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章 小试牛刀
跟黄佳才的会面，杨平思考了很多。
百万年薪，其实他并不怀疑，目前系统里技能增长，断指再植单项技能马上要突破完美级别，晋级大师级。
就这种水平，在任何一家手外科医院不会低，不说年薪百万，五六十万的年薪很普遍。
但是自己一旦脱离三博这种大型三甲医院的平台，错过韩主任这种唯才是举的伯乐。自己可能就止步于一个小医院的手外科医生，这不是杨平想要的。
自己应该有更大的作为，目标可以更高更远一点。至于经济收入，杨平相信，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通过一番分析思考，杨平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五段再植让三博医院骨科名声鹊起。
大量的断指病人往三博医院跑，几乎每天都有。
杨平、田园、宋子墨三个轮流做断指再植，张林小五等医生也被宋子墨带着到科室实验室训练显微外科。韩主任要求主治及以下的医生，每个人要训练显微外科，最终都要能独立完成断指再植。
杨平进入系统，查看任务完成度：进度条在30%。
现在他放心了，照这个趋势，完成任务不是问题。
杨平手里积分只有上次剩余的九千多分，暂时不敢乱花。
他现在学乖了，积分多可以挥霍一下，积分少只能应急备用。
杨平刚来不久，虽然是主治医师，但之前是按住院医师用的，现在连续几台手术的表现出色。韩主任立刻将他扶正，定为主治医师。
韩主任有自己的打算，骨科的发展已经完成初期积累，现在要计划进入快速扩张期。
人才队伍的建设是最重要的，手底下虽然有几大大主任，但都是中规中矩。
田园很不错，才三十几岁，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宋子墨天赋极高，稍加培养便锋芒毕露。
但感觉人才还是不够，现在出现一个杨平，看这几台手术，完全超越了宋子墨。
这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快速扩张的战略是时候启动了。
他决定帮杨平申请三级手术的权限，让他奔跑得更快一点。他带着申请表，敲开了医院专家组张宗顺教授的办公室。
老头子取下老花眼镜，手指点着字，看了一遍，说：“硕士，也就是断肢再植出色，断肢再植现在不是什么稀罕事，普及手术。”
他说的没错，断指再植是一个很普及的手术，到处开花的手外科医院，随便哪家不是天天做。人家只需接活，不需要做得有多极致。
专家组，这是三博的特色，一批退休的国内知名专家教授，被聘请来，因为年龄大，不再操刀手术，平时主要出出门诊。
除了出门诊，还有一些任务，大多是监督性质的，像评估手术权限这种事情，权力就在他们手里，也是他们最有存在感的时候。
“按流程走吧，把上面所有手术过一遍，韩老二，要不是你极力推荐，新来的，没有特殊教育背景的，我们都不会启动流程。这是走特殊人才通道，所以，他的手术评分不仅仅是及格，要平均八十分以上才行。”老头子戴上眼镜。
“他上次可是为医院立了大功的。”老韩辩解，想多帮杨平说几句话，起码把手术的评分降低一下，这样难度低一点。
老头子抬头，目光从眼镜的上缘露出：“这个不行，两码事，我们不是已经将他走特殊通道了吗？”
这些老顽固年轻时也是一方人物，一个个跟牛鼻子似的，老韩不好再去较劲，只好同意。
“那就这样，我们就进入流程，按照上面的清单，每周五之前把手术录像送过来，我们几个老的周五碰碰头，给打个分。韩主任呀，你有点偏心呀，科里那么多主治，没见你把三级手术申请个遍，这个才来不久吧？”老头子也是精明人。
“现在创伤急救中心挂牌，骨科手术量猛增，我缺人呀，缺能干的人。”老韩无奈地说。
这样，讨价还价，这件事算是办妥了，起码人家同意启动流程了，剩下的就是把手术做好。
杨平其它手术做得到底怎么样，老韩也没见过，很多医生只会做断指再植，连一个简单的骨折都拿不下，也是经常的。
也好，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杨平其它手术如何。如果跟断指再植一样优秀，直接往他肩膀上加担子；如果实在不行，那就自己要好好培养他一下。
刀是把牛刀，就看可以直接用，还是需要磨一磨。
从行政楼回到办公室，宋子墨正等老韩，宋子墨递交下一周的教学手术给老韩过目。
“下周的教学手术，我不用看了，你给我报一下就行。”老韩喝口茶。
宋子墨翻了翻课本：“锁骨骨折，田主任做。”
每周都有几台教学手术，以让年轻的住院医师和主治医师学习，掌握手术的实操步骤，一般都是由田主任主刀，少数也会宋子墨主刀。
三博医院除了遵循国家的医生培养制度，还有自己的制度，三年的规培加五年的专科培训，才算一个入门的专科医生。
“跟杨平说一下，下周换他做，病例准备好没?”老韩关心地问。
“准备好了，三台，都是锁骨骨折的，简单的，粉碎的，需要探查神经血管的，都是典型病例，病人都是年轻人，没有什么基础病。
宋子墨是大骨科的秘书，这些教学病例都由他挑选确定。
锁骨手术简单，也好，先试试水。韩主任跟宋子墨谈完，把杨平叫过来，关上办公室的门。
“小杨，你的手术权限，我想帮你扩展到四肢和骨盆的骨折，你看行不行？要行！医院就开始考察你，不行没关系，你跟我一段时间，我把你带熟。”
老韩这是没半点遮掩的实话，杨平心里明白，这是老韩在帮他向医院争取更大的手术权限。
心里十分感动，说：“您放心，我一定不负厚望。”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申请表我已经交了，专家组组长张老也同意了。从下周开始，教学手术都由你做，教学手术都安排在周四，下周的手术是锁骨骨折，准备了三台，其中一台要探查锁骨下血管神经，比较麻烦，不过不怕，到时我在台下，有事随时有我。”老韩给他鼓励。
任何行业，遇到一个好老师，弥足珍贵，少走很多弯路。好的老师，不仅给你指出方向，还会在关键时候，搭载你一程。
“前面的路还很长，保持状态，一直走下去，记住，你的目标在更远的地方，不要轻易放弃。”老韩火炬般的目光投来。
杨平点头：“嗯，谢谢主任！”
“你准备准备，温习一下锁骨骨折的手术，虽然是骨科最简单的手术，但是要做好，也不是那么容易，每一个步骤要到位。还有，你的手术评分，平均要八十分，才能获得手术权限。”
“明白！”杨平很有信心。
杨平庆幸，好在自己留了一些积分，从韩主任办公室出来。
杨平进入系统，咬牙花了一千分，购买了五百例的锁骨骨折手术。
一口气，在系统里做了五百例各种各样的锁骨骨折，从不合格，到合格，再到最后每一台都完美。
周四，交班查房后，年轻的住院医师，主治医师都集中到骨科手术室间，就是旁边带示教室的手术室。
大家都早早坐在旁边的示教室等，实习生没有安排来，因为实习生这个阶段，还没有对专科手术形成概念，看了也白看，看不懂，但还是有些实习生抽空过来了。
沙滩椅位，小五做助手，常规洗手，消毒铺单，穿手术衣。
苏宜璇的器械护士，因为手术多，为了提高手术配合默契度，手术室专门安排苏宜璇给杨平配台。
术前核对后，开台！
对于一个断指再植做到完美的医生，究竟其它手术怎么样，很多人好奇，也不缺有人想看他翻船，以求心理平衡。
宋子墨渴望这天很久了，当然，不是看他翻船，而是想看看他断指再植之外的手术究竟怎么样？
刀！
不用说，只要伸手。
就轻轻的拍到他手心。
先垂直，再四十五度倾斜，再立起来，收刀。
漂亮的切口，沿着皮纹，名曰砍刀切口！一次成形，刚好切开皮肤，既没有不透的，也没有用力过大，切到深筋膜。
锁骨上皮神经被避开！
拉勾，置入，小五两只手，上下两个拉勾，将切开皮肤牵开。
“温柔点！”杨平提醒小五。
拉钩的力太大了，小五立刻降低手上的力。
电刀！
随着电刀切开深筋膜，颈阔肌，烟雾冒出，但被左手的吸引器全部吸走，难闻的炒焦味只是扩散出去一点点。
点状出血还没来得及形成规模，被电刀打地鼠般，一一消灭。
一层一层推进，纱布上几乎看不到血，只有星星点点，淡淡的。
切开骨膜，电刀又是一次成形。骨膜剥离子轻巧的进行骨膜下剥离，有限的骨表面显露出来。
不用说，复位钳已经送到手上，这是苏宜璇第一次给杨平配断指再植之外的手术，但是两个人像事先演练了无数遍，心照不宣，默契自然。
难道默契也有天成的？
点式复位钳，两把，夹住骨折两端，轻轻一拉，骨折对上，利用骨折本身的稳定性。
另一把复位钳迅速夹住骨折端，1.5毫米的克氏针，垂直骨折线钻入，刚好穿透，就停下来。
临时固定牢固稳定，复位钳撤离。
钢板的模板贴上去，预弯塑形，然后依据模板，将钢板塑形。
六孔钢板，完美贴服在锁骨上面，钻孔测深攻丝，每一步节奏分明，不省略，不赶不拖，稳步推进。
六枚螺钉置入。
冲洗！
分层缝合，里面可吸收缝合线。
最后皮肤，细尼龙线连续皮内缝合，就是所谓的美容缝合。
6分钟，从切开到缝合，只用了6分钟。
宋子墨的愿望被满足，但是好奇心却并没有因此减弱，反而愈发增强，做其他手术又是怎样，这个观念深植内心，变成了强迫症。
虽然是简单手术，但是完成得如此完美，教科书一般。
老韩脸上挂着笑容，这小子，没有给自己丢脸。
这个手术只是小试牛刀，看来牛刀不错！
0031章 功夫在台下
“杨师兄骨折手术也做得这么好。”
“锁骨骨折，很简单，我也可以做。”
“你6分钟做一个看看?”
