不寻常。

    他左右打量一眼。

    更意识到上官明月是早有准备,这整条街都被封锁了。

    而且显然不会是上官明月的手段。

    有人在暗中出手。

    上官明月只是站在明面上。

    但真正动手的肯定是上官明月,因为宁十四没有感知到第二个人的力量出现。

    暗中的人只是封锁了这条街。

    说实话,宁十四一时间没想到是谁。

    就算神都最近确实出了很多事,但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被针对?

    毕竟他仅仅是个小人物。

    是正气凛然,没得罪过人的宁十四。

    但无论怎么样,他首先得击退上官明月。

    可如果暗地里还藏着人的话,局势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宁十四的神情尤为凝重。

    这次他主动出击。

    近身一个肘撞,骨骼断裂的声音极其清晰。

    当然,声音来自上官明月。

    他吐着血,踉跄倒退。

    而宁十四抬脚跺地,气浪轰然炸开,武夫的蛮横气血疯涌,瞬间席卷了整条街,两侧的破旧房屋摇晃着纷纷破碎,疯涌的气血之力直击上官明月。

    上官明月抬刀挡在身前,炁焰形成护盾。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下一刻,宁十四就杀了上去。

    单手执刀,从上而下砸落。

    上官明月虽然及时移刀格挡,还是被直接砸跪在地。

    再次吐了口血。

    宁十四却轻轻蹙眉。

    按理说,就算他断了一臂,力量肯定会打些折扣,但四境巅峰武夫的力量是不虚的,接连的重击,上官明月也确实被打得吐血,可实际好像并没能将其重创。

    上官明月脚下蹒跚,看起来似乎状态不好,但给宁十四的感觉反而更危险了。

    事实上,他的感觉没错。

    上官明月的气息在攀升。

    虽然境界仍是在洞冥巅峰,气息却隐隐升至澡雪境的层面。

    其皮肤更是散发着流光溢彩,伤势居然在很快的好转。

    宁十四忽而瞪大了眼睛,“神性?!”

    他话音才落。

    上官明月就咧着嘴挥出一刀。

    宁十四快速反应,刀身迸发一声震响,泼洒的雨珠仿佛化作无数把刀,将得上官明月的攻势拦截,他也借此往后疾退。

    上官明月的眼眸里尽是杀意,气息仍在节节攀升。

    宁十四咬着牙说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站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上官明月能拥有神性,这是匪夷所思的。

    宁十四是绝不相信来自琅嬛神。

    但上官明月的神罚就出自琅嬛神之手,琅嬛神又是世间最强的神祇,若非仙人,宁十四也想不通上官明月的神罚是被谁解除的,何况凭空拥有此般力量。

    上官明月冷笑着说道:“姜望有仙缘,所以他很强,可世间不止他一人有这机缘,我若能拥有他拥有的一切,绝对比他更强。”

    只从字面意思了解,宁十四很震惊看着上官明月,“你拥有了仙缘?!”

    上官明月不置可否,说道:“你只是我复仇的开始,早晚我会杀了姜望,可惜你已经看不到了,也多谢你能帮我熟悉力量,接下来,就该结束了。”

    宁十四沉着脸说道:“少痴心妄想了,你可能的确获得了什么机缘,可你的力量最多只是澡雪境,我豁出命来,不见得会输。”

    上官明月说道:“四境巅峰武夫而已,又断了一臂,哪怕我不是实际的澡雪修士,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你想反杀我,才是痴心妄想!”

    他一声厉叱,气焰爆涌。

    神性的力量彻底彰显。

    整个人仿佛红温了一般。

    天上的雨水落在他身上,顷刻被蒸发。

    他双手持刀,往前一挥。

    气焰直接覆盖了整条街,让宁十四避无可避。

    接着如爆豆般的声音响起。

    宁十四的身上就溅起了无数血花。

    他的惨叫声也随之响彻。

    雨幕静止,又很快如瀑倾泻。

    宁十四半跪在了地上。

    啪嗒啪嗒的血与雨滴落。

    上官明月咧嘴笑着,“世人皆瞧我不起,遭神罚,断了文路,终成痴儿,那我就痴给你们看,疯给你们看,这只是刚开始,我必定无敌于天下!”

    宁十四低着头,嗤笑了一声。

    上官明月的笑声一顿,眯眼看着他,“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宁十四说道:“你确实很疯,我也承认,你获得了很了不得的机缘,可说自己会无敌于天下,我自然觉得可笑,人应该自信,但别自信到荒谬的地步。”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捡起了刀。

    微微侧仰着头,斜睨上官明月。

    虽然姿态不正,但脸上尽是正气凛然。

    他笑道:“不得人前显圣,却也该显凛然无畏,我叫宁十四。”

    ......

    骁菓军的演武场里。

    淅淅沥沥的小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甲士们在雨幕下挥洒着汗水。

    账前的傅南竹此时召来手下人,问道:“十四还没来么?”

    那人回复道:“按时辰来看,以往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但迟迟没见人。”

    傅南竹轻蹙眉头,他莫名有一种心慌的感觉,当即说道:“派人去看看。”

    手下人应声称是,一队人马就飞奔出了演武场。

    等他们到宁十四在的那条街上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

    血腥气自然也被冲散,但仍能嗅到。

    血腥气夹杂着被雨冲刷泥土的味道,越往前走就显得越浓郁。

    为首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对,高声道:“警戒!”

    有人下马,排列成阵,往前推进。

    很快,他们看到前方有一个身影。

    那道身影跪在地上,垂着脑袋,旁边是断裂的刀。

    为首者躯马上前,抹了抹自己的脸,又揉了揉眼睛,很清晰看到那人断了一臂。

    他的眼睛也瞬间睁大。

    当即翻身下马,狂奔过去。

    周围的甲士仍在警戒的往前走。

    而狂奔过去的那人蹲下身子,颤抖着手轻抬起面前人的脸,映入眼帘的正是宁十四的脸,满是血痕,纵然被雨水冲刷着,也仍在流淌。

    显然是刚死没多久。

    雨幕里随即有惊雷炸响。

    把宁十四的脸,照耀的更加清晰。

    ......

    破空声凛冽。

    傅南竹的身影疾掠而来。

    看着被甲士们抬至屋檐下静静躺着的宁十四。

    傅南竹的脸色无比的阴沉。

    甲士们把这条街几乎堵塞。

    他们的神情都很沉重。

    尤其是宁十四这位都尉麾下的,个个面露怒容。

    “查!”

    傅南竹的声音响起,“给我查!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响彻这条街,更传出很远。

    甲士们纷纷行动。

    傅南竹站在雨里,除了倾塌的房屋,剩下的搏杀痕迹几乎都被冲刷干净。

    但就能看到的,也能想象这一场厮杀很激烈。

    傅南竹就站在那里,久久无言。

    因为大雨倾盆,难以分辨他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很快,有甲士狂奔回来。

    他单膝跪地,沉声道:“启禀大人,在相隔三条街的地方,发现一人踪迹。”

    傅南竹轻吐一口气,说道:“随我去。”

    相隔三条街的地方,正是步履蹒跚的上官明月。

    他伤痕累累,多次摔倒又爬起。

    他的脸上尽是怒容。

    因为现在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只是一个宁十四而已。

    只是一个四境巅峰武夫而已。

    他居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其杀死。

    如若不然,他早已离开此地。

    回眸看着后方追来的人,上官明月的内心里在嘶吼。

    因为他不想死。

    他才获得天大的机缘,他还没有无敌于天下,他还没有杀死姜望。

    怎么可以与宁十四一换一死在这里。

    他拼命的往前跑。

    但又怎么快得过甲士的步伐。

    又怎么快得过傅南竹这位澡雪巅峰修士。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傅南竹直接出现在上官明月的前面。

    他冷眼说道:“宁十四是你杀的?”

    他看着上官明月身上的伤痕,那无疑就是出自宁十四的刀。

    傅南竹眼眸里的怒意以及杀意已难以抑制。

    上官明月慌乱的摇着头,“不是我!我没有杀他!”

    傅南竹冷笑了一声,抬手猛然一挥,有甲士策马飞奔上前,一枪挑起,直接贯穿了上官明月的肩膀,将其甩落在傅南竹的脚下。

    上官明月凄厉哀嚎。

    傅南竹蹲下,伸手抓起他的头发,低声说道:“是谁让你来的,你与宁十四往日里并无仇怨,而且你已是个废人,却忽然有了修为,到底是谁在帮你?”

    上官明月啐了一口血,咧嘴笑道:“我若说出来,你难道还敢去报复不成?”

    傅南竹皱眉,随即将其脑袋狠狠砸在地上,沉喝道:“说!”

    上官明月双手拍地,居然又嗬嗬笑了起来。

    傅南竹缓缓松手。

    上官明月翻了个身,大雨倾盆而落,让他无法睁开眼睛。

    但不影响他说话。

    “我这个时候若真的说出什么,不死在你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里,看似怎么都得死,已无关怎么选择,可我觉得还能再赌一把。”

    傅南竹闻言,朝着四周打量,说道:“所以这里还有别的人。”

    上官明月打了个响指,笑着说道:“没错。”

    傅南竹说道:“就算不说,你觉得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对方还会费心思来救么。”

    上官明月无声的以口型说了一句话,“至少我活着,你还有希望知道真相,我若死了,你可不算替宁十四报了仇。”

    傅南竹沉默。

    上官明月咧嘴笑着,很惬意躺在地上。

    傅南竹站起身,忽然抬脚踹了下去。

    咯嘣一声。

    上官明月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傅南竹。

    傅南竹喃喃道:“但我已猜到可能会是谁了。”

第110章 以身入局

    雨纷纷,惊雷响。

    骁菓军甲士的甲胄被雨水冲刷的明亮。

    上官明月的嘴里汨汨溢着血。

    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躲在暗处的人更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傅南竹是澡雪巅峰修士,哪怕同是澡雪巅峰,除非拔尖的那几个,剩下的谁敢说能赢得了傅南竹?

    他能封锁先前的那条街,不代表修为更胜傅南竹。

    因为这是两码事。

    更因为神都现在尽在陈景淮的掌握,没有曹崇凛,张止境又闭关,杨砚不出面,想瞒过同境以及更弱的自然不在话下。

    归根结底,要对付的只是宁十四,陈景淮派出澡雪巅峰修士,已经是很高看或者说很谨慎了,怪就怪上官明月杀死宁十四,自己也强弩之末,被抓个正着。

    躲在暗处的这个人心里也是气得不行。

    别说上官明月的所谓机缘,确实引人好奇,能让他活着是最好的,就是想让上官明月死,在傅南竹的面前,他也压根没法动手。

    现在甚至都不敢走。

    他担心自己一有动作,就会被发现。

    上官明月太高看自己,也太高看他了。

    因为境界还在洞冥巅峰,自然就没有真性,所以傅南竹一脚踩死上官明月后,就挥手让骁菓军的甲士沿街搜查。

    想猜测是谁指使的上官明月其实没那么难。

    尤其上官明月说出就算知道,自己也不敢报复这句话。

    结合神都里最近发生的事,就算心里觉得很难相信,也似乎只有一个答案。

    所以此刻傅南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他很忠心。

    但宁十四是他的徒弟。

    更是当作自己亲生孩子看待的。

    他无法接受宁十四被杀死这件事。

    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暗处的人抓出来。

    至于抓到之后怎么做,傅南竹还没有主意。

    但他心里有气,很难什么都不做。

    在宁十四的事件发生的同一时间。

    裴皆然也接下任务,出了神都。

    魏来跟着一块。

    任务是陈景淮让燕瞰下派的。

    燕瞰一开始并未多想。

    但后来想到白衣姜望的事,燕瞰心里觉得不太对劲。

    他被杨砚打伤,短短两日自然好不了。

    可他仍是亲自率人又追出了神都。

    荀修真是制止他的。

    但燕瞰的态度很坚决。

    最后荀修真也只能跟着一块去。

    他们的动作被陈景淮尽收眼底。

    燕瞰算得上是陈景淮一手提拔的。

    但燕瞰的种种行为,让陈景淮很不满意。

    所以他放任了燕瞰出城。

    并暗地里给某人下达了指令。

    而这个时候,陈景淮才想起褚春秋。

    就派了神都鳞卫去把褚春秋找回来。

    裴皆然、魏来出发的时候还没有下雨。

    他们的目标是上郡邳城。

    距离神都是很远的。

    说是有妖怪作祟。

    陈景淮没有刻意说只让裴皆然一人去。

    燕瞰很自然的给裴皆然派了一队镇妖使。

    共计二十人。

    他们有神行符在手,行进速度自是很快。

    到了上郡后,正好有大雨倾盆而落。

    他们就先找了地方落脚。

    随后裴皆然让镇妖使去调查何处有妖作乱。

    但其实裴皆然心里是有疑惑的。

    因为琅嬛境里几乎已没有妖怪。

    在浊气祸乱神都的时候,是有从别的境涌入的妖怪,可在当时也都被剿灭了。

    或者说,就算有漏网之鱼,偏偏让她出任务这件事就很奇怪。

    毕竟她已经闲了很久。

    先前就算仍有零星的妖怪出没,也都从未有任务落在她头上。

    魏来当时还说是被针对,被孤立了。

    到底是燕瞰在孤立她,还是别的谁在孤立她,裴皆然并未在意。

    但这个时候忽然有任务落在头上,裴皆然警觉到这其中怕是有事。

    可她还是接了任务。

    想弄清楚,自然得先以身入局。

    而出去调查回来的镇妖使,却告诉了裴皆然有些意外的答案。

    说是上郡邳城的确有妖怪作乱。

    就在城外五里的趿河。

    据探查的情况猜测,应该是个大妖。

    裴皆然点点头,想着等雨小了再去趿河一探究竟。

    来报的镇妖使离开后,眉间却泛起一丝疑色。

    因为他并不是青玄署的镇妖使,或者说,二十名的镇妖使里,有一半都是陈景淮的人,这件事剩下的一半镇妖使不知,燕瞰也不知。

    他们是假扮镇妖使混进来的。

    青玄署里的镇妖使自然是很多的。

    虽然最近的任务少了,但往常的时候,镇妖使屡屡更新换代,老人战死,新人接替,所以常有陌生面孔,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互相都熟悉。

    借着任务把裴皆然引出神都,也为了更自然,确实在这里安排了妖怪。

    但他去假意调查的时候,却发现,那并不是安排好的妖怪。

    是上郡邳城真的出现了妖怪。

    想着这对他们的任务并不会影响什么,诧异归诧异,也没有多思虑。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计划怎么暗杀裴皆然。

    毕竟陈景淮的命令很临时,他们很难提前做周密的安排,计划也得临时来定。

    能安排好妖怪,把计划的基础部分完成已是极限。

    但他们就只是随便抓的小妖,毕竟实际动手的是他们,妖怪就是个任务的引子,可现在,这里真的出现了妖怪,且是大妖,那正好将计就计。

    让裴皆然死在‘大妖’的手里,这个计划就更完美。

    他们眼下制定的计划就围绕着大妖展开。

    但为了计划不出纰漏,他们也有必要再认真的调查一番这个大妖。

    就让裴皆然暂时多活一会儿。

    客栈三楼某屋的窗前。

    雨落窗檐的声音清脆。

    魏来的视线从窗外移回屋内,看着坐在桌前饮茶的裴皆然说道:“姐,你没让弟兄们都跟过来,甚至若非我要求,你也不让我来,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裴皆然抿了口茶,说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魏来说道:“是燕瞰?自他暂掌首尊之位后,咱们可没得罪他,以前我对他确实有些偏见,但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不说多有能力,为人的确还可以。”

    “怕就怕是荀修真在暗地里撺掇什么,燕瞰对荀修真是无比信任的,毕竟是褚首尊的左膀右臂,我们几乎已经等于失势,不至于还赶尽杀绝吧?”

    裴皆然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为何这么想?”

    魏来摊手道:“事实不是摆在眼前的嘛,若没有燕瞰,下一任的首尊位置是非你莫属的,燕瞰是褚首尊的儿子,荀修真是褚首尊给燕瞰的班底,就算你不争,可你毕竟就在这里,他担心燕瞰的位置不稳,自然会想除掉你,除掉我们。”

    裴皆然道:“这确实也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无论幕后是谁在指使,我以为此次任务都没那么简单,我尚有自保的能力,但若你们都跟过来,我怕无暇顾及。”

    魏来有些释然。

    裴皆然麾下仅剩的这些镇妖使,实力都不怎么高,跟过来确实反而是累赘。

    魏来的脸色凝重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所以跟过来的那些镇妖使另有心思?”

    裴皆然说道:“你可以去盯着,短时间里他们应该不会动手。”

    魏来没有犹豫地出了门。

    裴皆然转头看着窗外雨幕,指尖搓起一团神性。

    ......

