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错综复杂
副将赶忙迎上前,何郎将顺手就把银枪扔了过去,前者有些吃力的接住,后者已径直在场地的椅子上坐下,副将见状,追上去问道:“将军,赢了么?”
何郎将灌了口酒,说道:“没赢。”
此言一出。
不仅副将,一众甲士都愣住了。
这时,温暮白说道:“我也没赢。”
场间人又是一愣。
温暮白说道:“是平局。”
石竺问道:“既要分胜负,为何以平局收场?”
她的话,从哪方面看,都有些问题。
有胜有负,自然就有平局。
赢不了也输不了,便只能是平局。
她这番话,更像是在说温暮白能赢,反而只打了平局,所以有此问。
副将等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们正要反唇相讥。
温暮白却已然说道:“我已竭尽全力,没能占上风,我不知何郎将是否竭尽全力,就以事实来看,谁也奈何不了谁,再打下去亦难分胜负。”
何郎将说道:“我可没有半点隐藏,吃饭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温暮白笑道:“那以平局收场就没有问题。”
他自己是清楚自己没有撒谎,何郎将有没有撒谎,温暮白确实不知道,但从表现来看,他认为何郎将应该没有撒谎,两人都是竭尽全力了的。
何郎将怎么修行不提,其实力是摆在这里的,虽然没赢,但能打平,温暮白亦能接受,至少证明自己确实更强了,下一个目标就该是韩偃了。
他揖手说道:“叨扰何郎将了。”
何郎将摆手道:“再也不见。”
温暮白笑了笑,告辞离开。
石竺也随即跟上。
副将叹了口气,说道:“温暮白还是那个温暮白啊。”
他转头看向何郎将,苦口婆心道:“将军啊,您再不刻苦些修行,会有更多人追上您,乃至超越您,您就对此没有半点想法么?”
何郎将一摊手,“我饿了。”
副将:“......”
......
穿过磐门,石竺抱刀而行,看了眼温暮白,说道:“感觉如何?”
温暮白很认真说道:“何郎将此人很有意思,他有绝高的资质,偏偏不喜修行,但又修为极高,也幸好不喜修行,否则谁能望其项背?”
石竺皱眉道:“你对他评价很高啊。”
温暮白说道:“他当得此评价。”
石竺问道:“对比在你心里的韩偃呢?”
她的问法也很有意思。
是温暮白心里的韩偃。
毕竟何郎将的天赋异禀已是世人皆知,不喜修行,甚至都不怎么修行,修为还能这么高,傻子也不会怀疑他的天赋。
但天赋是一回事,何郎将若一直这样,别说温暮白,更多人假以时日都能追平何郎将,想超越他,当然还得是少数人,毕竟再往上就是世间绝巅了。
论资质,韩偃确实不如何郎将,温暮白当然也不如。
可事实上,后来者的温暮白能打平何郎将。
努力不一定大于天赋,但不努力,再高的天赋,也就只是这样了。
温暮白笑着说道:“我得承认,在资质上,我与韩偃都不如何郎将,如果那个姜望已是大物不假的话,倒是更高一筹,抛开这个,何郎将便不如我们了。”
“所以我的第一目标依旧是韩偃,何郎将也许是第二目标,也许还得再往后,除非他开始认真修行,一旦认真起来,那就不得不重视他了。”
“姜望此人倒是不好说,他虽然多次入覃,但我一直没机会与他见面。”
石竺说道:“我们刚来,对李浮生一事的近况还不了解,初才也没有询问何郎将,你不一定能碰见韩偃。”
温暮白说道:“也不急于一时,咱们先联系在隋境的暗探,找到三殿下他们。”
他们要联络暗探,自然得小心谨慎。
虽然隋覃互相有暗探这事并非秘密,但知道是一回事,能确保有多少人,都在哪儿是另一回事,所以等他们获得消息再行动,必然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眼下苦檀的局势错综复杂。
温暮白与石竺初至。
山泽在暗也在明。
姜望与韩偃都在寻觅幕后扰局者。
隋境宗门修士以及各方势力都在找李浮生。
柳翩与李神鸢在暗处护着李浮生。
陈锦瑟在伺机而动。
吕奉闲与慕容在逃命。
小鱼在追命。
还有白雪衣藏在暗处。
更有所谓的幕后扰局者。
山泽的首领研究面具还没有消息。
姜望以新生气运想法子捕捉旧气运,同样无果。
盗走气运者隐藏很深。
是真真正正把旧气运据为己有。
半点痕迹也没有显露。
凭空捕捉难以做到。
但渐离者在探查消息一事,纵然很小心,也有他们独到的方式,可动作多了,难免还是被姜望有所察觉。
姜望倒是没有疏忽大意。
虽然白衣人不一定是渐离者。
但表面上,拥有藏匿面具的只有山泽与渐离者。
既然此刻渐离者有了动作,姜望不得不在意。
相比山泽,渐离者其实很散漫。
因为只是接任务,很多根本互不相识。
但此次行动的渐离者却很有规矩,他们传递消息的路数非常复杂,又井然有序,若非姜望时刻盯着,不曾眨眼,都随时有可能丢失目标。
而最终得到的结果,是他们传递来传递去,都汇聚在了上炀郡的某个地方。
姜望也能猜到,那个地方不一定是渐离者的老巢,而可能是消息的汇总据点。
会再有人来收。
正好也没别的线索,姜望就一直盯着。
如果只是渐离者在纯粹打探苦檀的情况,姜望倒是没工夫搭理他们,可若有别的目的,那就很大可能会是关键线索。
姜望整整盯了一天一夜,都没见有人出现。
但他却没有丝毫松懈。
是有事还是无事,都得确定了才行。
终于,在第二日又入了夜。
有人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戴着面具,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的人。
姜望没有即刻行动,想看看此人又会把拿到的东西带去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推门出来,借着夜色消失无形。
当然,在姜望的视野里,这个人很清晰可见。
第五百七十二章 此地无银
戴着面具被姜望盯上的人自然就是李害乱。
他搜集了情报,准备绕路迂回到小草阁。
但还没有到因象城,面具上的纹路忽然闪烁。
李害乱当即止步。
他面具下的脸有些阴沉。
因为是公子传来了消息,有人在盯着他。
虽然他没有任何察觉,但很相信公子的话,所以他没再往因象城去。
而李害乱的突然止步,又转换路线的举动,让姜望意识到些问题。
前面李害乱虽也时常转换路线,期间却并无停顿,在停顿了许久才换路线,显然是出了什么变故,难道是发现自己了?
姜望心想,这不可能啊。
他盯着李害乱转来转去,漫无目的许久之后,方才确定,自己是被发现了,很明显对方在兜圈子,不是为了遮掩,而是纯粹在兜圈子,根本没有目的地。
姜望这便很意外了。
李害乱的停顿未必是他自己发现了问题,怕是有人通知了他什么,显然并非以心声传话,否则姜望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关键有可能在面具上。
值得一提的是,李害乱的面具也有着很高深的藏匿能力,这只能证明对方是渐离者里的高层,是重要人物,否则纵是探花的面具也挡不住姜望的眼睛。
那么有能耐发现他,或者说有可能发现他的,只有尚不了解的盗气运者了。
如果白衣人与渐离者确实有关系的话。
因为单凭渐离者本身,应该没有发现他的能耐。
姜望感慨,这也算意外之喜。
他不再迟疑,简单与魏先生说了说,便真身降临。
正在兜圈子的李害乱忽然撞上姜望,吓得接连倒退,下意识就把刀拔了出来。
虽是夜色朦胧,但李害乱也能清楚看到来者的面貌,心下顿时一沉。
他没想到盯着自己的人居然是姜望!
唯恐被姜望认出来,他利用面具改变了声音,是很彻底的改变,听不出任何异样的感觉,他的刀也不是自己常用的,倒不需要掩耳盗铃的再把刀收起来。
“阁下是何人?因何跟踪我?”
姜望纠正道:“我没有跟踪你,只是在盯着你。”
“至于我是谁?”
姜望笑道:“我这张脸还不够说明么?”
李害乱也没再装不认识,毕竟现在的姜望不是以前的姜望,寻常老百姓可能不知道,亦或者真的不问世事的宗门,剩下的几乎很难不知姜望是谁。
就算不知姜望具体长什么样的,也至少该知道姜望的脸有多好看。
这两者并不冲突。
所以李害乱半装不装的惊疑道:“莫非你是姜望?”
姜望笑道:“没错,所以你该知道自己逃不掉,老老实实的交代一切,是你最好的选择,否则等我动手,你就生不如死了。”
李害乱问道:“你要让我交代什么?”
姜望说道:“你们探查的消息全部以及前不久有白衣人挑战韩偃一事。”
李害乱倒是没有中计,说道:“消息都在我手里,但你说什么白衣人与韩偃,这我并不知情,我只知韩偃确实来了苦檀,却还未探查到他的下落。”
姜望眯眼说道:“是么?”
李害乱至少表面很恭敬说道:“我言之句句属实。”
姜望挑了挑眉,说道:“那把你们探查到的消息拿来我瞧瞧。”
李害乱说道:“信笺皆已被销毁,只记在我脑子里,我与姜先生讲述便是。”
姜望指着他怀里说道:“大部分的信笺确实被销毁了,但有一封还在。”
李害乱心头一跳。
姜望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盯着自己的,竟然连这都知道?
李害乱犹豫着,没有直接拿出来。
姜望也不废话,伸手一指,无形的炁压迫而至。
李害乱闷哼一声,他下意识想抵抗,又很快忍住,但他抵不抵抗结果都一样,整个人瞬间趴在了地上,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山,他低吼着动弹不得。
姜望手指一翻,李害乱就仰面朝天,接着再手指一勾,其怀里的信笺就飞了出来,落在姜望的手里。
没理会仍在地上挣扎的李害乱,姜望好整以暇的打开信笺。
但只看了一眼,姜望就不禁眉头一皱。
因为信笺上讲述的都是对扰乱苦檀局面的那股暗中势力的调查。
如果他们是一伙的,显然不可能自己调查自己。
要说提前预知到会被盯上,更能清楚这封信笺会被看到,所以才特意准备好,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就有点太夸张了。
渐离者的调查过程是很隐秘的,硬说是故意被发现的,怎么偏偏就只让姜望发现了,在盯着苦檀的又不止姜望一个人。
想做到这一点,说起来简单,实际可不容易。
就算目的不是为了让姜望发现,而是为了让最厉害的人发现,只是恰巧此时盯着苦檀的人里面,姜望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但不管是被谁发现,作用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洗清嫌疑。
问题关键是,他们忽然自己冒出来洗清嫌疑,那不是更被怀疑,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姜望收起信笺,看了眼李害乱,挥手解除了炁的压力,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虽然重获自由,但仍躺在地上喘气的李害乱,没有给予回应。
姜望耐心等着。
李害乱艰难爬起身,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望蹙眉道:“我真搞不懂嘴硬有什么意义,你不说,那我就自己看。”
他抬起手。
李害乱攥紧手里的刀。
这时,有轻笑声忽然在姜望耳畔响起。
姜望侧目。
夜幕深沉。
在皎洁的月光下,某处高阁上站着一道身影。
身穿白衣,但与韩偃一战的白衣人的白衣不同。
李害乱已然躬身见礼。
姜望微微挑眉,说道:“渐离者的首领,白娘娘?”
他忆起先前的一件事,咧嘴笑道:“盗走苦檀旧气运的人,终是肯露面了。”
白娘娘居高临下看着姜望,声音清脆说道:“姜先生,渐离者曾因任务得罪过您,但也只是因为任务,我渐离者本身与姜先生并无仇怨,还请给个生路。”
第五百七十三章 平分秋色
白娘娘没有否认盗走旧气运这件事,但也没有承认,而是选择忽视,纯当没听见姜望的话。
姜望则只是轻笑一声,伸手推了一把李害乱,说道:“人你可以带走。”
更主要的人物出场了,李害乱自然就无关紧要。
李害乱倒也没犹豫,噌的一下就跑没影了。
这毕竟是公子给他争取来的机会。
他相信公子既然出现,肯定有把握全身而退。
至于说公子是纯粹因为救他才不得不现身,虽然李害乱心底很希望是这样,可也明白,公子不做没把握的事,或者说,会留好退路。
若无退路可走,就不会开始。
除非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候。
李害乱回眸看了一眼。
又猛地摇头。
以更快速度跑走。
姜望抱起膀子,笑道:“人已经走了,咱们该好好说说了。”
白娘娘说道:“姜先生也看了信笺,不知是否有用,亦算是见面礼了。”
姜望甩了甩手里的信笺,说道:“是真是假还不好说。”
“白首领也别转移话题,无论是与韩偃一战的白衣人,还是曾在苦檀截杀我的渐离者,都有旧气运傍身。”
“若他们都不是盗走气运者,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是你这位渐离者的首领了。”
虽然姜望曾经确实怀疑过白娘娘,甚至还拜托剑神林溪知多注意白娘娘这个人,可惜后来剑神陨落,姜望也把白娘娘抛之脑后。
但现在姜望亦不能笃定白娘娘就是盗气运者,甚至白衣人是不是幕后扰局者的一份子都还只是猜测,毕竟渐离者里鱼龙混杂,什么身份都有。
而他言辞凿凿,也是想看白娘娘作何反应。
白娘娘却道:“曾截杀姜先生一事,仅是接了来自神都的悬赏,至于那个冒充我的假首领,我事后亦有调查。”
“姜先生也知道,我渐离者有魁首一人,榜眼十二人,探花五十九,其下渐离者不计其数,也不是每一个渐离者,我都能叫出称谓。”
“甚至探花五十九人屡屡更迭,说我不称职也好,确实很难认清谁是谁,只有榜眼才是渐离者的高层,很久才会有变化,才能让我记忆犹新。”
“但榜眼已几乎被姜先生杀尽,目前还未从探花里选出新的榜眼,假首领的身份,我也尚未明确,只知他一开始可能是在探花里。”
“我与姜先生之间有误会,我也在此保证,以后有关姜先生的悬赏,我们渐离者都不会接,希望姜先生能与我们渐离者消除隔阂。”
“至于所谓的盗气运者,我亦会竭尽全力,帮助姜先生找到其踪迹。”
白娘娘说得很好。
姜望挑眉道:“你敢不敢放开身心,让我读取记忆?”
白娘娘没有迟疑,很果决说道:“能得到姜先生的谅解,任何要求,我都自无不允,姜先生请尽管来读取。”
姜望有些讶然。
要么是真的问心无愧,要么就是有自信不会被读取出什么东西。
但想做到后者,除非像漠关小镇的红夜世界那般,虚实难辨,或是境界更高,再或是某种很高深的手段遮掩,若纯粹是渐离者的藏匿手段,应难做到。
只能是以白衣人的面具藏匿,比渐离者的手段更高,亦或是借着气运遮掩。
姜望想着,如果白娘娘是盗气运者,他对旧气运的掌控程度已到让人无法察觉的程度了么?否则怎会有这般自信?
白衣人以及当初的假首领气运能被察觉倒是可以解释,毕竟只是被赋予旧气运,跟实际掌控旧气运的人自然完全不同。
如是这般,那还真不好确定白娘娘到底是不是盗气运者。
毕竟也不能彻底抛开其确实问心无愧这件事。
无论真相是什么,这个记忆肯定得先读取看看。
姜望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娘娘闭上眼睛,毫无反抗的意思。
但姜望正要读取记忆。
白娘娘周围的空间忽然泛起涟漪。
凭空出现一道身影。
一把薅住白娘娘,就想将其拽走。
只是白娘娘的反应也很快,抬手挡开对方的手,急速后撤。
姜望很意外看着刚才的画面。
想着莫非是白娘娘找人演的一出戏?
先是很诚恳的愿意被读取记忆,再有人来捣乱,让自己读取不了记忆?
姜望决定先静观其变。
白娘娘是不知道姜望在想什么,忽然有第三人出现,也是完全意料之外的事,且目标明确就是自己,让白娘娘实在费解。
但对方一击未得手,也不曾有任何犹豫,再次欺身而上。
白娘娘只能再躲。
然而对方的速度越来越快。
白娘娘不得不予以反击。
好在白娘娘还知道姜望在场,没有施展那些常用的招式,免得被识出。
可正因很多擅长的招式不能用,白娘娘无法给予有力反击。
也是因为对方的实力不凡。
白娘娘若不认真的话,很难有效果。
这不禁让白娘娘陷入两难境地。
就像李害乱想的那样,白娘娘既然敢来,自然想好了退路,但挡不住有意外发生,白娘娘想了很多,也没想到会面临这种局面。
便颇有些恼怒说道:“你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对方自是不给任何回应,攻势愈加凌厉。
姜望渐渐看出来,突然出现的第三人,更多是想抓住白娘娘,而不是为了杀白娘娘,这似乎也更证明是在演戏,毕竟没有下死手。
但具体如何,姜望觉得,还得再看看。
只是来者虽然伪装的很好,姜望却仍是隐隐看出来,那好像是个女子。
甚至白娘娘也像个女子。
姜望看骨骼都无法分辨,只能凭感觉。
但相比出现的第三人能几乎明确是女子,白娘娘仅是感觉像。
姜望就很奇怪,隐藏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是因为什么,白娘娘此刻落了下风是肯定的。
擅长的招式不代表最强,但也必然包括了强大的招式,虽然白娘娘是有不为人知的手段,未必就弱了,可终究称不上全力以赴。
且就从交手的过程里,白娘娘能够明白,对方的修为在澡雪巅峰,甚至是处在前列的,这便很匪夷所思。
搁哪儿又冒出来这么个人物?