“---”
宋子墨默默的坐在一边。
这家伙，要做多少台锁骨才能做成这样，还以为他只会断指再植呢。
就连锁骨上皮神经都避开保护，很多医生根本不注意这点，尤其采用横切口时，一刀划过，把皮神经切断，术后遗留手术部位周围皮肤麻木，麻木就麻木，小问题，不当回事。
止血处理非常到位，纱布上几乎看不到出血。骨膜剥离控制到最少，最大限度保护了骨折的血运。
第二台，锁骨粉碎性骨折，不要小看任何一台骨折手术，因为永远不会有完全一样的骨折，所以创伤骨科很考验人的应变能力。
锁骨不仅断成几段，每一段还分成前后几瓣。这种骨折的复位，有时候把医生弄得十分狼狈。有些医生不得不草草收场，勉强完成手术。
手术做完和做好是两码事，高质量的手术，并发症少，术后功能恢复好。
“这个难做！”
看着支离破碎的骨块，即使有些经验的主治医师也表示担忧。
老韩看阅片灯上的X片--确实不太好弄。
手术已经进行骨折的复位了，大家打起精神，宋子墨也集中注意力。
看看他究竟怎样应付这种骨折，或者怎样完美处理下来。
以宋子墨的经验，看杨平处理第一台锁骨手术，那不是几台几十台能够积累出来的，他相信杨平可以应付，但是好奇他怎么完美地应付。
1.2毫米的克氏针，这次用的钢针更细了。
血管钳小心地钳夹骨块，十分稳定，就像稳稳地夹住一个鸡蛋，既稳稳当当地夹在钳子里，又不会用力过大夹碎骨块。上面带的软组织，即使一点点，也被轻柔地保留，
先大块的，再小块的。
横的，纵的，斜的，几乎每一骨块都有细钢针。
骨块被拼合好，形态恢复原样。
“等下怎么上钢板呀，这些会干扰钢板放置吧。”
有人皱眉头。
钢板塑形，然后放上去，这次放在前面，大多数的钢针避开了钢板，有两个无法避开，但是正好从钢板的孔里穿出来，丝毫不影响钢板的放置。
每一根钢针的打入位置预先计划好的，已经考虑到钢板的放置，大家恍然大悟。
螺钉的置入，每一个孔的螺钉方向不一样，都会把持一个骨块。每次植入一枚螺钉，都会拔出至少一根钢针，最后一个螺钉植入，钢针完全拔出。
骨折复位良好，固定十分牢固。
老韩微微一笑，这个处理老辣。自己以前为了解决临时固定对终极固定的干扰问题，花了不少心思研究，看来这小子也是费了不少心血研究。
宋子墨满意了，简单的东西背后往往付出了许多的努力。
换句话：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整个过程无时无刻不体现保护血运的理念，即使有些骨块一点点软组织，稍微动一下可能扯断，但是还是被保护起来。
有软组织附着的骨块才有血运，才是活的骨；而没有软组织连着的，完全离体的，实际上是死骨。活骨才有愈合能力，死骨没有，只能靠活骨延伸生长，替代它。
手术室清洁消毒十五分钟后，第三台，准备开始。
这台手术涉及到锁骨下面的血管神经探查，已经算四级手术了。
这种探查，是一个高风险的手术。
第三台，老韩有点担心。
涉及到血管神经探查，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锁骨骨折手术了。专家组这些顽固的老头，评审起来一点也不手软，鸡蛋里也会给你挑出骨头。
“骨折的尖端已经刺入锁骨下的血管神经，等下探查小心点，特别是骨块，不要轻易去动。探查清楚，止血准备做好，再取骨块。很可能骨块一取，血管断端就回缩，到时止血要开胸，麻烦。”老韩提醒杨平。
老韩经验丰富，他其实不需要一直坐这。坐在这里，除了看看杨平究竟骨科手术的技术如何，更主要是想及时给杨平指导，也是保证病人的安全。
显露按部就班，常规的横行切口，为了方便探查锁骨下的血管神经。
锁骨下面，靠外是血管神经，延伸到上肢；靠内是胸膜顶肺尖，是胸腔和肺的最尖端。
如果刺破了胸膜，可能引起血气胸，那需要胸外科来救台了。
骨科手术的显露非常重要，很多手术要经过许多血管神经，有些还要经过内脏，这些血管神经内脏就像雷区，你要到达手术的目的地，必须绕过或穿越这些雷区。
于是，先辈们花费大量的心血，设计各种入路，以避开或穿越这些雷区。
肌肉从锁骨下面剥离，掀开，里面看到了小指粗的血管，还有黄色的神经，血管有节奏的搏动，手下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一旦损伤这些，轻则致残，重则丧命。
慢点，杨平扶住小五的拉钩。敬畏生命，才能成为优秀的医生。
一块尖锐的骨块刺入了血管神经之间，周围全是血凝块。血凝块比正常的骨折要多很多，将血管神经区域覆盖起来。意味着血管可能破裂，静脉的可能性更大。
“小心点，锁骨下静脉破裂，一旦回缩，要扩大切口，要开胸。”老韩再次提醒。
准备冰盐水，血管夹。
杨平停下来手里的动作，虽不紧张，但不能轻率。
在系统里练习过无数种锁骨骨折的手术，但是没有一种外伤是可以复制的，每一个人的体质不同，受力的方向大小不同，当时身体所处的姿势不同，还有其它影响因素不同。
所以，系统训练只给你一种获取能力的机会，真正手术，需要随机应变。
冰盐水可以收缩血管，将风险降到最低。
金属盆装着冰盐水递送来，杨平用纱布浸透，拿出来，淋上一些。
这么多血凝块，清除血凝块的过程中，极易牵扯到血管，导致回缩，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老韩有点后悔，不应该选这么一个病例，如果术中出现意外，将被一票否定。
虽然这个时候上场好给那些老头子不好的印象，但是病人的安全最重要。
“我去刷手。”老韩去洗手。
杨平等待冰盐水起作用，左手拿着组织剪，右手血管钳，轻轻的分离血凝块，由外到内。
锁骨下静脉出来形成腋静脉的地方被清晰的分离，血管夹及时的夹住。这样还不能大意，这只是阻断它可能的出血，近端还有回缩的可能。
一旦回缩，相当于水管子破裂的地方在墙壁里，只有拆掉墙壁，才有可能修补，否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漏水。
这已经超出一个主治医师的能力，即使宋子墨这种天才，也会经验不足。
医生，尤其外科医生，手术经验非常重要，所以一个平台对外科医生十分重要。
比如两个同学，一个聪明成绩好，心灵手巧，去了县医院。一个经常不及格，笨手笨脚，去了顶尖三甲教学医院。十年后，县医院的无论如何比不了那个顶尖三甲医院的。因为人家天天做的手术，你可能一年碰不到一个。这就是差距。
病例数，就是医生，尤其外科医生拉开差距的原因。
所以即使天才，没有到一定级别，你没有该类手术的权限，无法积累和提升。
“我们上次就碰到一个，血管回缩，开胸，找到血管才止血的。”
“我见过这里动脉喷血的，喷到天花板上。”
见过的心有余悸，小心的议论。
血凝块被一点点掀开，然后用血管钳夹着，拿起，放在弯盘里。
宋子墨身体前趋，用血管钳夹血凝块，他练习了很久，才能稳稳夹起。因为血凝块易碎，稍微用力就碎裂，一般清除血凝块用刮匙，将它刮掉，然后一堆一堆地拨弄出去。
此时，如果用刮匙，很容易因为用力过大或牵扯，将血管拉断回缩。
而血管钳可以精准钳夹，但是这是一门技术活，不是谁都可以模仿的。
血凝块被移出，血管破口露出了，已经被血凝块堵住，连接的血管壁只剩下一点点。
近端也被送上血管夹。
结扎是最安全最简单的处理，但是杨平还是选择了缝合。
剪掉断端，轻松地缝合。检查动脉，没有问题。
神经的外膜被划开，杨平打开外膜，显露里面的神经束膜，没有问题。
冲洗，缝合。
老韩洗完手进来。
第三台手术完成。
0032章 被盯上了
“叮咚，阶段任务：帮助三博医院建立G市最强骨科。奖励：五十万分。”
视野右上角出现了清晰的字，停留片刻又消失。
阶段任务?