    邳城趿河。

    雨落河面,涟漪不绝,更荡起层层波纹。

    四五名镇妖使在雨幕里奔行。

    很快到了趿河的附近。

    他们藏在暗处,眺望趿河。

    “以此河为寄居地,说明这个大妖善水,毕竟不似奈何海,无论是什么妖,都得在海里,或藏身岛上,陆地上的可选地就多了。”

    “反正计划是让裴皆然与此妖打起来,最后让她们都死在这里,咱们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接出面试探就好,也算给后面的一战起个开端。”

    “但要注意别让自己栽了,毕竟趿河里是什么妖还未知,以我们的修为纵然不惧大妖,也不可大意,最好还是能全身而退,留着力气对付裴皆然。”

    “放心,咱们此行有多位澡雪境以及宗师武夫,甚至有两位宗师巅峰武夫随行,得了陛下的藏匿之法,裴皆然是决然不可能察觉的。”

    “毕竟她也只是澡雪境的修为,若不是为了更谨慎,万无一失,何须多此一举。”

    “话虽如此,但自己的命也很重要,没必要因为一个大妖让自己受伤。”

    “谨慎是谨慎,可你就太谨慎了,大妖而已,一对一咱们确实打不了,可咱这么些人,我实在想不到能出什么问题。”

    “别说丢命,就算只是受伤,咱这张脸也没地儿搁。”

    想想的确如此。

    他们便都没再说话,直接朝着趿河掠了过去。

    而说出就算受伤自己脸也没地儿搁的镇妖使,果然很干脆,刚站定,就往趿河里扔了张符箓,轰的一声,炸起百丈浪涛。

    他很淡定站在河岸。

    别的镇妖使则很警惕。

    噼里啪啦的雨落声充斥在耳畔。

    河下浮现阴影。

    有镇妖使察觉到,当即提醒。

    但话音才刚落。

    猛然一只手掌翻出河面。

    站在前面的镇妖使瞬间拔刀,咔嚓一声,就把手掌斩回河里。

    他回眸一笑,正待要说些什么。

    库嗤一声。

    他就被再次翻起的妖怪吞入腹中。

    剩下的镇妖使傻眼。

    他们很清楚看见了这一幕,但压根没来得及反应。

    倒是很默契在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下子是彻底没脸了,也就不用担心往哪儿搁的问题。

    但吐槽是自然反应,他们很快就往后疾撤。

    至少他们看清了河里的大妖是谁。

    河伯。

    河伯在大妖里面是称得上数一数二的。

    而且烛神战役期间的河伯不仅仅是大妖,只是现在削弱成了大妖。

    河伯其实还是比较常见的妖怪,不说以前,就说现在,有很大的危害不假,但澡雪修士是能应付的,只能说刚才死掉的那个太大意了。

    既然弄清楚了趿河里的大妖是谁,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多逗留,互相对视一眼,皆是心领神会,他们没有一刻为刚才死去的同伴哀悼,转身就跑。

    但被打扰了清净的河伯很生气。

    实话实说,河伯已经低调很久了。

    在明确无法杀死姜望,更难实在的让天下河伯归一,重现往日的荣耀,要想活命,祂只能降低存在感,很多事都不再参与。

    甚至,自祂来到这趿河,一直很平静。

    祂以为这样的日子应该还可以持续很久。

    先前,邳城的附近倒是来了一只妖,但察觉到祂的气息,就藏起来没敢露面。

    河伯并未在意。

    没想到青玄署的镇妖使忽然跑了过来。

    河伯知道,趿河这个地方怕是不能待了。

    既然要走,祂自是要出口气。

    趿河之水,瞬间汹涌而出。

    直接淹没了那些奔走的镇妖使。

    而镇妖使们的反应也很快。

    当即出手反击。

    但想着要杀裴皆然的事,他们没有对河伯下死手,只想着击退河伯。

    抱着此般想法的他们,无疑要付出些代价了。

    就算河伯没有重归往日的荣耀,但其实也已今非昔比。

    天下归一的前提,不在当下分化的河伯有多少还活着,关键是在同样被封禁在浑城栖霞街底下的那个河伯,那才是最初的河伯。

    只要这个河伯活着,天下其余的河伯复位,不说恢复最巅峰的时期,也必然能成就当世的凶神之位,但很可惜,那个最初的河伯被荧惑给吃了。

    而现在的河伯其实已经归一。

    因为缺少了最初的河伯,道行也只是升到了妖王的级别。

    这是镇妖使们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在瞬间又被蚕食了两个镇妖使后,剩下的两个才晃过神来。

    “不对!这不是我们认知里的河伯!”

    “我们必须得有人活着回去,否则消息有误的话,计划也可能生变。”

    河伯更强当然是好事,那意味着杀死裴皆然的计划概率也更高。

    但得告诉别的镇妖使,否则棋差一着,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就像最开始那个大意的镇妖使一样。

    例如想演裴皆然,上去找河伯的茬,很容易先死一步。

    所以这名镇妖使话落,眼下一狠,直接把同伴推了出去,他则转身最快速度逃跑,身后的骂街声,他已经充耳不闻。

第111章 河伯是妖王

    邳城的客栈。

    剩下五个假扮镇妖使的人,凑在一块,正等着另一行人的消息。

    有两个人的姿态很明显更高。

    正是此次任务的王牌,宗师巅峰的武夫。

    那三个是两个澡雪修士及一个宗师武夫。

    而另十位实实在在的镇妖使里也有一位澡雪修士,剩下的都是洞冥巅峰。

    他们三三两两的在别处休息,等待着雨停降妖。

    在暗中观察着的魏来发现少了人。

    但他并未轻举妄动。

    他只是认真观察着这些镇妖使脸上的细微神情变化,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而也因为陈景淮的人施了藏匿手段,准确地说,是那个神秘人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并不是类似山泽的藏匿法,他们亦有刻意内敛,导致感知也降低了。

    所以没有发现躲着的魏来。

    直至唯一从趿河逃回来的镇妖使回到客栈。

    他当然没有走正门。

    但也没能避过魏来的眼睛。

    只是魏来也不敢离得太近。

    他看到那人很狼狈,满脸的恐慌。

    因为终究还隔着距离,魏来也不敢放出感知,无法清晰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但就这些人很鬼祟的样子,魏来就已能确定谁是敌谁是友。

    他小心翼翼的离开,回到裴皆然在的房间。

    “我虽未知具体,确有隐隐听见趿河、河伯的字眼,他们想是去趿河打算做什么,但遭遇了不测,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裴皆然有些诧异,“我以为是他们特地在邳城安排了妖怪,结果却不是这样?”

    魏来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总不能是他们故意在演我们吧?其实那些人没死,只是藏了起来?”

    裴皆然说道:“无所谓,既然弄清楚了谁是敌人,那就主动出击,将计就计。”

    她话音才落,敲门声忽然响起。

    裴皆然与魏来对视一眼。

    魏来转身去开门。

    站在外面的正是陈景淮的人假扮的那些镇妖使。

    他们面露急色,揖手道:“裴行令,出事了!”

    裴皆然很平静倒茶问道:“何事?”

    为首者说道:“属下得先承认错误,擅作主张又派人去了趿河,想探一探妖怪的底细,没想到那大妖居然是河伯,从而折了四位兄弟,河伯怕是会因此袭击邳城。”

    裴皆然心里轻笑,表面上却是蹙眉说道:“眼下正在下着大雨,正是河伯的力量活跃之时,你们多此一举,的确有错,罚你们即刻去趿河拦截河伯。”

    那些人愣了一下。

    他们面面相觑,这这了半天。

    咱们表面上只是洞冥巅峰的修为,咱又明确说了那是河伯,已经有四位兄弟折了,咱就算承认错误了,你咋还让我们去拦截河伯呢?

    这不是纯让我们去送死么?

    他们面色微微一沉。

    难道曝露了?

    裴皆然随即说道:“邳城的百姓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事已至此,唯有一战,身为青玄署的镇妖使,应有随时牺牲的准备,我亦如此,难道你们想当逃兵?”

    他们一时分不清到底有没有曝露,只能跪地声称不敢。

    但也有人很快说道:“我们定当在裴行令的率领下全力以赴,就算死,也会死在裴行令的前面,死在邳城百姓的前面!”

    这话听着很是大义凛然。

    实则也是架住裴皆然。

    无论有没有曝露,拦截河伯这件事裴皆然都得一块去。

    若裴皆然不去,他们也可以反过来质疑。

    反正都已经在邳城了,就算河伯是意外,裴皆然也决然跑不掉。

    大不了不装了。

    河伯更强,本身对他们的计划是好事,就看怎么做。

    但其实裴皆然压根没有想走的意思。

    因为抛开别的,河伯的存在是事实,若是真的袭击邳城,必然是极大的灾难。

    她都有这个义务去解决这件事。

    顺便的把这些个镇妖使一块解决。

    只是雨天里确实并非最佳的时机。

    因为这对河伯来说是占据了天时地利。

    但眼下也没法往后拖。

    就算明知这些人计划着什么,她都不能拿邳城去赌。

    何况裴皆然不觉得河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或者说,神都里的人对现在的她也不够了解,了解的只是以前的她。

    所以裴皆然懒得再多费口舌,直接说道:“魏来,通知邳城的修士及武夫,配合着做好防患,随后再赶过来,而你们,当作为先锋,随我迎战。”

    先锋不先锋的,只要裴皆然入局,那就行。

    镇妖使们齐声领命。

    按照原先的计划,就没有把邳城扯进来。

    他们安排的妖怪也是在邳城外面。

    且是封锁了范围,确定妖怪无法离开。

    只是那个范围正好接近趿河。

    也不知是被河伯给杀了还是藏了起来,他们暂时没找到。

    但那个妖怪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而邳城里也没多少修士及武夫,更没有澡雪境修士或宗师层面的武夫,只要裴皆然到了指定的范围,闹出多大的动静,也不会传回邳城。

    魏来暂时留在邳城,召集此地的修士、武夫,确实可能是个问题,好在他们有先见之明,已招揽了某些修士,以备不时之需,正好派上用场。

    而魏来是能猜出裴皆然让自己留下的目的,防患是一部分,不想让他去犯险也是真的,所谓让他随后跟过来的话只是说辞,但他还是会按字面意思行动。

    裴皆然、魏来,甚至陈景淮的人都没想到的是,此局的意外不仅在河伯,比他们就快了半步恰巧来到邳城的还有一行人。

    ......

    水流潺潺。

    雨势稍小。

    虽跑了一人,但解决了剩下镇妖使的河伯正欲离开。

    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让祂步伐一顿。

    “我还以为感觉错了,原来真的是你啊。”

    河伯转身,瞳孔微微一缩,“荧惑......怎么是你?”

    来者正是梁小悠。

    知晓二者是同一人的,除了梁小悠自己,目前也就只有河伯了。

    所以梁小悠其实一直在找河伯。

    “有些事要来一趟琅嬛,没想到你也在琅嬛,能再见到你,我心甚欢。”

    河伯啧了一声,说道:“虽然我低调了许久,可也知道姜望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杀不了他,我更帮不了你,再见到我,又有什么好欢喜的。”

    梁小悠笑道:“咱们之间可不止姜望这一个人可以聊。”

    河伯说道:“那又能聊什么?你能把最初的我还回来么?”

    梁小悠无奈摊手道:“祂已经被消化干净了,我实在还不了啊。”

    河伯气急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在利用我!”

    梁小悠说道:“你这话不对,明明是各取所需,毕竟你也想杀姜望。”

    河伯冷着脸说道:“但我现在不想杀了,因为压根也杀不了,你别妄想我再帮你,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毕竟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样,就此别过吧。”

    梁小悠说道:“何必如此绝情呢,虽然没了恢复鼎盛的机会,可你也已让天下河伯归一,我还是有些手段能让你的道行更进一步的,算是曾经合作的报酬。”

    河伯有些迟疑。

    若真能让道行再进一步,祂确实很难拒绝。

    但祂现在也不太信得过荧惑。

    梁小悠接着说道:“反正我要在琅嬛待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我是真心实意的,这只是对你的补偿,我也不会让你再帮我一块杀姜望。”

    “甚至某方面来说,我正与姜望在合作。”

    站在山泽的视角,这件事倒也不假。

    河伯很意外。

    祂能看出来,荧惑的实力与现在的自己相当,按理来说,过去这么久,荧惑的力量应该恢复更多,想来荧惑与姜望之间肯定又发生过什么。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荧惑再次吃亏了。

    但两人能握手言和这件事,河伯觉得很不可思议。

    祂下意识觉得荧惑又在骗祂。

    毕竟姜望与荧惑合作这件事很不可信。

    但没等祂再说什么,就感觉到了十几道气息在快速接近这里。

    河伯有些气恼,都怪荧惑,耽误自己的时间。

    梁小悠也察觉到了,笑道:“看来你有些麻烦。”

    河伯说道:“拜你所赐。”

    梁小悠一摊手。

    祂直接隐匿。

    裴皆然等人也随即出现。

    河伯瞧了一眼,稍微松了口气,以祂目前的道行,除非像林溪知这样的人物或者大物出面,否则是威胁不到祂的,更别谈杀祂了。

    不过是临行前再打个牙祭而已。

    但注意到裴皆然的时候,河伯眸子微凝。

    河伯算是姜望曾经的老对手,祂自然是知道裴皆然与姜望认识。

    只要跟姜望扯上关系的,祂现在都想避让。

    因为祂害怕把姜望惹出来。

    所以河伯转身就要走。

    得知河伯杀死了两个澡雪修士、两个宗师武夫,陈景淮的人到这里后是很谨慎的,尤其是活着逃回去的那个人。

    但没想到,河伯瞥了他们一眼,扭头就走。

    这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高喊一声,“妖怪,哪里跑!”

    随即拔剑,数道剑芒就斩了过去。

    斩断雨幕,落在河伯的背上,溅起层层烟雾。

    河伯的脚下一顿。

    哗啦啦的雨滴从天上坠落下来。

    但河伯又迈步往前走。

    陈景淮的人有些傻眼。

    都这样了,河伯居然不反击,只想着走?

    他们不觉得河伯是畏惧自己或是畏惧裴皆然,但河伯的举动实在太奇怪了。

    裴皆然也意识到些问题,可她同样没想明白,只是吩咐陈景淮的人,“拦住祂!”

    陈景淮的人没动,而裴皆然的命令虽有指向性,另外十个青玄署的镇妖使却不知现在的情况,听到命令后,他们直接就行动了。

    河伯是压着火气的。

    祂是忌惮裴皆然认识姜望这件事,绝不是怕了。

    但祂要走,人家偏偏不让,祂终归也是有脾气的。

    最多不杀裴皆然就是,剩下的镇妖使杀了就杀了,姜望绝不可能给他们撑腰。

    所以河伯转身,猛一挥手,趿河之水就翻涌了出来,一一拍中那些镇妖使,这些镇妖使只是洞冥巅峰的修为,仅一位澡雪境修士,因此瞬间就死了九个。

    而六个陈景淮的人其中有两个是宗师巅峰武夫,他们不进反退,直接退到了裴皆然的身后,其余三个澡雪修士则远距离袭击河伯。

    最后一个宗师武夫一拳砸落地面,掀起无数碎石,噼里啪啦的掠向了河伯。

    但河伯一个箭步上前,无视了那些携裹着武夫气血的碎石,伸手就把那个宗师武夫狠狠摁在地上,咯嘣一声,血花迸溅。

    这一幕让陈景淮的人以及唯一的澡雪境镇妖使心头狂跳。

    就连那两个宗师巅峰武夫也是对视一眼,目露骇然之色。

    河伯有多厉害,他们只听逃回来的那个人嘴上说,是没有实际正面打的,想着就算河伯的道行有提升,也最多摸到了澡雪巅峰的门槛,或者说妖王的门槛。

    但让宗师武夫的体魄防御形同虚设的被轻易杀死,绝非大妖能办得到。

    此时此刻,他们才认识到,河伯已是妖王这个事实。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常识来说,许多的妖怪其实是无法提升道行的,它们的道行生来固定,除了有特殊神通的以及在烛神战役或漠章战役期间道行削弱的妖怪,才能后天再提升。

    甚至有一部分只是在恢复曾经鼎盛的力量,并非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升。

    河伯的天赋神通是与水有关,但具体的其实当世没多少人见识到,因为压根没见河伯施展过,只知道在江河的领域或下雨的天气,河伯的力量会更高。

    他们并不确定这是不是河伯的天赋神通。

    若是这样,其神通就显得弱了些,因为实际提升的力量有限。

    而河伯在烛神战役期间就存在,这是许多人已知的。

    河伯其实是第一个白菻化妖这件事,则知者甚少。

    但既然是烛神战役期间的妖而非后来又繁衍的妖,那么能从大妖升至妖王,确实不值得奇怪,只是倒霉的让他们正好碰见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河伯是妖王,杀死裴皆然的把握是更高了,可他们能否活着离开,也是事。

第112章 河伯与荧惑

    计划已经被彻底打乱了。

    虽然他们也没有什么计划,都是临时想的。

    若是寻常的妖王还好,但河伯这位新晋的妖王,显然不寻常。

    只是事已至此,他们也无退路。

    陈景淮是下了死命令的。

    两位宗师巅峰武夫倒是心态好一些。

    毕竟他们实力在这儿摆着。

    剩下的三个澡雪境修士只能抱以死志了。

    他们必须以死换取裴皆然也死在这里。

    因为只需一个眼神,他们就清楚,若是退怯,那两个宗师巅峰武夫就不会允许。

    那个被河伯直接拍死的宗师武夫已曝露了自己的实力。

    他们也没必要再伪装。

    两个宗师巅峰武夫瞬间出手,目标却是裴皆然。

    他们的目的是让裴皆然死,又不是非得让裴皆然死在河伯的手里,只是对外有个解释,但要不出意外的做成这件事,当然还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其实这件事本身就被他们搞复杂了。

    也有他们误解了陈景淮意思的问题。

    因为陈景淮给的任务是让裴皆然合理的死掉。

    那就必然需要遮掩。

    让裴皆然‘死’在妖怪的手里就是很好的主意。

    要做到查无可查,不出纰漏,自然最好真的有妖怪出现。

    他们奔着这个目的,就没有在一开始直接自己动手。

    更主要的是,他们以为陈景淮这番话的意思还是和以前针对那些前诸国皇室后裔一样,那么自然就得更谨慎,哪怕多费些功夫。

    否则两个宗师巅峰武夫,瞬杀一位澡雪巅峰修士是轻而易举的,何况裴皆然不是澡雪巅峰修士。

    因为河伯的出现,他们只想到杀死裴皆然更容易,更省事,也用不着再做善后的伪装,就让裴皆然真的死在妖怪的手里。

    事实如此,之后有人想查也查不出问题。

    但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或者说,为了最好能活着回去,还是干脆点的好。

    反正河伯的存在已是事实。

    两个宗师巅峰武夫也没有绝对的自信能在河伯的手里活下来,直接杀了裴皆然就走,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其余的人活不活那就无所谓了。

    他们动手的时候还想着早知如此,应该在刚到邳城的时候就偷袭杀了裴皆然。

    他们雷霆出击,一左一右,封死了裴皆然的退路。

    然而裴皆然很淡定的站在那里。

    两个宗师巅峰武夫的拳头将至时,她瞬间消失在原地。

    在两人一脸惊诧,愣神之际。

    裴皆然手里攥着神性,闪现到其中一人的身后,直袭要害。

    宗师巅峰武夫的体魄居然只是稍微抵挡就被破了。

    这固然有大意的原因,也是此刻的裴皆然彰显了出乎意料的力量。

    被袭击的宗师巅峰武夫当场身陨。

    另一人反应过来,立即撤身远离。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裴皆然是怎么做到一招轰杀了宗师巅峰武夫的。

    他意识到,为了杀死裴皆然布下的局,或许从一开始就出错了。

    他们严重低估了裴皆然的实力。

    而河伯也是有些发愣。

    祂很奇怪这些人怎么忽然自相残杀了起来。

    再想想,对于人族来说,也不奇怪。

    祂当即出手灭杀了剩下的澡雪修士。

    看着裴皆然说道:“需要帮忙么?”