白娘娘不敢说对方能与韩偃比肩,怕也不遑多让。
如果不能尽全力出手,根本抵抗不了。
若非对方确实没有下杀手的意思,白娘娘已然撑不住了。
对方的攻势没有任何多余的,惹得白娘娘招架狼狈,很快就伤痕累累。
转眼就毫无反抗之力。
被人一脚狠狠踩在地上。
白娘娘倒是沉得住气,此时此刻,愣是没有展现浑身力量。
想法其实很简单,对比施展些会被姜望看出身份的招式或是旧气运,挨顿打反而无关紧要,何况对方没有杀意。
既是另有目的,便没必要先把自己的底牌掏出来。
就在这时,姜望出手了。
别管这一架打得是演还是真,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把白娘娘给抓走。
结果出乎姜望意料之外的是,对方反手一掌拍过来,竟是与他对了一掌,平分秋色,并很快撤身,抓起白娘娘的衣领,踏空遁走。
姜望愣了一瞬。
他的确是没有认真的挥出一掌阻止对方,但也不该是澡雪巅峰修士能仓促接下还迎刃有余的,哪怕是韩偃,等于是被偷袭的情况下,亦不敢说如此轻松。
只是姜望愣归愣,毕竟是在眼前逃跑,其路线还是很快被姜望捕捉。
他咧嘴一笑,暗道一句有意思。
身影直接撕裂虚空消失不见。
在遥远的另一个地方,已离开了上炀郡的范围。
夜空里电闪雷鸣。
姜望的身影陡然出现。
他的拳头也正好擂在了对方的脸上。
但对方抓着白娘娘的手愣是没松。
两个人一块被姜望直接捶翻在地。
“我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你们莫名其妙闹一场就想走,哪这么容易。”
白娘娘仍被薅着衣领,面具也还在脸上戴着,此刻声音有些哀戚,“姜先生救命啊,只要姜先生救我,我愿把整个渐离者拱手奉上!”
姜望说道:“我对你们渐离者没什么兴趣,但救你是肯定会救的。”
原本姜望也是想看看白娘娘是否在藏拙,只是考虑到刚才那一架都有可能是演的,就不会存在被打死的问题,有藏拙也不会显露。
所以姜望也不故意说什么不救,让其面临绝境不得不使出全力这种把戏。
白娘娘很是感激道:“多谢姜先生!”
结果话音刚落,有一拳迎面砸来,白娘娘闷哼一声,仰头昏死过去。
姜望微微挑眉,笑着说道:“姑娘倒是干脆利落。”
抓着白娘娘的那人闻言一愣,随即把白娘娘扔在一旁。
她没有在意被姜望看穿这件事。
毕竟只是叫出姑娘的身份,又没有叫出她的名字。
她曾屡次想杀姜望都没有成功,在姜望已是大物,甚至可能是仙人的情况下,她更无机会。
但眼前已是这个情况,她倒也不得不与姜望过过招,也好实际的探探姜望的底细。
反正无论如何,白娘娘这个人,她势在必得。
她没有说一句话,摩拳擦掌的就朝着姜望攻了过去。
姜望侧身避开对方一拳。
她反手回捞。
姜望再次后撤避开。
她紧跟着拧转身形来了个飞踢。
姜望伸手挡开,笑道:“怎么尽是些拳脚上的功夫,你是武夫?”
她仍未给予回应,再次挥拳,声如雷震。
姜望背后的一座山头直接崩碎。
姜望回眸看了眼,说道:“莫非你是我熟悉的人,不想让我看出什么,才故意伪装?”
对方仍无言语。
姜望眯眼说道:“你刚才与我对掌时候的力量呢?”
对方以实际行动说话。
再次一拳砸来。
气势恢宏。
周围的炁在一瞬间都凝聚而至。
厚重如山。
姜望眯着眼,脚下一跺,地面直接被掀起。
竟把厚重来袭的炁尽数阻拦。
但下一刻,土墙就被轰碎,那个女子的身影疾掠而出。
姜望挥手就是一拳。
女子又以更快速度飞了回去。
姜望时刻有在盯着白娘娘,免得对方逃走,或是女子趁机会把人带走。
而女子似乎却有此意,但见姜望的目光在盯着,又暂时放弃了。
她探手间,再次搬来海量的炁。
虽然澡雪巅峰修士都能从外界搬来海量的炁,但女子搬运来的炁显然更多。
姜望有些难以置信说道:“你是把这一郡之地的炁都搬来了?”
天地之间的炁是有规律在流动着的,非自身拥有,搬运外部的炁,是有难度的,因此只有澡雪境才能搬炁,到了澡雪巅峰就能搬运更多的炁。
而画阁守矩的层面才能任意驱策天地间的炁,但女子能瞬间把一郡之地的炁搬空,甚至快过流动的炁补充,就显然不是正常澡雪巅峰能办到的了。
莫非此女也是画阁守矩?
姜望的画阁守矩与正常的画阁守矩还是有不同的,修士炼炁,力量源泉自然也在炁,但炁对于姜望来说,只是一种,他的力量源泉更多来自神国。
所以姜望要比同境的画阁守矩更强。
因为炁是流动的,瞬间把一地的炁搬空,不会影响什么,周围的炁很快就会涌过来,被修士借用而崩散的炁也会回归天地,非不可抗力,炁很难减少。
例如绝地天通,天地之炁枯竭此般劫境的出现,才会导致炁的衰减。
姜望惊讶之后,也挥手搬来就近一郡的炁,两郡之地的炁在此有限范围里相撞,顿时卷起一场炁之风暴。
而女子却借此良机,掠向白娘娘,试图逃之夭夭。
但她刚抓起白娘娘,身后就响起姜望的声音,“这便想走?你有点瞧不起我了吧。”
时刻在注意白娘娘的姜望,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炁之风暴还在疯狂席卷着场间。
没了姜望与女子的控制,这些炁已然彻底凌乱,到处肆虐。
但姜望只是打了个响指。
风暴忽然止息。
天地间的炁也趋于稳定。
女子低身把白娘娘放下,背对着姜望。
姜望说道:“如果你在刻意伪装,其实是我熟悉的人,那我就更好奇,我有认识哪个画阁守矩或是神阙修为的姑娘么?”
第五百七十四章 瞬间搬炁
要说符合条件的,除了不明确修为,但应该够得上此般实力的,便只有锋林书院首席掌谕了,只是对面女子不可能是首席掌谕。
要说是陌生的隐藏于世的大物,可对方又的确在遮遮掩掩,难道遮掩的目的另有原因?还是有什么没想到的?
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她背对着姜望,指尖轻挑,一瞬间,周围各郡的炁都在疯狂涌动。
这也不得不引起整个苦檀的注意。
但这还没完。
更远距离的郡地,也有大量的炁被她搬来。
姜望惊讶的发现,不过是转眼的功夫,近乎苦檀一半的天地之炁都被搬来。
他不禁咂舌道:“这有些夸张了吧?”
毫无疑问,只要对方想,整个苦檀的炁都会被搬空。
虽然搬来的炁并非据为己有,但作为攻击的手段,会极大的增强自身的破坏力,变相的也等于是增涨了实力。
如果是一名澡雪修士,能搬来如此体量的炁,灭杀一位澡雪巅峰都绰绰有余。
而若具备相同的手段,自然就会被抵消,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姜望毕竟从来没有搬过这么多炁,头一次见,他难免有些叹为观止。
这似乎足够证明对方确实是画阁守矩无疑。
至于说神阙,概率要低一些。
虽然画阁守矩、神阙都是澡雪之上的境界,两者更被称为同境,但区别还是蛮大的,除了神阙拥有神性,能得见神,还有一句话可以形容。
身体虽在人间,但意识已然超脱。
画阁守矩便是不曾见神的境界,能任意驱策天地间的炁,更多是在描述画阁守矩,虽然不代表神阙修士做不到,只是两者手段,或者说走的路就不一样。
神阙修士不再拘泥于天地间的炁,可以理解为已瞧不上天地间的炁。
但更深挖天地间之炁的画阁守矩,对炁的掌控程度,某种层面上,确实要比神阙高出不少。
神阙是对天地间的炁达到完美掌控,可画阁守矩的持续深挖,达到了更完美。
画阁守矩的手段还要依赖于炁,或者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无论多完美,攻击手段还是以炁为主。
神阙的手段,炁只是次要,纵然世间无炁,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哪怕神阙修士拥有的神性不多,可若换算成炁,一滴神性就足以抵得上半个人间的炁,平常时候神阙是还会用炁,但不会再浪费时间炼炁。
神阙唯一在想的只是怎么让自己拥有的神性更多。
天地之间的炁,或者说黄庭里的炁,都只是常规用的手段。
当然,这不能作为神阙不会施展搬炁手段的绝对证据。
神阙只是很少用,或者几乎不用,但不是不会。
区别只在,如果尽全力搬炁,神阙肯定没有画阁守矩搬得多。
除非对面女子是故意伪装自己是画阁守矩,实则神阙,否则她是画阁守矩的概率自然更大。
但不论是画阁守矩还是神阙,对方是谁才更重要。
现在姜望能确定,这个女子应该不是在与白娘娘演戏,白娘娘有这帮手的话,渐离者早就是世间顶尖势力了。
也就在姜望遐想的功夫。
整个苦檀的炁都已被搬来。
浩浩荡荡,压迫力十足。
若把这些炁尽数砸在地上,整个苦檀瞬间就得倾覆。
毕竟这些炁存在于天地间和直接轰击在地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整个苦檀的炁有多少?
自然不可估量。
画阁守矩自身拥有的炁与一境之地的炁相比,也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不能造成破坏的炁无论多少都没用,一旦能造成破坏,如此多的炁,可不是轻易能抗得住的。
最关键的是,整个苦檀的炁都被搬空了,姜望再想搬,去哪儿搬?
那就只有抢了。
姜望对此还真没有多大信心。
好在这里是苦檀。
是神国的笼罩范围。
姜望没信心,是因为的确没这么干过。
也因为整个苦檀的炁都汇聚在此,空间都变得扭曲,纵然惹来苦檀修士及武夫的瞩目,却因被此般庞大的炁阻挡,没人能看清这里的画面。
包括了韩偃也办不到。
姜望要把对面女子搬来的炁再搬来自己这边,因为没有十足的信心,确实受到了阻碍,任他如何发力,都无法将对面的炁搬来。
对面女子见此似想说些什么,但后来又忍住了没开口。
虽然能够改变声音,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说话的好。
姜望尝试搬炁多次无果,便召来了苦檀气运加持。
对面的炁霎时有了变化。
有一部分开始移动。
那名女子心头一跳。
明白不能让姜望继续下去了。
搬来整个苦檀的炁,已是她目前对抗姜望的最强手段,若被破解,就麻烦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驱策这些炁,一股脑的砸向姜望。
姜望倒也很果断放弃了搬对方炁的行为。
虽然神国笼罩着整个苦檀,但天地间的炁自然不属于姜望,他不可能做到让对方搬来的炁都回去,而气运虽也流转于苦檀,却不像炁的浓度那么高。
可天地间的炁与气运自然不能相提并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
气运是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对于掌控着苦檀气运的姜望来说,它们就是能看见甚至能摸到的,对比整个苦檀的炁,气运是显得很少,作用却无疑更胜。
姜望以自身的炁包括神国的力量,再加持苦檀气运,与整个苦檀的炁分庭抗礼,不落下风,甚至很快占据上风。
苦檀毕竟是他的地界,无论对手有什么手段,只要没有不可跨越的巨大差距,能与姜望打平都已是极限,不可能胜之。
对面女子又不是曹崇凛,就算搬来整个苦檀的炁,也没资格与他打平。
而女子是想趁着姜望分身乏术的时候逃跑的,没想到搬来整个苦檀的炁,也只是给姜望短暂的带来了些苦恼,实际没有任何用。
但女子没能有机会逃走,白娘娘却跑了。
昏迷是真的昏迷了,只是比女子预料的更早醒来。
眼见情况不对,更是绝佳时机,白娘娘不跑,还留在这里看戏不成?
至于后续的问题怎么解决,白娘娘也顾不得了,先跑了再说。
亦在姜望的注意力确实都放到了女子身上,没再分心关注白娘娘,这才有了逃跑的可乘之机,但白娘娘跑不跑,目前确实已没那么重要。
姜望是绝不会让女子再跑掉的。
他怎么也得弄清楚这个女子的身份。
所以姜望心念一动。
第一类与第二类真性已出窍,来到女子的身后,将其牢牢控制。
对面女子有些慌乱。
这可不是她计划的结果。
白娘娘没抓到,反而把自己给曝露了,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她不会就此坐以待毙。
一手推动着苦檀的炁,一手肘击袭向旁侧的姜望真性。
而她的手很快又被牢牢钳制,可这并不能阻止女子。
女子很艰难的用左手打了个响指。
钳制她左臂的第一类真性,忽然眼眸一怔。
竟是仿佛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姜望也在霎时有感觉。
但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第一类真性居然被强制的归了窍。
女子接着如法炮制,让第二类真性也回归神国里。
姜望一瞬间精神有些恍惚。
他意识入得神国,两类真性的身上居然多了锁链,被牢牢束缚,难以再出窍。
姜望感到万分意外。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神国在外人眼里,其实就等若黄庭,而真性就寄居在黄庭里,所以他的真性是在神国里,但对面女子如何做到封锁自己的真性?
虽然姜望一眼看出,自己随时能解开锁链,可这件事情的本身很匪夷所思。
姜望看了眼仍在闪烁还没有完全成型的第三类真性,意识到真性在女子的面前,很难起到作用,索性也就不再动用真性。
而通过这件事,对面女子显然不是正常的画阁守矩,甚至神阙修士也办不到这样的事,或者说,封锁别人的真性可以,封锁他的,绝无可能。
女子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姜望微微眯眼。
有可能不是人。
但姜望至少能确定,对方也不是妖。
那么只有神或者仙了。
但无论是神或是仙,为何要针对自己?
准确地说,她不是在针对自己。
毕竟其目的是抓白娘娘。
可她抓白娘娘的目的又是什么?
姜望摇摇头,暂时先把这些抛之脑后。
如果对方是神或是仙,后者不必说,若为前者,也非一般神明的话,就算此地是苦檀,被神国覆盖着,战局亦将不好说,姜望得更认真对待才行了。
虽然在此之前,姜望可以先问一句。
例如对面女子只是为了白娘娘的话,他们之间就也没必要打生打死。
但姜望却没有问。
在神国的范围笼罩苦檀后,姜望目前还没有机会在苦檀里出全力过,所以他想打完再解释。
至于会打赢或打输,姜望暂不考虑。
他控制着苦檀气运抵御整个苦檀的炁,从而腾出手来,瞬息而至女子的面前。
姜望没有收力,狠狠一拳砸过去。
对面女子有些惊慌,不知从哪又搬来一些炁,与姜望的拳头相撞。
轰隆的巨响,传递开来。
撕裂了整片虚空。
姜望退了一步。
而对面女子却被轰飞了出去。
姜望有些意外。
怎么对面女子好像已经黔驴技穷了?
他还以为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但刚才女子又搬炁的行为,让姜望有些在意。
因为女子把整个苦檀的炁都搬空了,天地间的炁想再补充就需要些时间,这短期里补充的炁,不足以对抗自己的一拳,所以女子的炁又是从哪搬来的?
难道是从苦檀之外的境地搬来的?
姜望不免有些咂舌。
但见女子搬来的炁有限,想来很难瞬间再搬来一境的炁,否则真让祂把整个隋境的炁都搬来,得多夸张?
可这也足以见得女子的不寻常。
毕竟她是瞬间搬炁。
姜望想着这些。
对面女子翻身而起。
掌间炁凝聚,不再是搬炁,而是她自身拥有。
砰的一声。
掌间炁呼啸而出,沿途空间直接炸裂,周遭空间也被压迫的扭曲,显得此炁势非同一般,姜望却抬手硬接。
但炁抵在姜望掌间的时候,还是让他稍有震撼。
也不知对面女子施了什么手段,不提炁的威力,单就袭来的力道就非同小可。
姜望整个臂膀都是一沉。
险些把他打得身子倾斜。
好在很快就撑住了。
但对面女子的掌间炁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着。
打击得姜望臂膀震颤。
姜望面色严肃。
神国的力量涌现。
更加持了一滴神性。
渐渐地,把对面女子的掌间炁又推了回去。
对面女子因此节节败退。
姜望嘴皮翕动,道了句,“破。”
掌间炁轰然破散。
对面女子也闷哼一声,接连倒退。
而姜望往前踏出一步。
伸手便遏制住了女子的喉咙。
将她直接提了起来。
苦檀的炁也被苦檀气运逐步瓦解,但还未彻底崩散。
仍在此间肆虐。
女子在挣扎着。
姜望不为所动,说道:“讲讲吧,抓白娘娘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是谁?”
女子不再挣扎,反手抓住姜望的手腕,笑道:“虽然分别的时间确实不短,但就这么把我忘了?”
姜望皱眉。
事到如今,女子也没别的办法,至少得先藏住一个身份,另一个身份曝露就曝露了,反正此前就已经被姜望逮到过。
女子抬手点向姜望眉心,“我可是曾在你的神国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
姜望惊讶道:“荧惑?”