那以前的单个手术是单项任务了，有阶段任务，就有主线任务，主线任务是什么?
一百例断指再植带任务应该是支线任务，这个任务更像主线任务的阶段任务。
杨平暂时没法完全理解系统对任务的架构。
杨平趁在更衣室休息时间，进入系统，查看自己的技能：断肢再植单项技能已经迈入大师级别，锁骨骨折单项也进入完美级别。创伤骨科其它手术只有薄薄的一层，就是入门级别，有些入门都没有。运动医学、脊柱外科、关节外科、骨肿瘤等等，很多是空白。
这样的状态去帮助医院建立最强骨科恐怕不现实，必须抓紧时间，近期要把创伤骨科这个木桶一块一块的补上。
回到医生办公室，韩主任一眼看到杨平回来，立刻招手要他进去。
老韩又是倒茶，又是叫杨平坐。
杨平习惯了，也不客气，接过老韩的茶，坐在沙发上。
“小杨，跟你说两个事：一，你准备一下，抽时间多看看书，准备考明年的博士研究生，就考我的博士，我的关系早已从魔都医大转到南都医科大了，你一上线就可以录取，你还年轻，学历一定要弄出来，干我们这行的，没办法，这是必须的，没有学历，天赋再高都会被埋没。二，现在上面要建一个市级的创伤急救中心，在市人民医院，南都医大附一、附二几所医院里面选，我们的对手主要是市人民医院，你的老东家，他们比我们早建立创伤急救中心，底子好，上面又看重。我们医院建院不久，地位还不是很稳固，上面不是很看好。但我们院委会已经明确表示，骨科是当前阶段重点发展的科室，这个市级中心必须拿下。南都医大两个附院也要重视，这两个医院人才实力是最强的，目前他们不是很在乎，一旦集中力量建这个中心，将会有后发优势。田园、宋子墨、你，都是年轻骨干，我是拍着桌子跟医院做了保证的。病例数、手术难度、抢救成功率等等都是评审的指标。关键时候，你不能掉链子。”
这正好跟系统的阶段任务重合，拿下这个市级创伤急救中心，不就相当于创伤骨科在G市拔得头筹了吗？
再说，今天能够这么好的机会，全是老韩的提拔，要不是他当时面试时破格提拔自己，自己估计现在在急诊科打酱油。
多少有能力的人，被排挤打压，终日出不了头。就算你天赋通天，不给你动手的机会，还不是等于零。以前在G市人民医院，亲眼看见一个帝都医大的博士，动手能力奇好，手术看一遍就会做，而且做的还挺好，被吴四文压着，连当个一助的机会都不给。
老韩就是自己的伯乐，就算没有系统任务，自己也义不容辞，全力以赴，帮他达成目标，看他雄心勃勃的样子，好像远不止建立G市创伤骨科龙头这么简单。
想着，想着，想到G市人民医院，又想到吴四文，心里就有气，杨平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人，但也绝不是能够做到以德报怨的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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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从门诊回到行政楼的办公室，把公文包扔在桌子上，一个光盘放在桌子上，上面写着：骨科杨平手术视频。
“这么快就送过来了，看看。”他把光盘插到电脑上，用一指禅的手法在键盘上点来点去。摆弄了好几分钟，才把光盘打开。
“锁骨骨折？”没有继续看的欲望了。
随着视频播放，老头子戴上老花眼镜，凑近看：“耶耶耶，这锁骨也做出花了，血管钳清除血肿玩的这么溜，几根克氏针也玩得挺有火候的，这哪个小子，难怪韩建功这么上心，我说呢，平时眼睛都看向天了，这回对一个新来的小子这么上心。”
他拿起电话：“韩建功呀，我是张宗顺呀，你那个申请什么三级手术权限的主治医师，叫什么来的，下周手术我亲自去看看，提前通知我一下。”
张宗顺，张老！德高望重，医院专家组组长，专家组相当于顾问团，都是一帮老头子。他每周出半天门诊，平时没事到处转悠，做些指导监督工作，有疑难病例会诊就参与一下。
老韩接到他的电话，脑袋头皮都麻木了，最难缠的老头子，较真，他可以记得哪本书多少页讲什么，做手术你哪里差一点点，会被批得体无完肤。
骨科除了韩建功，其它的几个主任，每一个都在会上被他训过。白主任有次被批得哑口无言，肥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就是没有办法。
看到老韩脸色变了，以为又是大抢救，杨平问道：“主任，怎么了？”
老韩摆摆手：“你麻烦了，被专家组的组长张老盯上了，下周你的手术，他要亲自来看，估计还会带上几个老头子。”
杨平也有所耳闻，大家对他传闻最多的是他经常开几块钱的处方，几十块的处方都要反复核对。
“被老爷子盯上的，没一个有好日子过的，你就等着挨批吧，别的我能帮你，这个先丑话说前头，我都帮不了你。”
老韩摇摇头：你自生自灭吧。
宋子墨进来，听说杨平被张老头盯上了，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呀！惹谁不好，惹上他，我告诉你，夏院长都被他批过，外科系统那个主任没被他批过，哦，就韩主任没被批过。”宋子墨笑得前俯后仰的。
“下个星期的手术我尽量挑简单的。”宋子墨可怜杨平。
老韩说：“没用的，他盯上了，还有得你选？”
电话响了，老韩指指手机，大家不吭声。
老韩接电话：“张老，张老，您好，您说！好好好，您老来挑，随便挑，年轻人嘛，经验肯定不足，您老还得手下留点余地，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电话，老韩无奈地说：“我说吧，下周手术，已经给你挑了两台：肘关节恐怖三联征的，肱骨下端粉碎性骨折，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子墨都咋舌头：“这哪是考核你，一上来就这种手术，要不，我下周上台给杨平配台，怕小五配合不好？”
老韩说：“行！我在台下。这老头眼光毒得很，你要小心点，包括握刀的姿势都必须标准规范。”
三个人商量好如何应付张老头，就一起去康复科看消防英雄强子。
强子现在已经转到康复科，创伤急救中心是一个大体系，术后的的康复由康复科负责，他们建立了一只专门的创伤康复队伍。
三个人赶到康复科，强子正在康复室，在康复师指导下认真进行康复训练。
康复室很大，里面各种现代化康复设备一应俱全。
捐资建立三博医院的华侨富商，建立了一个基金会，每年会拨款给三博医院购买设备。所以三博比其他医院更容易获得资金去买设备。
旁边一个女孩不断帮他擦汗。看到韩主任几个人进来，强子很开心。
杨平仔细检查神经生长的情况，做了叩击试验，神经的断面已经朝远端推进，这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更可喜可贺的事情，强子跟大家介绍他的女朋友，一个小学老师，刚毕业的大学生，在电视上看到强子的新闻，小姑娘跑来送花，跟强子一见钟情，慢慢一来二往，就谈上了。
小姑娘害羞的在一旁，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又扶着强子坐下来：“你看你，让你别着急，都出这么多汗了。”
大家哈哈大笑。
老韩手机又响了。
“韩建功，记得，提前通知我！”
“一定，张老！”
0033章 儿科，菜市场
从康复科回来，刚进电梯，接到苏宜璇的电话。
“平哥，你在哪，我在儿科门诊，十七号诊室外面，我表姐的孩子胳膊出问题了，你可以过来帮忙看看不？”苏宜璇的语气焦急，小心地问。