    裴皆然抬眸看了祂一眼。

    仅剩的宗师巅峰武夫很是诧异。

    这是什么局面?

    河伯居然要反过来帮裴皆然?

    这个时候指责裴皆然勾结妖怪也没有意义,前提是他能活下来。

    但似乎很难......

    别说裴皆然,河伯要是出手,他还能活得了?

    他实在弄不明白这局面怎么落到此般地步。

    算是急中生智,他赶忙喊道:“裴皆然,你别忘了魏来还在邳城,邳城里也有我们的人,你若不回去,他必死无疑!”

    他还是想活的。

    杀不杀裴皆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他大不了也不回去神都了。

    虽然把裴皆然引走,面对河伯也不一定能活,但少个对手总归多个机会能跑。

    裴皆然微微蹙眉。

    她其实有想到对方留有后手。

    但觉得邳城里的修士及武夫不可能都是他们的人。

    尤其邳城的镇守府衙。

    何况魏来也不傻,打不过肯定知道跑。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她也给了魏来一滴神性。

    除了姜望给她的,她这段时间也掌握了些许自身拥有的神性。

    姜望的神性她给不了别人,但自己的可以。

    她以为,是足够魏来自保的。

    除非邳城里还有宗师巅峰武夫或者澡雪巅峰修士。

    想到这里,纵是提前有安排,裴皆然也难做到无动于衷。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时河伯又说道:“你尽管回去救人,这个家伙,我可以帮你解决。”

    裴皆然挑眉说道:“你是何意?”

    河伯说道:“结个善缘罢了,找茬的是他们,很显然,他们也在算计你,我们都被算计了,我自来到这趿河,可从来没有害过人,与邳城是井水不犯河水。”

    裴皆然说道:“我有猜到,你或许与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无关。”

    河伯说道:“按现在的情况看,先前倒是的确莫名出现个妖,因为我在这里,附近很长时间都没有妖出没,想来应该是他们故意抓来的。”

    那个宗师巅峰武夫眼眉一跳。

    这件事真是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他咬着牙说道:“裴行令,河伯是妖,祂或许在来到趿河后很老实,但曾经害过的人可不少,你是青玄署的镇妖使,你的职责就是降妖除魔,难道现在要与妖为伍么?”

    “咱们的事可以自己解决,但妖的事不然,你现在应当与我联手先杀了河伯!”

    这话很有道理。

    裴皆然自是不会与妖为伍。

    但也不会想着与要杀自己的人联手。

    河伯见此,叹了口气。

    祂直接二话不说杀向那个宗师巅峰武夫。

    后者反应很快的回击,更是着急喊道:“裴行令!”

    但裴皆然没有动作。

    她试图感知邳城的情况。

    然而此地的封锁,让她的感知无法看到邳城。

    而河伯三下五除二的很快就了结了宗师巅峰武夫。

    这也让裴皆然的眉头一挑。

    她能瞬杀宗师巅峰武夫,其实还是偷袭,真要正面打的话,虽然也能杀,但肯定不会这么轻松,由此可见,河伯的力量更胜自己。

    她还没有真正的跨入澡雪巅峰的境界,只是有神性,让她能具备澡雪巅峰的战力,可决然到不了此境的前列,除非她自身的神性能够完全发挥出来。

    河伯转身看着她说道:“我无意与你为敌,你不想你的同伴出现意外,就走吧。”

    裴皆然犹豫了片刻。

    河伯什么时候都可以杀,魏来的安危确实是目前更重要的。

    她最终还是掠回了邳城。

    河伯也松了口气。

    梁小悠随即从暗处走了出来。

    她笑着说道:“看来你现在还真是怕姜望至极啊,只是面对他认识的人,就如此小心翼翼,你就算此刻杀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姜望又哪会知道。”

    河伯冷着脸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现在只想低调做妖。”

    梁小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的确又骗了你。”

    河伯眸子一凝,“你什么意思?”

    梁小悠说道:“我现在也没有再杀姜望的想法,至少目前没有,可我得为以后考虑,我的身份当下隐藏的还算好,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该明白我想做什么。”

    河伯沉声说道:“你想杀我灭口,但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祂顷刻就要动手。

    梁小悠打断祂道:“但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毕竟你的力量确实增强了许多,或许用得着,只是为了我能更好的继续隐藏,得在你身上施些手段。”

    河伯冷笑说道:“我已非曾经的我,就算没有恢复鼎盛的力量,可你不也一样,本来就此分别能够相安无事,我也不会揭你的短,现在你不肯放过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若没有估算错误,祂以为是有胜算的。

    虽然不可能杀得了荧惑,但知道她是谁的,有机会的话,谁又不想将其吞噬呢?

    吞噬荧惑的好处自然是很多的。

    这也是最简单能提升道行的办法。

    甚至可以说,虽然最初的河伯被荧惑给吞了,但若反过来吞了荧惑,未必不算让天下河伯彻底的归一,以前河伯还不敢有这种想法,现在还说什么呢。

    局面摆在这里,机会也摆在眼前,已经不是河伯敢不敢的问题。

    所以有了想法的河伯,当即下定了决心。

    雷霆出击。

    而同一时刻的邳城。

    有门有派或无门无派的修士及武夫,包括镇守府衙也动员起来,所有加一块,才集结了两三百人,而且没一个澡雪修士或宗师武夫,最高才洞冥巅峰。

    看似人也不少,但面对河伯,打牙祭都不够。

    依着邳城还能稍微抵抗,要冲出去直面河伯,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魏来也指望不上他们。

    与其让他们去送死,不如在邳城守着。

    因此他安排好一切后,第一时间就要赶去趿河。

    但刚出城就被好几个修士及四境武夫给盯上了。

    魏来也只是洞冥巅峰修士而已,就算他有打十个同境的能耐,可有能拳杀洞冥巅峰的四境武夫在配合的情况下,亦是毫无胜算的。

    所以被拦截的时候,魏来很干脆就攥起了裴皆然给他的神性。

    裴皆然毕竟不是神,她也做不到稀释神性,因此给魏来的是一滴很完整的神性,这就不是洞冥巅峰及以下者能轻易承担的力量。

    魏来自己很清楚,他只能用一次,而且还得把握住时间,多一息都有可能炸体。

    所以他必须瞬间结束战斗,否则死得就是他。

    这就得把握好绝佳的机会,不能随意就出招。

    毕竟有一个打十个同境的能耐,正常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只要躲着四境武夫不让其近身就行。

    在邳城外的山林里,双方奔走,你追我逃的展开拉锯战。

    魏来在等着必杀的机会。

    而敌方也为了极快结束,没有顾及消耗的问题,各种手段频出的拦截魏来。

    只要魏来的动作稍有迟钝,四境武夫就能冲杀上去。

    但殊不知,此一战,正有人在看着。

    既然梁小悠到了趿河,那比裴皆然他们仅快了半步来到邳城的一行人是谁,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藏匿是山泽的拿手本事,魏来在召集人手的时候,压根没发现他们。

    再者说,李凡夫他们也不认识魏来,没必要打草惊蛇,惹出些事。

    此刻在旁边看着的是赵熄焰、梁良,他们纯粹是看热闹的。

    魏来毕竟是以一敌多,始终没找到最佳能出手的机会,反而局势逐渐变得有些不妙,他已做好哪怕没有最佳时机也必须孤注一掷的打算。

    在他被袭击扑倒之际,四境武夫就以最快速度杀了上去。

    而魏来也毫不迟疑攥着神性砸出一拳。

    这已不是想着能否把敌人全灭的时候了。

    眼前的四境武夫是必须杀死的,剩下的能波及多少是多少。

    所以魏来这一拳虽然主要目标是四境武夫,但也是大范围的攻势。

    他拼尽了一切。

    本来在洞冥巅峰里就有数得着的战力,再有神性的加持,就算只是波及,在一定范围里轰杀同境的修士,怎么想都不是难事。

    但那些修士比较分散,也有近的有远的,因此魏来才想找到最合适的能锁定所有人的机会,现在已然不可能,那就能杀几个是几个。

    最后自己是死是活,便只能看命了。

    毕竟这一出手,他后面就再无反击的余力。

    因为他能承担的力量有限,能撑住的时间也有限,这并非不计后果的豁出命就能解决的问题。

    拿命去换,固然可以瞬间承载更多力量以及波及更广的范围。

    但可能在这个瞬间他就先死了,压根没机会把力量展现就已偃旗息鼓。

    因为这个前提是他能做到在死前可以把神性的力量给毫无保留的爆发出去。

    归根结底,是他自身的修为太弱了,连把神性的力量全部加持己身的过程都撑不住,只能有限的加持,保住命的同时,才能实际的发挥出有效的力量。

第113章 姜望之名

    魏来攥着神性的一拳狠狠砸出。

    来袭的四境武夫瞬间就被轰杀成灰。

    离得较近的两个洞冥巅峰修士也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的就被碾成渣。

    还有一个虽被波及重伤,但并没有死。

    剩下两个离得远的倒是毫发无损,可也被吓得不轻。

    而看热闹的赵熄焰、梁良也是觉得相当意外。

    “那是神性?”

    梁良有些不确定问道。

    赵熄焰说道:“应该是。”

    梁良说道:“那个小子不简单啊,若不是生来见神者,就是背后站着神阙的大物,或有能接触到神祇的背景,但却只是区区的洞冥巅峰修士。”

    赵熄焰咂摸着说道:“看他的打扮,应是青玄署的镇妖使。”

    梁良说道:“那倒是很可能接触到神祇,但寻常的镇妖使也没资格被赐予神性。”

    赵熄焰说道:“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些个修士以及四境武夫,看起来都是江湖野修,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围杀青玄署的镇妖使?”

    梁良笑道:“有些镇妖使在外很嚣张,许是惹众怒了,让他们铤而走险的报复。”

    赵熄焰觉得倒是有可能。

    梁良接着说道:“可惜那个镇妖使只是洞冥巅峰的修为,根本无法承载神性,他已是丢了大半条命,只要对方没被吓怕,此时随随便便就能杀了他。”

    完好无损的那两个洞冥巅峰修士确实很害怕。

    但也没有因此逃跑。

    因为魏来虽然想强撑,可实在撑不住,直接仰头栽倒。

    他们小心翼翼的上前踢了踢魏来,确定是强弩之末,已无反击的能力,便纷纷松了口气。

    而那个重伤的修士很艰难爬起来,咬牙说道:“没想到这家伙竟有此般手段。”

    另一个修士说道:“毕竟是来自神都的镇妖使,自当有底牌,他们镇妖使之间自相残杀,咱们管不着,但若能借此加入镇妖使,咱们也算飞上枝头了。”

    第三个修士说道:“可我不得不顾虑的是,青玄署的镇妖使互相算计,咱们加入了,恐怕有朝一日也会落此下场,混迹江湖虽苦,但至少不会经历这些。”

    重伤的修士笑了一声说道:“以我们的修为,在世俗里确实也能混得很好,在某些世家里还能当个座上宾,但我们既然做了这件事,就谁也别说谁。”

    “想往上爬,获取世俗里给不了的资源,又哪会不付出些代价?”

    “何况只要站队站的好,未必会落此下场,人不狠,位置不稳,论心思,论手段,他们这些镇妖使还能玩得过我们这些混江湖的?”

    第二个修士说道:“青玄署的镇妖使也不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别以为在江湖上混了些年头,就以为在动脑筋以及耍阴损手段这方面就能更胜一筹。”

    第三个修士说道:“没错,而且你我都不能保证,在我们解决了这人后,先前那些人会不会杀我们灭口,毕竟他们的算计见不得光。”

    重伤的修士说道:“事已至此,想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倒是无碍,我伤得这么重,岂能现在退走?那我又何必蹚这浑水?”

    第三个修士说道:“你别激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只是提醒,咱们更该互帮互助,多加个小心,可别像这些人一样窝里斗。”

    第二个修士以及重伤的修士皆是点头,这一点他们都是认可的。

    而且第三个修士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们确实得多加防备。

    甚至重伤的修士心里冒出了另一个想法,他踉跄着走向魏来,问道:“你背后有人么?或者说,你背后的人在青玄署里是什么地位?”

    虽然魏来是被算计的一方,可刚才魏来的手段是非比寻常的。

    他们自是认不得神性,但同是洞冥巅峰,魏来能瞬间杀了四境武夫以及两个同境修士,这底牌是相当不简单。

    万一魏来的背后其实更有势力,只是这次运气不好栽了,他们贸然站队,要是到了神都,直接就被反过来拿下,那也得不偿失。

    而听见他这么问的另两个修士对视一眼,暗自佩服。

    想着这家伙脑筋动的真快,但对方为了活命,自然什么话都能说,他们又没有读取记忆的手段,如何分辨真假?除非有确凿的依据可查,否则也没意义。

    魏来躺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虽然一开始就预料到,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这何止是没有反击的能力,甚至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的意识都有些模糊。

    隐约听见面前人的话,他潜意识里想抓住机会,艰难说道:“我的背后是大物,是姜望,你们应该听过这个名字,最好快点救我......”

    说出裴皆然的名字远没有说出姜望的名字更好。

    他的意识都已经模糊了,也没法去想说与不说的结果是否有意义。

    但姜望的名字确实已经传遍隋覃两个王朝,尤其在隋境,姜望作为世上最年轻的大物,又有谁人不知呢,而且就姜望身负仙缘这件事也不是秘密。

    何况这里是琅嬛,黯妖王的事件就算过去了许久,也不会被忘怀。

    那三个修士瞬间就被吓住了。

    想到魏来的身后可能也有不小的背景,没想到直接蹦出个大物的名字。

    这就不是讨论真假的问题了,别的还好说,涉及到大物,万一是真的呢?

    那个重伤的修士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这让他杀是不杀?

    但他已没有纠结的时间。

    因为姜望这个名字一出,赵熄焰、梁良就现身了。

    幸好他们没有看完热闹就走,不然还出事了呢。

    甚至因为姜望的缘故,他们也无暇去想魏来是否为了活命才报出姜望的名字,不论真假,这个人都得先救了再说。

    梁良直奔魏来。

    赵熄焰笑呵呵的走向三个修士。

    那三个修士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

    其中一人很惊慌的拿剑指着赵熄焰,“你们是何人!”

    赵熄焰笑道:“我最讨厌别人拿剑指着我了,你已有取死之道。”

    他们压根看不出赵熄焰的修为,要么是个普通人,要么比他们的境界更高。

    那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是后者。

    重伤的修士反应最快踉跄着转身就跑。

    但赵熄焰只是轻轻抬手,拿剑指着他的修士就惨叫着扭曲了起来。

    另一个修士见此一幕,完全被吓傻。

    这手段也太凶残了些!

    是足以让人做噩梦的程度!

    他也转身就跑,但脚下一软,却直接跪在了地上。

    更是干脆的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赵熄焰指尖一划,就直接将其枭首。

    倒是死得痛快。

    而头一个已完全没有人样。

    无意瞥见的梁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赶忙低头救治魏来。

    仅剩的重伤修士,也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然后便哀嚎着狂奔。

    但伤得很重的他压根提不起多少炁,跑不了多快。

    赵熄焰纵身掠起,从天而降,一脚踏落。

    梁良只听见噗呲一声,他能从声音里想象到一些画面,没敢回头,怕吐了。

    只敢在心里想着,赵熄焰这姑娘是真可怕。

    就算去惹曹崇凛,也不能惹她。

    这完全就不是正常人的行为。

    梁良不知道赵熄焰以前经历过什么,又或者生来就是这样,他只很庆幸自己不是赵熄焰的敌人。

    魏来的情况很不妙,梁良也只能暂时保住他的命。

    很快就昏迷过去的魏来,也很难问什么话。

    他就打算先把魏来送回邳城。

    而这时,裴皆然赶了过来。

    她倒是没有直接把梁良当成敌人。

    因为先看到了赵熄焰。

    作为曾经一起参与两朝会的人,裴皆然自是清楚赵熄焰与姜望的关系也不错。

    赵熄焰转眸瞧见裴皆然,亦是恍然说道:“原来是你啊。”

    裴皆然朝着她点点头,掠向了魏来,见其状况,脸色很难看。

    赵熄焰走过来说道:“放心,他暂时死不了,但若不能及时救治,就未必了。”

    裴皆然说道:“多谢你们救他。”

    赵熄焰说道:“也是凑巧,若非他说出姜望的名字,还真就眼睁睁看着他死了。”

    裴皆然吐出口气,说道:“劳烦两位帮我护法。”

    赵熄焰点了点头。

    梁良说道:“他的情况很糟糕,因为不是伤势的问题,而是加持神性的损伤,以我们的能力怕是很难救,还是先回邳城,我们有人可以救他。”

    裴皆然说道:“我可以。”

    梁良无奈耸肩。

    他自是不怎么相信。

    而裴皆然这个时候也没有隐藏的想法,直接取出了神性,在她的控制下,用来修补魏来的损伤,这与魏来自身加持是不一样的。

    梁良很震惊的瞪大眼睛,“原来他刚才的神性是你给的?”