荧惑是神。
而且是世间出现的第一尊神。
在堰山君事件里,姜望是把荧惑关在了神国,也因为荧惑,神国里才能诞生取之不竭的神性,但后来荧惑以‘死’为代价,还是从神国里逃了出去。
因为本来就是上清之炁的化身,只要世间还有炁,就很难真正杀得死祂,祂能任意驱策天地间的炁,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姜望始终不信,荧惑真的杀不死,无非是没找到对的办法。
第五百七十五章 神祇荧惑
再次见到荧惑,姜望还是有颇多感慨。
从一开始荧惑被封禁在浑城栖霞街的底下,因为唤出蠃颙,姜望第一次遇到真正的危险,得以让神国的‘海市蜃楼’浮现,致使姜望的人生彻底转变。
再到后来荧惑的破封,躲在暗处,施以各种手段想杀姜望,都无果,反而屡屡让姜望变得更强,很难不叫姜望在某种意义上由衷感谢荧惑。
而这一次的‘久别重逢’,姜望依旧很开心。
荧惑是很难真正杀死,但也正因如此,每杀荧惑一次,都是白捡的养分。
以姜望目前的修为,寻常的养分确实起不到作用,可人家是荧惑啊。
姜望不敢想,若再杀荧惑一次,得汲取到多少养分,增涨多少修为。
这样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
甚至说,杀荧惑,就是他变强的捷径。
这与荧惑自身具备多高的道行无关,是在祂本身的特殊。
毕竟祂身上有着太多层光环加持。
但有此杀荧惑涨修为的念想,也不能说是姜望恩将仇报。
从遇到荧惑开始,的确从祂身上得到了许多好处,可究其原因,皆出自荧惑的恶念,祂的初衷可从来不是帮姜望,甚至屡屡要杀姜望,
若姜望没有神国,自然就无法从荧惑身上得到好处,早早的就被数不尽的蠃颙给踩死或生吞了。
毕竟那时候浑城没有救援,而且蠃颙从地底爬出,十分突然,驻扎在城外的黑焰军也根本来不及赶到。
只凭当时的童伯,在瞬间就遍及栖霞街的蠃颙面前,完全护不住姜望。
否则姜望也不会面临绝境,激发出神国‘海市蜃楼’的显现。
但姜望确实不算心安理得,该感谢的事实还是存在的。
所以他很认真且诚恳的朝着荧惑说道:“很抱歉,我要杀你了。”
荧惑倒是很平静。
都已经这样了,会面临什么结果,她也已有准备。
至少梁小悠的身份没有曝露。
她只是心里有些无奈。
本来就想找到盗气运者,把旧气运夺回来,结果反而先把命搭了进去。
属实是半点好处没捞到。
再死一次,她好不容易恢复的道行又要跌落。
就算不会真的死,但能不死,她还是不想死的。
只是她不可能求饶,反正最坏的结果摆在这里,表面上的平静,她还是能做到的。
轻拍了拍姜望的手腕,荧惑说道:“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姜望挑眉道:“什么交易?”
荧惑说道:“你不好奇我为何要抓刚才那个人么?”
姜望笑道:“白娘娘虽是渐离者的首领,但自从你上次逃走后,应该暂时放弃了杀我,否则你能合作的目标很多,就算退而求其次也不会选上渐离者。”
“所以抛开你与白娘娘故意演戏,答案就只有一个。”
“你在栖霞街地下的时候就图谋苦檀气运,你也已把苦檀的旧气运当做自己的私有物,结果旧气运却有一部分被别人盗走。”
“那么你抓白娘娘的目的,显而易见,也是为了旧气运。”
“这便证明着,我没有猜错,白娘娘就是盗走旧气运的人。”
“我一开始倒是没那么肯定,但有你的出现,白娘娘的盗气运者身份,就逐渐明晰了。”
“虽然白娘娘这次跑了,可身份已曝露,除非上天,否则都得被我逮到。”
荧惑不置可否。
事到如今,就算姜望不能确凿,其实也差不多,事后姜望也肯定会多注意白娘娘,祂想无声息的夺回气运的机会不多,没必要再编造什么。
而祂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你在找幕后扰乱苦檀局势的人,我能告诉你的是,这伙人与盗气运者并非一类,若你把盗气运者当成幕后的人,可能会坏事。”
姜望闻言,轻轻皱眉。
荧惑说道:“你不杀我,放我走,我可以告诉你,真正在扰乱局势的人是谁,你要考虑清楚,对方隐藏很深,想来图谋甚大,迟一步,许会酿成灾祸。”
姜望眯着眼说道:“你没有故意混淆视听?”
荧惑很淡定自若,说道:“信不信由你,但你找不到人,等灾祸已成,就算你有能耐力挽狂澜,已造成的后果是无法挽回的。”
姜望啧了一声。
且不论荧惑有没有撒谎,这件事他确实不得不在意。
关键也不知道幕后扰局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那么后果就无从猜测。
说是针对剑仙也好,说是纯粹在捣乱也好,都是没有实际证据的。
万一真的图谋很大,别的不提,已被神国笼罩的苦檀,且被姜望掌控着的苦檀气运,但凡出了什么事,姜望自身也会受到影响。
还是得看这个所谓的灾祸严不严重。
真到能影响姜望的程度,他就不能不在乎,何况灾祸一起,更遭殃的还是百姓,于公于私,姜望都不能视若无睹。
拿整个苦檀去赌荧惑只是在撒谎的代价,有些太大了。
但就这么被荧惑拿捏,姜望心里很不爽。
可惜没有办法直接读取荧惑的记忆。
是真是假,根本难以分辨。
姜望说道:“你先把人是谁告诉我,我再放你。”
荧惑笑道:“你当我傻?”
姜望说道:“那我总不能先把你放了,然后你跑了,不告诉我怎么办。”
荧惑说道:“等我走了后,会以炁留下信息,你到时自能明白。”
姜望摇头说道:“若你只留下一句骂我蠢的话,我不就真蠢了?”
荧惑皱眉说道:“我不会耍这种手段,只要你真的放了我,也不会在暗中耍诡计,我就会如实相告,你说的情况便不会发生。”
姜望说道:“只凭你一句话,这让我很难相信啊。”
荧惑有些咬牙切齿,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姜望说道:“我要确保能得到真实的消息,才会放你走。”
荧惑恨恨说道:“那我倒要担心你得了答案,却反悔,我又该怎么办?”
姜望是不敢赌,但不代表他没办法反过来拿捏荧惑,所以故意说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何况就算幕后之人的确图谋甚大,也影响不到我身上。”
“现在是我要杀你,而你打不过我,是你要求活,不是我,因此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你若老实交代,我或许会暂且放了你,否则,死路一条。”
话落,姜望眸中杀意涌现。
荧惑心头一紧。
祂愤恨说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仙人的身份曝露出去,等苦檀灾祸已生,让天下人知道你见死不救,失去天下人的信仰,所有的仙人都得被影响,你该何去何从?”
仙人本身是不怕这些。
但现在的仙人需要恢复力量,就少不了人间的供养,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尤其是类似城隍庙、洞神祠、菩提寺这些明确奉仙的地方,一旦人们都不敬仙,也不再提供香火,首先被影响的就是祂们。
所以荧惑威胁的不是姜望自己,但反而威胁的程度更大。
仙人一旦被抵制,更会助涨了妖怪的气焰。
影响的是整个天地大势。
当然,仅凭一件事,很难影响的这么深远。
否则妖怪就先这么干了。
要说找不到明确的目标,城隍庙是绝对摆在眼前的。
哪怕一开始谁也不清楚城隍是死是活,但不会影响泼脏水这件事。
最关键的问题,你泼脏水的目标,得先让人们相信对方是仙,否则你莫名其妙指着一个人说是仙,说对方做了什么坏事,怎会有人信。
就算有一两个人偏偏信了,相比整个人间,也根本掀不起什么水花。
何况指责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仙。
再者说,隋覃都有专门降妖除魔的机构以及山上宗门。
在不可能一瞬间闹得天下百姓都皆知的情况下,刚惹出点风声,就会被青玄署、两界司以及宗门给扑灭。
闹来闹去,也只能在一亩三分地上,对实际想得到的结果,根本无伤大雅。
没有正好的绝佳机会摆在眼前,妖怪们还得想法子给漠章能提前复苏提供养分,又不是真的纯粹闲的无事,到处只为生乱。
这就不是一拍脑门就去干,一干就能成的事。
就算有暗暗图谋,也只会在适合的时候才能放出来。
所以荧惑的威胁看似很严重,想真的实现她说的后果,却没那么简单。
虽然姜望前面因为黯妖王的一句话,的确惹出了一场是仙是妖的风波,至少在琅嬛境里,是有许多百姓默认姜望是仙。
但且不说这里是苦檀,有些百姓的想法是会因为某些传言瞬息万变,可也只会暂时限定在苦檀,更多百姓还是会犹疑,甚至直接不信。
要说一句话就能让仙名彻底崩塌,敬仙者也不会这么多了。
总得拿出后续的证据,把仙彻底锤死。
但也得有这个机会。
何况是莫须有的事。
就算荧惑想刻意传扬出去,意图牵扯更多的人,在被姜望几乎掌控的苦檀里,也不可能办得到,且姜望完全认真的话,瞬杀荧惑,简简单单。
所以对荧惑的威胁,姜望只是轻蔑一笑。
荧惑自己也知道,这个威胁很难成立。
因为祂真的这么做,姜望翻手就给祂杀了,后面的事压根就不会发生。
毕竟祂现在还站在,不对,是被姜望一手薅着脖领呢。
祂深吸一口气,说道:“咱们也不能一直在这儿耗着,无论你信不信,我话都放这儿,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不会耍手段,否则掰扯下去,永远不会有结果。”
姜望点头说道:“我信不过你,你也信不过我,所以的确很难有两人都满意的答案,那不如你就待在我身边,我不杀你,但先不放你,反正幕后之人还没有开始行动,等真的有迹象了,你再告诉我,我出手也不迟。”
荧惑哑口无言。
那岂不是跑不掉了?
毕竟所谓的幕后扰局者虽然的确不是盗气运者,可若自己待在姜望身边,幕后扰局者还怎么行动?因为我就是扰局的人啊!
说是扰乱苦檀,其实苦檀的山泽还没有人死,死得是别境的山泽之人,但李浮生在苦檀的消息,确实是祂放出去的。
祂的目的很简单,也很在意烛神时期的剑仙。
但祂一开始不认为李浮生会是那个剑仙。
祂想把事闹得乱一些,因为剑仙,开始有人身死,想着说能不能把真的剑仙给引出来,现在的情况是,祂也不确定李浮生是不是那个剑仙了。
所以是暂时按兵不动的,没再惹什么事。
因为旧气运的出现,祂的注意力也就被转移了。
没想到却落在了姜望手里。
看姜望的态度,显然是怎么都不会放祂走。
荧惑觉得有些难办。
祂肯定更不想待在姜望身边。
而且如此一来,梁小悠就不存在了。
更容易曝露祂这一层身份。
本来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再把梁小悠的身份给曝露了,祂亏得更多。
难道掰扯这么多,还是要把命送出去?
想到这里,荧惑差点没忍住一口老血吐出来。
真是倒了血霉!
碰见姜望准没好事!
他怕不是我的灾星吧?
只要是跟姜望扯上关系的,祂就从来没顺心过。
反而先前躲着姜望的时候,祂确实很安稳,道行也恢复了不少。
念及此,祂终才彻底醒悟。
姜望惹不起。
甚至都不能牵扯上一点关系。
荧惑一咬牙。
死就死吧。
只要死了之后,躲着姜望,再也不碰面,损失的道行很快还能再恢复过来。
坚定内心的荧惑,忽然冷起脸说道:“那就是没得谈咯?”
姜望笑道:“你只要想谈,就还有的谈。”
荧惑恨声道:“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谈,你欺神太甚!”
姜望挑眉道:“那你想如何?”
荧惑喊道:“你去死吧!”
祂奋力挣脱姜望的手。
就算是死,祂也得给姜望一点苦头尝尝。
但祂的举动,倒是让姜望很意外。
想着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怎么突然就谈崩了?
姜望此刻还真没想杀荧惑,所以下意识避开。
荧惑却不依不饶,甚至直接上手去挠。
第五百七十六章 曾经废柴
姜望边躲边说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沉不住气,咱们还可以慢慢谈啊!”
荧惑激恼道:“我谈你个头!你那是想谈的意思么?”
姜望说道:“谈判本来就是要讨价还价的嘛,说不定你再说一句,我就同意了呢,你现在忽然急了,便有点对不上味了嗷。”
对不对得上的,荧惑也不在乎了。
祂现在就是临死也要啃姜望一口。
轰的一声。
荧惑掌间压缩出炁团,狠狠拍向姜望。
姜望则反手推了回去。
炁团在荧惑身上炸开。
更是把荧惑气得红温。
祂抬手又把未被苦檀气运完全抵消的苦檀之炁摄来,将很大量的天地之炁无限压缩,尽数合于掌间,以祂为中心,狂风大作,空间震荡,霎时电闪雷鸣。
姜望也顺手召来苦檀气运,并手握一滴神性,一拳砸出。
两股力量相撞。
又被气运之壁阻拦,从而没能往整个苦檀席卷。
但造成的震荡也轻微影响了苦檀每个角落。
虽然荧惑急了,可也不能说祂之前的话就绝对是假的,所以姜望亦未抱着必杀的心,如果幕后扰局者真的另有其人,且图谋甚深,最近的答案就在荧惑。
姜望不可能毫不在意,便说道:“好,算你赢了,我可以放你走,就按你说的,你走了之后,再借炁告诉我真相。”
荧惑愣了一下,随即咬牙道:“我不信!”
姜望无奈。
只能一拳把荧惑擂翻在地。
然后摊手道:“我不杀你,你可以走了。”
荧惑恨恨道:“之前掰扯半天,现在又说这些,分明是在耍我,我看你根本不在乎苦檀怎么样,等我转身走的时候,你怕就会偷袭杀我,倒不如干脆点!”
姜望皱眉,有些生气道:“怎么还说不清了呢,你知道不杀你这件事,我忍得多辛苦,我内心里有多想杀你,现在给你机会,你还不珍惜?”
荧惑哼哼道:“说漏嘴了吧,既然这么想杀我,又怎么会放过我,反正以你的本事,幕后扰局者只要露面,也是死路一条,无非是敌人在暗,刚开始的时候难以第一时间反应,免不了死一些人,你怕也不在乎死得这些人。”
姜望无语了。
他要真不在乎,荧惑哪还有机会在这里嘚吧嘚。
姜望的耐心在流逝,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我最后再说一遍,你走不走?”
荧惑抬手又是炁团扔了过来。
姜望叹了口气,挥手击散了炁团,随即干脆利落的祭出长夜刀,瞬间便又撕碎了荧惑,而临死前的荧惑,反倒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姜望也不管祂到底在想什么了。
很久违的大量养分涌入神国,富含着上清之炁的力量,神国里的神性也都变得雀跃,伴随着的还有夜游神与有鳞神的道行提升。
姜望自身的修为增涨更是显著。
但因为画阁守矩与神阙本就没有破境的说法,想转入神阙只有完善神国一条路,所以姜望是纯粹增涨了修为,在画阁守矩里更进一步。
夜游神不提,有鳞神的道行弱一些,借此更是直接无限接近画阁守矩。
甚至在神国里的雪姬也都得到了好处。
在妖气没有被彻底净化的前提下,其道行从妖王的巅峰级别触摸到了凶神的门槛,可以说有了质的飞跃。
等有鳞神的道行攀登画阁守矩,雪姬的道行入了凶神之列,姜望无疑又会得到两个很强大的帮手,这都是得益于杀死荧惑。
姜望的心情就很复杂了。
这也是为何他非常想杀荧惑的原因。
但事实得到的好处,比他原先设想的还要多一些。
许是荧惑的道行恢复的越多,在其本身特殊的基础上便有更多增益。
姜望捏了捏拳头,感受着源源不断涌出的力量,只能期待荧惑尽快恢复过来,甚至能变得更强,这样他也可以变得更强了。
至于在苦檀扰局的幕后之人,姜望也只能更仔细的观察,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因此他亦没心思再去找白娘娘的麻烦,最多同时盯着渐离者的动向。
先把幕后扰局者解决了才能放心。
而此时的白家小草阁。
李害乱看着又在窗前赏月光的公子,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我也没想到会被姜望给盯上,差点坏了事,请公子责罚。”
白雪衣说道:“姜望盯上你,哪是你能察觉到的,但不论如何,他都肯定怀疑甚至基本确定我就是盗走苦檀旧气运的人,这的确是个很糟糕的情况。”
李害乱好奇道:“我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可公子不是平安回来了么?”
白雪衣皱眉说道:“是来了个第三方,我才能逃脱,此次事件,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险些就回不来,最奇怪的是,这个第三方也是冲我来的。”
李害乱心头一动。
原来公子为了我,面对着此等险境么......
他怔然看着白雪衣的侧脸。
白雪衣问道:“那个幕后扰局者调查的如何?”
李害乱回过神来,把信笺上的内容说了一遍,道:“尽最大努力的调查,对于在幕后扰局者的踪迹,仍未有所获,好像他们就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白雪衣陷入思索。
李害乱接着说道:“唯一可能算是线索的,当时山泽出事的据点,按现场情况看,虽然很乱,仿佛很多人在混战,但又像刻意营造,不知目的是什么。”
白雪衣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说道:“总而言之,我不能背锅,虽然调查的结果已被姜望得知,但还是再派人去见一面姜望,表明渐离者的立场。”
李害乱说道:“我会安排。”
白雪衣心烦道:“可无论如何善后,姜望迟早还会再找上门来,我必须得有办法应对,然而我完全不敌他的事实摆在眼前,又该怎么做呢?”