这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杨平立刻跟老韩宋子墨分路，赶往儿科门诊。老韩宋子墨一头雾水，这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路上遇到张林，手里提着零食水果。他也去儿科门诊，上午他女朋友晕倒在诊室，打完点滴，又去坐诊了。他不放心，一定要去看看。
张林很憔悴，一路上，不断的抹风油精。两人来到儿科门诊，一下傻眼了。闹哄哄的，场面极为混乱，简直就是一个肉菜市场。
挂号排队的长龙，从前台开始，弯弯曲曲，出了大门，到外面的停车场，再在停车场打几个大弯弯。
孩子的吵闹声此起披伏，孩子哭声、哄孩子的声音、家属相互赌气吵架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地上随处可见尿不湿、丢弃的退热贴、还有一个奶瓶，带着半瓶奶，在地上滚。
有些一家老少全家出动，分工合作，有人排队占号子，有人在角落打个地铺带孩子，孩子额头上敷个退热贴。
有个家长居然把野营的帐篷搬来了，在儿科门诊大厅一角支起来，女的坐在帐篷里，抱着孩子喂奶粉，男的跟保安正在交涉。这哥们蓬头垢面，手里捧着刚泡出的康师父红烧牛肉面，振振有词：“我从半夜排到现在，已经排了十多个小时了，你们有点人道主义好不好？”
这边保安和这哥们在理论，那边队伍立刻喧哗起来。有人挤到前面去看，一个诊室的专家撑不住了，被人搀扶出去，脸色苍白，喘着气。
“暂停就诊”的牌子挂出来，这还得了，人群立刻气愤起来。
“怎么回事？”
“我的孩子还没看呢。”
“哪有这么不负责的医生！”
“你不能走！”
留下顶替的专家挥挥手：“老教授实在撑不住了，我会把后面的看完。”
“什么意思，我可是花了几十块挂的专家号，就是冲他来的，怎么说换人就换人呢。”
人群愤愤不平。
也有人叹气说：“换个医生吧，人家都被拖出去的，还怎么看？”
“换医生？哪个诊室不是人挤人！”说的是实话。
杨平很少来儿科，没想到儿科是这个场面，太震撼了。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里一团星星。
“住院部过道、电梯间全是加床，过路都要挤过去。”张林说。
“你熟悉这儿科门诊吧？”杨平想问问苏宜璇说的十七诊室在什么位置。
没想到张林摆摆手：“兄弟，不是我不帮忙，我这几天电话都打爆了，都是托关系弄专家号的，实在帮不过来。”
“不是--”杨平想解释。
张林摆手，拔腿就跑：“兄弟，对不起呀。”
杨平摇摇头，这小子，话都不让人说完，只好自己在混杂的人群里去找。
儿科医生忙，工资低，动不动还挨骂挨打。即使三博这样大型三甲，依然留不住人。其它几家医院也是一样，这几年流失的医生太多，又很难招到医生。病人多，医生少，所以遇上流感高峰期，就是这种局面。有些医院因为没有儿科医生，不得不关闭。
上级部门命令：必须开！
必须开？
奶牛挤不出奶，你不喂草，跺脚喊必须挤出奶?它就出奶了。
有医院没办法，把内科医生顶上，一旦出问题——内科医生看儿科，非法行医！搞得医生双眼懵逼，支援一下兄弟科室给弄成犯法了？
二楼的栏杆边，夏院长正和儿科主任说：“分流呀，别全堵在这。”
“分流?现在打个喷嚏，都要到三甲医院看，赶都赶不走，你到市儿童医院去看看，比这个更挤。我把刚毕业的住院医都拉出来坐诊了，再这么下去，我是守不住了。我自己已经连续坐了一个月门诊。几个同志实在顶不住，昨天晕倒一个，今天干脆晕倒两个，尿不湿都用上了，不吃不喝，也看不完。不瞒你，我现在就系着尿不湿。”
夏院长高大的身躯特别醒目，他往下面看，一看这场面，自言自语：这会搞死人的。不限号，不限号，不限号会死人的。
“限号，他妈的给我限号。”突然，他说道，声音有点大。
儿科主任一怔：“你不是说笑的吧？上级部门明文规定的，要满足需求，不允许限号的”。
“明天我去拉他们来门诊陪着坐诊。”夏院长怒气冲天。
夏院长挺有个性，曾经全国的劳模，全国的人大代表，全国的百佳院长，在人民大会堂领过奖的。
他敢霸气，别人不敢。
儿科主任小声的嗯了一声，然后补上一句：“院长，你说的呀，我只是执行呀”。
然后立刻打电话到前台：“限号，他妈的，给我限号！对，我说的，不，院长说的。”
儿科主任还从来这么霸气一次，打完电话，通体舒服，右手往头顶上摸头发。就像年轻时，头发很密，意气风发。
夏院长瞪了一眼儿科主任光溜溜的头顶：“下周周会要议一议，儿科！特殊科室补贴政策。”
“上周不是议过吗？很多主任不同意。”儿科主任想起就有气。
“不同意，就轮着来儿科帮忙，也尝尝垫尿不湿的滋味。”
夏院长说得出，做得到。
“走，我们去看看那几个同事，都住哪几个科。”
夏院长大步流星，儿科主任两步赶不上他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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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平稍微打听，立刻往十七号诊室赶，终于看到诊室外面，小型滑梯旁边，苏宜璇优美的身姿。
看到杨平过来了，苏宜璇立刻像见到救星，招手。
“姐，这是我们杨医生，他很厉害的，让他帮看看。”
“几岁了？怎么回事?”杨平弯腰。
小孩只是哭，怯生生的躲开，右侧的胳膊半屈曲，垂着，左手护着右胳膊，谁也不能动。
“四岁，刚才她从滑滑梯上滑下来，摔倒了，我把他拉起来，就这样了。”
秀丽贵气的表姐神情焦急，十分后悔。
“别急，我看看。”杨平哄小女孩，取得一点信任，轻柔地卷起小女孩的衣袖，没有肿胀，前臂旋前，肘关节半屈曲。
他心里有数了。
小孩还是哭，杨平一边哄：“叔叔只是看看，别怕，摸一下就好了！”然后神情认真。
“骨折了吗？”表姐担心地问。
一声弹响，桡骨小头半脱位--复位了。
“动一动？”杨平鼓励小女孩。
她开始不敢，在鼓励下，慢慢地尝试，真的可以活动了，不痛了，于是大胆的活动起来，完全正常。立刻破涕为笑，加入滑滑梯的游乐中。
“没事了，好了。”杨平伸直腰。
表姐开心地说：“晓璇，你这个同事好厉害，这样摸一下就好了，真是神奇呀。”
“那是！我说他很厉害。”苏宜璇骄傲的昂起头。
“谢谢你呀。”苏宜璇笑起来两个酒窝很迷人。
杨平轻松地说：“小事！”
“你们忙，我还有事。”杨平不便久留。
苏宜璇偷偷的亮亮手机。
意思：微信联系！
0034章 急诊出诊
“谢谢你，明晚六点，二叔烤鱼！”苏宜璇发的微信。
杨平将手机翻看了无数次，然后放在胸口，心里甜滋滋的，兴奋地睡不着觉。
明天是个开心的日子。
但是时间过得太慢，还有十几个小时呢。
暂时睡不着，杨平打开微信，到几个群里溜达一圈，爬一会楼。
大学的群里，冒泡的比较少，比较活跃的也就那几个，都是靠绿色通道，毕业进了比较好的三甲医院。
有人在晒跟着主任在国外参加学术会的照片，胸前挂着参会的牌子，挨着国际大佬合影，再那么淡淡的来一句吐槽：当医生不容易，充电还要跨洋。
后面零零星星跟几句捧场的话。
再就是投票砍价的链接，穿插在群里。
晚上太兴奋，睡得有点晚，一大早起来，有点睡眠不足。到医院旁边的早餐店吃了碗三鲜粉，赶到医院还是七点多一点。
张林、小五这些住院医都已经在忙碌了，电脑键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小五将前一天的病人情况向杨平做了简单的汇报，欠费的、医保超费用的、院感没及时报的，等等，乱七八糟的一堆事。
韩主任这一组，手底下现在实际有有两小组，杨平小五一组，宋子墨张林一组，病人是分开管的，张林管十张床，小五管十张床。
张林一边敲键盘，一边神秘地说：“脊柱那边的出事了？”