    因为裴皆然的用法就不是同样被给予的神性,只有属于她,才能做到另外的用途,但裴皆然只是澡雪境,也不是生来见神者,怎么会有属于自己的神性?

    赵熄焰倒是没有好奇这个,反而饶有兴趣凑上前瞧。

    魏来的状况能明显看出在好转。

    虽然不至于说直接就活蹦乱跳。

    但已是彻底的保住了性命,只需再休养即可。

    裴皆然也因此松了口气。

    梁良啧了两声,他没再问神性的事,而是问起刚才的情况。

    裴皆然说道:“我猜测有可能是神都的那位指使的,但没有证据,目前不好说。”

    梁良皱眉说道:“若我预料不错,他针对你,应该是与姜望有关。”

    或者说,他只想到这种可能,不然别的没法解释。

    赵熄焰说道:“先回邳城再聊,或许我们又多个盟友。”

    梁良领会到她话里的意思。

    便帮着背起魏来。

    他们一块回了邳城。

    但刚到邳城,就从守城的人那里得知,神都来人了,是青玄署的暂掌首尊燕瞰。

    ......

    趿河。

    陈景淮的人已死绝。

    虽然此地的封锁还在。

    但在梁小悠与河伯的对决中,自是顷刻瓦解。

    而为了不引人注目,梁小悠又布下了一层屏障。

    因为有河伯的翻云覆雨,此地更是暴雨如瀑。

    但以为有胜算的河伯却始终没有占据绝对的上风。

    因为也没有落于下风,所以河伯并未生出退意,而是更孤注一掷。

    隆隆的闷响只在此间响起。

    对拳。

    再对拳。

    在河伯的面前,梁小悠显得很矮小,但气势上,丝毫不弱。

    小小的拳头也能迸发出极强的力量。

    河伯是妖,体魄的坚固程度不虚武夫,甚至能到宗师巅峰武夫的极限,迫近陆地神仙的防御,所以在拳脚上祂肯定是占优的。

    常理来说,合该如此。

    但梁小悠自身的力量确实没有恢复,却不影响她任意取用天地间的炁。

    只是她很难直接搬动一郡甚至一境的炁,因为会被外界顷刻察觉,可就当地的炁,也足以为她嵌上铜墙铁壁,仅用来防御,这些外部的炁是够用的。

    所以河伯的体魄优势就变得不那么明显。

    梁小悠能在不被察觉的程度上,源源不断的搬动炁来抵御。

    炁是无尽的,河伯的体魄却做不到一直处在鼎盛。

    除非祂能一鼓作气击垮梁小悠,否则打持久战的话,祂必输无疑。

    因为梁小悠也能时刻用炁补充消耗的力量。

    但河伯知道梁小悠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无论防御或补充消耗的炁,都是有限的,祂只要以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出击,梁小悠的供给就会来不及。

    这是祂能取胜的唯一办法。

    在这之前,祂不甘心直接退走。

    因为这是很好的能提升道行的机会。

    若是退了,过段时间,梁小悠更强了,祂将再无翻盘的可能。

    毕竟祂也很难一直躲着不被梁小悠发现。

    只要这次能吞了荧惑,就算荧惑再生,也只能任祂宰割。

    为此,河伯不惜一切代价的出手。

    倒是短暂的压制了梁小悠。

    但梁小悠却并不慌。

    因为祂的目的是要控制河伯,而非将其杀死。

    缺的只是一个契机,契机到了,她瞬间就能得手,这比杀了河伯要简单得多。

    而河伯的攻势越猛,心越不静,这个契机就能更快出现。

    在某一刻,梁小悠嘴角轻挑。

    来了!

第114章 困顿于心

    梁小悠找准了机会,一指点中了河伯的眉间。

    指尖霎时迸溅出耀眼的光芒。

    河伯只觉得自己被定住了般无法动弹。

    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让祂没忍住嘶吼了起来。

    但在梁小悠的屏障封锁里,祂的嘶吼声没能传出去。

    很快,河伯就蔫了般跪倒在地。

    梁小悠也翻身掠回地面。

    她笑着说道:“从今日起,你便只能听命于我,若有对我不利的言论或想法,我都能直接洞察,无论在何地,我一念间就能让你死,所以想活的话就老实点。”

    河伯痛苦的以头砸地。

    祂内心里仍在哀嚎。

    而祂的想法也被梁小悠一一洞察,无论心里骂的多难听,梁小悠都没在意的笑道:“现在我可以不计较,以后可就要注意点了,万一我心情不好,你就没了。”

    河伯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祂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命,自己的一切都被荧惑拿捏在了手里。

    这是祂怎么也没预料到的结局。

    ......

    邳城。

    雨势已渐小。

    夜幕也缓缓降临。

    镇守府衙里。

    裴皆然在城外就与赵熄焰他们暂且分道扬镳,魏来是让梁良背走了,她一人到了镇守府衙,见到了燕瞰以及荀修真。

    看到安然无恙的裴皆然,燕瞰松了口气,可见到只裴皆然一人,他也不由得面色沉重了些,问道:“其余人都已遭遇不测?”

    裴皆然没有说话,自顾自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燕瞰解释道:“此次任务的详细我并不知情,裴行令无需对我有敌意。”

    闻听此言的荀修真,默默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裴皆然轻微挑眉,但有荀修真在场,她也只是场面话说道:“燕首尊误会了,我仅是刚经历一场大战,有些累,并非对你有敌意。”

    燕瞰问道:“那裴行令可曾受伤?我听府衙的人说,在趿河里的是河伯,我刚想前去驰援,你就回来了。”

    裴皆然说道:“倒是没受伤,但河伯并未解决。”

    她说着,瞥了眼荀修真。

    燕瞰也不知是否意会,赶忙说道:“劳烦荀叔率人前去趿河铲除河伯。”

    荀修真没有拒绝,领命而去。

    但出了门的他,又叹了口气。

    面上显得尤为纠结。

    屋里只剩燕瞰、裴皆然两个人。

    裴皆然抿了口茶,问道:“燕首尊如此急切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燕瞰迟疑了片刻,说道:“我只是觉得此次任务可能有些问题,实在放心不下,见到裴行令无碍我也能稍微放心了,只可惜其余的人都牺牲了,怪我来得晚。”

    裴皆然直接开门见山道:“他们有些是我杀的。”

    燕瞰一怔,但似不觉多么意外。

    裴皆然说道:“所以你是知道的?此次过来,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来补刀的?”

    燕瞰急忙说道:“裴行令这是哪里的话?这件事我肯定会调查清楚,给裴行令一个交代!”

    裴皆然说道:“你无需给我什么交代,若你确不知情,也没必要多做什么,若是知情,那你就有可能得留在邳城了。”

    她完全没有藏着掖着。

    事已至此,裴皆然也很干脆,青玄署是肯定不会待了。

    她说完,直接就走。

    燕瞰的脸色很难看。

    他确实不知情,也不是来补刀的,只要老实的,裴皆然也没有机会把他留在邳城,但裴皆然话里很明显的要与青玄署划分界限的一层意思,他不会听不出来。

    荀修真在往日里不是没有对他说过一些裴皆然的坏话,只是燕瞰有自己的思维,他懂得看,也懂得查证,这与是否信任无关。

    就他自己的了解,虽然荀修真说的某些问题,表面看来确实有,实则是另有隐情的,荀修真也该清楚,但还是这么说,其原因,燕瞰也能明白。

    毕竟裴皆然是自己父亲褚春秋的唯一徒弟,更是首尊之位继承的有力候选。

    在没了秦敖之后,相比别的候选者,裴皆然更该是最佳的选择。

    无论怎么说,燕瞰都是半路杀出来的。

    荀修真会担心裴皆然争权,是很合理的。

    但燕瞰以为,换作秦敖的话,这种事确实会发生,裴皆然却不一定。

    尤其了解裴皆然的过往后,燕瞰其实是有些敬佩的。

    青玄署曾经的许多决策都出自裴皆然之手,她也是唯一不是行令但有了行令之权的镇妖使,可以说,青玄署的后续发展,裴皆然绝对有很大的功劳。

    若非燕瞰有得到权势从而才有条件做更多事的目的在,他打心里是愿意把首尊的位置还给裴皆然的,就算事实还不了,他也想让裴皆然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而且这么久的时间,燕瞰亦有成长。

    如果裴皆然与荀修真相互看不顺眼,这两个左膀右臂还能互相掣肘,他也能更好的坐稳首尊这个位置。

    如何用手底下的人是手段,这是上位者必须该有的。

    但燕瞰对此是没有坏的心思。

    他现在想的就不是怎么让裴皆然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而是要保住裴皆然。

    因为他猜测没错的话,裴皆然此刻就面临着很大的危险。

    可保住裴皆然的前提,就意味着他要跟那位对着干。

    这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危险。

    很可能让他现在的权势不保。

    再次失去所有。

    所以燕瞰纵然有这个心思,也很难不多思虑,陷入纠结。

    他只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就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他需要权势,才能为百姓做事,才有更多能力去降妖除魔。

    他心里的正义就不允许对裴皆然这件事坐视不理。

    可若介入的话,就会失去权势,甚至没了命,他自己的抱负以及对母亲的承诺也将无法实现。

    这不是一件他轻易能做出决定的事。

    哪怕他赶来邳城,可能在有心人眼里,就已经做出了决断。

    但终究还没到最糟糕的程度。

    是好是坏,只在他此刻的一念间。

    过了一会儿,荀修真返回。

    他看着坐在屋里的燕瞰说道:“趿河有很严重打斗的痕迹,未见河伯的踪影,也没来邳城,想是已经离开了,死在那里的镇妖使,还完好的,我都带了回来。”

    燕瞰说道:“无论如何要找到河伯,免得在别处生事。”

    荀修真说道:“这对目前来说并不重要。”

    燕瞰蹙眉道:“河伯的事怎会不重要?”

    荀修真说道:“我必须得认真的提醒你一句了,我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但那都只是猜测,何况就算是真的,你也该明白自己坐在什么位置,为谁效力。”

    燕瞰沉默看着他。

    荀修真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辈子都跟着褚首尊,所以我也会一心的为你好,往日里你想做什么,我就算不满,也会支持,毕竟没有触及到不可触及的问题。”

    “但现在不一样,我很诚实的告诉你,在来这儿之前,我接到了那位的旨意。”

    燕瞰轻笑了一声,说道:“所以这就不是猜测了,而是铁定的事实。”

    荀修真皱着眉说道:“我是这么对你说,是想让你更明白这里面的问题,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你也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但有些是不能的。”

    “不论是你还是我,亦或褚首尊,我们都只为一人效命,若你做了不该做的,别说是我,褚首尊也保不住你,你总不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首先记住一点,我们是臣,裴皆然的事到底如何,你我并不了解,你怎能确定裴皆然不是罪该如此呢?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做任何事前都要多想想。”

    燕瞰沉默不语。

    荀修真最后的话更像找补,或者说在劝他这件事里更容易被接受的说辞,前面话里话外都已经很明确了,何况裴皆然真有罪,又哪会以这种方式被针对。

    但他也相信,荀修真确实是为了他好,因为若一意孤行,的确可能会死。

    燕瞰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良心上过不去。

    若不知道就算了,但裴皆然来到邳城是他亲自指派的任务,他就是间接的参与者,哪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也要分是什么事。

    燕瞰很清楚,自己在很多时候其实都显得很蠢,可他就是这样的人,很难改。

    好在裴皆然目前没出事。

    但死了的那些镇妖使,在燕瞰的心里也绝不是无所谓的。

    或许里面有假的镇妖使,可更多还是无辜的。

    他们为了大隋,为了天下,降妖除魔,奉献自己的一切,怎能落得此般下场?

    像什么争权夺利,或是朝堂的纷争,燕瞰是不懂,也没能力掺和,但他无疑是很讨厌这些的,因为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他的脑筋完全不在这方面。

    愣说争势,他唯一的经验,就是认了褚春秋。

    荀修真怕燕瞰还拐不过弯,更加直言的说道:“我得到的命令,是你此行若有过线的行为,直接将你正法,青玄署首尊的位置可以再换人坐。”

    “所以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就算不对裴皆然出手,也别想着帮她。”

    “否则你会死,褚首尊会受罚,我也会被你害死,甚至已经很忠心在你麾下的镇妖使,都会被清算,到时候死的绝不是一两个人。”

    闻听此言,燕瞰怔住了。

    这无疑又拿捏了他。

    是死一个裴皆然还是死更多人甚至包括他自己,燕瞰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他仍是对这个答案感到纠结。

    荀修真的语气重了些,“要么干脆的杀了裴皆然,回去复命,要么直接返回,不管这件事,我也可以尽力的保全不被降罪,如若还是一意孤行,我就不得不依命行事。”

    “哪怕你是褚首尊的儿子,但我听命你之前,更听命褚首尊,褚首尊更听命谁你也清楚,所以涉及到前两个,我很容易做出选择,相信你可以理解。”

    燕瞰这次是彻底沉默了。

    ......

    邳城的某家客栈。

    李凡夫、徐怀璧他们都在。

    梁小悠亦在场。

    梁良把魏来背回来后,听闻情况的李凡夫又出手检查了一番,魏来确实已无性命之忧,但还得休养个把月才能恢复正常。

    他同时下令让山泽的人盯着镇守府衙,免得裴皆然那里出什么状况。

    待得夜幕彻底降临。

    裴皆然与山泽的人一块来到了这里。

    徐怀璧与魏先生在下棋。

    梁良躺在窗前的桌子上,悠哉得很。

    梁小悠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撑着脸颊在怔怔出神。

    魏来躺在榻上,仍昏迷着。

    李凡夫在旁边感知着他身上的神性。

    赵熄焰抱着一坛酒倚在门口,侧头打量着楼下。

    她目睹到裴皆然的身影出现,上得楼来。

    笑呵呵伸手打了个招呼。

    裴皆然微微颔首。

    屋里听闻动静的人也都纷纷转头看过来。

    裴皆然在门口站定。

    她瞥了眼魏来,把赵熄焰推入屋里,转身关上了门。

    李凡夫上前说道:“裴行令,我山泽与青玄署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咱们还算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吧。”

    裴皆然看向他,“山泽的首领?”

    李凡夫笑着点头,他脸上依然戴着面具。

    魏先生也随即起身说道:“裴行令,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此平和的见面,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想来裴行令也不会再回去青玄署了吧。”

    裴皆然说道:“山泽的首领,魏先生......你们这么多人都到了,是要在琅嬛有什么行动?”

    李凡夫说道:“并非不信任,这件事可以之后再聊,我只想知道,裴行令接下来有何打算?据说那个青玄署的暂掌首尊燕瞰就在邳城,是否干脆除掉他?”

    裴皆然把先前对燕瞰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李凡夫说道:“既然裴行令不打算回去青玄署了,何不果断点,神都的局势已是不稳,正好让局势更乱一些,而且他们此次杀你不成,后续必然还会有动作,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裴皆然蹙眉说道:“所以你们的目标是神都?”

    徐怀璧忽然说道:“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第115章 两段故事

    裴皆然转眸看向徐怀璧,轻蹙眉头道:“你是?”

    徐怀璧回望着她,说道:“你是褚春秋的徒弟,在青玄署里也有颇高的地位,或许有听过我的名字,徐怀璧。”

    裴皆然先是迷茫,继而忽然睁大眼睛。

    她难以置信说道:“你早在二十年前不就已经......”