李害乱皱眉想了想,建议道:“要不然我们先撤出苦檀?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白雪衣很无奈说道:“若没别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就算把苦檀的旧气运彻底据为己有,借此提升更多力量,亦需要时间,两头准备吧。”
“我会尽可能的在姜望找来前,利用旧气运提升力量,你也提前做好随时全面撤离的准备,目前苦檀里的事就别管了,渐离楼也宣布暂时歇业。”
李害乱恭声道:“明白。”
等李害乱走后,坐在窗前的白雪衣,捏紧了拳头,眼睛里凶光毕露。
他很讨厌有超脱掌控的事情出现,别管事情严重与否,他的心情都会变得很糟糕,何况这件事并不算小。
他需要做些什么来抵消此刻的情绪,但因为姜望的缘故,又不敢做什么,心情就更糟糕了。
便在这时,院外有一道人影经过。
下一刻,白雪衣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整个白家府邸很静谧。
而某个地方,却有血腥气味弥漫开来。
但随着一阵风刮过,血腥气竟被吹散。
没过多久,白雪衣回到小草阁,他拿手帕擦着手,重新坐在窗前。
月光洒落,他的脸上再次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
......
神都,国师府。
曹崇凛不在。
除了府邸的下人外,只有刻苦修行的陆秀秀。
当然,还有被关在这里的林荒原。
林荒原在的院外并无人看守。
因为禁制是曹崇凛下的,也没人能闯入或者逃得出去。
这倒也方便了林荒原。
他是逃不出去,但不代表做不了别的。
其实他比谁都更在意烛神时期的那个剑仙。
尤其李浮生被怀疑是那个剑仙,就是从他这里开始的。
他是既希望那个剑仙被找到,又不希望被找到的人。
想找到的目的,是确定对方的生死,不想找到的原因,也是怕姓李的杀他。
按理说,既是害怕,就没必要把剑仙的事说出来。
但李浮生这个名字入耳,确实让他很难想到第二个人。
那个剑仙还活着的概率在他心里其实已经很高了。
那么也能几乎确定,就算对方活着,力量也肯定大不如前。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让那个剑仙走在明面上。
或者说,他需要更确凿,李浮生是不是那个剑仙。
既害怕剑仙杀他,他也得知道那个剑仙在哪儿。
且他在奈何海上闹出的动静不小,只要那个剑仙活着,总会找上他。
眼下的局面是必然要发生的。
他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力量更强,不会被再次杀死。
并且在确凿对方的身份后,先下手为强。
虽然他的力量有很大的衰弱,可时间拖得越久,那个剑仙的力量也会恢复得更多,倒不如就趁现在,至少相比未来,此刻的剑仙肯定是最弱的时候。
而被曹崇凛困在此地,能否有机会做些别的,一开始他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可后来,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所谓的烛神战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确实一知半解。
对当时‘活过来’的印象也很低。
但目前,起码算知道了个大概。
他是又被烛神给封禁的无疑。
整整被封了几百年。
等于好不容易活了一会儿,又死了几百年。
期间是毫无意识的。
但他后来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股力量。
在磐门外刚醒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
这股莫名潜藏在深处的力量,决然不属于他。
那么真正属于谁,林荒原有些猜测。
毕竟除了姓李的,他死而复生后,接触的只有烛神。
他至少能确定,这股莫名的力量也不属于姓李的。
属于谁似乎就显而易见。
他对此倒是很奇怪。
烛神的力量为什么会留在自己身上?
是被封禁的时候意外残留的,还是烛神故意的?
他对烛神并不了解。
只知道是此地的妖怪之主。
甚至杀了无数的所谓仙人,毁了青冥。
那么烛神有多强,便能够想象得到。
此般人物,会有力量留在自己身上,或许不是意外。
但林荒原暂时也不去想烛神的目的是什么。
反正明确知道的是,烛神已经死了。
这股力量现在就属于自己。
不得不提的是。
明明是别人的力量,却在自己的身上并未被排斥。
好像这股力量本来就该属于他。
林荒原回忆自己的一生。
他是个孤儿。
为踏上修行路,可谓踏破艰难险阻,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志蹚过沿途的所有困境,最终也只是拜入一座很小很小的山门。
但无论他有多努力,都被一个叫做‘资质’的东西给牢牢限制着。
所以他只能在山门里打杂。
就算再努力千倍万倍,依旧只能在最底层仰望那些天才人物。
但他的不服输不放弃,终是迎来转机。
他得了世间最大也是唯一的奇遇。
让他从一个废柴一跃成为最顶尖的存在。
他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给了那些同为废柴的人,一步登天的机会。
天才很多,但废柴更多。
所以他的势力崛起也很快。
等废柴们都成了天才,那数量就会比原先的天才更多。
但他反而被称之为魔。
整个世间都要讨伐他。
他是在强大后,把当时自己还弱小时欺辱自己的人都杀了个精光,甚至用了很残忍的手段,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只是因为自己更强大,反过来做了他们对别人做的事而已。
但他也懒得解释那么多。
既然全天下人都想让自己死,那自己便让全天下人去死。
既为魔,也该是魔主。
是最大也是最强的那一个。
只可惜,他最终失败了。
虽然确实成为了最强的那一个,却也成为了战败方。
是他的决策出了问题。
一心只为助长力量,门下的人几乎都成了怪物,没有了思想。
只有少数拥有力量的同时,还能拥有正常的思维。
但领着一群无脑的怪物,除了肆意破坏,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人家一个计谋出来,就全掉坑里了。
或者也可以说,是他的力量还不够绝对强大,个人的力量确实无人能敌,但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手底下的人也不中用。
等很多年后,他准备卷土重来,虽然汲取了教训,但不多。
明明比以前更强大许多倍,却又败在了姓李的手中。
这回,甚至丢了命。
第五百七十七章 阻我者死
但林荒原深知,当年姓李的能杀死自己,是借助了外在力量,而那股力量用完之后就没了,所以只要自己能恢复巅峰状态,未必还打不过姓李的。
虽然得考虑到时间又过了多久,姓李的比当年又厉害了多少这件事。
可既然自己重获新生,那么这一次,绝不会再输。
单就死而复生这件事,就足够惊奇。
因为他死得很彻底。
那么现在再有奇遇,得到烛神的力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便是大势所趋吧。
这是属于他更大的机遇。
不仅是要杀死姓李的。
这整个人间,都将属于自己。
我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王!
阻拦我者,都得死!
但在此之前,他要稍微改变策略。
开局已是这样。
想避开姓李的有点难。
只能先弄清楚姓李的在经历烛神战役后到底还剩下多少力量。
前提是,要搞明白那个李浮生是不是他,或者说,明确他的位置。
刚醒来没多久,他的力量确实还不敌曹崇凛,被困在这里,他原先也很难做得了别的,但有了烛神的力量,他至少能做一件事。
虽然那股力量不是烛神的全部,甚至应该说很少,实际来说,仅是不被排斥,尚不能被他真正据为己有。
所以与其说因为烛神的力量,倒不如说纯粹因为烛神。
让他得以意识脱离,很彻底的绕开曹崇凛的禁制不被察觉。
而意识脱离这件事,是他以前经常做的。
他意识可以附身在任何人的身上,并且让那个人拥有自己一部分力量,完全的被自己控制,借此,他就能做很多事了。
其实最让林荒原惊讶的还是自己现在的身躯。
他的身体被摧毁的更彻底,这是不是自己原来的身躯也还未可知。
或许他日后也该搞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现在拥有的是不是原来的身体很关键。
因为他的身躯很特别。
但他都死而复生了,被毁掉的身躯是否也能凭空复原,尚不好说,他目前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亦不敢随意舍弃。
不然的话,只要意识能脱离,这天下就没有能困住他的地方。
前提是把所有力量都凝聚在意识里,那么无论他换了哪个身躯,力量都不会衰弱,甚至找到相对契合的,他的力量还能更强。
但要说契合,没有比他最开始的身躯更契合的了。
因此,他更得搞清楚现在的身躯是怎么回事。
目前这些倒是不急。
他需要先找到适合的目标附身,解决李浮生的事。
林荒原的意识已悄无声息到了苦檀。
他在四处搜寻着目标。
很巧合的目睹了姜望与荧惑、白娘娘等人的事。
但在此之前,他先注意到了韩偃。
要实际说起来,林荒原要附身谁,也没有什么必须的条件,例如邪念或者什么东西,然虽非必须,若有也肯定不是坏事,情况特殊的话,亦有好处。
而想发挥更多的力量,最基础的条件,就是需要灵魂与身躯的契合度够高。
能保证适合承载他的意识,接纳他的力量。
若是一脉相承的,相对来说就更合适。
但此时此刻此世间,他显然找不到一脉相承的人。
除了曾经被他附身过的姓李的。
然而哪怕韩偃不算无欲无求,可在灵魂层面,韩偃确实不是很合适,林荒原的目的还是想尽可能找到能够发挥更多力量的载体。
并非退而求其次的怎么都行。
再者说,被曹崇凛给困在国师府里的林荒原,自是见过韩偃。
抱着更谨慎的想法,他也不能直接找与曹崇凛很近的目标。
毕竟他不能确保,附身之后,曹崇凛到底能不能察觉到什么问题。
因为他的附身是很彻底的。
若非目标的意志极为坚定,被他俯身后,此人就完全的入魔了。
要么在意志坚定的同时,一身修为尽废,摆脱他的意识,要么就是像姓李的当年那样,把他踢出去,可古往今来,也只有姓李的一人做到了。
何况林荒原的力量还没有恢复,这是借着烛神的力量才意识脱离,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出更多问题,只能先避开没必要的风险。
但不得不说,韩偃自身的体质,确实还不错。
林荒原不免多瞧了一眼,注意力就被姜望、荧惑、白娘娘他们吸引。
然后他发现,白娘娘这个人也有一定契合度,相比起韩偃来更佳。
韩偃的身躯不错,灵魂层面的契合度很低。
但白娘娘的灵魂与身躯都有较高的契合度,距离完美当然还差得远,却也是他目前看到的很好的一个载体。
至于那个荧惑,他有些看不透。
好像对方的身躯也是抢夺过来的。
那毫无疑问,这个身躯的契合度与他就很低。
但荧惑的本身,却让林荒原颇有些在意。
可惜不存在相匹配的身躯,没有附身的必要。
哪怕这个身躯对荧惑来说,契合度已越来越高,可终究不适合林荒原,除非等荧惑把这个身躯彻彻底底的淬炼升华一番。
但目前林荒原肯定等不起。
随后,他的目光又放在了姜望身上。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姜望。
初见面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姜望的身上有姓李的气息。
但这次再见,那股气息似乎更浓了些。
林荒原暗暗想着,莫非姜望在自己被困神都的时候,又与姓李的见过面?
那岂非更进一步证明姓李的果然还活着?
李浮生与姜望,甚至包括那个也有姓李的气息的叫唐棠的所谓剑仙,都是其中的关键。
林荒原是说过李浮生与姓李的可能是同一人的话,但只是因为李浮生这个名字,可他自己也不能绝对证明是无误的。
相比姜望与唐棠,李浮生更关键是无疑的。
林荒原此时不由想到,要不要直接附身姜望呢?
念及此,他认真观察姜望。
但越看他表情越凝重。
因为他看不到姜望的灵魂。
准确地说,是他无法看穿姜望的灵魂,自然也就没有是否契合一说了。
这很诡异。
在他眼前,就像有一层迷雾,无论他拨开多少层迷雾,后面还是迷雾。
他头一回遇到这种事。
但姜望的身躯却能看得很透彻。
虽然有很高深的修为,也有着不虚武夫的体魄,可林荒原怎么看都觉得哪里怪怪的,明明体魄很蛮横,修为也高,但体质怎么这么差劲?
按理说,这种现象不应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啊。
体质差就是差,可体质差又怎么做到体魄蛮横呢,这不符合逻辑啊?
林荒原苦恼的思来想去,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姜望。
怪胎。
浑身上下哪里都透着一个怪字。
所以林荒原很果断的放弃了附身姜望,他怕出问题。
那么目标就只剩白娘娘了。
在白娘娘逃走后,林荒原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姜望与荧惑的事,他暂时没心思理会了。
到了白家小草阁,林荒原目睹了白雪衣与李害乱的对话,也看到了白雪衣残杀白家某人的画面,那反倒是让林荒原有些兴奋。
因为白娘娘或者说白雪衣,别管契合度是否完美,就这个做派,便很让他满意,白雪衣的内心深处,那股至暗的部分,也许能稍微弥补契合度上的残缺。
让两者的灵魂在另一个层面上深度契合。
但林荒原没急着出手。
等白雪衣回到小草阁,仅他独自一人,开始利用苦檀旧气运修行的时候,林荒原的意识便跨越了白雪衣的屏障,浮在了他的面前。
林荒原很好奇感受着冥冥中的气运。
没想到白雪衣忽然睁开了眼。
他自是无法目睹到林荒原的意识。
但他清楚,面前有东西存在。
便很警惕道:“是谁?”
林荒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白雪衣能发现他,或许是因为周围的气运。
但这些气运一直在小草阁里氤氲着,是动用了这些气运,且离得很近,白雪衣才能察觉异样。
林荒原若有所思。
看来对能掌控气运的人,他以后得小心些。
毕竟他现在的力量很微弱,纯粹凭借着烛神的力量,对比以往会有缺陷,在某些条件下能被发现,也很正常。
他是借着烛神的力量意识脱离,又不是彻底掌控了烛神的力量,有些事情,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这次意外,亦算给他提了醒。
林荒原没有回答白雪衣,而是直接意识附身。
但已有防备的白雪衣,却没能让林荒原一下就成功。
两股意识纠缠,林荒原仅是稍占上风。
这让林荒原意外的同时,也更喜欢白雪衣了。
“放弃抵抗吧,接纳我,你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也就无需忌惮姜望,我们一起踏临此世之巅!”
林荒原蛊惑着白雪衣。
但白雪衣怎么可能放弃。
他好不容易舒缓的心情,此刻又糟糕透顶。
甚至怒火中烧。
极端愤怒的情绪,竟隐隐把劣势转为优势,瞬间持平了林荒原的意识。
“哪来的渣宰,也敢夺舍我!”
白雪衣怒吼着,竟是一度压制了林荒原的意识。
但林荒原只是惊讶,丝毫不慌。
除了一开始就埋下契机,适合时候收取的目标之外,像白雪衣这类的,难度越高,最终得到的效果也会越好。
毕竟在意识附身这件事上,林荒原还没失败过。
因为在被姓李的驱逐前,也是成功附身了的。
白雪衣的抵抗程度,算是意外之喜。
只是喜归喜,认识到白雪衣的意志就够了,没有一直拖下去的必要。
而林荒原更清楚,抛开白雪衣自身的意志,气运的作用也很大,那股气运在护着白雪衣,让林荒原的行动难免会受到些钳制。
但他认为,这些问题不大。
有滔天的黑气在白雪衣的意识空间里沸腾而起。
把苦檀的旧气运直接阻隔在外。
林荒原好整以暇笑道:“这并非夺舍,而是赐你重生,此为莫大的机缘。”
白雪衣怒吼道:“放你的屁!”
林荒原说道:“我现在没法给你一一解释,等你接纳我的意识,自能明白,所以别做无谓的反抗了,放开身心,迎接你的新生吧。”
白雪衣声音低沉道:“能打败我的人很多,但让我甘愿服输的人,绝不存在!”
林荒原哦了一声,笑道:“是么,那现在有了。”
白雪衣怒声说道:“不管你是谁,给我滚出去!”
声浪在意识空间里四溢。
竟是形成一场风暴。
挤压着林荒原的意识,试图将其驱逐。
林荒原的意识被吹得飞来飞去,但始终都在白雪衣的意识空间里。
甚至林荒原还在夸赞,“真是了不得,虽然我的力量不复当年,可能把我驱赶到这种程度,你也算数一数二了。”
白雪衣却没再搭理他,反而在观察那些黑气。
“林荒原!”
白雪衣忽然叫出他的名字。
“是你没错吧。”
林荒原眸子一凝。
白雪衣轻笑一声,说道:“看来我没猜错。”
林荒原稍微沉默,问道:“我很好奇,你怎会知道我?”
白雪衣说道:“磐门的事,虽然我不在场,但亦知情,你那滔天的魔焰,世间仅有,或者说,相似的气息是有,可如此特别的,除了你,想来没有别人。”
林荒原看了眼意识空间的黑气,诧异道:“就因为这个?”
在他以前的认知里,魔气本来就是与世间别的气共存的,他的气息特殊归特殊,只要想藏也很容易隐藏,但他死而复生后的世界,好像很多东西都变了。
毕竟他刚醒来,打了一架,就被曹崇凛给关在了神都,就算对当世有些了解,也不够深刻,显然又是吃了常识的亏。
林荒原颇有些头疼,需要在意的地方还真多啊。
若不先了解现在的世界,指不定什么时候再出什么意外。
但只是被识出身份,倒也不影响什么。
改变不了白雪衣即将被自己附身的结果。
因此,林荒原笑了一声。
而白雪衣又说道:“是我让人把你从奈何海底的石头封禁里救出来的,你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恩人的?”
第五百七十八章 长辈晚辈
林荒原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白雪衣说道:“怎么,原是救了个恩将仇报的家伙?”