“出事了？”小五好奇。
张林点点头：“还记得那个三无人员不？人家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来了。昨天，在科里闹了一通，被保安强行赶走了。”
“他不是没有亲人吗？之前打过电话到他家里，不是说没有亲人？”不仅杨平知道，全科的人知道这个病人，胸椎爆裂骨折的，同平面的脊髓毁损，肚脐以下全瘫了。
张林诡异的一笑：“切，那是因为怕被催钱，住院半年，没一个人来，打电话给他们，都不承认有这个爹。现在倒好，全来了。说好好的人，给治瘫痪了，要赔钱。”
“赔钱？三无人员，工地高处坠落，工头跑路，严重的脊柱骨折伴脊髓损伤，脊髓毁损，到哪都是瘫痪的，世界难题。免费给治疗，免费给提供陪护，免费给一日三餐，住了大半年，现在突然冒出亲人，一来就赔钱？”小五忿忿不平。
张林说：“是呀，昨天医务部的去了，对方提出条件说要陪六百万，不给钱就血洗医院。”
“看来要闹事！这几天要注意了，你上下班要小心了。”张林说。
“我准备买件防刀的衣服，要不要一起拼单?还有大家注意，办公桌不能背对门口，上下班注意可疑人员，尽量穿运动鞋上班。”
“有这么严重吗？”杨平低声说。
张林认真地说：‘听老弟的没错，前不久，南都附二，一个医生被病人砍了几刀，住ICU了。你没看到医院这段时间门诊急诊科有人在门口拿着卷皮在测量吗？”
“不是说大门改造吗？”杨平有点兴趣，对这个问题。
张林的消息灵通：“可靠消息，以后门诊急诊只开一个门，门口设安检通道，这是夏院长亲自抓的，你不知道吧，还要加强安保力量，培训医生自卫能力，医院安保三大政策，马上医院内部网上就会发通知。”
“你怎么知道的？”杨平什么都不知道。
张林神气地说：“这个就不要问了，你知道就行，我只告诉你，不要跟别人说呀。”
然后又跟小五、方炎等好几个，同样的话说一遍。
都广而告之了，还招呼保密。
交班，查房，手术，天天都按这一套来。
自己做了一台断指再植，跟韩主任做了好几台手术。下午五点多才下手术。
韩主任做手术又快又好，感觉想快就能块，想慢就能慢的那种，总是胸有成竹，一切都计划好似的。
正在更衣室聊天的时候，老韩接到电话。挂完说：
“小杨，急诊科刚求助，一家工地出事，有工人的腿被水泥块压在里面，出不来，现在正在救援，估计要现场截肢，你带小五去，到急诊科门口，急诊的车正在等。”
这种事不能耽误，杨平带着小五，急匆匆的赶到急诊科，一辆奔驰救护车在门口等，医生看到杨平，立刻开门：“杨医生，辛苦了！”
急诊科早就派救护车去了，现在这辆只是送杨平去。救护车呼啸着，直奔工地。
工地的入口早有人在等，给每人发一个安全帽。杨平几个人戴着安全帽，跟着带路的工人，往出事的地点走。
这是地铁的隧道工程，要往地下走，可以看见初具雏形的轨道、手扶梯、柱子等。
“有个角落还没有加固，禁止进入的，工人内急，躲到里面拉大便，结果塌了，人上半身刨出来了，一条腿被水泥块压住的。”带路的是负责安全的工地领导。
急诊科的吕医生带一个护士已经守在周围，静脉通道都建立了，补液也跟上了。吕医生汇报说：“右下肢被几百斤的水泥块压着，救援有难度，机器施展不开，只能人工救援，腹部内脏有损伤，刚打了彩超，肝脏破了，腹腔估计有一千毫升的积液；脾脏包膜下有出血，这个出血有扩大的趋势，要尽快回医院剖腹。”
急诊科的家底子比较厚，什么便携式的彩超、X光机、心电图仪应有尽有，大的救护车车上还有全自动化生化分析仪，现场抽血，现场出结果。自从创伤急救中心挂牌，这些医生是三天两头培训，打个彩超就不是难事了。
肝脏破了，这已经够危险了。脾脏包膜下还出血，而且进行性扩大，这是急诊剖腹的指征，不然一旦出血越来越多，尤其脾的包膜一破，当场要命。
病人现在勉强清醒，那是平素体质好，加上补液及时。
赶快把人救出来，送到医院去剖腹，这时间很紧，生死时速。
病人的脸色苍白，表情痛苦，右腿的裤子已经剪开，自大腿下段以下，全被压在里面。救援人员用一种钳子一块一块地咬除水泥块。
杨平说：“这个只能截肢，不然保不住命！”
紧急时刻，一句话尽量把厉害关系说清楚。
吕医生将一张知情同意书，夹在文件板上，和一盒打开的印泥，送过来：“麻烦你在这里签字，要是签字不方便，按一个手模也行。”
没办法，只要清醒的，就要签字，这是流程。
工人脸上不断的冒汗，面部肌肉扭曲，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医生，能不能保？帮忙争取，上有老，下有小，缺条腿就塌天了。”
“保不住，也不能保，现在腿和命，你要哪一个？”杨平语气强硬。这个时候说多了没有，轻言细语没用，杀伐果断才有用。
“现在下肢假肢功能很好，以后可以正常走路，干活。”杨平补充。
工人还在犹豫，毕竟活生生的一条腿，上一刻还是好的，现在要截掉，换谁都下不了决定。
“医生，截断了，等下挖出来，送到医院还能接不？”工人竭力争取。
杨平透过水泥块与地面的缝隙，瞄一眼，小腿已经完全压扁，颜色都变成了死灰色。遗憾的说：“希望很渺茫，严重的挤压伤，没有接上去的条件。”
“肌酐已经升高了！”吕医生插话。
那说明肌肉组织大量被挤压压破坏，肌红蛋白入血，经过肾小管，堵塞肾小管，损伤肾小管细胞，形成了急性肾衰竭，这也是致命的。
“请你相信我，立刻截肢！我们都是来救你命的，再犹豫，没了的就不是腿，而是命！”杨平语气平稳，每一字都很清晰。
工人深叹一口，闭着眼睛，咬咬牙：“我相信你，医生，截！”
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沾一点印泥，按在知情同意书上。
这个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肝脏破裂，已经在出血，脾脏如果还破，铁定死在现场。
只能截肢，以争取保命。
“小五，准备！”
0035章 争分夺秒
即使现场截肢，杨平也不想草草了事。
清除旁边的杂物，一张防水单垫在大腿下面。
小五步骤清晰，手速很快，作为杨平的助手，他想做到合格。
无菌包打开，消毒，然后铺上无菌底单和孔巾。
“注射器，10%利多卡因，生理盐水，一比一稀释！”小五已经递上来。
没有麻醉师，只能局麻。
局麻做截肢，这得要求多高超的局麻技术呀?急诊科的吕医生捏了一把汗。
局麻一般用于小手术，小的清创缝合、小的肿物切除之类的。用药量太小，不能达到目的;太大，容易麻醉药中毒。曾经就有医院，割一个手背的腱鞘囊肿，局麻药过量，病人当场麻醉药中毒，死在门诊手术室。
所以稍微大的手术，哪怕大点的清创缝合，都不会用局麻，风险高，效果还不好。
现在杨平要用局麻来截肢？大家无不表示惊讶。
局麻别看简单，也是一个技术活。普通的，往手术区域周围打几针，也是局麻；精确的，选择术区的支配神经行阻滞，也是一种局麻。
后者叫做神经阻滞，其实也是更高级的局麻。如果把前一种比喻，用大炮朝敌人的阵地胡乱打一通，那么后者就是用精确制导导弹，定点清除敌人的据点。
要掌握神经阻滞麻醉，就必须非常熟悉解剖，熟悉各个区域的神经支配，熟悉神经的走行。
杨平现在就要进行右侧股神经和坐骨神经的阻滞。
麻醉师进行这种阻滞，往往要动用彩超来定位，而杨平现在徒手完成。
吕医生拭目以待，也开开眼界--局麻下截肢术。
杨平依据股神经和坐股神经的走行，先阻滞股神经--在大腿上段，从皮内开始，逐层麻醉，小心的刺入，当到了神经鞘内，触电感立刻开传出。
“有触电的感觉没？”
“有！”病人咬牙说。
然后将药物注射到神经的鞘内。
同样的方法，阻断坐股神经，整个下肢的皮肤感觉主要来自这两条神经的分支。
就像电线对电流的传播被截断一样，神经的冲动被麻醉药成功的切断.