    徐怀璧笑道:“我没死,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曾经的我确实已经死了。”

    裴皆然沉默。

    徐怀璧说道:“故事很长,我就长话短说。”

    李凡夫见此,也找了个位置坐下,说实话,他对徐怀璧当年的事也很好奇。

    说是二十年前,并非整二十年,徐怀璧的故事其实与姜祁的故事发生的时间段很近,毕竟姜望也才二十多,姜祁与其夫人是在相遇数年后才生下的姜望。

    所以姜祁当年离都至今也有二十多年。

    徐怀璧的故事当然很长,但关键的节点是在姜祁离都,陈景淮登基后。

    因为骁菓军的杨统领被唐棠斩杀,曹崇凛举荐,陈景淮亲自三请黄小巢,骁菓军才有了新的统领,而那个时候,青玄署第二任首尊也在降妖除魔的时候陨落。

    第三任首尊就得即刻选出。

    徐怀璧是比褚春秋年长的,在青玄署的资历也更久。

    他本该是不二之选。

    其实就与裴皆然的状况差不多。

    区别是,徐怀璧并非第二任首尊的徒弟,而是与之同辈。

    倒不是说,裴皆然有借着这个关系的缘故,她自身的功绩也确实很高。

    而徐怀璧的功绩更是出类拔萃。

    除了第二任首尊之外,无人能出其右。

    且年龄以及资历都在这儿摆着。

    他已经不能说是候选。

    但硬要说的话,他就是唯一的候选。

    在当时整个神都皆是这么认为。

    没人多想别的,只等着徐怀璧上任。

    但意外就那么很突兀的发生了。

    褚春秋忽然成了候选人之一。

    褚春秋这个人一开始是名不见经传的。

    要说他唯一值得人在意的,那就是与国师曹崇凛有些关系。

    虽然褚春秋直至今日也常唤曹崇凛为老师,但曹崇凛自始至终就没承认过。

    可他没承认,亦未去否认。

    事实上,褚春秋确实是被曹崇凛培养出来的。

    就算没有师徒之名,谁也不敢说没有半点实。

    曹崇凛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去想。

    那或多或少的看待褚春秋就会不一样。

    很多人都下意识以为褚春秋忽然成为青玄署的候选人之一,是国师的意思。

    哪怕有些地位够高的人暗地里询问过曹崇凛,得到了否决的答案,可仍然架不住有人会这么认为,何况曹崇凛是国师,明着徇私舞弊,好说不好听。

    在这种不知事实真假的猜测下,褚春秋的候选人身份就被认可了。

    徐怀璧当时是没有多想的。

    第一,他没得罪过曹崇凛。

    第二,曹崇凛就算真的想让褚春秋坐上第三任首尊的位置,大可直接让陛下说话,亦会给他通气,且不论他会不会答应,这个步骤是应该有的。

    但没有人找他说过这件事。

    徐怀璧想着国师不可能故意针对他。

    无非是给褚春秋一个竞争的机会,最后还是看各自的本事。

    所以徐怀璧还是正常的该干嘛干嘛。

    但这件事潜移默化的就发生了改变。

    等徐怀璧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忽然就被按了罪名。

    更是被褚春秋给坑害。

    所谓的罪名就是他在青玄署里滥用职权,在外欺行霸市,等等列举了很多,反正能给的罪名都落在了他的头上,甚至还有依据可查。

    总而言之,就是让他与青玄署首尊的位置无缘。

    当时徐怀璧虽然很气,但并未鲁莽的去找褚春秋的麻烦。

    只是褚春秋反过来找了他。

    最终的结果是两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褚春秋没打过。

    还伤得挺重。

    但因伤得位置不好说,他自己始终瞒着。

    可没打过是一回事,最终的胜利却依旧属于褚春秋。

    因为他耍了阴损的手段。

    致使徐怀璧的黄庭蒙尘,根基损毁,直接跌境。

    后来是徐怀璧自己慢慢修复的,但始终无法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而动手的这件事,又被怪责到了徐怀璧的头上。

    褚春秋就成了青玄署第三任的首尊。

    他甚至反而还给徐怀璧求情,最后又找个由头,将其委派了出去,在半路截杀。

    这一幕就与裴皆然此刻经历的如出一辙。

    结果也大相径庭。

    裴皆然没死。

    徐怀璧当时也没死。

    但世人都以为徐怀璧死了。

    是死在了妖怪的手里。

    徐怀璧能活下来是侥幸。

    他来到苦檀也是机缘巧合。

    而听完徐怀璧故事的裴皆然,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别的人还好,裴皆然是没想到自己的老师以前是这样的人。

    她倒不是偏听偏信。

    褚春秋再会伪装,也难免有破绽。

    应该说,裴皆然一早就知道褚春秋不似表现出来的那样,但具体的她也肯定不了解。

    哪怕裴皆然对首尊的位置其实没那么在意,可就这件事引出来的问题,从秦敖的事开始,褚春秋就不能说是置身事外的,他的态度才是最大的问题。

    别人明里暗里的不让她坐上这个位置,还一味的想坑害她,以及褚春秋也没有想把位置给她的意思,跟她是否在意这个位置又是两码事。

    正所谓,心寒不是一天累积的,而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所以她对褚春秋的师徒情义早已不似从前。

    而且她听过徐怀璧的大名,也听闻过徐怀璧以前的功绩,她能从徐怀璧的故事里分辨真假。

    就她了解的,上一任的首尊候选是徐怀璧、褚春秋两个人,并没有褚春秋后来者这件事,是徐怀璧犯了很多的过错,才因此被淘汰的。

    说是急功近利,在外出的任务里出了差错,葬身妖怪之手。

    但是什么妖却没有记载。

    估摸着褚春秋怕有名的妖怪矢口否认,再给他制造一些麻烦,毕竟就算徐怀璧跌境,能杀他的也得是大妖级别以上的,干脆只说妖怪,不说是什么妖。

    解释就是没调查清楚,杀死徐怀璧的妖怪太狡猾了。

    梁良这时说道:“好在徐先生已报仇雪恨。”

    裴皆然一愣,惊诧道:“褚春秋死了?”

    魏先生说道:“的确,他早就死在了苦檀,只是消息被我们封锁,才没传过来。”

    李凡夫说道:“但消息应该很快就会瞒不住了,所以青玄署里会更乱。”

    赵熄焰其实也是头一次完整的听到自己老师的曾经,她皱着眉说道:“褚春秋是死了,可当年的事,国师也有问题吧?若没有他,褚春秋哪能成势。”

    梁良啧了一声,说道:“你该不会还想去杀国师吧?再多几百个我们也办不到。”

    徐怀璧也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实际敌人是褚春秋,从来没想过去报复国师,更没这个能力,他从未承认褚春秋,可当时也的确没有出面为我说话,或许是懒得管,或许是默认,这都不重要。”

    赵熄焰却有些不服,她是完全不在怕的。

    李凡夫说道:“无论当年国师是否有默许褚春秋的行为,以我们目前的能力,的确难与之抗衡,甚至更该避其锋芒,否则当下的事都很难办成。”

    裴皆然看着他说道:“山泽的目的又是什么?你们针对青玄署,也是有旧怨?”

    李凡夫说道:“我的故事倒是不长,但起因却很久远。”

    “我只说一件事,你们就能明白,我是前诸国后裔,却非皇室,仅是与祁皇室一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没有跟着吕涧栾离隋,而是助力了大隋,却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我已是唯一活着的人,我是为国而复仇,也是为我的家人复仇。”

    “针对青玄署只是为了更方便获取资源,但我山泽的人里面,与青玄署有怨的的确也不少,算是有各方面的原因,只是山泽出现的更大目的,就是倾覆神都。”

    无论是他还是徐怀璧,对裴皆然都没有丝毫隐瞒。

    除了裴皆然经历的状况,说到底更多还是有姜望这个桥梁在。

    而得知真相的裴皆然,倒也没有很大的反应,想着神都里最近发生的事,再想到以前前诸国皇室后裔的结局,胸有沟壑,洞察细微的裴皆然,自能释然。

    但裴皆然此时此刻很难给出自己的答案。

    毕竟李凡夫是要倾覆神都,那必然是一场很大的战争。

    纵使有可能是陈景淮要杀她这件事,已经让她不可能再效忠,可神都的青玄署里还有她的伙伴,她做不到毫无顾虑就随着李凡夫揭竿而起。

    她必须首先保证那些镇妖使的兄弟能安全的离开神都。

    虽说姜望先前有做过什么,但她现在联系不上姜望。

    所以就算心里有了决定,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直接公然叛出。

    李凡夫则表示能理解。

    何况盟友们还没有尽数到达,本就该继续藏匿。

    而且姜望一事,也让他们的计划必须搁浅。

    因为裴静石的莫名举动,姜望与其遁入无尽虚空,数日里毫无动静,最终是什么结果,谁也不能保证,万一姜望出了事,他们倾覆神都的步伐必然夭折。

    此次行动,他们还得等姜望的消息。

    这个时候,只能耐心的等下去。

    毕竟他们对此也做不了别的。

    最终商议,他们还是没有对燕瞰动手。

    因为燕瞰也切实没有对裴皆然动手,而是冒着雨连夜返回了神都。

    夜幕下的神都,骁菓军的甲士在宁十四出事的附近,沿街搜查。

    躲在暗处的人,一直找不到能逃走的时机,眼看着要被找到,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

    因为猜测与实际得到证据是两码事。

    哪怕猜测在其心里已是铁定的事实。

    但他心里也清楚,若是自己活着被抓到,更是绝无生路的,就算傅南竹不杀他,他也会死,甚至会死得很惨,而先死,就少了痛苦,也不会牵连到家人。

    所以骁菓军的甲士在找到他的时候,看见的是残渣。

    他倒是对自己真狠,其实主要不想让傅南竹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甚至不给任何被调查的可能。

    大雨仍在倾盆而落。

    骁菓军甲士们的表情都很难看。

    因为他们赶过来的时候,是瞧见了最后的画面,所以能明确那不止是一地残渣。

    ......

    翌日清晨。

    神都里仍是雨雾蒙蒙。

    所有的痕迹几乎都在昨夜的一场大雨里被洗刷干净。

    而神都也短暂的恢复了平静。

    宝瓶巷里盯着的人撤走了。

    他们并没有收获。

    而宁十四与裴皆然一事的结果也落在陈景淮的案头。

    陈景淮很难说对此结果满意。

    虽然宁十四死了,但上官明月也死了。

    那么上官明月身上的秘密就无从得知。

    这倒也不是让陈景淮特别在意的事。

    最起码这件事是完成了。

    但裴皆然没有死,那些镇妖使还全军覆没,就让陈景淮很不悦了。

    哪怕燕瞰‘悬崖勒马’,陈景淮对他的不满也并未减少多少。

    找个理由惩处是必然的。

    只是他的旨意还没有下达,一个新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陈景淮的脸色霎时变得更难看了。

    而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青玄署。

    青玄署里亦是瞬间炸锅。

    荀修真匆匆找到了燕瞰,他阴沉着脸说道:“褚首尊......死了。”

    燕瞰的瞳孔一缩。

    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父子,燕瞰的心里也是猛地一颤。

    他豁然起身,看着荀修真说道:“怎么回事?”

    荀修真沉声说道:“目前得到的消息,是褚首尊死在了苦檀,但究竟被谁杀死的还未曾得知,苦檀的行令娄伊人已在调查,尚无结果。”

    燕瞰喃喃道:“苦檀......”

    荀修真说道:“我请命前去苦檀,燕首尊还需坐镇神都青玄署,毕竟那位估计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会尽快弄清楚一切。”

    燕瞰沉默了片刻,同意了荀修真的请命。

    荀修真没有半点耽搁的火速离了神都。

    燕瞰坐回椅子上,他低垂着脑袋。

    褚春秋死了,他首尊的位置更能坐得稳,或者说,他会成为真正的青玄署首尊。

    但这件事必须得有个真相。

第116章 无人之地

    直至姜望从无尽虚空里出来,神都一直都处在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姜望正打算直接去神都,但忽然感觉到附近不远的地方,有浓郁的血气浮现。

    他愣了一下。

    虽然感觉到的血气很隐晦,可既有血气弥漫,那就必定不是小事。

    姜望折身赶了过去。

    他从无尽虚空里回到人间是随机的位置,而此地显然在琅嬛的边界。

    城池有些零落,东一座西一座的。

    有血气弥漫的城池就很偏。

    但看规模,在边界也称得上大城了。

    因为隔着岁月长河以及多境,西覃的人做不到直抵琅嬛,所以此处并未驻扎多少兵力,更多是为了防着妖怪入境,虽然压根也防不住。

    而在此驻扎的只有须椭军。

    离着蘅城还有数十里。

    姜望先到了蘅城。

    在外面看好像没什么异常。

    但能感知到的血气更浓郁了。

    姜望神游整座城,却凭空有雾气阻挡视线。

    他蹙着眉头,一步入城。

    城内城外仿佛两个世界。

    那一瞬间涌来的血气甚至让姜望都差点窒息。

    这也因此让姜望的脸色无比难看。

    因为这意味着此地死了很多人。

    血气是明显被遮盖的。

    若非他的修为够高,甚至难以察觉。

    而哪怕就站在这座城里,也只看到丝丝缕缕的血气游走,但姜望知道事实绝不止如此,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也许这座城已经没人了。

    无论是血气的遮掩又或对这座城池的遮掩,手段是非同一般的。

    若以人来论,必然出自大物之手。

    否则便只能是凶神级别的妖怪,亦或仙神才有此般能力可以遮掩到让姜望的感知都变得模糊,毕竟现在的姜望不仅伤势痊愈,也又更强了。

    换作去无尽虚空前的姜望,这里的状况完全是能将他彻底瞒住的。

    姜望行至街的尽头,都没发现一个人。

    他心里的预感几乎就落实了。

    他只能尽力感知血气最浓郁的地方。

    这件事非同小可,姜望的心情随着血气感知越浓郁就越沉重。

    很快,他到了城西的空地。

    这就是血气最浓郁的地方。

    而空地的中心摆着祭台。

    台前站着一道身影。

    黑袍加身,把自己裹得很严实。

    他伸手鼓捣着什么。

    雨雾朦胧下,丝丝缕缕的血气在城中的各处游走而来。

    皆汇聚祭台。

    这类似化妖的手法,但又有不同。

    黑袍人很明显在借着祭台凝炼血气。

    其作用尚且未知。

    但这在眼下也并不重要。

    姜望直接出手要打碎祭台。

    而黑袍人的反应也很快,霎时就有神性的力量出现,及时护住了祭台。

    他蓦然转身看向姜望,随即瞳孔骤缩。

    姜望眯起眼,说道:“神?”

    神性的力量很强,虽然在他面前是小巫见大巫,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拥有的。

    黑袍人没有回话,而是打了个响指。

    很快,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整个地面都轻微震颤。

    显然,人数不少。

    这让姜望有些诧异。

    因为他前面的观察,压根没瞧见这城中有人。

    何况是这么多。

    浩浩荡荡的足有上万人围了城西。

    毫无疑问,这些人一直都在城中,但被更深的手段隐藏了。

    只是姜望看清这些人的打扮后,却不禁心头一震。

    因为这些人是须椭军。

    很明显,应该就是驻扎在数十里外的。

    姜望的心里霎时冒出了陈景淮的名字。

    其脸色也因此变得更难看。

    若此城的景象是陈景淮做的,那他是真的该死。

    蘅城虽然偏,但不算小城,城里的百姓自然也不少。

    无论陈景淮的目的是什么,此举都是人神共愤。

    而这上万的须椭军里,修士、武夫都有,但没有高于澡雪境及四境武夫的。

    他们直接奔着姜望就杀了过去。

    只是还没等姜望动手,黑袍人就掐起手印,这上万的须椭军顿时就哀嚎了起来。

    血气如瀑的涌向祭台。

    很显然,黑袍人把他们唤出来,是想得到更多血气。

    他们原本待在这里的目的肯定不是这个,但与其直接去送死,死得其所才更有用。

    姜望心里感叹着此人够狠,直接一掌就轰了祭台。

    就算祭台有神性的防护,也不过是让姜望多使点力气罢了。

    然而出乎姜望意料的是,黑袍人似很明确这个结果,他继续掐着手印,血气直接转了方向,朝着城外涌出,包括蘅城的血气在内。

    那这件事就证明着祭台不止一座。

    姜望面色一沉。

    他更担心的是,蘅城的情况,也不止这一桩,另有别的城池也遭殃了。

    城西空地的须椭军已堆成了山。

    在朦胧的雨雾下,氛围显得尤为阴郁且惨烈。

    黑袍人在对面,最后盯了姜望一眼,转身就跑。

    姜望轻轻抬手,往下一压。

    奔袭的黑袍人就直接扑倒在地。

    整个地面都瞬间下沉。

    黑袍人嘶嚎着,却怎么也无法站起身。

    姜望抬脚浮空,掠过了上万的须椭军,落在了黑袍人的旁边。

    趴地上试图撑起的黑袍人的脸就映入了姜望的眼帘。

    “周孽。”

    算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因为蘅城的事若真是陈景淮指使的,须椭军又在此,没了胥定贤,周孽作为其心腹,理应到场把控局面,换作旁人,甚至应该没资格参与。

    而周孽的神性,倒也能解释。

    毕竟有那个神秘的神祇在。

    为了这件事万无一失,多赐予些神性,是能说得通的。

    周孽是宗师巅峰的武夫,承担得起。

    而夜游神掠取的周孽的记忆,在无尽虚空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姜望。

    周孽也不知那个神祇的身份,但陈景淮闭关一事,实则与那个神祇有关。

    更多的,周孽并不知情,他只是负责给陈景淮筹备一些所需的物品,而那些物品五花八门,单拎出来一件,很难洞悉实际的用途。

    先前姜望猜测周孽其实才是须椭军的真正的统领,是错误的。

    但相比胥定贤,周孽确实更得陈景淮的信任。

    他在胥定贤的身边,只是陈景淮为了防止万一,算是监视。

    而周孽对陈景淮闭关一事也不是只知其一。

    陈景淮闭关的目的是要把那个优柔寡断的自己给彻底抹除,这一点,周孽是知情的,但具体怎么做的,那个神祇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周孽是不知道的。

    根据陈景淮现在的表现,而且距离他出关也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仍旧没有变化,那么毫无疑问,曾经那个优柔寡断的陈景淮是彻底死了。

    夜游神掠取周孽的记忆是在之前,所以此刻蘅城的事,姜望并不能获悉。

    他没有迟疑,直接就要再读取周孽的记忆。

    但在读取的过程中,身后忽有寒风凛冽。

    姜望左手读取着周孽的记忆,右手握拳,轻微侧身,面无表情的一拳砸了出去。

    嘭的一声。

    那一地堆成山的须椭军,霎时就被掀飞。

    顷刻间,天上飞的都是人。

    狂风骤雨随即降临。

    惊雷炸响。

    席卷了整座城。

    天地之间的炁也因此震荡。

    来者再次发起攻势。

    雨落的瞬间直接被震碎。

    化作泼天的雾气,竟让这座城有一种凄美感。

    而姜望读取周孽记忆的进程不得不中止。

    因为来者这一次的攻势截然不同。

    相比上一招,判若两人。

    姜望拽起周孽把他扔了出去。

    转过身来,正式面对来者。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个神秘的神祇。

    祂与周孽的打扮一样,依旧把自己藏得很严实。

    但有打过交道的姜望自然能一眼认出。

    而且对比上一次,这个神祇的力量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想到血气这回事,姜望的眉宇间不禁浮现一丝怒意。

    毫无疑问,屠戮得来的血气,都是为了滋养这一尊神祇。

    准确地说,眼前这位已经不能称之为神祇了。

    以血气来提升力量,姜望只见妖怪这么做,甚至堕落为妖的判官都没做过这样的事,这不是神祇能不能做的问题,而是常理来说,此法不适用。

    否则自烛神战役至今,堕落的神祇不胜凡举,若此法能行,早就有一堆堕落的神祇这么做了,总不能祂们都保有良知,宁死也不愿意吧?