“但我得提醒你,我手底下有很多人。”
“除非你第一时间把他们全杀光,否则本该在神都的你,出现在苦檀,必会很快传到神都,甚至国师曹崇凛的耳朵里。”
“就算你夺了我的身躯,也难逃一死。”
林荒原挑眉,忽而笑道:“没想到,救我的是你啊,我们倒是真有缘分。”
白雪衣很平静说道:“我可不认为这是缘分。”
林荒原说道:“既然其中有误会,我也并非恩将仇报之人,那赐你机缘这件事就可以换个方式,至少我们能合作,小友就不必再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白雪衣救自己这回事,林荒原倒是没有特别的在意。
他更多在意的是白雪衣救自己的原因。
也像白雪衣说的,他附身后,若很快被曹崇凛知晓,就没了意义。
甚至被曹崇凛得知自己这个能力,以后会平添许多的麻烦。
而借着白雪衣救自己这件事,就确实可以换条路走。
毕竟白雪衣虽然合适,但也不是只有白雪衣可以选。
暂时放过白雪衣,或许反而更合适。
两人随后又说了什么,不为第三人知晓。
总之白雪衣还是白雪衣。
林荒原的意识也离开了小草阁。
他要再寻目标。
而因为荧惑搬炁的举动,本该与石竺一道的温暮白,选择了兵分两路。
联络暗探的事石竺来办。
温暮白则正式的在苦檀露面。
他的目的地就是炁之风暴出现的地方。
而此地,韩偃已经在了。
甚至还有别的不少人。
只是他们没能找出什么线索。
韩偃倒是察觉到了姜望的气息残留。
所以很干脆的又离开此地。
不论发生了什么,既然当时姜望在场,韩偃也就不必多费功夫了。
很不凑巧,温暮白没能与韩偃打上照面。
但凑巧的是,温暮白来了又走后,在某地正好撞见了吕奉闲与慕容。
当时可把吕奉闲给吓了一大跳。
还以为是碰到敌人了。
但等看清是温暮白后,他依旧吓了一跳。
温暮白怎么会在这儿?
慕容倒是很激动。
温暮白是两界司的执谕,更是国师柳谪仙的唯一真传弟子,两界司直属吕涧栾,虽然国师没有站队吕奉辕,但大殿下与国师的关系向来挺好。
毕竟除了曹崇凛,柳谪仙就是世间活得最久的人之一。
大殿下在柳谪仙面前是绝对的晚辈。
又因为是吕涧栾的长子,小时候没少被柳谪仙抱着。
那个时候甚至西覃都还没建立。
吕涧栾也还没有离隋。
正是在柳谪仙与吕涧栾很早就关系不错,或者说,与曾经整个吕族的关系都不错,也不会在后来帮助吕涧栾,更能成为最被覃帝信任的国师。
某方面来说,吕涧栾都是被柳谪仙抱着长大的。
反倒是后面的皇子,因境遇不同,柳谪仙就没抱过了。
柳谪仙这个人虽然活得很久,但其实没有多大的野心。
他就与正常人一样在生活。
有自己的子孙后代。
按理说,柳族应该是很强大的,毕竟有这么一位老祖在,事实上也的确不弱。
还是那句话,因为没有野心,不管子孙后代里有没有人存在什么想法,在柳谪仙的眼皮子底下终究翻不起来,所以柳族是个望族,但仅此而已。
吕涧栾能成事,不敢说柳谪仙占据多大的功劳,有前诸国的事,确实不需要柳谪仙多余做什么,支持吕涧栾的人就会很多。
但某些人能愿意帮衬吕涧栾,的确不能说与柳谪仙没关系。
例如裴静石。
柳谪仙再没有野心,他这么多年的人脉是在的,敬重他的更不在少数。
不论是成为剑圣前还是剑圣后的裴静石,对柳谪仙的尊敬,从来没变。
正因为柳谪仙的关系,有更多足够强大的人在帮着吕涧栾,再有些前诸国后裔,名门望族的支撑,才最终让吕涧栾得以成功。
而能被吕涧栾如此信任,除了这些事之外,也是因为柳谪仙别无所求。
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杀死曹崇凛。
因为曹崇凛灭了整个柳族。
吕涧栾也会竭尽全力的帮助柳谪仙做成这件事。
而这些事,大殿下吕奉辕都是一清二楚。
所以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笼络柳谪仙,除了知道不可能成功,也是认为多此一举,只需要保持晚辈与长辈的亲近关系就够了。
慕容身为吕奉辕的麾下,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亲近,只会在身份上做足该有的态度,但这不影响他见到温暮白时的激动。
实际来说,温暮白不是西覃三位殿下任何一方的人。
要说温暮白与吕青雉曾并肩作战过,但温暮白还是与自家小殿下吕青梧一块长大的呢。
对比去了剑宗后,很少再回来的吕青雉,就算姐弟俩的感情没变,温暮白在个人感情上也肯定更亲近吕青梧。
甚至王妃以前还想着撮合他俩。
只是吕奉辕的想法是顺其自然,没有特别强求。
事实上,两人更多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妹关系,确实没有别的想法。
当然,身为柳谪仙徒弟的温暮白,辈分自然很高,但这就是各论各的了。
反倒是近段时间,慕容有从吕奉辕的话里听出些别的意思。
是有想撮合吕青梧与姜望的念头。
大殿下为何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慕容没有问,只是姜望多次入覃后的事,他确实有所耳闻,亦清楚自家殿下有刻意结交。
慕容对姜望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或者说,以前磐门两朝会上,是敌对关系的时候,难免有些想法。
但世事终究在发生变化。
只是无论如何,温暮白入隋,是让慕容很彻底松了口气的。
现在倒不是计较温暮白更站在哪一方的问题。
他要做的是,要把在隋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吕奉闲的问题都告诉温暮白。
这也是吕奉闲为何在见到温暮白后,很慌的原因。
但没等慕容讲清前因后果,吕奉闲想好怎么辩解,小鱼就找了过来。
第五百七十九章 挥剑绝技
小鱼找到吕奉闲与慕容还真是颇费了些功夫。
也在吕奉闲两人确实很会藏。
但毕竟始终都在苦檀。
小鱼是锲而不舍,总算寻到了蛛丝马迹。
而硬要说起来,小鱼也算是借着温暮白,碰巧才能这么快找来。
这倒是给了吕奉闲能转移话题的机会。
他很慌的指着小鱼说道:“温执谕,快拦住她,她要杀我们!”
这个时候,鳞儿是生是死,已经不需要怀疑了。
毕竟那么久的时间,鳞儿都没联系他,现在小鱼更是追了上来。
鳞儿怕是凶多吉少。
但吕奉闲顾不得悲伤。
虽然鳞儿与孟豁这两位培养多年的左膀右臂都折在了隋境,是很难受的事情。
可现在吕奉闲也只能关心自己。
而温暮白转头看向小鱼,微微蹙眉。
小鱼的脸色也很凝重。
毕竟面对的是温暮白。
但小鱼没有退走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出现了。
现在的她已今非昔比。
不敢说能赢温暮白,她想着总该有一战之力。
而这更是实战汲取经验的极佳对象。
哪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就算打不过,也得打一架再说。
小鱼的资质确实惊人,是武夫一系里不世出的天才,一朝破境,就能在宗师巅峰里拥有不凡的战力,但澡雪巅峰修士也分强弱。
除非小鱼真正踏临极巅,否则在温暮白、韩偃这一类的人物里,仍难占到优势,但至少,小鱼有此一战的决心,且无惧无畏。
她甚至没有一句废话,握着姚观海为她夺妖骨找名匠锻造的剑,以雷霆之势攻向了温暮白。
武夫的怪力,让她发挥到了能发挥的极限。
周围是雷声轰鸣。
咔的一声。
小鱼已至温暮白的面前。
两把剑狠狠相撞。
温暮白出剑算得上很仓促。
是在小鱼到了近前时才拔剑。
但却很轻松的就挡住了小鱼的砸剑。
温暮白的炁很浓郁且浑厚,纵使宗师巅峰的怪力,更在近距离,也没能破开。
而这本来也在小鱼的意料之中。
她毫不犹豫抬脚,身子悬空,撤剑的同时,又猛地踹向温暮白的剑。
武夫的气血顷刻爆涌。
让得受伤的慕容以及吕奉闲都被迫的后撤。
慕容惊讶道:“此女好强的力量!”
他意识到,就算自己在巅峰状态,也得在极认真的情况下才能接得住。
小鱼的战力起码要比孟豁高了两三筹。
除此之外,他更感叹温暮白的实力。
直接硬接宗师巅峰武夫的一击,不仅毫发无损,甚至退都没退一步。
换作别的澡雪巅峰修士,就算不死,也得被小鱼打吐血。
再寻常些的澡雪巅峰,恐怕瞬间就得没命。
毕竟这场对招,武夫更占优势。
吕奉闲没有跟着惊叹。
他在苦思怎么向温暮白辩解慕容的问题。
想骗温暮白不会像骗慕容那么容易。
这可真是很糟糕的局面。
他甚至都想支持小鱼打赢温暮白,这样就不用解释了。
但这显然不太行。
温暮白要是死了,那对西覃的损失太大了。
且没了温暮白,谁来挡小鱼?
吕奉闲很是苦恼。
上苍能不能再眷顾我一次?
上苍会不会眷顾吕奉闲不知道,但小鱼的攻势已愈加激烈。
“铮铮挣......”
剑身震颤着,卷起周边风云涌动。
更清脆悦耳的剑鸣声随即响起。
小鱼的招式很简单。
是她长此以往练习的挥剑。
所谓大道至简。
被姜望拿来蒙骗小鱼的‘绝学’,实则只是简简单单的挥剑,竟真有被小鱼给练成绝技的意思。
配合着她霸道的宗师武夫的气血,简单的挥剑,亦彰显极恐怖的怪力。
要说别的经验不足,但挥剑这件事,小鱼绝对是造诣甚深。
因而更能发挥出打破极限的力量。
但想以此对温暮白造成威胁,显然没那么容易。
不过小鱼的挥剑也确实让温暮白叹为观止。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挥剑,却能发挥出极强的力量。
虽然在强者眼里,举手投足都能是杀招,根本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手段,但终究也是依赖于自身的强大,否则一个废柴,怎么也不可能一剑劈死一位强者。
小鱼的简单挥剑,却好像能增强她的力量一样。
那按理说,就不该是简简单单的挥剑。
但温暮白又实在瞧不出这一剑的奥妙。
他只能惊叹此女子了不起。
可惜小鱼不能一剑给自己造成伤害,那么这一剑挥多少次都没有意义。
而且凭此一剑的力量来看,温暮白也不相信小鱼能挥动多少次。
他是能接住宗师巅峰武夫的近攻怪力,但不代表他愿意一直接。
所以找准机会,还是拉开了距离。
并反手一剑,开始回礼。
剑气纵横呼啸,瞬间抵到小鱼面前。
而小鱼凭着蛮横的气血,硬是持剑从温暮白的剑气里冲了出去。
再次挥剑进攻。
温暮白不禁挑眉。
他二度拉开距离,避开了小鱼的挥剑。
扬手便是剑气风暴。
摧枯拉朽的轰击向小鱼。
而小鱼依旧是以挥剑的方式破解此招。
一次挥剑没能击溃风暴,那便再挥一剑。
温暮白有些错愕看着小鱼持续挥剑,明明两股力量相差很大,但随着小鱼的挥剑,剑气风暴居然在衰弱,直至被小鱼的剑彻底斩碎。
等温暮白回过神来。
小鱼已悄无声息再次拉近了距离。
袭向他的当然还是挥剑。
但相比之前的,小鱼挥剑的力量,竟是变得更强了。
温暮白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他也没功夫细想太多。
连忙提剑拦截。
轰的一声。
实在是温暮白分神了。
这一次,直接被击退数步。
但小鱼的挥剑没有停。
她就好像完全不累一样。
哪怕温暮白已经很及时在躲,右脸颊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
温暮白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受伤。
观战的慕容更是震惊。
唯独还在苦思冥想的吕奉闲,没有在意到这些。
小鱼是乘胜追击,瞬息就挥出数百剑。
而愣神后的温暮白,也眸子骤凝。
周围霎时狂风大作。
更耀眼的剑气呼啸而出。
小鱼的数百剑被摧枯拉朽的崩碎。
第五百八十章 因为起风了
认真起来的温暮白,仅是一剑,便彻底败了小鱼。
但能让温暮白认真起来,也足可见此时的小鱼确实今非昔比。
温暮白是压境不破,底蕴深厚,一朝破境,便厚积薄发。
而小鱼是确确实实正常修行刚破境没多久,凭借的纯粹是她在武夫里不世出的绝高资质,等她在此境里打下坚实基础,武力毫无疑问又能再攀一楼。
事实上,在与温暮白的战斗里,她不断汲取着经验,战力已无形中在增涨着。
说小鱼是妖孽,丝毫不为过。
但小鱼自己却很不满意。
因为她竭尽全力也只是在温暮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这对她来说,就是败得很彻底。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得看从哪方面来说了。
至少在温暮白的眼里,他深深记住了小鱼这个人。
就连慕容都伤不了他,小鱼却能做到,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温暮白转眸看了眼吕奉闲与慕容,随即又看着小鱼说道:“我们是为李浮生而来,这并非秘密,也无需隐瞒,但你们借此杀我们覃人,就很不妥了吧。”
他指着吕奉闲说道:“何况站在这里的是我们西覃三殿下,你可知后果是什么?还是说,你们隋帝已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小鱼说道:“是他们先杀了我们的人,是否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应该问你们自己,提个醒,他们杀的是武神祠的人,张武神什么脾气,你应该清楚。”
温暮白皱眉。
张止境最护短,世人皆知。
这位隋国的第一武夫虽然曾经败给西覃的第一武夫,但那一战其实并未被瞩目,所以实际怎么打的,并没有多少人清楚。
而这不会成为张止境被看低的理由。
毕竟曹朴郁与张止境是世间唯二的陆地神仙。
除了极少数的大物,谁敢与拥有绝对怪力的陆地神仙抗衡?
能打赢也不敢轻易去打,除非有自信能碾压。
尤其张止境打架是不要命的,打不打得赢都是其次,谁也不想招惹这种人。
看似小辈的纷争,似张止境这般人物,按理说不会插手,但因为是张止境,他肯定得插手,哪怕只是很小的事,张止境都有可能亲自出面讨公道。
不被张止境知道还好。
否则麻烦肯定不少。
小鱼提及张止境,确实让温暮白不得不在意。
他转头看向慕容,皱眉道:“怎么回事?”
慕容说道:“那就得问我们的三殿下了,我刚赶过去就见三殿下与人动起了手,我上前帮忙,至于怎么起的冲突,并不是很了解。”
他是纯粹在讲事实。
吕奉闲愣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
嗯?
已经打完了?
见温暮白在看着他,吕奉闲倒也是好整以暇的说道:“自入隋后,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是意外碰见有人在找李浮生,并加入一块找。”
“可那些隋人却觊觎我麾下鳞儿的姿色,意图不轨,我承认是有些冲动,但自认无错,而且我以为,拼命护我的鳞儿,也已被这位姑娘给杀了。”
“希望温执谕能明鉴。”
他的姿态是放得有些低。
但也表达出了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慕容是的确不知前因,倒是没有妄加推断的驳斥吕奉闲,只是保持沉默。
他不会做一些毫无证据就攻击吕奉闲的行为。
这是他的原则问题。
而温暮白的内心里自然还是更会向着自己人,但他仍是问了小鱼一句,“敢问姑娘,三殿下之言,是否属实?”
对此,小鱼还真不清楚。
毕竟她是得到武神祠武夫的求救才赶过去的。
根本没来得及细问前因后果。
她只是说道:“我不知,但我不信,他们会觊觎那个鳞儿姑娘的姿色。”
温暮白说道:“也就是说,姑娘亦没有证据,具体的情况我同样不清楚,但站在这里的是我们西覃三皇子,姑娘要杀他,还得多想想后果。”
“虽然双方都有死伤,却也不能说就此不了了之,我们应该好好商谈如何解决,查明事实真相。”
“是你给我们三殿下一个交代,也是我们给你们武神祠一个交代,而不是尚无了解,就打生打死。”
小鱼说道:“很简单,读取他们的记忆,真相自然大白。”
温暮白笑道:“这虽然的确是很简单的办法,但姑娘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便想读取我们三殿下的记忆,并不合适,若事实并非如此,就是对我们三殿下的无端伤害。”
搜魂一术,按情况来说,确实鲜少出现实际的伤害,却不代表完全没有伤害,修为越高对弱小者的伤害才会越低。
哪怕是很微小的损伤,吕奉闲的身份摆在这里,搜魂这件事,都不是轻易能做的,温暮白担不起责任,甚至都不是吕奉闲自己愿不愿意的问题。
只有覃帝吕涧栾才能决定。
除非对方能拿出相对合理的证据,过错方确实很大可能是吕奉闲,才能另说,否则此事不能轻易退让,一旦出了问题,谁也承担不起。
小鱼倒也没有执着非得读取吕奉闲的记忆,转而指着慕容说道:“那他总该没问题了,他说自己不知情,未必没有撒谎。”
慕容说道:“我问心无愧,尽管来搜。”
但吕奉闲不乐意了。
单纯只是隋人的事,读取慕容的记忆,确实无所谓,可吕奉闲不能保证,会不会顺便给读取出点别的什么,例如他与慕容之间发生的事。
万一给瞧出点什么,对吕奉闲不利。
毕竟慕容是对他怀疑,更多也在鳞儿偷袭,吕奉闲能狡辩,但局外人若是从头看到尾,怕是很容易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才必须得杀了慕容,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慕容自己说出来,跟被直观的读取记忆,又有不同。
后者呈现的会更清晰。
当然,这两件事吕奉闲都不希望发生。
但吕奉闲深知,此时忽然极力反对的话,就算温暮白不说什么,心里也会明白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且小鱼亦能有说法。
吕奉闲知道,艰难的时刻还是出现了。
可他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有奇迹发生。
他现在的心思可谓电转。
无论他给出的理由是否合理,只要反对读取慕容的记忆,都会构成怀疑。
那么如何把质疑降到最小才是关键。
想彻底的完美解决问题,显然不太可能。
他总不能指望着天命眷顾,自然化解。
反对已是必然,问题是以什么理由反对,才能把被怀疑的成分降到最小。
只要有说法能扯开,那么稍被怀疑,是能接受,或者说不得不接受的事。
眼见慕容已上前去。
温暮白似也同意。
吕奉闲很急,然后急中生智。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在场能读取,或者说能够读取一位宗师巅峰武夫的记忆的只有温暮白。
因为武夫没有这个能力,小鱼是肯定办不到。
但再怎么说,温暮白是覃人。
小鱼能相信让温暮白读取出来的记忆是没问题的?