效果非常好，稍等片刻，病人右下肢没有感觉了，杨平开始动刀。
刀划出漂亮的舌形皮瓣，皮肤、皮下、深筋膜、肌肉，血管结扎，神经高位切断，暴露股骨，在中下三分之一部位，线锯把股骨锯断，稍微把股骨的断端做了圆滑处理。
再将对侧的肌肉、深筋膜、皮下、皮肤切出舌形瓣。
出血点一个一个结扎，术区干干净净。
截肢完成，用时不到五分钟，可能更短。用无菌单包裹断端，剩下的到车上继续处理。
几个急救员动手，病人立刻用担架抬上救护车，鼻导管吸氧，持续心电监护，护士快速的连接好各种管道各种线，然后整理一下。
担架放在中间，杨平小五坐一侧，吕医生和护士坐另一侧。
车子启动，朝三博医院赶。为了节约时间，司机在导航上选择了最快最通畅的路。
利多卡因局麻，可以持续一到三小时。麻醉仍在起效，病人感觉不到痛。吕医生想，要是自己掌握杨平这一手高超的神经阻滞术，以后急救过程中，对外伤导致的疼痛，就不用打什么吗啡了，直接高选择性的神经阻滞，让病人无痛的送到医院。
在车上，有限的空间内。杨平和小五对截肢的断端进行仔细冲洗。再次消毒铺单，将肌肉、筋膜、皮肤缝合。截肢才算结束。这也是几分钟的事情。
“医生，我能活下来吗？”病人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脸色嘴唇苍白，双眼闭着，很费力地睁开一点点。
液体已经开到最快，三根通道同时输液，胶体液、晶体液，输入体内。
杨平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冰凉的。
“能！一定能！”
病人喘气，还想说话，但是几次说不出来。
“不用再说话了，一定没事的，坚持！”杨平握住他的那只手，稍微加点力，以示鼓励。
病人还是挤出几字：“救--我--，孩子--念--初中--可怜--”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再也挤不出字了。
这种急救车已经十分先进了，但终归是一辆急救车而已，提供的只能是补液这种最基础的生命支持。
短时间内，液体可以维持容量，但是最终要靠输血来补充红细胞，维持氧气的运输。而输血只能到医院才可以。
心率已经上升到120次/分，血压已经掉到80/40mmHg，血氧靠吸氧勉强维持着90%。
不知道那个不断胀大的脾包膜破了没有，如果破了，必死无疑。这只能看运气，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运气这回事。
吕医生也不能再打彩超看，超声探头的挤压也存在风险。就算看到破裂，暂时也毫无作为。
“快点！”
杨平对前面的司机说，他握着病人的手，手指一直扣在桡动脉的部位，脉搏微弱，感觉随时会散去。
“已经最快了！”司机喊道，但是脚底下的油门还是踩得更深。
护士又换了一袋液体，吕医生焦灼不安，脸上全是汗。
救护车笛声急促，司机在车流中穿梭，有前车主动躲开让路，但是更多的车置之不理。司机是退伍的汽车兵，技术很好，他沉稳的打着方向盘，不断地超车。
城市交通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堵车。
大家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堵车，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病人已经神志模糊，大声呼喊，也只是眼皮子动一动。
救护车上了高架桥，突然，前车刹车，减速，慢慢地停下来。
救护车跟着前面的车，减速停车，因为车距保持较好，救护车平稳地停下，没有个病人造成太大的颠簸。
“怎么回事?”小五问。
司机摇摇头：“我下去看看。”
后面立刻形成长龙，往前面看，也是一条长龙。
司机拉手刹，推开车门，下车前后察看，再往前走了十几米打听情况。
回来说：“听说前面一辆货车抛锚了，堵车！”
我靠！大家都骂道。
这个时候堵车，一点办法都没有，前后左右全是车，还有加塞斜別在车队里的，塞得死死的，进退都不能。
杨平心如死灰，手里的脉搏仅剩一丝微弱的气息，如风中的一点烛火，随时会熄灭。
生命之火，有时候很顽强，有时候却极为脆弱，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熄灭。
吕医生打开救护车后门，手搭凉棚，往前望去，看不到尽头的长龙，往后看，还是蜿蜒的长龙。
他在车后来回走动，右手的拳头砸在左手掌上，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病人的神志已经完全模糊，叫他也不再动眼皮。
心率越来越快，脉搏若游丝一般，稍纵即逝。
望了几次，车流丝纹不动，吕医生医生仰头，撕心裂肺的喊：“救命，车上的人等着救命呀！”
直升机，就算现在叫直升机也来不及，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用直升机的。医院的直升机两架，一架在维修，一架被一家高端保险公司请去接病人了。
救护车的刺耳笛声和闪烁灯光，还有医生竭斯底里的喊声，惊动了附近下车透气的车主。有个戴墨镜的大哥在狭小的车与车的间隙中移过来，问：“什么情况？”
“车上的人等着救命，快不行了！”吕医生很无奈，用衣袖子擦汗。
杨平和小五在车上，小五瞪着心电监护，杨平一直握着病人的手。
大哥摸摸了头，摘下墨镜，往里面望一眼，再望望车龙。
扯开东北腔的嗓子：
“快快快！过来帮忙，救命，十万火急！”
0036章 温暖的接力
喊完话，墨镜大哥又回到救护车的后门。
探头进救护车说：“桥上堵得死死的，掀车都没地方，快快快，把人抬下来，大家一起抬过去，过了这段，再找一辆车送，救命要紧！”
对！只能这样了，把人抬下来，步行走出拥堵路段。这是个办法，唯一的办法。
杨平、小五、吕医生、护士，两个急救员，立刻行动起来，病人本来就在担架上，于是大家合力，把人抬下去。
两个急救员、墨镜哥、小五抬着担架，吕医生提着急救箱，护士提着几袋液体，杨平一直拉着病人的手，病人将杨平的手抓得紧紧的，即使不省人事，也紧紧地抓住。
墨镜哥边走边喊：“帮忙，帮忙呀，救命，十万火急。”
越来越多的人下车，开始是张望，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弄明白的，有人赶过来，几个人，十几个人，几十个人--大概知道了救护车这边的事。
中间的，车道与车道之间的空隙被让出来，成为担架的专用通道，人们全部靠到两边，赶过来帮忙的人也全部在两边的空隙里穿梭。
“换人，换人，下一批准备！”墨镜哥从跟着在两边跑的人群里挑选几个身强力壮的。
四个太担架的人被全部换了，继续跑步前进。
“抬稳点，不能颠簸！”墨镜哥撸起衣服擦汗，吩咐新换手的人。
有人帮忙疏通路线，有人过来等着接手抬担架。车道与车道之间的间隙勉强可以通过，但是遇到越线车辆或者斜插的车辆，担架很难通过了。
“快点，你去前面开路，你去前面联系车，要货车，其它车不行，担架放不进。”墨镜哥指挥大家，而且很有经验。
“我来抬！我是体育生，长跑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跟着队伍跑。
墨镜哥立刻拉住他：“你，赶紧跑到前面去找车，货车，一定要货车。”
“嗯！”小伙子接受到任务，立刻发挥特长，拼命的往前跑，赶到拥堵段前面去找车。
一辆橙色的宾利添越，可能车流还没堵死时，想变道，斜着横夸两个车道，被其它车挤在中间，担架过不去了。要过，只能从车头上过。
车主穿着T恤、大短裤，人字拖鞋，挺着啤酒肚，自己率先爬上车头来接担架，已经顾不得爱护自己的车了，大声的招手喊：“过嚟啦！没事，快点啦，救命要紧！”
车主操着粤语普通话，强行指挥大家，担架被抬上车头，然后从车头上慢慢拉过去，那边的人接住，车头上划出了几道长长的痕迹。
抬着担架，还要抬稳，进行跑步，是件极为艰苦的事情，所以没跑多远，立刻又换一拨人。每一次，换完人，下一批人自动跟上来，随时替补。
“抬稳，快点！”
东北话、广东话、四川话，各种口音此起披伏。大家喘着气，接力抬着担架，拼命的往前面跑，杨平一直跟着担架，以让它平稳，不产生震动。但是这些人完全理会了医生的意思，抬得极为平稳。
有人摔倒在地上，其他人立刻补上去，有体力不支的，又立刻有人替换上去，担架始终稳稳的，保持最快的速度往前冲。没人关心堵车的事情了，只拼命让这个担架冲出去。
领路的，手里拿着红色的衣服挥舞，一直在前面喊：“让一下，让一下，救命的。”
在大家的接力下，担架冲出了堵车的桥，往桥下飞奔，竟然保持跑步的速度，走完了堵车的车流，看到了通畅的路。
长跑小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拉住墨镜哥，脸憋得通红：“车在那边，货车，可以放进去。”
一辆敞篷的小货车，停在路边，担架被大家送上货车车厢。
“三博，去三博医院！”吕医生喊道。
墨镜哥靠着路边一棵树，一屁股软瘫在地上，招招手：“快，你们快去医院，我不行了。”
人群朝这边挥手，有捧腹低头喘气的，有在路边呕吐的，有瘫坐地上的。