    一个两个,甚至十个百个,姜望都信,但迄今为止多少堕落的神祇,一个这么做的都没有,姜望就不信了,除非完全行不通。

    而现在的事实证明,此法至少对眼前的神祇是适用的,或者说,祂找到了办法。

    祂力量提升的不是一点半点。

    也让姜望不得不怀疑,遭殃的绝不止蘅城。

    炁在雾里炸响。

    不绝于耳。

    迸溅出的星光点点朝着姜望的位置汇拢,霎时就如洪流。

    姜望只觉得自己已被各方位锁定。

    但他依旧没有祭出长夜刀。

    是觉得对方仍不够资格。

    他抬手屈指一弹。

    嘭的一声。

    便是极强的一股气流崩了出去。

    直接就把那些星光点点给冲散。

    雨碎化作的雾气也被洞穿。

    让神祇的身影在姜望眼前显得更清晰。

    而那一股气流趋势不减,直袭神祇的面门。

    但神祇不闪不避,猛地一拳砸出。

    竟在瞬间拦截了气流。

    只是并没能将气流崩散。

    姜望再次屈指一弹,气流的攻势豁然更盛。

    如瀑冲击着神祇的身躯。

    神祇还想强撑,但只是片刻,就土崩瓦解一般飞了出去。

    姜望伸手拍了拍身上,迈步向前。

    神祇摔落在地又迅速起身。

    眨眼间就是更多的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祂的道行再次攀升。

    姜望见此,眉头紧皱。

    他转眸看向血气涌来的方位。

    琅嬛边界蘅城附近数百里的城池应该都遭殃了。

    那将是很可怕的数目。

    姜望心头也不禁生出些戾气。

    神祇的攻势再次来袭。

    姜望抬手一巴掌就将其攻势给拍散。

    神祇直接愣住了。

    祂的力量更强了,怎么反而还不如先前的表现?

    刚意识到姜望的力量怕是超出祂的想象,就见姜望的拳头已至眼前。

    祂想躲也来不及。

    直接就被捶翻在地。

    只这一拳,伤势就超乎想象的严重。

    神祇顿时有些慌了。

    姜望出现在这里是意料之外的。

    但因为姜望来得晚,祂的计划已基本上完成了。

    祂以为借此变得更强的自己,可以跟姜望再碰一碰。

    或者说,瞧瞧与姜望还剩多少差距。

    如果自己更强,那正好在这里解决姜望。

    但现在的结果,居然是祂不堪一击!?

    明明自己没那么强的时候,还能纠缠一会儿,怎么更强了反而没抵抗之力了?

    祂不觉得姜望上回有留手。

    就算能看出那时候姜望有伤在身,可也不能有这么大的差别吧?

    神祇只觉得匪夷所思。

    打是肯定不能再打了。

    起码对逃跑这件事祂还有足够的信心。

    但祂仍然低估了姜望,也高估了自己。

    虽然现在的祂今非昔比。

    可姜望也不是先前的他。

    祂引以为傲的逃跑能力,还没行动,就又被姜望抓住了。

    随即又狠狠挨了一拳。

    祂惨叫着奋力挣脱。

    以极快的速度夺命而逃。

    而姜望祭出了长夜刀。

    这当然不是因为神祇够资格了。

    是姜望不打算将其放跑。

    长夜刀挥出的瞬间,天地骤暗。

    沿途惊天炸响。

    蘅城已无人,姜望也不用顾虑摧毁此地。

    神祇跑得很快。

    但长夜刀如影随形。

    轰碎了城墙。

    神祇朝着岁月长河奔去。

    姜望仍在蘅城里。

    长夜刀却紧追不舍。

    刀芒横贯千里,仿佛刀长千里。

    神祇自然没有直线的跑,因此直线的距离没有跨越很长。

    但无论祂怎么躲,往哪跑,都无法摆脱长夜刀。

    最终还是被击中。

    坠入了江河里。

    姜望在蘅城里一步跨出,就到了江边。

    神祇才爬出来,抬头就瞧见了姜望。

    祂看着面无表情的姜望,只感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两者的实力悬殊到发指的程度。

    这是神祇到现在也难理解的事实。

    祂不愿意让这谋划许久的事功亏一篑。

    只能断腕求生。

    轰隆一声巨响。

    河浪掀起万丈高。

    炙热的气息瞬间席卷方圆万里。

    但姜望打了个响指,万里的余波霎时被凝滞,并很快的收回。

    最终只在江河上炸开。

    而神祇也化作了虚无。

第117章 举世皆敌

    姜望静静站在江边。

    那个神祇做此决定,他是有预料到的。

    无论是神还是仙,其实都很难一次杀死。

    就像修士最多有三座黄庭,从而拥有三类真性。

    是仙、是神、是妖,其实都有多类元神,仙神及凶神或少数比较特殊的妖怪在陨落前随时可以转换,以此做到换命。

    妖怪最低都有十类元神,神祇自然只会更多,仙人更有身外身。

    元神为虚,身外身为实,附加元神的话,就能与正身无二,拥有同样的力量,好比佛陀在菩提寺的每一尊佛像都是身外身,但媒介不仅限于此。

    婆娑的菩提寺也仅有几十座,且身外身难以长时间维持,佛陀的力量又未完全恢复,因此非必要,不会轻易施展。

    而目前许多神祇都已没了正神之位,像门神铺首,不论曾经有多少元神,现在拥有的绝对很少,甚至只剩一个。

    面对多元神的,要么在转换前就将其杀死,要么将其元神杀尽,要么以绝对的力量及手段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杀一就可杀绝。

    否则杀了被转换的元神,也只是让其受损。

    那个神秘神祇决然不是正神,但显然不止剩一类元神,才敢以转换自毁元神的方式逃跑。

    没有彻底杀死那个神祇,姜望并不觉得可惜。

    蘅城一事,只要揭露,足够击垮陈景淮。

    那个神祇也跑不掉。

    姜望先去了须椭军的驻扎地,已经空了。

    他又去了周边的城池,事实如他预料。

    好几座城池都已是无人之地。

    姜望当即意识入得神国,先前凝炼出的纯粹神性,已让得长夜刀的炼化仅剩一层窗户纸,意味着他随时可以完善神国,转入神阙之境。

    或许是时候向陈景淮全面宣战了。

    但在这之前,他得先破境。

    就算当下的局面再紧张,他也必须得耐下心来。

    他尝试着让纯粹神性去融合神国里的高等神性,将其尽数转化。

    以前纯粹神性很少,很难办得到。

    这个想法他很早就有,只是后面被许多事耽搁。

    若此事不成,他就必须再尽快收集融合的素材,获取更多的纯粹神性。

    前面是没觉得局势这么快到这个地步,所以想着还有机会,也是得到佛性这件事确实很难,只能得到多少是多少,这是没办法的事。

    姜望没急着回神都。

    周孽已经跑了。

    但他没跑掉。

    被姜望放出去的夜游神又给抓了回来。

    然后读取了记忆,确定了蘅城一事,是陈景淮的命令。

    只是周孽也不知道具体为了什么,他仅仅得到血祭的手法,按命令行事。

    这个答案,姜望已了解。

    毕竟那个神祇都露面了。

    姜望没有直接杀了周孽,因为这可以让他师出有名。

    周孽就是证据。

    到时候他可以借助更多力量讨伐陈景淮。

    这已经不是陈景淮承不承认的问题。

    因为事实是摆在眼前的。

    姜望就在这里,陈景淮也不可能把蘅城一切的痕迹抹灭。

    而神祇的正身转换到神龛里,蘅城的事即刻被陈景淮获悉。

    他沉着脸说道:“隔了十多日,朕还当姜望已死在裴静石的手里,没死就没死吧,偏偏正好在这个时候回到人间,还在蘅城的附近。”

    神祇有些虚弱说道:“不止如此,姜望的力量更胜从前,就算我夺了那么些血气,在他面前,仍是不堪一击,此次侥幸活下来,更损了些道行。”

    陈景淮皱眉说道:“那此事岂不是白做了?”

    神祇说道:“倒也不算,毕竟我的力量实实在在增涨了很多,只是在此前提下损耗了些,那也比以前更强,但我必须另正果位,才能打赢他。”

    陈景淮说道:“本身另辟蹊径就有颇高的难度,甚至面临着很大的失败可能,现在周孽曝露,你没能将其救回来,姜望势必会拿着蘅城说事。”

    “仁德之名的损害朕倒不介意,可这也会成为西覃来讨伐朕的理由,乃至隋境里的声讨,往最坏了说,朕将举世皆敌。”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仅仅蘅城就有百万人口,周边的城池纵然不及,加起来也有近百万,两百万人的血气,那是惊天动地的,陈景淮的罪名将史无前例。

    哪怕是诸国之乱的时期,也不曾出现如此规模的屠城事件。

    因为战乱是战乱,此般惨绝人寰的行径,至少在前诸国的时期是没有发生的。

    最近的还在漠章战役的期间。

    甚至是烛神战役的时候,多是仙神妖在人间以及各个空间大战,人族并未有太多的参与,准确地说,是没资格,单说人的伤亡,反而是相对来说最小的。

    何况总体的伤亡与此类事件的恶劣是两码事。

    一开始神祇提出以此方式得到力量,陈景淮是犹豫的。

    但黄小巢没在琅嬛,张止境又闭关,曹崇凛、裴静石、姜望都去了无尽虚空,他只需稳住杨砚,正是能保证不会出问题的情况下,才做此决定。

    想着只要动作够快,就算后面被发现,也不会扯到他头上。

    没想到在最后要结束的关键时刻,直接被姜望撞个正着。

    陈景淮的心里其实是恨不得杀了这个神祇的。

    若不是为了这个神祇,他哪会铤而走险,落下这么大的一个把柄。

    就算是现在的陈景淮,对于此事,也是无比心慌的。

    他问道:“除了姜望,有察觉到裴静石以及国师的踪影么?”

    神祇说道:“只有姜望,并未有那两个人回到人间的痕迹。”

    陈景淮吐出口气,说道:“那就还有机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周孽给带回来,或者......直接除掉,就算姜望已经读取了周孽的记忆,只要这个人没了,就不算最糟。”

    神祇啧了两声,说道:“以姜望的能耐,派谁去,或者说,派多少人去,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周孽给带回来,更甚者将其杀死?”

    陈景淮眯着眼说道:“朕愿意把神都四成的气运给你,不与姜望正面交锋,只除掉周孽,应该不难吧?”

    神祇愣了一下。

    祂先前屡次提过气运的事,但陈景淮也只给了祂一些,现在居然要把神都的四成气运送出来,神都的气运虽非整个大隋的气运,可某方面也代表着是。

    因为隋境的气运都会与神都的气运扯上关系。

    此为大隋的命脉无疑。

    所以神都的气运要比各境的气运都更强。

    哪怕只是四成的气运,亦比祂得到的血气的益处夸张得多。

    先前是陈景淮不愿意给,否则祂何必去图谋什么血气。

    没想到峰回路转,因祸得福。

    神祇藏着心里的兴奋。

    这个时候就没必要推让客气了,万一不给了咋办。

    虽然要再次面对姜望,神祇难免有些胆怯,可祂以为有了四成的神都气运,只是带走或杀死周孽,是简简单单的,甚至觉得未必不能与姜望一战。

    总而言之,祂感觉自己又行了。

    但要借用四成的神都气运,也不是瞬间就完事的。

    在此期间,陈景淮去了供奉琅嬛神的地方。

    他以为姜望若想做什么的话,是肯定不会杀了周孽的,虽然他很希望姜望能杀了周孽,但也不敢去赌姜望什么都不做。

    毕竟姜望对他是什么念头,哪怕没有明说,陈景淮亦是知道的。

    换作他是姜望,这绝对是对付他的绝好机会。

    陈景淮没有多想姜望杀不死这个问题,以前对姜望暗地里出手,多是他而不是那个优柔寡断的陈景淮,但他们两个对这件事的后续想法是肯定不一样的。

    优柔寡断的陈景淮虽然没有放弃杀死姜望,可也蹦出了想握手言和的念头。

    而现在的陈景淮想法是最简单的。

    一次杀不了,那就两次,两次杀不了,那就三次。

    他不会相信姜望真的杀不死。

    只会想自己杀姜望的力量不够。

    何况他深知自己与姜望是绝不可能握手言和的。

    那个优柔寡断的陈景淮的想法极为愚蠢。

    无论最后能否杀得了姜望,他都必须不惜一切,因为姜望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这件事没有退让一说。

    他只恨从前的自己被另一个压制的长时间沉睡,否则姜望哪可能活到现在。

    害得他还得给另一个自己收拾烂摊子。

    就算现在陈景淮这个名字已是他独有,可当下的局面其实是很糟糕的。

    这不是简单的烂摊子。

    他不得不把主意打到琅嬛神的头上。

    反正那个所谓的仙人他压根没见过。

    而且蘅城的事一旦传开,别说那个仙人,琅嬛神也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那他就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他完全没有考虑如何承担仙人的怒火。

    此时此刻,他只能顾眼前。

    很快,陈景淮就站在了琅嬛神的神龛前。

    他很恭敬地揖手,“尊神,我有事请求,还望现身一见。”

    他没有自称朕。

    但话音落下,琅嬛神迟迟没有回应。

    陈景淮轻蹙眉头,他没再行礼,往前走了几步,直接伸手抚向神龛,说道:“自我登基,便供奉着你,平常也没求你办过什么事,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神龛轻微颤动,琅嬛神的声音响起,“你想我做什么?”

    陈景淮说道:“帮我杀了姜望。”

    琅嬛神说道:“你该很清楚他身负仙缘这件事。”

    陈景淮笑道:“虽然这看似已经毋庸置疑,可毕竟谁也没见过他背后的仙人,而且直接有两尊神祇,其中更有一位正神,时刻在他身边,不觉得很奇怪么?”

    琅嬛神说道:“这不正说明他背后的仙人很看重他么,让麾下正神随行保护,另一尊神的来历是白菻化神,那或许是姜望自己的机缘。”

    陈景淮说道:“这解释倒也合理,但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样的仙缘,他身边的两尊神祇都绝非你的对手,那么他身后的仙人,也定然比不过你背后的仙人。”

    琅嬛神说道:“但他背后的仙人我或许认识,哪怕我不认得,我侍奉的仙人也肯定认得,在妖众未驱逐,漠章复苏在即之际,别说仙人之争,我也不建议杀死姜望。”

    陈景淮吐出口气说道:“我是想好言好语的,尊神为了大局,我亦能理解,但姜望这个人,我必须得杀,这件事可以商量,也可以不是商量。”

    琅嬛神的语气有些变化,“你似乎在威胁我?”

    陈景淮说道:“若尊神实在不愿意出手,我就只能威胁了。”

    琅嬛神笑了一声,“我是得了你很多好处,你有请求,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帮你,甚至你想杀旁的人,也不是不可以,但姜望不行。”

    “人间需要他的力量,他背后的仙缘,更是让我绝不能出手的理由。”

    “何况......你凭什么威胁我?”

    陈景淮也笑了一声,说道:“我可不是曾经的我,那家伙对你是真的毕恭毕敬,就算明知道有拿捏你的手段,也从来没敢动那个念头。”

    琅嬛神说道:“你什么意思?”