吕奉闲想着,小鱼应该不会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吧?
除非她是真的单纯到这个地步。
但念及此的吕奉闲也不再那么急。
在最后关头出言反对亦不迟。
若是小鱼先提出异议,他正好可以暂时置身事外。
所以他死死盯着小鱼。
见小鱼好像在思考,他心里稍微放心。
某方面来说,吕奉闲确实有些被天命眷顾。
毕竟若非对某个人很信任,让他们一伙的人互相证明,且不论是否真能证明,关乎人命,又是敌对关系,哪能如此草率,半点戒心没有?
且小鱼是单纯,但不傻,何况长久以往背负着深仇大恨,实际又能单纯到哪去,她跟温暮白又不熟,凭什么信任对方?
因此在温暮白要读取慕容记忆的时候,小鱼说道:“我说要读取他的记忆,可没说要让你来读取,不论你是否知情,你的身份就不合适。”
吕奉闲闻言长松了口气。
但他的危机并没有彻底解除,慕容不死,类似的情况还会发生。
甚至可能很快就会再发生。
等小鱼的事情解决,她人离开了,慕容就又该发难了。
吕奉闲是绞尽脑汁在想着怎么能尽快把慕容给弄死。
小鱼能把事情闹得更大些,多引来些人,把温暮白的注意力分散走就好了,或者说,借着小鱼的手,杀死慕容。
现在杀死慕容的计划已是迫在眉睫。
吕奉闲必须想尽一切能想的办法,哪怕冒着些风险,也要确保能杀死慕容。
前面再怎么失败都无所谓,但此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因为往后就没机会了。
等解决了后顾之忧,他再跟着温暮白,就能保障自身安全。
一切便都能回到正轨了。
想到这里,吕奉闲给自己暗暗鼓劲。
成败在此一举。
但他肯定不能当着温暮白的面搞什么小动作。
好在小鱼的问题不会那么快有结果,他还有时间。
“此地只有我们在,姑娘还能有何人选?”
“我温暮白的为人,有目共睹,若错不在覃,我自当据理力争,甚至不惜打他个昏天黑地,若错在覃,我也不会故意偏袒,只会实事求是。”
小鱼说道:“那我可不敢保证,最好还是找个第三方来,哪怕你把他的记忆直接呈现出来,我只是武夫,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从中作假。”
温暮白说道:“要么是隋人,要么是覃人,哪有什么第三方,难不成你要找妖怪来么?”
小鱼说道:“只要找个修为对等的,你们一块读取记忆,能证明得到的信息是一样的就够了。”
温暮白笑道:“这样也好,但你要找谁呢?若是韩偃在苦檀的话,他或许很合适,正好此事了结,我还能再与他打一场。”
小鱼说道:“韩偃的确在苦檀,可要把他找来,需费些劲,何况等我去找人,你们跑了怎么办?”
温暮白说道:“你无论找谁来都一样,我保证不会跑,若是跑了,不也就坐实了有问题,你就大可寻来韩偃,直接找我麻烦,所以无需担心。”
小鱼说道:“我有更合适的人选,而且我也不需要离开去找人。”
温暮白诧异道:“那我很好奇你想找谁,莫非是有法器能直接联系?”
小鱼说道:“法器是有,但用不着。”
她直接掏出了一张符箓。
温暮白与慕容面面相觑。
吕奉闲也有些傻眼。
这是几个意思?
拿符箓能唤谁来?
就算真唤来了,你确定唤来的是人?
小鱼说道:“此符是张天师的真传弟子画的。”
温暮白问道:“所以呢?”
小鱼笑了笑,扬手燃了符箓。
符焰化作一个望字。
冲天而起。
转瞬消失无踪。
温暮白皱眉呢喃道:“望?是望炁符?这有什么用?但望炁符好像不是这么使的,可既然是张天师真传弟子的手笔,此符想来没那么简单。”
要说符箓,温暮白还懂不少。
毕竟两界司里有西覃第一天师在。
但找人的符箓是有,叫人的符箓,他好像没怎么见过。
毕竟修士可以心声传话,武夫也能借用法器,只要另一方的手里也有法器,没必要再画制此类符箓,何况如果距离很远的话,一般的天师,也画不出来。
短距离的话,更用不着符箓。
不是叫人这件事稀罕,而是用符箓叫人,确实少见。
反而以符箓沟通神明这件事,更常听闻,只是在当世,正神已然稀少,沟通妖神更是罪过,天师们才不怎么再用此法。
温暮白心想,她不会真的是用符箓在沟通神明吧?
让一尊正神出面搜魂?
这未免也太大排场了。
若是张天师出手还比较可信,哪能随便一个人拿着符箓就能办到这种事?
毕竟此法的基础在符箓,但不是全然靠着符箓,这只是能与神明沟通的媒介。
当今天下,也就只有张天师与诸葛天师两个人才能办得到吧?
能画出此符箓与能让正神出面是两回事。
但随即温暮白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因为起风了。
温暮白蓦然抬头。
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第五百八十一章 姜望的望
吕奉闲都惊呆了。
真有人来了?
温暮白的面色却很凝重。
因为那道从天而降的身影很熟悉。
望......原来是姜望的望。
场间尘土飞扬。
狂风肆意。
那是姜望落地造成的声势。
他自己倒不意外。
因为小鱼的这张符箓,是一开始姜望拜托赵汜画的。
或者说,是让赵汜尝试画的。
虽然姜望可以留下气息,在目标遇到危险时,他就能感知到。
但为了更有保障,不仅是小鱼,他想着能让己方更多人都能主动的最快求援。
所以赵汜的符箓是有指向性的。
是有明确的锚点,也就是不限距离的锁定姜望。
这当然需要姜望的配合。
第一张符箓画制成功,姜望是全程在场的。
后续赵汜再画更多,姜望就没管了。
而这第一张符箓便给了小鱼。
赵汜已离开神都,所以小鱼手里也只有这一张。
但因为有阴阳鱼的法器,小鱼随时能找赵汜要,通过法器,瞬间就能传送到小鱼的手里,也没有浪不浪费的说法。
姜望此时此刻倒是的确没注意到这里,所以忽然看到小鱼的符箓,姜望立即就赶了过来,都没来得及先投来视线,看看怎么回事。
而不得不提的是,小鱼的忽然求援,倒也变相的帮了梁小悠一把。
死了但没有完全死的荧惑,依旧以梁小悠的身份活着。
可毕竟死了一次,修为几乎跌落到澡雪境,导致梁小悠的状态很不好。
但只是快跌落到澡雪境,对荧惑来说,算得上意外之喜。
毕竟境界没有跌落的更狠,比祂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只是莫名其妙的梁小悠忽然像受了重伤一样,很难不被魏先生他们注意到。
梁小悠是找理由糊弄了过去,可等姜望回去,尤其是在刚杀了荧惑,见到梁小悠的状态,因为并无直接的联系,姜望虽没能怀疑什么,确实感到一些困惑。
要不是因为小鱼的求援,姜望再多瞧瞧,保不齐看出点什么。
毕竟梁小悠或者说荧惑的状态,正处于最不好的时候。
这一耽误,荧惑有了更多能遮掩的时间,就算是姜望,也很难再看出端倪了。
而此时的姜望自然想不到这些,也没功夫想别的。
刚落地,便是杀意涌现。
慕容及吕奉闲瞬间就感到窒息。
甚至本来就伤得很重的慕容,没忍住直接吐了口血。
吕奉闲也是脸色惨白。
温暮白都没能安然无恙。
毕竟两人相差着一个大境界。
姜望因担心小鱼,也没有刻意收着。
若非很快看清眼前的情况,收了杀意,别说慕容与吕奉闲了,单凭这股来自画阁守矩的杀意,都能重伤甚至要了温暮白的大半条命。
姜望扫了眼吕奉闲与慕容,微微蹙眉。
再看了温暮白一眼,随即转头看向小鱼,问道:“怎么回事?”
小鱼已是许久未见姜望,颇显激动。
但毕竟在武神祠里磨砺了一段时间,得到张止境的言传身教,她很快就冷着脸把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
姜望闻言,神色有些怪异。
吕奉闲的事,不说被他全程目睹,也确实大多都被看在眼里。
包括了那些隋境修士以及小鱼出现杀鳞儿的事。
他本意是不想管,没想到还是摆在了面前。
小鱼是想为武神祠的武夫报仇,这自无问题。
姜望也没有阻止的理由。
但他得考虑吕奉闲是吕涧栾的儿子,他和吕涧栾还有合作,正进行到更深一步的程度,按理说,他是没必要介入。
可目前来说,姜望是否介入,就得看小鱼的态度了。
杀是不好直接杀了吕奉闲,否则与吕涧栾的合作容易出问题,毕竟他在西覃,还需要吕涧栾的帮忙,就算吕涧栾仍愿意帮忙,那他更不好做得太过分。
这是人情世故的问题。
但小鱼若是不想放过他,姜望也只能把合作的事先抛一边了。
主要是小鱼自身没出事,否则什么合作不合作的,姜望哪还会在乎。
“姜先生。”
温暮白稳定了心神,压下了心里的震惊,揖手说道:“原来这位姑娘是你的人,此事惹出姜先生与张武神两个人,已然不是小事,但依旧得以事实说话。”
“三殿下的身份摆在这里,搜魂一事,我想姜先生能够理解,慕容也是当事人,虽然他可能确不知前因,难以获悉真相,搜魂一事还是要进行。”
姜望说道:“搜魂就不必了。”
温暮白挑眉道:“姜先生的意思是?”
姜望看了眼小鱼,见小鱼并无任何意见或神情的变化,就转头看向吕奉闲,笑道:“当时的事,很凑巧,我有看到。”
此言一出。
吕奉闲瞳孔一震。
他一开始或许不知姜望是谁,但从温暮白的称呼,以及姜望的那张脸,也能很快意识到,尤其姜望曾在玉京出现,他亦不是没在意过。
只是除了姜望与苏氏一族的关系,以及覆灭几家世族的事,剩下的就都是听闻,但就姜望能直接入宫面圣,据打探是与陛下相谈甚欢,那便惹不起。
姜望的实力是一部分,自己父皇的态度又是一部分。
如果当时的事,真的被姜望目睹,他肯定是不可能把姜望给灭口的。
吕奉闲整个人都麻了。
这还想什么解决办法?
这不玩完了嘛?
而姜望又转头看着小鱼问道:“你是想让他死,还是怎么着?”
听见这话,吕奉闲更是脸色惨白。
温暮白皱眉说道:“难不成事实果真错在三殿下?”
姜望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小鱼。
小鱼是肯定不知道陈景淮有什么想法。
哪怕因为鱼府灭门的事,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是陈景淮,但毕竟涉及隋覃两国,真要因为西覃三皇子的死,再起战乱,最先倒霉的是百姓。
小鱼不希望更多人家破人亡。
或者说,在得知吕奉闲的身份后,她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
吕奉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就算暂时不能杀吕奉闲,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所以小鱼说道:“不用他死,但得跪下,磕头直至晕厥为止。”
第五百八十二章 记忆如镜
吕奉闲是西覃的三皇子,要他磕头直至晕厥,此番羞辱比死还重。
他拳头紧握,牙齿都差点咬碎了。
在隋境下跪,有损的更是覃皇室甚至整个西覃的颜面。
他这个皇子回到西覃还如何自处?
若是没有能绝地翻盘的机遇,谁会选一个给隋人下跪的皇子继位?
温暮白的眉头亦是紧锁。
甚至慕容都有些无法接受。
因为这不仅仅是吕奉闲自己的问题。
他看向了温暮白。
温暮白很认真的说道:“按理说,姜先生说过错在三殿下,确实应该可信。”
“但且抛开修为的事,姜先生也是个年轻人,那位姑娘能以符箓唤来姜先生,想来更是关系匪浅,我不得不考虑姜先生话里的真实性。”
“退一步说,姜先生确实很公正,只是道出事实,可我毕竟是覃人,三殿下有错,我不会刻意偏袒,但磕头直至晕厥这件事,我觉得还要再商量一下。”
“当然,姜先生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你身为一方的大物,更是世间最年轻的大物,都有权惩治无论隋覃哪一方的皇子,不过也要注意分寸。”
“这是我身为覃人,更是臣子,不得不说,不得不在意的问题,希望姜先生能够理解,除此之外,剩下的,我绝无二话,也无权再干涉。”
温暮白也算直言,说一千道一万,他不可能完全丝毫的不偏袒覃人,但也只会做力所能及的事,不会颠倒黑白,他需要尽可能的保住覃皇室的颜面。
或者说,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不论姜望有多年轻,大物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温暮白可以挑战姜望,但在别的事上,他没资格,也没实力与大物对着干。
画阁守矩、神阙是代表着世间的最巅峰。
这不是简单的有没有特权的问题。
实力就足以打破诸多规则。
何况世间对此等大物的约束虽有,但也确实有限。
若谈正事,温暮白没资格,只有他的老师,同为大物的柳谪仙才行。
别管其他的什么,至少浅层的身份是对等的。
好比说,大物犯了很严重的事,那也得是同为大物或隋覃的皇帝亲自出面解决,剩下的人都没资格介入,甚至搭话。
因此就算姜望在撒谎,愣说错在吕奉闲,温暮白自身的傲气以及柳谪仙弟子的身份,能据理力争一番就是极限了,多的,哪怕他想,也做不了。
所以温暮白其实都已经不在意究竟错在谁了,他只想保住吕奉闲的命,保住覃皇室的颜面,尽快把这件事情回禀西覃玉京。
除此之外,姜望要惩罚吕奉闲,在不得不接受的范围里,他就只能保持沉默。
对此,温暮白也很无奈。
他实际意义上的真正与姜望接触是在磐门两朝会。
那个时候,与姜望有关的,传言最广的,还是弱冠澡雪。
但事实是,姜望早已破入澡雪巅峰。
韩偃压境不破多年,也在磐门两朝会的时候,选择了破境。
只从表面看,温暮白的压境不破,像在效仿。
但除了锋林书院首席掌谕,温暮白一直以来都是西覃年轻辈的第一人。
他在破境一事上,有与韩偃共同的观念,那也是他们双方最好的路。
可如果也在磐门两朝会上跟着破境,那就是真的在走韩偃的路了。
何况温暮白很清楚自己的契机没到,所以他没有选择破境,而是继续压境。
因此,他与姜望的首战,败了。
但他并未觉得有什么。
可毕竟是世间数得着的天才。
他终于等来破境的契机,瞬间就弥补了与韩偃的差距。
同何郎将一战,更能证实,他的破境,战力的增涨,史无前例。
然而,在此之前,姜望莫名其妙的居然成了大物。
不仅再次超越他,更是把韩偃与何郎将等一并甩在后面。
要说温暮白无丝毫想法,自然不可能。
但事实摆在眼前,温暮白能做的就是追赶,乃至跨越。
同为年轻一辈,甚至姜望比他更年轻,心里怎么会没有落差感。
只是对真正的骄傲的天才来说,这更是动力。
他没有非得挑战或找姜望的麻烦,目标依然放在韩偃的身上。
毕竟路要一步一步走。
姜望是天赋异禀,还是得了无上仙缘,都与他无关。
除了一开始的难免心思动乱,后面始终都是这么想的。
但等真的见到姜望,感受到姜望仅凭杀意就能伤他的可怕力量,温暮白很难再做到无所谓。
若是老一辈的大物,倒是真的还好。
可谁让姜望是年轻一辈呢。
温暮白是因为柳谪仙徒弟的身份,辈分很高,但不论自身怎么样,在整个人间里论,当然都属于是同辈的年轻人,他的实际年龄摆在这儿。
所以此刻的温暮白,心情是很复杂的。
可以说,姜望直接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
再说大物之间怎么掣肘,那也是之后的事。
姜望此刻非得杀他们,谁也挡不住。
不仅是修为,更是大物的身份摆在这里,温暮白都不得不低头。
但低头归低头,温暮白却不会畏惧。
他该做什么,依旧会做。
姜望则是微笑说道:“我能理解,你想要确凿的证据,我也可以给你,至于让吕奉闲磕头一事,我说了不算,你说了更不算。”
反正只要留着吕奉闲的命,剩下的,姜望没有帮其隐瞒的义务。
他话落,便直接伸手。
摄取了吕奉闲的记忆。
甚至吕奉闲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他等待的最后机会,终究是从指缝间溜走。
从他入隋后,直至现今,发生的所有事,皆如镜一般,一一呈现在温暮白等人的眼前,不说事无巨细,该有的主要事件都在。
吕奉闲瞪大了眼睛,额头青筋暴凸,脸憋得通红,喉咙里沙哑嘶喊着,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画面的呈现。
算是多数事件经历者的慕容,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身在局中不得知,以局外人再看,慕容不得不感到羞愧懊恼,自己居然被戏耍至此!