货车启动，朝三博医院奔去。那一丝微弱的脉搏，若隐若现，几次摸不到。
终于，病人被顺利送到三博医院，已经休克昏迷，立即抽血交叉配血，直接送手术室，普外科医生已经在等了。
杨平跟病人松手的时候，用了很大力，才将病人的手掰开，抽出自己的手。
十几袋血挂上了输液架，以最快的速度压入病人的体内。
气管插管全麻，普外科医生洗手消毒铺单，急诊剖腹探查。
杨平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小五递过来一瓶打开的葡萄糖，杨平猛喝几口，不知道还能救回来不。
刀划开皮肤，一层一层的打开，一进入腹腔，血就涌出来，吸引器根本来不及吸。
“一肚子的血，起码两千多毫升，肝破裂，脾包膜下破裂。”主刀的副主任医师说。
术式：脾切除，肝叶切除。
刚刚结扎好脾门的动静脉，啪的一声，脾的包膜终于撑不住了，在腹腔里破裂了，一包血又涌出来，脆弱的脾脏其实早已被挤压烂。
“小杨，好险！晚来一分钟，这个病人就没将机会了。脾严重破裂，但薄膜完整，比较少见，这个是挤压伤造成的。肝破裂已经出大量血，脾的包膜一破，直接休克死亡。”主刀医师说。
他把切除的脾扔到金属盆里，用血管钳指着说：“你看，脾全破了，包膜就像个气球，一直胀大，刚撑不住自发破了。”
随后，做了肝叶的切除，血彻底止住了。
再探查胰腺、肠管等，没有发现问题。
“生命体征怎么样？”主刀医生问。
“血压90/50mmHg，血氧98%，心率100次/分--”
“血压上来了，应该问题不大了，术后送创伤ICU。”
反复冲洗，置入引流管，分层缝合。
“你们骨科还有什么问题没，没有的话，等下就送创伤ICU了。”主刀医生问杨平。
杨平这才回过神来：“怎么样，能活下来不？”
主刀医生说：“希望很大。”
杨平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活下来了！
“叮咚！任务：争分夺秒，替生命垂危的病人争取抢救时间，已成功完成，奖励6000分。”
系统说到做到，奖励兑现非常及时，也从不克扣。
积分重新恢复到过万，一万四千分。
截肢的断端已经冲洗得很干净，处理得非常完善，不需要二次处理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更衣室换衣服。
苏宜璇的微信：回来记得--二叔烤鱼店，我等你。
哎呀，今天约了苏宜璇吃饭，约好六点，现在都九点了。
杨平拨通电话：“对不起！我--我--我--”
苏宜璇的声音：“没事，我知道你跟急诊科出去了，所以没打你电话，快过来吧，等你三个小时了。”
居然还在！
杨平换完衣服，和小五去创伤ICU看病人，还没有拔气管插管，血压又上升了一些。
跟小五打个招呼，杨平立马赶到二叔烤鱼店。
还是那个窗边的座位，苏宜璇穿着牛仔裤，白色的T恤，齐肩的头发被扎成一束，正在看窗外。
杨平一阵莫名的感动！
0037章 小两口慢用
“不好意思。”杨平坐下来。
因为刚刚跑步过来的，所以一直有点喘气。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提前没一个电话，让人家等了两三个小时，实在不厚道，换个人，早就生气走人了。
当医生的，没完没了的手术，有时候，饭吃到一半，一个电话，急诊手术，就得匆匆的离开，丢下女朋友一个人，所以很多人受不了跟医生谈恋爱。
苏宜璇转身，乌黑的头发一甩，微笑着说：“没事，就当跟你做了几台手术。先喝点水，我就知道你这个时候来。”
“一个工人肝脾破裂，下肢被水泥块压住了，需要急诊现场截肢，我跟急诊科出车了--”杨平解释。
苏宜璇平静地说：“我知道，腹腔出了两三千毫升血，要是晚到医院几分钟可能救不活，听说你用几分钟就帮他截了肢，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好在两个人都是混手术室的，任何一方是其它职业，餐桌上聊血呀肝脾破裂呀，估计直接去洗手间呕吐了。
两个都是这行，就没什么了，边聊边吃饭也毫不影响食欲。杨平想起自己读大学时上解剖实验课，有时候是第一节，有人起床起得晚，直接带包子馒头到教室去吃，边吃边看着别人解剖尸体。轮到自己了，放下早餐，洗手戴手套，立刻去解剖，完了，脱手套洗手，把剩下的早餐吃完，毫无违和感，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宜璇倒一杯水给杨平：“喝杯水，休息一下，饿了吧？我让他们上鱼。”立刻招手，吩咐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杨平点点头：“确实饿了，回来的路上又堵车，你不知道有多惊险。”
然后绘声绘色的把温情接力的故事讲给他听，顺便发挥想象力，添油加醋，苏宜璇掩着小嘴，听得十分入迷。
讲到宾利车那段，突然停下来，靠着椅背坐着，略显疲态，端起一杯水，喝一口：“累了，明天再讲。”
苏宜璇很着急知道答案：“快讲，快讲，快讲，后来怎么过去的，没把别人车刮坏吧？”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智商情商这么高的人，怎么就一直单身，连杨平自己都纳闷了很久，不应该呀。
“好吧，哥就勉为其难的继续--哎，当时你不在场，要是你在场就好了--”杨平故意叹口气。
苏宜璇很认真地说：“下次你叫我呀，护士长现在安排我专门配你的台，你没去手术，好像我也没什么事呀。要是我在，你肯定做得更快，更多几分把握，那个卢小五笨手笨脚的，肯定跟不上你的速度。”
“我一伸手，要钳带线，他要么就来一把血管钳，要么就来一根线。”杨平说。
苏宜璇惋惜地说：“嗯，下次一定叫我。”
“咦！今天怎么又是这个位置呀？”杨平这才想起来说。
“我不知道呀，老板安排的。”苏宜璇又帮杨平倒水，“老板说，他把你上次剩下的骨架，拍照，做成了挂画，你看。”
果然，墙壁上有一副画，一副完整的鱼骨头，上面没有一丝鱼肉，就像一个仿真模型，放在盘子里。
旁边配了一句话--“因为好吃，所以被人啃成这样！”
“等下要跟他讨版权费。”杨平说。
苏宜璇笑道：“这个座位估计就是给你的版权费了。”
鱼送上来，老板亲自端的：“来来来，我亲自给你们弄的，就算给你们的版权费了，以后只要来捧场，这个座位就留给你们，还给你打折。不要叫我老板，二叔，叫二叔。”
二叔一边摆弄鱼，点火，说：“我听出来了，你们是三博医院骨科的，你是接断手的杨医生，大家都知道你，上次帮消防员接手。骨科医生最好了，你说人可以不生病，可以不生孩子，但是谁敢保证自己不摔跤，不来个腰痛腿痛的呀，所以，理论上人人都得有求于你们。我这老腰有时候搬点重的东西就受不了，一痛就是几天，一条腿还酸胀，走路得拖着，那天有空你帮我好好瞧瞧。”
二叔忙完，瞅了两个人一眼说：“嗯，郎才女貌，绝配，你小两口慢用，我还得去忙。”
有这么说话的吗？杨平心里想，说这么多，哆哆嗦嗦，早该把这个话说出来塞，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苏宜璇被说得脸一下红了，低头弄鱼。杨平尴尬一笑：“这话说的确实对，不，不，不，我意思是，你确实漂亮，我嘛，就配不上那个才字。”
“别说了啦，饿了还不赶快吃。”苏宜璇脸上泛起红晕，夹一块鱼肉放杨平碗里。
这哪是鱼肉呀，这是山珍海味，杨平哪里舍得吃，盯着碗里的鱼肉，心里要多甜蜜就有多甜蜜。也难怪，记忆中和女孩子近点说话都没有，现在人家夹一块鱼肉，这含糖量也太大了点。
苏宜璇抬头，看着杨平发愣：“怎么？不吃，不吃夹回来。”
杨平立刻夹起鱼肉：“吃，怎么不吃，少了点，多几块就好了。”
“美得你呢，自己动手！我看你今天忙了半天，作为助手，犒劳你一下。”苏宜璇嗔道。
杨平小心翼翼地伸筷子到锅里去夹鱼肉，几次没夹稳，勉强夹几块放碗里，好像很困难，然后活动活动胳膊，放下筷子。
“怎么了？手痛？”苏宜璇看他这样。
杨平又拿起筷子：“没事，今天抬担架抬的，可能肌肉有点拉伤，刚才没注意，现在才觉得不对劲。”
苏宜璇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然后立刻夹几块很大的鱼肉塞杨平碗里，堆起来，说：“快吃吧，吃饱早点回去休息，我看你真累了。”
嗯！杨平高兴的拿着筷子，轻巧的夹着鱼肉往嘴里送。
苏宜璇盯他一眼，不是胳膊痛吗？吃这么快？
“你怎么做手术这么厉害，我看韩主任很器重你，看得出来。”苏宜璇咀嚼的时候，嘴巴一直没有张开。
“熟能生巧罢了，做得多。”杨平说。
“以前你们医院你做很多的手术吗？”苏宜璇很好奇这个。
杨平想了想说：“也许有这方面的天赋吧，看一遍就能做，做几遍就能熟。”
“你没有女朋友吗？”苏宜璇笑着问。
废话！
杨平摇摇头：‘你看我，天天泡在手术室，谁会喜欢呀。’
苏宜璇说：“不会吧，外科医生很吃香的呢。”
杨平笑道：“或许我是那个不吃香的。”
苏宜璇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吃东西。
二叔总是在不经意间登场：“来来来，这个冰淇淋送给你们的。”
“iceberry!”