    陈景淮说道:“很简单,在你初入宫廷,被供奉在此的时候,我就已经动了手脚,在你的神龛上动了手脚,借着历代帝王的气运以及大隋的气运,你好像至今都没发现。”

    琅嬛神沉默了。

    实则是在观察自己的神龛。

    陈景淮笑呵呵说道:“在我第一次想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就不简单只是想成为皇帝,说野心也罢,我要的,自始至终是整个天下,是绝对的主宰。”

    “那个愚蠢的家伙认为此事很难,一直犹犹豫豫,致使我的计划搁浅了几十年,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很气,但我每次短暂降临的时候,仍是尽可能做了些事情。”

    “对你的神龛动手脚,就是我做的第一件事,只是无法按部就班的执行计划,我唯有先挑重点,好在我有先见之明,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但我这次过来,其实没想这么做,奈何尊神不配合啊,只能出此下策。”

    琅嬛神说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祂很认真仔细的观察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异样。

    怀疑陈景淮是在唬祂。

第118章 我是我非我

    陈景淮在神龛前站定。

    他指尖搓起一点灵光。

    嗡的一声。

    神龛就有符纹呈现。

    并不似符箓,也非萧时年的阵符。

    是一种很古怪的纹路,或者说,更像一种不知名的文字。

    若姜望在的话,就能认出来,此文字与神都底下封禁下浊之炁的文字如出一辙。

    或许是很古老的文字,又或者,压根不属于这个世界。

    但能确定的是,陈景淮其实并不了解神都底下被封禁的下浊之炁。

    琅嬛神对这文字也是闻所未闻的。

    可祂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被下了禁制。

    准确地说,是早就有的禁制,在此刻被启动了。

    琅嬛神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的力量被压制且被锁在了神龛里。

    祂很是震惊。

    陈景淮笑着说道:“想必你此时已经很了解,所以你别无选择。”

    琅嬛神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在神龛上显现,祂难以置信看着陈景淮说道:“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陈景淮说道:“世人皆知我资质平庸,无论是我还是那个蠢货,都不遗余力的想得到更多力量,可世人对我的了解仍是片面,我自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琅嬛神说道:“就算你藏着什么秘密,也能借着气运遮掩,可这禁制的手段,是从何而来?你于我如蝼蚁,竟能凭此锁我甚至压制我的力量?”

    陈景淮说道:“虽然我懒得解释很多,但也不妨告诉你一些,我是两个我,这一点你是能理解的吧,你可知性格不同的两个我,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琅嬛神蹙眉说道:“莫非另一个你是因曾被夺舍却失败又未消亡而存在的?”

    陈景淮笑道:“那倒没有,是曾经懦弱的我,只敢在心里发狠,长久的挣扎而诞生的另一个极端,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琅嬛神说道:“所以与你拥有能禁制我的手段有什么关系?”

    陈景淮说道:“修士的真性为本我,更是本源,我虽资质平平,却也没有差到很废柴的地步,我仍旧入了澡雪境,就得历经心劫,觉醒真性。”

    “而已等若有两个灵魂的我,在渡劫的时候就出了很大的问题。”

    “简单来说,此刻的我,在当年渡劫的时候,代替了真性,或者说,吞噬了真性,就因此让我的存在更与众不同。”

    “但关键还在渡劫的过程,曾经那个最原始的我要历劫,而我就成了劫中多余的人,劫境的意志就想把我驱逐,甚至抹杀。”

    “可我也是我,所以实际来说,我也是历劫的人,最终就导致了劫境的崩溃。”

    “然后我就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因为最初原始的我是历劫的主体,他没有清醒的意识,所以他也不知道我这个秘密,只知道我后来有给你下了禁制这件事。”

    琅嬛神很是意外,“你居然在劫境里无意的打破了维度?”

    陈景淮说道:“我在另一个世界并未待多久就被拽了回来,但也是运气很好,让我在那个世界学会了一个手段,只是再想去那个世界却找不到门路了。”

    琅嬛神的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按照这般说法,陈景淮的处境以及时间,是不允许他学到很深的法门的,这或许只是那个世界很普遍的手段,才能让陈景淮这个外来者很容易接触到。

    这就意味着那个世界的维度很高,就算是很普遍的法门,也能禁制祂这尊神。

    这当然是很值得在意的问题。

    当年烛神降临,打破了世间的维度,青冥天帝虽然及时修补,难免还是存在些空间裂缝,虽然可能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也不会有人找到并往来,但也随时可能有外界的人来到这里。

    若是存在比烛神的世界还要高的维度,绝对是无与伦比的灾难。

    青冥天帝活着还好,毕竟无论多高的维度,最初都是青冥天帝创造的。

    有些世界的存在超越了青冥天帝的掌控是一回事,也很难实现降维打击。

    例如烛神,也得靠计谋先算计了青冥天帝,否则直接硬碰的话,烛神一降临就被打死了。

    但现在的大千世界许多都被青冥一战影响,本就是从各方世界飞升至天庭的仙人已死伤惨重,哪还有能力抵抗更高维度的外敌。

    琅嬛神暂时放下了杞人忧天的想法,因为目前自己的问题更需要解决。

    至少禁制的存在已摆在明面上。

    祂尝试着打破禁制。

    陈景淮说道:“没用的,别把我当成那个蠢货,虽然我们是一个人,但又不能当一个人来看,你以为我学这个手段花了多久?”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已融会贯通。”

    “这足以证明,我的资质以及悟性要比那个蠢货更高,只是以前他占据了主导,否则修为又哪会停滞在澡雪境,自登基后,到现在无所寸进。”

    “我闭关的这段时间,花了很多时间将其除掉,剩下的时间,就已足够破境,可以说,我已全方位的改变。”

    “此禁制不会受施法者的修为影响,但修为越高,禁制的作用也肯定更厉害。”

    “我在澡雪境的时候就能借着气运之力无声无息的动手脚,成功在你身上施下禁制,何况现在我已是澡雪巅峰,就算你的力量仍高我数百数千倍,也解不开。”

    “更准确地说,厉害的不是我,是这个禁制的本身。”

    “而且这禁制还有一个作用。”

    陈景淮轻打了个响指。

    琅嬛神瞬间就觉得头晕目眩。

    陈景淮说道:“此禁制无法杀你,我更无能力杀你,但我可以限制你,并借用你的力量,你还不能拒绝,若非时间足够久远,这一点我还真的很难办到。”

    琅嬛神难以走出神龛,但不影响祂出手。

    神辉骤然绽放。

    陈景淮一掌拍出,竟将得来袭的神辉直接拍散。

    他笑着说道:“虽然禁制没能把你的神力尽数压制,可你能发挥的力量也恰好低于我,并且出不了此地的范围,所以也不可能有人发现,来救你。”

    琅嬛神却忽然轻笑了一声,“没想到啊,本尊居然栽在了你手里。”

    陈景淮说道:“我只是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了些手段,谁让阁下吃我的喝我的,却不愿为我办事呢,对此,我也很无奈啊。”

    琅嬛神说道:“身为皇帝,有野心很正常,想统一天下,该是每个皇帝都有的理想,但本尊还是要奉劝你,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否则只会让你万劫不复。”

    陈景淮说道:“仙人亦或神祇,的确并非现在的我应该去碰的,可我不觉得姜望是碰不了的,只要他死了,甚至得到他的秘密,我能变得更强,难不成仙人还会再杀了我,让这天下更乱么?”

    “我是大隋的皇帝,掌握着大半个天下,相比姜望,仙人更需要我。”

    琅嬛神在确定自己无法逃脱后,便平静说道:“好自为之吧。”

    陈景淮探手一抓,琅嬛神的一类元神就从神龛里飞了出来,他笑着说道:“你不愿意出手,我也可以让你变相的出手,现在你的力量是我的。”

    琅嬛神不语。

    毕竟祂也制止不了。

    就算无能狂怒也没有意义。

    何况陈景淮若真的用了祂的力量,自有人能意识到问题,来救祂。

    陈景淮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没见过琅嬛的仙人,就以为仙人没在琅嬛,可以暂时瞒得住么?

    祂当然在。

    甚至就在距离很近的地方。

    除非陈景淮另有手段再遮掩,只是琅嬛神觉得这不太可能。

    ......

    入夜。

    长公主府。

    舒泥攥着拳头,一脸冰寒的站在亭外。

    九姑娘在亭边站着,时不时看向她。

    唐果则倚在坐地上啃苹果的大猫身上,怀里抱着剑,低眸不语。

    亭子里是长公主以及恭敬站着的傅南竹。

    随着脚步声响起,陈锦瑟赶了过来。

    路过舒泥身边的时候,他驻足片刻,随即快步到了亭下,看着傅南竹问道:“宁十四是怎么死的?”

    傅南竹转身,又把情况说了一遍。

    陈锦瑟皱着眉说道:“所以你怀疑......”

    傅南竹沉默不语。

    长公主说道:“终究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毕竟你拿不出证据,而且上官明月也被你杀了,在暗中观察的人也死了,等于一切痕迹都被抹平了。”

    傅南竹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我有证据,又能怎么样呢。”

    长公主说道:“那你又来找我作甚。”

    傅南竹欲言又止。

    他回眸看了眼舒泥。

    宁十四与舒泥算是一块长大的,毕竟他俩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傅南竹收为徒弟,虽然舒泥是住在长公主府,宁十四住在军营里。

    但他俩的兄妹感情是很深厚的。

    傅南竹不是不想为宁十四讨个说法,而是如果心里的猜测是真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担心舒泥会因为宁十四的死,在神都闹翻天,惹起那人的不快。

    所以他此来隐隐道出怀疑的目标,亦是在告诉舒泥别乱来。

    当然,退一步说,他很希望长公主能帮忙试探一番。

    毕竟猜测是猜测,哪怕得知真相,他依旧不知该怎么办,可万一不是那样呢?

    那他就可以尽快的去找真凶给宁十四报仇。

    长公主意会了他的想法。

    说实话,最近陈景淮的变化,让长公主心里也觉得不妙。

    要说陈景淮有两个‘灵魂’这件事,肯定是长公主第一个察觉到的。

    但以前只是性格有变化,并不影响什么。

    现在陈景淮的所作所为,却是会出大问题的。

    尤其是张首辅的事。

    如果宁十四的死也和陈景淮有关系,不论原因是什么,更能说明此时的陈景淮很疯狂,长公主都有义务以及责任去制止陈景淮再犯错。

    于是,九姑娘随行长公主直接去了皇宫。

    陈锦瑟示意傅南竹落座,朝着仍站在亭外攥拳头的舒泥说道:“目前尚未有确凿的真相,你把拳头攥出血来也没用,老实的等消息。”

    傅南竹闻言又叹了口气。

    陈锦瑟说道:“这句话对您也适用,还是得确凿真相,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否则只是无意义的苦恼,但我心里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

    毕竟若是因为姜望的话,为什么会去杀宁十四呢?

    就算宁十四曾去过浑城,与姜望相识,也不至于在此刻成为被打击的目标。

    或者说,宁十四的分量没那么足。

    当然,陈锦瑟是这么想,具体的还得看长公主回来怎么说。

    神都的人都有共识,陈景淮在长公主的面前是没有秘密的。

    曾经的长公主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这次入宫,她意识到,陈景淮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九姑娘在殿外候着。

    殿内只有长公主与陈景淮两个人。

    他们面对面坐着。

    陈景淮这个皇帝亲自沏茶,给长公主倒茶,并双手递至眼前。

    他否认了宁十四的事,说会让三司全力彻查。

    长公主也看不出陈景淮是否撒谎,若是以前的陈景淮,她能一眼就看出来。

    所以她还想再旁敲侧击。

    但陈景淮却转了话题,问道:“那个唐果还在你府里么?”

    长公主轻轻蹙眉。

    陈景淮说道:“我不喜唐棠,你是很清楚的,我也不管当时究竟谁主动或是意外,唐果是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外甥女,且是唯一的外甥女,我自会护她。”

    “但她得改姓陈,更主要的是,唐棠必须死,除非他能为我所用。”

    长公主看着他说道:“你什么时候也管起我的事了。”

    陈景淮说道:“这是我皇室的丑闻,已经压了这么些年,你把唐果接入府里,就是很大的隐患,我可以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但唐棠只有两条路走。”

    长公主说道:“你也很了解唐棠,他可以为大隋行事,却不会为你,何况以他的能耐,你如何能杀得了?让国师出手么?”

    陈景淮说道:“只要你同意,怎么杀他就是我的事,若非你护着,在一开始我就会不惜一切杀他了,当年那个还不够强的他,根本活不到现在,成为大物。”

第119章 那个姑娘

    陈景淮抿了一口茶,低眸说道:“但我也尊重你的想法,你若能劝他为我做事,那这一切就更好说了,所谓的丑闻也能成为一桩美谈。”

    长公主呵笑了一声,说道:“淮弟当真是成长了。”

    陈景淮说道:“若到这个岁数还不能成长,那我干脆把位置让出去算了。”

    长公主说道:“你把张首辅推向了西覃,可不是明智之举。”

    陈景淮说道:“他每年都要请辞,心也早已不在朝堂,只是过程里出了意外,才让他入了覃,他若是帮着西覃对付我,我自然会将他挫骨扬灰。”

    对于这件事,他没有否决或者反驳,而是很直接的承认了。

    长公主淡淡说道:“你行为过于激进,恐怕会得不偿失。”

    陈景淮说道:“那也是因为现在的烂摊子很难收拾,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可能把障碍都清除掉,或许有些决定的确不够周到,可既然已经做了,那就无需再言。”

    他把长公主面前已经凉掉的茶倒掉,又重新倒了一杯,说道:“你是我姐,一母同胞的亲姐,自小你就照顾我,支持我,现在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长公主说道:“小时候的你很听话,此时却未必。”

    陈景淮笑道:“听话?只是没有主见的懦弱罢了,所以才会被任意人欺负,你以前也没有把我照顾的面面俱到,否则我又怎么能出现呢。”

    长公主的瞳孔一缩。

    虽然自陈景淮出关后的所作所为,她就已经明确这是另一个陈景淮,但此时这番话更明确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以前的陈景淮可能永远不在了。

    哪怕曾经的陈景淮的确很优柔寡断,正如这个陈景淮说的没有主见,很懦弱,可那才是她真正的弟弟,眼前的陈景淮是后来者。

    长公主被桌案挡住的手下意识攥紧。

    陈景淮看着她笑道:“我的姐姐,无论是他还是我,都是你的弟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对你的敬重不会比他差,只是我更有自己的想法,你该为我开心。”

    长公主吐出口气说道:“唐棠不会听我的,而且无论你有什么手段,我也不觉得你能杀了他,我还是劝你收手,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陈景淮的脸色一沉,随即又缓和了些,笑着说道:“但他应该很在意自己的女儿吧,你别管我能否杀得了他,只要他来了神都,就是瓮中鳖。”

    长公主的脸上也是一沉,说道:“你最好别拿唐果做什么文章,这是我的底线。”

    陈景淮嗤笑一声,说道:“我的好姐姐,我已经尽可能说好话了,你就算不配合也没关系,难不成你还能威胁到我?我不想伤害你,所以只能将你禁足了。”

    他拍了拍手,殿门忽然被打开。

    紧跟着就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是神都鳞卫到了殿前。

    九姑娘下意识攥住了腰间悬挂的剑。

    也就因为她是长公主的人,否则入宫哪可能被允许携带佩剑。

    但九姑娘没有傻到直接拔剑。

    殿内的长公主收回视线,看着陈景淮说道:“你可真是好样的。”

    陈景淮说道:“你放心,只是禁足,没人敢伤你分毫,不过,唐果得入宫来,你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老实的待在府里,唐果也就能安然无恙。”

    长公主起身说道:“我最后再劝你一句,回头是岸,不然你会后悔的。”

    陈景淮说道:“那就到时候再说。”

    长公主转身走出了大殿。

    神都鳞卫在两侧护送着出了宫。

    虽然已入夜,但街上还是有人的。

    长公主坐着轿,神都鳞卫随行的画面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毕竟又没有被押送。

    认出长公主座驾的,再见神都鳞卫,更不会觉得多么大惊小怪。

    没认出的,也只会避让,最多扫量几眼。

    傅南竹没有在长公主府里多待,叮嘱了舒泥几句,让有消息再通知他,就走了。

    毕竟时间晚了,他不适合待在长公主府里,而且黄小巢不在,骁菓军里一堆事,因为宁十四,现在骁菓军里很多人也在闹腾。

    短短几天时间,傅南竹就已经长了十好几根白头发。

    长公主回来的时候,因为神都鳞卫的随行,府里的人第一时间就跑来告知陈锦瑟,他顿时意识到不对,但他也不是曾经那个陈锦瑟了,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是禁足,其实用不着派多少人或什么高手看着,以前是陈景淮没这个心思,若是有心,自能有办法得知长公主府里的风吹草动。

    所以才只派了神都鳞卫,更没觉得带走唐果一事会遭遇抵抗。

    或者说,就算抵抗了,也于事无补。

    帝师的不可闻不可观的言出法随,在得到琅嬛神部分力量的陈景淮面前,也已经失效了。

    神都鳞卫的行动很干脆。

    到了长公主府,就直奔唐果。

    长公主并未阻止。

    因为陈景淮的态度摆在这里,这件事就是制止不了的。

    就算打杀了这些神都鳞卫也没有意义。

    甚至惹恼了现在的陈景淮,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

    长公主此刻的沉默,反而是在保护唐果的安全。

    她用眼神警告了刚要有动作的陈锦瑟以及舒泥。

    最后看着唐果说道:“只是暂时换个地方住,很快就会没事的。”

    唐果攥着手里的剑,死死盯着围上来的神都鳞卫,她不能完全理解长公主,但猜也能猜到,自己要被拿来威胁别人了,除了长公主,被威胁的自然只有唐棠。

    就算明白神都鳞卫的背后代表着的是谁,更知道抵抗的结果是什么,唐果依旧不愿意坐以待毙。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旦她被拿来威胁唐棠,不说唐棠直接束手就擒,也肯定束手束脚,而让一位剑仙变得束手束脚,他就必然会陷入很糟糕的境地。

    唐果不得不考虑,万一陈景淮的目的是要杀死唐棠的话,那么自己就会是唯一能杀死唐棠的刀,所以她宁死也不能成为这把刀。

    退一步讲,她这个时候死了,唐棠就再没有任何弱点。

    她很坚定的相信,没有弱点的唐棠,没有弱点的剑仙,就是无敌的。

    唐果不奢求唐棠能帮她报仇,但最起码他自己不会出事。

    就算长公主有自己的想法,可唐果不能拿唐棠的命去赌。

    所以她拍了拍仍在啃苹果的大猫,直接拔剑杀向了神都鳞卫。

    只是四境及以下武夫、洞冥巅峰以下修士的神都鳞卫,又哪里是身藏唐棠剑意的唐果的对手,何况大猫这头白菻虽未化妖或化神,常年的剑意蕴养,体魄也堪称宗师武夫。

    大猫的一巴掌拍过去,直接就把一名三境巅峰的武夫给拍散了架。

    攥着唐棠剑意的唐果,就算没有完全释放,仅是细微的显露,也足以彰显出澡雪境全力的一剑之威,围上来的神都鳞卫转眼的功夫就死绝。

    那是长公主以及陈锦瑟都没来得及反应的速度。

    而反应过来的长公主也只能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注意到其余的神都鳞卫慌张的拔刀就要往上冲,陈锦瑟不禁看了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皱着眉头,没说任何话。

    便在这时。

    从天而降一道气息。

    大猫瞬间就被压制,哀嚎着趴在地上。

    唐果当即转身挥剑就想斩破那道气息。

    但一剑下去,气息却并未被崩散。

    而大猫已开始吐血,眼看着很快就要没命。

    唐果急的把唐棠给她的剑意尽数斩了出去。

    可那毕竟不是属于她的力量。

    就算是唐棠的剑意,也终究是有限的。

    全力的一剑只是削弱了那道气息。

    但削弱的气息仍旧不是大猫能够承受得起的。

    唐果只能扑上去,趴在大猫的身上。

    见此一幕的长公主沉喝道:“住手!”