第五百八十三章 如临大敌
姜望收手握拳,如镜的记忆画面消散。
吕奉闲也似烂泥般瘫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喘着气。
姜望笑道:“真相已经很清楚了吧。”
温暮白的脸色很凝重。
不止在与隋人的纠纷一事。
更在目睹了吕奉闲如何计划坑杀颜亦珺,想以孟豁嫁祸给端王,再试图杀慕容的等等事件里,本来嫡争很正常,都是各凭手段,无论用什么手段。
但有些手段是肯定不会摆在明面上。
何况吕奉闲是在隋境里行事,还被姜望给全程目睹了。
最关键的是,没人想到三皇子吕奉闲居然也有争夺的心思,甚至尤为重。
可见以前的吕奉闲隐藏有多深。
结果在隋境一败涂地。
若是成功了,那前面都用了什么手段,自然就不重要。
但败露了,吕奉闲的下场就显而易见。
何况是栽到姜望的手里。
最起码,那个位置,他肯定无缘了。
慕容很气,却反而平静的看着吕奉闲,说了一句,“殿下好手段。”
吕奉闲低眸喘着气,他能说什么呢?
他甚至都没了害怕的情绪。
温暮白是长出了一口气。
前面小鱼说担心他会在读取记忆的时候使手段作假,记忆作假是能做到,但哪会那么容易的随随便便就作假呢,不得需要时间么?
就算姜望的修为更高,但他摄取记忆更在一瞬间。
所以记忆画面呈现出来的真假,根本不需要考虑。
温暮白现在只觉得很难办。
无论吕奉闲怎么样,至少还得保住他的命。
带回西覃,交予陛下处置。
至于别的,例如磕头这些事,温暮白就不知道该怎么讨价还价了。
能说的他前面都已经说了。
温暮白现在只能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姜望说道:“你们自家事,我就不管了,现在,三殿下是吧,还站着作甚?”
他笑眯眯的看向吕奉闲。
吕奉闲浑身一颤。
他很愤怒。
但也只能愤怒。
因为他知道反抗的结果是什么。
无能狂怒是一回事,可也只能在心里。
若是表现出来,他的形象会变得更糟糕。
他当然不可能甘心真的彻底的一败涂地。
仍想挽留自己的脸面。
可现在似乎别无选择。
他已经很谨慎,躲过了一灾又一灾。
结果却有更大的灾悬在头上。
他感到很是颓然。
此行的遭遇,是真的很不好。
他很后悔。
明明在西覃隐藏的很好。
不该在隋境做一些多余的事。
哪怕对他会有很多的好处。
但其中也有很大的风险。
他以为能把控好。
结果不然。
相当的糟糕。
温暮白不得不揖手说道:“三殿下的过错,已无需多言,下跪一事,我也无以反驳,但不知跪至晕厥,是否能再商量?”
“毕竟以他的修为,跪很长时间也晕不了,总不能在这儿跪个三年五载,他的惩罚,回到西覃后,陛下自会发落,姜先生亦可亲自监督。”
的确,若非故意装晕,让一位澡雪修士,跪到晕厥,哪怕修士的体魄远不如武夫,但精神意志是很高的,真就跪个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晕。
虽然其间被无数人围观议论的耻辱,会更进一步压垮他,可想得到最终结果,亦需要很久。
姜望没有搭话,而是看向小鱼。
温暮白见此,便又朝着小鱼揖手说道:“我们无论如何都会给武神祠一个交代,也是给姑娘一个交代,惩罚可以不变,只希望量可以变一变。”
“事后回到西覃,我亦会如实禀报,绝对让姑娘满意。”
小鱼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那就各退一步,让他三跪九叩,你们也即刻回覃,此事就暂时告一段落,但这件事我也会如实告知给武神。”
让张止境知道这件事,无疑又会横生一些麻烦,可温暮白已经做的够多了,他深知再讨价还价,一样很麻烦,便点头说道:“我同意。”
至于即刻回覃,等于放弃找李浮生,温暮白也没办法。
他只能尽快把吕奉闲带回去,看看能不能及时再回来。
既然已经有了最终解决的答案,温暮白就不再想别的,转头看向吕奉闲说道:“殿下,事已至此,我们都别无选择,何况的确错在你,干脆点吧。”
姜望眯眼看着吕奉闲。
他是目睹过吕奉闲直接给李浮生下跪拜师的,虽然这是两码事,但当时吕奉闲也不能确定李浮生的身份,显然为达目的,吕奉闲是不那么在乎的。
姜望也很好奇,极尽羞辱的三跪九叩,他是否仍能毫不犹豫。
毕竟这与拜师下跪截然不同,哪怕可能拜错了人。
吕奉闲很挣扎。
或者说,他已经挣扎很久了。
他此刻没想别的。
只想着储君的位置,到底还能有什么办法,继续拥有竞争的资格。
他唯独没有想的,就是夺权。
吕奉闲并非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而是想了一下就直接放弃。
应该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成功。
否则已经活了那么大岁数的吕奉辕,怕是早那么干了。
吕奉闲只想过一次,就再也没想过,更别说去做了。
覃帝吕涧栾自身就是澡雪巅峰的大修士,不提处在前列,也是很强的那一类,单就柳谪仙往那一站,除非找来多个大物,否则宫门都进不去。
在三位皇子里,势力最弱的吕奉闲,凭什么有自信敢动这念头?
除了讨好覃帝,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没有别的办法。
无论隋覃哪一方,夺权这种事,都很难出现。
武力值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缺少这一部分,你计划的再周全,再是完美,也屁用没有。
吕奉闲没自信能让剑圣裴静石站在他这边。
就算裴剑圣有掺和朝堂的想法,也只会帮着吕青雉。
吕奉闲更清楚,锋林书院的院长虽是熊骑鲸,且熊院长也是大物,但站在背后的是覃帝,所以锋林书院肯定不会帮任何一方。
而不能不提的是,吕奉辕之女吕青梧居然成了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弟子。
偏偏这位锋林书院首席掌谕有自己的规矩,甚至熊院长有什么事也只是与她打商量,从来没有命令过,就不能不在意,这位首席掌谕会不会以个人出面。
只有他这个三皇子,虽然秘密的积攒了一些势力,但跟两位兄长相比实在差得远,他没有绝对的武力支持。
他倒是很早就动过拜师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念头,只可惜被拒绝了。
他还要保持低调,也不敢似吕青梧那样一直缠着首席掌谕。
或者说,他从不认为吕青梧能成功,但偏偏缠着缠着,真就拜师了。
只是他对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了解不多,除了有些气之外,没觉得多可惜。
毕竟不是得到整个锋林书院的支持。
若是熊骑鲸这般大物,只要有机会,他肯定绞尽脑汁。
在他原来的想法里,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体量与温暮白差不多,是需要拉拢的人物,但不是最高的那个层面。
他急需的是背后有大物的力量。
无论是剑圣裴静石还是院长熊骑鲸,他都没有接触的机会。
甚至说,没有能拉拢的可能性。
国师柳谪仙亦然。
所以他的主要目标不在玉京里。
可不论是西覃的哪一个大物,首先自身都得有拉拢的资格,人家想站队的话,凭啥站你,不站更好的另两位?
若他们不想掺和这些事,拉拢的难度自然更高。
因此没有这些更高的力量站在背后,吕奉闲能做的就是积蓄力量的同时各方筹谋,他在西覃一直都算进行的很不错,也有尝试着接触某些大物。
他以为,自己的步伐是有条不紊在往前推进的。
而有可能是烛神战役时期剑仙的李浮生,对他来说,亦很关键。
因为这是新的大物,或者说,在现有的大物里是新人,实则为更古老的大物。
且不论真假,先接触到才是真的。
针对此事,至少他与两位兄长是处在同一起跑线的。
他想的自是跑得更快。
结果好像正因跑得太快,摔跟头了。
这就不是他想要的了。
事已至此,他的确别无选择。
去指责姜望摄取的记忆有问题?
打死不承认?
但姜望可是世间最年轻的大物,事实又是的确存在的,不管怎么狡辩,在大物眼里,恐怕有的是办法能治他,到时候情况只会更糟糕。
吕奉闲已无路可退。
他咬着牙,攥紧拳头。
面对着小鱼,准备接受对他的惩罚。
往好了想,最起码不会跪很久,一直到晕厥了。
长痛不如短痛,先把这关过了再说。
姜望与温暮白都只是看着。
反倒是慕容的神情有些不忍。
哪怕吕奉闲利用他杀颜亦珺,虽然最终杀死颜亦珺的是吕奉闲自己,但至少跟着慕容入隋的人,同样是被吕奉闲亦或鳞儿、孟豁给杀死的。
慕容对吕奉辕很忠心,对西覃也是一样忠心。
吕奉闲身为皇子,自然能代表覃皇室甚至西覃。
他会对吕奉闲感到愤怒,但却不是一种恨。
例如,他也不恨端王。
但会对端王抱以敌视。
或者说,这就是慕容。
他不忍并非真的不忍吕奉闲,只是这份情绪也是真实的。
但他不至于再多做别的。
吕奉闲还是实打实的跪在了小鱼面前。
慕容侧头不去看。
小鱼是代表死去的隋人,因此她更冷漠看着吕奉闲。
既已这么做了,吕奉闲的心里反而轻松了些。
他开始三跪九叩。
在还剩最后一叩的时候。
姜望忽然挑眉。
蓦地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温暮白不解的看向他。
姜望眯眼说道:“好像出事了。”
吕奉闲的动作一顿。
姜望随后说道:“别停,这与你无关。”
吕奉闲的面色一滞。
他咬紧牙关,最后一跪。
温暮白吐出口气,问道:“出什么事了?”
姜望还没说话。
温暮白自己就感觉到了。
他精神一震,视线瞬间捕捉到某个位置。
“好强的气息?!”
姜望已没功夫搭理他们,拽住小鱼的手,转眼消失无踪。
因为那个位置,就是魏先生他们在的地方。
是幕后扰局者终于出现了?
甚至直接找到了真正的李浮生!?
姜望在一瞬间,视线就扫遍苦檀的每个角落,并无发现特别的异常。
但他倒是看见了在琅琊郡朝泗巷里的徐怀璧走了出来。
其身边还跟着赵熄焰。
包括剑阁里的林澄知。
他们的脸色都很凝重,仿佛如临大敌。
但姜望却没有看到他们面前有任何敌人。
由此,姜望的心情猛地一沉。
他意识到,此时的情况很不对。
但他只能先赶到魏先生在的地方。
而温暮白则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没起来的吕奉闲,朝着慕容说道:“眼下苦檀里最要紧的事便是李浮生,我想此刻的变故,也必与李浮生有关。”
慕容犹疑道:“那我们怎么做?”
温暮白说道:“石竺也来了,去联系在隋境的暗探,你与她一道,把三殿下送回西覃吧,我自己先看看情况。”
慕容说道:“但我现在伤得很重。”
温暮白微微蹙眉,他听出了慕容话里的意思。
又看了眼仍低着头的吕奉闲,说道:“咱们一块去找石竺,然后我再赶过去也不迟,看刚才的情况,或许苦檀要有大事发生了。”
吕奉闲此时站了起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很平淡,“虽然你们的担心很多余,但为了配合,就按你们说的做。”
温暮白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他们沉默着离开此地。
临行前,吕奉闲也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居然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而此时的白家小草阁。
白雪衣亦察觉到苦檀的某些变化。
他没有目睹什么事,只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李害乱快步上得小草阁,揖手道:“公子,鱼渊学府的读书人忽然都走了出来,甚至青玄署的镇妖使也有了动作,包括苦檀武神祠,但具体的原因不明。”
白雪衣没有说话,而是眯起了眼睛。
他能猜到一些。
却也很好奇对方的目的。
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第五百八十四章 苦檀已乱
苦檀上炀郡因象城里的鱼渊学府。
在常祭酒走了,陆祭酒很短暂代掌也离开后,苦檀的鱼渊学府很长时间都没有祭酒,倒不是被帝师遗忘,而是在陆、常两位祭酒死前,没理由换祭酒。
在他们死后,鱼渊学府某方面亦算经历一场动荡。
所以苦檀学府的祭酒的就任便推迟了一段时间。
如今已有新的祭酒。
这位新到任的鲁祭酒,是位耄耋老人。
虽是老态龙钟,但他的眼睛却炯炯有神。
他在鱼渊学府的辈分颇高,称得上与帝师同辈,算是德高望重。
称之为大儒也不过分。
他其实已很久不管鱼渊学府的事,只是修身养性,蕴养浩然气,领悟言出法随,虽然他没能领悟出来,但就浩然气的方面,在隋国也算数得着。
鱼渊学府痛失两位祭酒,其中还有一位大祭酒,不得不让他再次出山。
常祭酒的事另说,陆祭酒的死,鲁祭酒是深恶痛绝的。
毕竟陆祭酒生前做过的事被揭露出来,是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辈。
作为自诩正直的读书人,鲁祭酒当然很厌恶这样的人。
他也立誓,要让破败的苦檀学府再创辉煌。
但因为是老一辈,难免有些腐朽的想法,纵使呕心沥血,的确很快让苦檀的鱼渊学府重回正轨,暗地里其实也衍生出不少问题。
只是短时间里肯定无法彻底体现。
至少目前的苦檀学府是回归原本的模样。
哪怕这不是鲁祭酒想要的,但他也知道,要很彻底的改善苦檀学府的问题,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他下了死命令。
近段时间,苦檀学府里的每个人几乎都忙得不可开交。
鲁祭酒自己也一样,很多事他都亲自来办。
他想让鱼渊学府更好的心是肯定很真实的。
就在他累得昏昏欲睡仍在强撑的时候,浩然气忽然有了反应。
鲁祭酒整个精神一震。
能让浩然气有警醒的反应,很大概率是大妖甚至妖王出没,且距离很近。
所以鲁祭酒第一时间召集了学府里所有能打的读书人。
保护其余学子的同时,亦得保护整个因象城。
但出了府,鲁祭酒左瞧右看,也没发现妖怪的踪迹。
学府的教习们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便赶忙询问。
鲁祭酒却沉着脸,以浩然气观察整座城池。
“虽然没有妖气,但应该是妖怪无疑,能在我的浩然气下躲藏,恐怕道行不低,大家务必警觉,绝不能让妖怪在此作乱。”
闻听此言,教习们都很震惊。
有人说道:“祭酒有所不知,咱们苦檀曾气运枯竭,但后来又诞生了新气运,林剑神猜想,有可能是新的仙人来到苦檀,更有紫霆藏匿,随时杀妖,因此,苦檀在那之后,再无妖祸。”
“尤其不久前,苦檀某地有前所未见的紫霆降世,更不该有妖怪敢露面才对,是不是祭酒弄错了?”
姜望因为判官才降下的紫霆,亦被来到苦檀的鲁祭酒目睹,只是他对这些,包括李浮生的事,都不关心,只关心鱼渊学府的问题。
他没问,自然也就没人说这件事。
所以初闻此事的鲁祭酒很震惊。
准确地说,他一直都在修身养性,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被请出山后,对当前的问题有稍微了解,隋国里此前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是很清楚。
甚至可以说,他对苦檀学府在的因象城的情况,都还没有完全掌握。
“苦檀里真的没有妖祸?”
鲁祭酒不理解。
神都里可就供奉着正神,虽然没人见过仙,但大家的共识,琅嬛境里是有仙的,毕竟正神是露面过的,可琅嬛境里照样有妖。
只能说,妖怪更多聚集在神都周围的郡城,因为它们一直以来想攻入神都。
所以在整个琅嬛,所有的郡城里,相比别的境,妖怪出没的概率确实小很多。
但苦檀里有仙,就没了妖祸,这是从未听闻或者发生过的事。
应该说,在鲁祭酒此刻的想法里,这才是真正的仙人啊。
只要仙在,就没有妖。
这不就是人们最希望的么?
“至少有紫霆降世后,苦檀就很少有妖的踪迹,直至彻底没有妖怪作乱,已经持续不短的时间。”
“前不久最大规模的紫霆降世,恐怕是因为李浮生的事情,让某些很强大的妖怪,冒险的有了动作,但事实证明,它们为此付出了代价。”
得到进一步证实,鲁祭酒有些激动。
而他也想到,若是这样,刚才的情况,就的确不应该是妖怪。
但浩然气是天地正气,对妖气自有压制,除了妖怪,还有什么能让浩然气作此反应?
两件事实都摆在眼前,为谨慎也为因象城百姓的安全考虑,鲁祭酒认为,仍需彻查。
只是鲁祭酒没再打算惊扰整个因象城,让学府的人散布开来,以防不测,他则在最高处,释放浩然气,很认真的扫视每个角落。
结果自然依旧毫无所获。
就在鲁祭酒以为是自己真的搞错了,浩然气的反应另有原因的时候,因象城的某处,一栋楼阁忽然倒塌,毫无征兆。
但很明显是被毁掉的。
就近的学府读书人赶了过去。
瞬间,便有哀嚎声响了起来。
紧跟着是教习们疾掠而至。
突如其来的战斗,打响了。
甚至不止这一处。
另外的街道也开始发生此类事件。
哪怕鲁祭酒有提前安排,仍没能阻止因象城里很快混乱起来。
鲁祭酒脸一沉。
不等他有动作。
鱼渊学府在的山上,也漫起了烟尘乃至烈焰升空。
有敌袭!