    话音落下,那道气息瞬间消散。

    皇宫里,收回手的陈景淮面无表情。

    长公主府里的神都鳞卫赶忙上前打晕了唐果。

    陈锦瑟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但看了眼长公主,他沉着脸没再向前。

    唐果被带走。

    大猫趴在那里,呼吸微弱。

    长公主很平静说道:“救活它。”

    九姑娘快步上前。

    陈锦瑟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朝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明姑姑是去打探宁十四的事,他没想明白,为何唐果被带走了,甚至姑姑还被禁足在府邸,这一切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

    而已知府邸完全曝露在陈景淮的眼皮子底下,长公主有些话也不方便说。

    但她的心情也很糟糕是真的。

    局面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不是想不到唐果对唐棠的重要性,会致使唐棠面临什么。

    唐果在意的是唐棠的安全,所以宁死也要反抗。

    但长公主更在意的是唐果的安全,所以她不能反抗。

    就凭刚才陈景淮的手段,瞬间就能要了唐果的命。

    而这也让长公主意识到,陈景淮不仅是性情大变,修为上也判若两人。

    她很难去解释这件事。

    只能说,陈景淮在她面前,在天下人面前,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局势完全脱离掌控的感觉也就愈加强烈了。

    陈锦瑟还是没忍住说道:“姑姑,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长公主看了他以及舒泥一眼,说道:“宁十四的事或许与他无关,因为有些事他没有隐瞒,这件事更没道理瞒着,除非这里面还掺杂着别的。”

    陈锦瑟与舒泥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怎么样,毕竟真是陈景淮下令杀的宁十四,他们别说敢不敢给宁十四讨公道,就算敢,也不知道怎么讨。

    但现在唐果的问题一样重要。

    这是实实在在的陈景淮的命令。

    而对于这事,长公主并未多说什么。

    她肯定也不能真的完全什么都不做。

    陈景淮没有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出去,准确地说,是传到唐棠的耳朵里。

    那么长公主以为,若是陈景淮有自信可以杀得了唐棠,也肯定需要时间谋划。

    在这之前,她必须要有个主意。

    ......

    宝瓶巷的浔阳侯府。

    宣愫下职回来,故意走了另一个方向,能途经府门口,默默把一封信从门缝下递了过去,很自然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阿姐瞬间就注意到了。

    她拿到了信笺。

    乌啼城主走出来,问道:“谁的信?”

    阿姐没有回答,直接把信扔了过去。

    乌啼城主伸手接住,将信笺打开。

    他扫了几眼,眉头轻蹙,说道:“长公主被禁足了?还有个姑娘被抓去了宫里?”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并没有详细的描述。

    乌啼城主回头看了眼在荡秋千的阿姐,问道:“姜望在神都里还有暗子?”

    阿姐说道:“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

    乌啼城主说道:“据闻,那位与长公主的感情甚深,怎么忽然把她禁足了?而且被抓走的姑娘是谁?若是姜望的暗子,那肯定是想提醒姜望,若不是......”

    阿姐说道:“若不是,就是想再试探我们呗,姜望又不在神都,那这封信自然是给我们看的,但我觉得,送信的应该是与姜望有些关系,也别太往阴谋的方面去想。”

    她当然很明白的看到是宣愫塞的信笺。

    只是她也的确不是很清楚这个人是敌是友。

    她仅凭感觉认为应该不是敌人。

    乌啼城主说道:“看来无论如何也得打探一番。”

    毕竟是两种可能,万一是姜望的暗子,那这封信的内容想表达的关键就绝不是长公主被禁足,而是被抓走的姑娘。

    他得首先清楚这个姑娘的身份,或者说,与姜望是什么关系。

    阿姐没有丝毫想帮忙的意思,眼睁睁看着乌啼城主潜了出去。

    曹崇凛没在神都,身为大物的乌啼城主,他有信心瞒得住别的大物,不是说他的修为更高,而是术业有专攻,毕竟乌啼城主已经藏了多少年了。

    更何况这封信的内容,让他认为是必须得冒险出去一趟的。

    待在一个地方不动与四处乱跑的藏,其实是前者更容易藏匿,并非是乌啼城主没有怀疑什么,而是他怎么看阿姐也只是个寻常小姑娘。

    他能安稳藏在此地的功劳又怎会是因为阿姐呢。

第120章 这个长夜

    东宫以及陈重锦几乎是先后得到了长公主被禁足的消息。

    虽然对此事陈景淮没有想宣扬的意思,哪怕陈符荼与陈重锦最近很老实,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渠道或者说眼线能够很快获悉。

    而宣愫的消息就是从陈符荼这里得来的。

    梅宗际在宣愫走后来到东宫。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因为任谁也没想到陛下会禁足了长公主。

    哪怕确凿了这件事,仍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陈景淮很敬重长公主是共识,甚至到言听计从的地步。

    不论是张首辅还是甘梨的事,都没有这件事更让人打心里震惊。

    长公主的地位,至少在神都人的心里是根深蒂固的。

    梅宗际直言道:“莫非陛下也要对长公主动手?”

    陈符荼沉着脸说道:“父皇自出关后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摸不透,好像完全换了个人,而且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姑姑做了什么,能让父皇忽然将其禁足?”

    虽然单说禁足,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也被禁足过,但发生在长公主的身上就不一样了,甚至夸张点说,长公主把陈景淮给禁足都更容易被接受。

    这足以证明,曾经的长公主在陈景淮心里的地位有多重。

    或者说,这更像是姐弟的关系,完全抛开了陈景淮这个皇帝的身份。

    长公主的话,只要不涉及夺位这种很严重的问题,陈景淮都不会拒绝甚至抵抗。

    所以小小的一个禁足,反而透露出了很难以捉摸的态度。

    陈符荼的心里是感觉很不妙的。

    这完全等于是变天了。

    “管好底下的人,切记不可犯任何错,哪怕是再微小的问题。”

    陈符荼的第一反应还是谨慎。

    秉着少说话不犯错的原则。

    梅宗际领命而去。

    只剩下陈符荼一个人。

    他忽然说道:“自今日起,你也暂时别来找我了。”

    有轻风拂过。

    他的耳畔响起一道声音,正是林荒原的声音,“你身体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现在情况特殊,虽然我不太能理解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记住你答应我的。”

    陈符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而此时,宫外的陈重锦的府邸里。

    虽然以前的纨绔是装的,但毕竟装了那么多年,有些习惯也改不了,他逗着蛐蛐,听着底下人的传话,好似浑不在意,眉头却越皱越深。

    陶惜揖手说道:“起因是在宁十四前往演武场的途中被拦杀,杀人者是上官明月,最奇怪的地方是,上官明月不仅重塑了文路,更有了洞冥巅峰的修为。”

    “虽然宁十四有伤,可若只是洞冥巅峰的话,也是决然不可能杀得了他的。”

    “所以上官明月有很大的问题,我估计,他的力量可能更高,其力量来源很关键,据说他杀死宁十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才没能逃脱,被傅南竹抓到。”

    “随后隔了几日,傅南竹在夜间去了长公主府,具体的,属下就难以查证。”

    “但能获悉,长公主在当夜就入了宫,然后回来就被禁足了,府里的一个姑娘被神都鳞卫给带走,其身份目前也未查明。”

    陈重锦看着罐里的蛐蛐,啧了一声,说道:“虽然他的行为让我摸不着头脑,可如此绝情的他,倒反而是我心里的样子,无论宁十四的死或姑姑被禁足,都不重要,关键是查出那个姑娘是谁,她不会无缘无故被带走。”

    陶惜说道:“我现在就去查。”

    陈重锦挥挥手。

    陶惜转身离开。

    没多久,杨砚到了陈重锦的身前。

    陈重锦赶忙起身见礼。

    杨砚抬手示意他坐下,随即自己也坐在陈重锦的旁边,说道:“他近期对付了很多人,但我没想到长公主也被禁足,若非有绝对的自信,很可能自掘坟墓啊。”

    陈重锦说道:“张首辅的事不提,难不成那个宁十四的死也是因为他?”

    杨砚说道:“我觉得应该是。”

    陈重锦说道:“但我没想通,他杀宁十四做什么?”

    “而且动手的居然是上官明月,曾经因为姜望的缘故,我提出把上官明月斩草除根,派去的人却有去无回,至今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帮了上官明月。”

    “若是他的话,能帮着上官明月解除神罚,重塑文路的,岂不只有琅嬛神了?”

    杨砚说道:“上官明月已经死了,这些暂时无关紧要,他从长公主府里带走的姑娘,肯定是大有用处,长公主竟也没阻止,我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

    陈重锦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杨砚说道:“那可未必,如果那个姑娘很重要的话,就不会像长公主被禁足一事这样被你轻易得知了,但这两件事是牵扯到一块的,我得亲自探一探。”

    陈重锦说道:“据闻,宁十四出事的时候,裴皆然也恰巧被外派任务,燕瞰不久也跑出了神都,但回来后,荀修真不知为何,又火速离都不知去向。”

    他蹙着眉头说道:“我总觉得这些事都能牵扯到一块,要说裴皆然与宁十四的唯一关联,或许只有都认识姜望这件事了。”

    杨砚闻言,眉头一挑,看着陈重锦说道:“当年我也时常的闭关,只是没有现如今一次闭关这么久,恰好没有经历姜祁离都一事,而他若是在针对姜望的话,那么姜望就必然威胁到了他。”

    陈重锦说道:“姜祁的事我也了解甚少,那件事后,一切都被封锁,不让提及,后来姜祁怎么死的,我更无从得知,若与他有关,姜望的确可能会复仇。”

    “虽然姜望在我面前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但从字里行间也能猜到,他肯定抱着某些想法,可据我所知,那位应该不止一次对姜望出手过,不过是只针对姜望。”

    “若是再次针对,且开始对姜望身边的人下手,除了宁十四、裴皆然,从长公主府里被带走的姑娘,莫非也是与姜望认识且关系匪浅的?”

    “按理说,与宁十四一道在浑城结识姜望的住在长公主府里的只有舒泥才对,怎么又平白的冒出一个人?长公主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杨砚眯着眼说道:“相比姜望与长公主有关系,那个姑娘与长公主有关系的概率更高,而且以此来看,张首辅以及甘梨的问题,也都牵扯着姜望。”

    陈重锦说道:“但姜望与张首辅似乎没有多深的关联?”

    杨砚说道:“甘梨却与姜祁的关系很好,张首辅是自己请辞的,那位也不过顺势而为,归根结底,最后针对的还是姜望。”

    陈重锦很震惊说道:“就算张首辅是自己请辞,为了解决甘梨,拿张首辅当棋子,这很难说得过去吧?我不是瞧不起甘梨,但甘梨在张首辅面前算得了什么?”

    杨砚说道:“正常来讲,就如先前张首辅请辞一样,的确没有必要拿张首辅的命去嫁祸甘梨,但事实他就是这么做了,甚至还要一块针对西覃的人。”

    陈重锦说道:“他是想开战么?直接把拦路的或者不愿再效力的都杀死,这可不是在铲除异己,而是在加剧内患,致使人人自危,完全是害大于益啊。”

    杨砚说道:“只要张首辅没有说什么或者姜望没有直接拿此做文章,张首辅门下的学生就只会把目标指向甘梨,这也是他为何非得杀死张首辅的原因。”

    “但凡坐实,就算他不动手,张首辅门下的学生也会把甘梨给撕碎,现在甘梨已莫名在三司的牢狱里失踪,他还在瞒着,否则张首辅门下的人肯定闹起来。”

    “他成功了还好,没成功,这就的确是很大的隐患,张首辅一个人的能量,足以让大半个隋境翻了天,毕竟张首辅门下的学生在各境都身兼要职。”

    “哪怕张首辅活了下来,并未对此发难,可这终究是潜在的问题,他没想着如何补救,反而要把局势再扩大,就连我也不知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陈重锦说道:“最关键的是,他对姜望身边的人下手,那么必将迎来更狠的报复,姜望作为世间最年轻的大物,又身负仙缘,就算无法撼动整个大隋,也必然会给西覃做嫁衣,怎么想都是有害无益的事。”

    杨砚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陈重锦想坐上那个位置,杨砚就必然鼎力支持。

    但若拿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大隋,可不是一件好事。

    在局势还算平稳的时候,陈景淮的承诺确实很重要,无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杨砚为了陈重锦,都会放下以前的芥蒂,去帮他做一些事。

    哪怕现在只是多了个宁十四的死,以及有可能也被针对的裴皆然,对比张首辅的事件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但再这么下去,问题只会很严重。

    不管是宁十四还是裴皆然,亦或张首辅、甘梨,涉及的都不止姜望,他们背后都有或多或少的能量,都会成为或大或小的隐患。

    相对来说,裴皆然只是青玄署的镇妖使,老师是褚春秋,其背景是被陈景淮彻底掌控的,是很难闹出什么水花。

    宁十四虽然也只是骁菓军的一个都尉,就算他的老师是骁菓军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傅南竹,亦难威胁得到陈景淮,但黄小巢是个听调不听宣的人。

    归根结底,宁十四是黄小巢的人。

    黄小巢是看似不怎么管事,但谁敢不在意他?

    骁菓军的统领一职,某方面来说,是陈景淮求着黄小巢来当的。

    黄小巢自己是压根不在意这个位置的。

    但毕竟在这个位置待了这么多年,仅有的两个郎将,何郎将可以直接忽略,傅南竹是他绝对的心腹,谁知道他对手底下的人是什么态度?

    万一要给宁十四讨说法,那对陈景淮来说必然是个很大的麻烦。

    张首辅就不用说了。

    甘梨的权柄被剥夺殆尽,但人际关系还摆在这里,各境镇守府衙里有多少敬重甘梨的人?毕竟他们很多都见不着陈景淮这个皇帝,实际效忠的其实就是甘梨。

    哪怕只有一部分,也足够闹出不小的事。

    何况曾经的甘家军被打散在各境府兵里,就算时过境迁,可能不会仍是死忠,但也必然有很大一部分依旧以甘家军自居,心念着甘梨。

    要动他们不是不可以,但需得考虑周全。

    陈景淮现在就是一个字——杀。

    能把人杀尽杀怕还好,或者说,就算是这样,也少不了动荡,然而此刻的情况,更没有杀尽杀怕一说,反而事情一旦曝露,就是明着让他们造反。

    想着这些的杨砚,更觉得要弄清楚那个从长公主府里被带走的姑娘的身份了。

    准确地说,不能让陈重锦在被动的一面,他必须要知道陈景淮在具体计划什么。

    没再多思虑的杨砚,即刻入了宫。

    而因为曹崇凛没在神都,乌啼城主是有想着直接潜入宫门打探,但在这之前,他先去了长公主府,毕竟那个姑娘是从长公主府被带走的。

    这一夜,很多人在思考,在行动。

    掌握了神都四成气运的神祇,也再次出发去找姜望。

    此时的姜望在想方设法的同化更多的纯粹神性,并加快长夜刀的炼化,到了目前的情况,他唯有把现存的纯粹神性皆用在催化长夜刀的用途上。

    虽然借着纯粹神性只勉强做到同化了一些神国里的高等神性,至少找对了方法,关键还是纯粹神性的数量不够同化整个神国里的神性。

    但多出来的纯粹神性,让长夜刀的炼化更近了一步,姜望能明显感觉到神国已然有了些变化,这似乎预示着长夜刀的炼化即将彻底完成。

    就在姜望等待的时候。

    神祇到了。

    姜望瞬间就有察觉,但免得长夜刀炼化的关键出差错,他得时刻盯着,便把夜游神、有鳞神、雪姬祂们都派了出去,想着只要能撑到长夜刀炼化完成就好。

    神祇一到,就直接在这里布下了封锁。

    祂目光扫量,想找到周孽的踪影。

    只可惜,周孽在姜望的神国里晕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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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介绍:
“我叫姜望,当我望着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死了......”
每日躺在藤椅上的少年,只想活着,然而看着面前跪伏的一众妖神,唯有苦笑:“我真的不是仙人。”
【书友群:657590866】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