站在鲁祭酒旁边的几位教习、读书人,立即行动。
而从始至终,鲁祭酒甚至没看到敌人是谁。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没有妖气。
但近在咫尺,目标是鱼渊学府的敌人,很快被鲁祭酒目睹。
就是很寻常的人。
不是说寻常的百姓,而是人。
确定不是妖怪。
这些人不多,但穿着样式什么都有。
有些是很普通的衣裳,有些是华丽锦袍。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
在碰见鱼渊学府的人后,只是不要命的往上冲。
此前苦檀学府里其实没有多少高手。
在新生气运降临后,整个苦檀得益于此,停滞洞冥巅峰很多年的修士,一举破境,虽然只是一部分人,但也让苦檀里比以往多了不少澡雪境修士。
苦檀学府里当然也有得益气运而破境的。
但数量依旧有限。
除了这些澡雪修士外,剩下的几乎一个照面就躺下了。
敌人的实力显然高于洞冥巅峰,却又在澡雪之下。
而更关键的是,明明他们都是修士,并无武夫,却有着堪比三境甚至四境武夫的体魄防御,再加上他们不要命的打法,澡雪修士也一时无法将他们击败。
但毕竟不具备宗师武夫的体魄,虽然费了些时间,还是被尽数拿下。
只是想留活口的难度有些高。
因为他们自己不要命。
学府的几位教习,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回到鲁祭酒的身旁。
其中有一位脸色最难看的教习,揖手说道:“祭酒,刚才那几个人里,有我认识的,是因象城曾经的大族,郑家的人,但却无法与之交流,像被控制了。”
另一位教习说道:“他们可能都是因象城的人,不止为何,发了疯,难道真是有妖怪作祟,但是怎么敢的?而且为何没有引来紫霆?”
前面那位教习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郑家的那小子,据我所知,仅是洞冥境,此刻却展现出高于洞冥巅峰的力量,何况是个纨绔子弟,哪来的堪比武夫的体魄?”
鲁祭酒沉着脸说道:“确实没有感知到任何妖气,引不来紫霆也能讲得通,若是妖怪的行为,它们怕是找到了避开紫霆的办法。”
事情当然不仅如此。
如果是借着人的身躯,且让这些人的修为大幅度增涨,那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也是谋划很久,前提肯定得有妖怪露面来办这件事。
毕竟妖怪自己就能避开紫霆的话,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力气,那它们又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鲁祭酒意识到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但现在不是想对方怎么做到的时候。
鲁祭酒当即吩咐道:“马上召集因象城里所有的修士、武夫,若确凿敌方也都是因象城的人,能不杀就不杀,尽可能活捉,并且尽快疏散百姓!”
教习们得令而去。
鲁祭酒也没迟疑的亲自下场。
而白家小草阁里,目睹着一切的白雪衣,眉头紧皱。
因为他看到了敌人里也有白霅的身影。
甚至许多白家的人。
白雪衣是不在乎这些。
他是白家人没错,但许多白家人可没把他当白家人。
都是跟着白霅的。
白霅一直想当白家的真正掌权人,白雪衣在救活曾经破败的白家后,确实就很少再管家里的事,不能说全部,至少很大一部分人,都已在白霅的麾下。
这些人怎么样,白雪衣自是不在乎。
只是白雪衣很好奇,那个家伙是怎么做到一下控制这么多人的?
而且让他们在原本的实力上,更攀高了一层楼。
白雪衣不会觉得,他们是全被附身了。
只能说,不愧是与烛神时期剑仙有关的家伙,确实很有手段。
在小草阁里,没人能发现他,白雪衣也没有掺和的意思,纯看戏。
相同的情况,在苦檀武神祠、青玄署,乃至许多城镇里都有发生。
但其实目标很明确。
出事的城镇,都在苦檀各方较大的势力附近,甚至眼前。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剑阁,甚至望来湖。
毕竟望来湖在苦檀已打响名声。
是宗门里仅次于剑阁的第二势力。
浑城望来湖实则已没剩多少人。
除了一部分在上庐,剩下多是去了西覃。
童伯还在浑城坐镇。
庆幸的是,阿姐也在。
所以浑城的混乱,在第一时间就被摆平了。
无人伤亡。
但童伯对此的心情也很凝重。
因为混乱是突如其来。
没有人提前察觉到。
阿姐都没有察觉。
好在敌人无一例外的被活捉了。
只是依旧没能得到任何答案。
童伯从栖霞街里暂时关押他们的地方走出来,到了湖泊前。
湖上楼阁,阿姐很惬意坐在边沿。
童伯抬眸说道:“苦檀里要出大事了。”
他对阿姐的身份仍是一无所知,但阿姐已多次证明自己的强大。
童伯没有多问,只是对阿姐持有敬意。
阿姐笑眯眯说道:“乱是会很乱,却未必能出很大的事。”
童伯说道:“但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这些人或是浑城的本地人,或是从附近的城镇来,他们都已无自我意识,能做到这一切的敌人,很可怕。”
阿姐笑着说道:“我也暂时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对此很有兴趣,能无声无息,让我也毫无所觉,我很想见见这幕后者到底是谁。”
童伯说道:“在有防备的情况下,我有信心护着浑城,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忙解决这件事,不能让此事变得更严重。”
阿姐低眸看着他,说道:“若我离开浑城,你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回头不好与姜望说啊,而且姜望已回到苦檀,这事儿,他会解决。”
童伯吐出口气,说道:“我知少爷已变得很强大,可他在我眼里,始终都是孩子,我有预感,此时正在发生的一切,非同小可,所以希望你能帮忙,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整个浑城。”
阿姐稍微沉默,点头说道:“行。”
童伯揖手道:“拜托了。”
阿姐跃下楼阁,挥手说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童伯看着她的身影直至不见。
回头吩咐黑焰军的甲士,“最快速度的调查清楚目前苦檀的情况,在能护住浑城的前提下,把剩下的人派出去,我觉得这种事不止浑城在发生。”
整个栖霞街都开始动员。
而剑阁、青玄署、武神祠等地的战斗也已打响。
没有阿姐在,没有剑神林溪知,各地势力的情况,是稍微遇到些麻烦的。
毕竟都是毫无防备忽然遭遇此事件。
苦檀是彻底乱了起来。
第五百八十五章 空空如也
剑阁与武神祠还好,一者是杀力最强的剑士,一者本身就是武夫,敌人的体魄在他们这里不占优势,所以也很快的解决危机,没有造成多大的乱子。
并且苦檀武神祠的若水秋与其余侍官也各自带人去驰援别的地方。
为避免后续可能出现的问题,苦檀武神祠的尊者骆岘山只能留守。
剑阁的弟子也纷纷下山,只有部分人守在山上,甚至林澄知亦是亲自出面,以前有兄长在护着苦檀,现在没了兄长,林澄知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
相比之下,苦檀其余宗门的情况就不太好了。
哪怕在新生气运下多了不少澡雪修士,但几乎除了澡雪修士,便无以抵抗的情况下,危机又是突如其来,瞬间的死伤就不可避免。
包括了青玄署亦如此。
青玄署是更擅长降妖除魔,供给的符箓也都是杀妖用的,对人虽然也有用,但更多是针对妖的符箓,作用自然就会有区别。
何况苦檀青玄署是整个隋国里最弱的青玄署。
好在苦檀乱归乱,涉及的也就只有这些地方。
在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后,正式的反击也很快打响。
再有从各境而来为找李浮生的势力,虽然每个势力来得人不多,但加起来就不少了,就近的也都去帮忙,终究没到解决不了的程度。
而琅琊郡的朝泗巷也遭遇此事件,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苦檀人自己大多数都不知道朝泗巷的存在,或者就算知道,也不能明确具体的位置,却能被敌人很精准的定为目标之一。
就此事,徐怀璧的心情很沉重。
因为这代表的潜在问题很严重。
暗中的敌人,对苦檀各方势力,了如指掌。
只是明面上的好说,暗地里的势力,也能如此,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若仅仅针对朝泗巷,徐怀璧能大概猜出或许敌人是谁。
但以徐怀璧的修为,自能观察到苦檀目前的情况。
想着那些家伙真找到了他,也不至于在苦檀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对他们自己也是很糟糕的事情。
应该说,不可能亦不敢做的事。
所以敌人是谁,就显得很神秘了。
朝泗巷在的小镇很偏僻,除了徐怀璧与赵熄焰,就没有第三个修士,也无武夫,因此敌人都是从外面来的。
小镇的人都很敬重徐怀璧,称他为老神仙。
所以哪怕只是普通的百姓,他们也拿起锄头,试图御敌。
此举当然被徐怀璧阻止。
他背负双手,站在百姓们的前面。
赵熄焰独自一人提着剑,站在最前方。
有百姓担心道:“老神仙,让焰焰一个人不行吧,伤着了怎么办?”
徐怀璧笑道:“诸位尽管看着就好。”
赵熄焰也在咧嘴笑着,因为尚不清楚敌人是谁,毕竟都不认识,所以根本没有留手的想法,赵熄焰已有段时间没活动手脚了,她很兴奋。
她提着剑,闲庭信步的往前走。
对面是十数人嘶嚎着冲上来。
都具备着与澡雪修士短暂一战的力量。
但他们在赵熄焰的手里,却如蝼蚁,不堪一击。
也就是当着百姓的面,赵熄焰不好用凶残的手段,否则他们肯定会死得很惨。
实际情况,是很干脆利落。
赵熄焰其实只需一剑就能解决。
但她还是一人给了一剑。
小镇的百姓还担心着呢,转眼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百姓们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夸赞赵熄焰真厉害。
赵熄焰很得意的仰着下巴,抬手示意。
徐怀璧笑着说道:“好了,诸位该忙什么便各自去忙什么吧,有我们师徒在,小镇出不了任何事,大家无需担心。”
百姓们放心的离开。
镇前很快就只剩下这师徒两个人。
徐怀璧说道:“林剑神陨落一事,我已听闻,他帮我许多,虽然他以剑士的骄傲陨落,谈不上报不报仇,何况我也没那个能力,但也要做些该做的事。”
赵熄焰诧异道:“老师要出山?”
徐怀璧说道:“先前妖狱之祸,我就已露面,有心者自会在意,他们或许暂无时间仔细的调查,但那一天早晚会来,我是该好好想想了。”
赵熄焰说道:“我已破境澡雪巅峰,老师有命,我当拼死一战。”
徐怀璧摆手说道:“没到让你为我拼命的地步,你要变得更强,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何况事情还没到糟糕的程度,对于一切,我心中有数。”
他接着说道:“你留在这里,保护小镇的同时巩固修为,我要去一趟剑阁。”
赵熄焰沉默点头。
徐怀璧笑着扬长而去。
......
姜望来到魏先生在的地方时,他们已经打了有一会儿。
甚至原本在就近城镇里等待的陈锦瑟与游玄知也赶到了。
在没有打起来之前,姜望并无察觉。
看情况,此事件并非刚刚发生,仅是没直接打起来而已。
姜望猜测,柳翩与李神鸢可能也已在附近,只是暂时没露面。
但此般动静是彻底曝露了李浮生的位置。
别的人不提,韩偃也随时会出现。
而最让姜望意外的,是魏先生他们面对的敌人。
足足有数十人,为首的姜望还认识。
苦檀武神祠的四境武夫,荣予鹿。
现在却展现出了宗师武夫的力量。
但这不是关键。
荣予鹿与姜望初见是有摩擦没错,后面不能说是好朋友,那也的确是曾一醉方休且并肩作战过的人,姜望对荣予鹿算是相对了解,眼下的情形很不对劲。
往常的时候,武神祠的确偶尔也会帮着青玄署讨伐山泽,或者说,在此之前的山泽,称得上隋境诸多势力的敌人,虽然都是因为青玄署的关系。
只是今时已非往日。
有可能是烛神时期剑仙的李浮生在山泽。
荣予鹿身为苦檀武神祠的人,怎么也不会与山泽的人打起来。
更何况荣予鹿的实力可谓突飞猛进。
这都是有问题的。
小鱼很难以置信说道:“他疯了不成?”
姜望此时才把视线放在整个苦檀。
看到了平安无事的浑城以及剑阁,看到了青玄署以及各宗门前仍在战斗的情况,更看到了武神祠的武夫们在奔袭,对那些宗门驰援。
显然武神祠里并无问题,有问题的只是荣予鹿。
但姜望明确了一点。
在别处惹事的人,力量相对弱一些。
荣予鹿这些人的力量更强。
没有低于澡雪境的。
甚至正与魏先生厮杀的荣予鹿,明明只展现了宗师武夫的力量,却让得宗师巅峰的魏先生,迟迟无法将其拿下。
魏先生的力量是更高过慕容的。
慕容是新晋的西覃第二武夫不假,但力量可没有胜过高辅秦,只因为他是高辅秦之下最强的武夫,理所当然在高辅秦死了后,成为第二武夫。
魏先生的力量丝毫不弱高辅秦,甚至还要更厉害些。
由此延伸出的荣予鹿的问题,就更严峻了。
他的武夫境界不仅很大幅度增涨,实际的战力,比境界还要高。
这相当匪夷所思。
因为与陈锦瑟一块来的浣剑斋弟子实力不足,所以能参战的只有魏先生、梁良、李浮生、陈锦瑟、游玄知五人,梁小悠当然没有加入战局。
毕竟她‘受伤’了。
哪怕她解释的很随意,但亦被魏先生等人信任。
而敌方的人数却很多。
陈锦瑟他们都是以一敌多,虽然除了游玄知,他们皆是澡雪巅峰修士,可敌方的战力比苦檀别处闹事的人更高,其体魄防御自然也很高。
他们拥有着在澡雪境里名列前茅的力量,更有着堪比宗师武夫的体魄,两者结合,足以与澡雪巅峰有一战之力,哪怕只是一战之力,可毕竟人多。
游玄知已完全处于下风,很快就被打得伤痕累累,陈锦瑟还得分心救他。
若不是陈锦瑟他们都在澡雪巅峰里有不俗的实力,非一般人物,就算以一敌多也并不困难,甚至游刃有余,否则游玄知就肯定危险了。
而之所以迟迟没有拿下对手,是其中亦有他们熟悉的人。
除了来自苦檀的修士,也有来自琅嬛的,专门来找李浮生的人。
他们意识到这些人的情况不对,没搞清楚之前,亦不曾下杀手。
所以暂时打成了持久战。
但敌方是完全不要命。
他们在有顾忌的情况下,是边打边退。
梁良其实是不在意的。
可游玄知说明了情况,他也不得不忍着。
毕竟陈锦瑟与游玄知是来帮忙的。
本来被打扰睡觉就很生气,这一架打得还难受,梁良就更生气了。
所以他在保证不会杀了对方的前提下,狠命的揍。
也恰好对方很抗揍,算是稍微舒缓了些梁良憋闷的心情。
但荣予鹿的情况截然不同。
他甚至越战越勇。
而且也不像别的人,仿佛一味的只知道死战,荣予鹿是有章法的在打。
以低一境的层面与魏先生势均力敌。
姜望让小鱼去帮陈锦瑟他们。
他自己则没有即刻出手。
因为魏先生并未落下风。
姜望便只是很认真的观察。
直至韩偃的到来。
韩偃目睹眼前的场景,微微蹙眉。
他看了眼姜望,来到近前,说道:“苦檀多郡都有此类事件发生,这些人的身份,要么是苦檀人,要么琅嬛人或各境的人,他们很显然被控制了。”
姜望点头说道:“一次控制这么多人,且是无声无息的没有任何征兆,更让他们的实力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攀一楼,甚至好几楼,就连......”
话出口,姜望又闭了嘴。
他想说,就是自己的仙人抚顶也办不到。
由此可见,真正潜藏的敌人,极为恐怖。
姜望也没在意韩偃有没有听清后两个字,接着说道:“如果这就是幕后扰局者的手段,他们的目的,就绝非小事。”
韩偃看向了李浮生,问道:“你对他怎么看?”
姜望说道:“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吧。”
韩偃说道:“的确,我在来得路上获悉了一些线索。”
姜望挑眉道:“李浮生?”
韩偃说道:“其中一个是有关他的,那就是苦檀各地都有李浮生出没,但显然那些李浮生是有问题的,而我真正想说的是,这些被控制的人已经没救了。”
姜望忽略了前面的问题,说道:“没救了?此话何意?”
韩偃说道:“林澄知抓了一些人,试图让他们恢复意识,都无效果,我也上前查看,发现他们的意识已被蚕食,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其实已经死了。”
姜望眉头一皱。
韩偃说道:“但毕竟时间短暂,我与林澄知有可能看错,你可以再抓一个瞧瞧,若是真的彻底没救,我们亦当快刀斩乱麻,也算助他们的灵魂解脱。”
姜望没有迟疑,直接出手。
随手就抓了一个人。
任其如何挣扎也无用。
姜望一手便摁住了他的脑袋。
他的意念空间里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唯独剩下一些若隐若现的哀嚎声。
就像是残存灵魂的嘶鸣。
姜望的脸色愈加凝重。
韩偃问道:“如何?”
姜望低沉着声音说道:“的确没救了。”
韩偃吐出口气,说道:“幕后之人的手段很高明,亦很残忍,我们必须把他揪出来,甚至我们无法弄清楚,暗地里还有多少人被控制。”
姜望想到了荧惑。
如果能提前得知幕后扰局者是谁,或许能够避免此事。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事情已经发生了。
而且幕后扰局者的能耐,超出了姜望的预料。
就算能提前获知其身份,也未必能阻止现在的事情。
因为有可能荣予鹿这些人已经被控制了,他们的‘死’是无法改变的。
但姜望很生气也是真的。
姜望看向与别人有些不同的荣予鹿,明白他是特殊的。
但为什么偏偏荣予鹿是特殊的?
荣予鹿的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
姜望沉着脸说道:“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这句话是对韩偃说的。
他随即又朝着陈锦瑟等人简单说明情况,再重复了这句话。
姜望的视线一直在荣予鹿的身上,既然荣予鹿是特殊的,那就暂时还不能让他真正彻底的死去。
或许能通过荣予鹿找到幕后扰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