苏宜璇差点跳起来。
0038章 张老头的吩咐
Iceberry冰淇淋！二叔挺着肚子亲自送上来。
“哇！你们这怎么还有这个牌子，G市都没有的。”苏宜璇惊讶地拍手。
二叔说：“这你要问他。”
“我？”杨平能说什么。
“谢谢你呀！”苏宜璇接过冰淇淋。
杨平摸摸后颈，结结巴巴，老脸一红：“我---。”
苏宜璇说谢谢的声音很小，脸上绯红，这个只会做手术的木头居然知道自己爱吃Iceberry。
黄经理，那个猎头网的，杨平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一定是他背后操作的，这个人真的有点奇怪，可以说与众不同，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去那个什么手外科医院，他还不死心，鞍前马后的，究竟为了什么。
杨平看苏宜璇坐着吃冰淇淋，趁机立刻跟上二叔：“二叔，究竟怎么回事？”
“小伙子，不是你叫人把冰淇淋送到我这的？还嘱咐我，你每次和这位小姑娘来吃饭，就送上来两个，哎呀，不用装了，我不会说破的。你们慢用，我还有事。”二叔摆摆手，前面的话说得声音很小，最后一句故意抬高几度。
用完餐，已经十点多了，但是店里的客人还不减少，夜宵才刚刚开始。杨平送苏宜璇回医院宿舍后。自己在天桥上吹吹风，再回到自己的房子。
想起这个星期的教学手术--肘关节恐怖三联征和肱骨下端骨折。杨平进入系统空间，在光屏上翻来翻去，看有没有这样的单项训练包。
在密密麻麻的手术训练里，找到了这两个项目，最低五百例起购，各需要四千分。
计算积分，刚刚入账六千分，目前手头还有一万四千分。
这两个单项要花去八千分，确实太昂贵了。
再看看其它的骨折手术培训包，按五百例计算，肱骨骨折两千分，尺骨桡骨骨折两千分，股骨骨折三千分，胫腓骨骨折三千分。
这些训练包，比如肱骨骨折的，也包含了肱骨下端骨折的，尺桡骨骨折的包含了恐怖三联症的，这样购买划算很多，可能单病种就没有那么多了。
琢磨再三，杨平买下肱骨骨折和尺桡骨骨折的。这样手头还剩一万分，遇到应急情况，回旋余地更大。
反正不消耗现实时间，杨平在系统空间将刚刚购买的手术训练包全部完成培训。
早上交完班，杨平带小五查房，还去创伤ICU看昨天肝脾破裂的，病人已经拔了气管插管，清醒过来，就是脸色还有点白。
ICU医生看杨平过来查房了，立刻跟上去陪着，汇报说：
“早上抽血的血红蛋白70g/L，输了大量血后的，心率稍微快一点，105次/分，血压已经进入正常范围98/64mmHg”。
这个数据已经算是正常的了，后续再输点血，血红蛋白就慢慢可以就纠正了。
“血库说现在血比较紧张，现在70以上了，拿血有点困难。”ICU医生解释。
杨平说：“不输血，问题也不大了，后期加强营养，预防感染，血红蛋白慢慢恢复，就进入良性循环了。”
病人认出了杨平，要支撑起来，ICU医生压住他：“你还不能起来。”
“医生，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他伸出手来，杨平握住他的手，说：“应该的。”
其实医生很简单，最大的成就感莫过于把病人的命救回来。
“应该问题不大了。”ICU医生也知道杨平现在是骨科的骨干，韩主任手下几员大将之一。对杨平非常客气，明显不是当做一般的主治医师对待。说气话来，比跟普通的主治医师要客气得多。
到ICU查完房，接到韩主任的电话，张宗顺教授要杨平下门诊去，找杨平有事。
张宗顺教授，年轻医生看到绕路走。他脾气古怪，要求严苛，看你白大褂扣子没扣好，都会训你半小时。
杨平打个哆嗦，检查了一下白大褂，有一粒扣子没扣上，立刻补扣。再检查一遍，才敢往门诊去。
张教授是全国知名的骨科教授，门诊诊室是内外套间，外间客厅，病人家属休息的地方，有沙发茶几饮水机。
里面才是诊室，诊室很大，靠墙是诊床，拉着帘子。两张办公桌拼在一起，两台电脑背靠背，屏幕是连接的共享的，一个年轻的研究生在当他的助手。
杨平敲门，轻轻地进去，跟研究生打个招呼，找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
张老正在看病，老花眼镜一个镜脚断了，还缠着胶布。
病人躺在诊床上，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皱巴巴的。张老一边检查患者的肘关节，一边说：“嗯，只有四千块钱呀，经费有点紧张呀，我给你合计一下。”
病人立刻说：“张教授呀，我在工地上打工，老板跑了，一年的工资没拿，这钱还是工友凑的，去了几家医院，人家说，四千块钱连买钉子的钱不够，说钢板和钉子就得两万多。”
“是呀，一块钢板加螺钉，一套得两万多，便宜的一万多都不好找了，我看看，你别急。”张老做完查体，又坐回自己的真皮老板椅，对着阅片灯上左看右看。
右侧肱骨下端骨折，关节内骨折，骨折严重粉碎，张老看了几分钟说：“工人同志呀，你别着急，你这个四千块钱，还要吃饭，估计能花在治病上的只能压缩到三千，我给你计划计划。”
病人被工友扶起来，研究生帮忙把石膏托又固定回去，用绷带缠好，吊在胸前。
“教授呀，谢谢你呀，我走了好几家医院，人家只是瞄一眼片子，就说，你去其它医院吧，四千块钱不可能的，然后就不理我了，我刚才挂不上你的号，站在门口只是想问几句，以为会被轰出去，没想到你老不仅没轰我，还免费给我看病，刚才对不起呀，我现在去补挂号费。”病人说着说着，流出眼泪。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不用补挂号费，就当我给你加一个免费号。”
看到杨平过来了，张教授招招手：“过来过来，看看！”
杨平立刻过去，陪着笑脸，张老说：“这个病人，身上只有三千块钱，不治以后就残废了。这样，我收他住院，你给他主刀，不用钢板，只用克氏针钢丝做，你好好计划一下手术，我看你上次锁骨手术几根克氏针就用得不错，住院后完善术前检查，查三大常规，生化，肝肾功能，传染病四项，做心电图和胸片，快点安排手术，缩短住院时间。”
张老略微沉思：“不管怎么计划，你这费用还是有点紧张呀，小杨，我等下跟手术室打个招呼，关照一下这个病人的费用。”张老补充一句。
做骨折手术，钢板等耗材很贵，动不动过万，进口的更贵，要好几万。
克氏针就是一种细钢针，钢针钢丝便宜，便宜到几块钱几十块钱，再贵不过一两百，约等于材料免费了。但是钢针钢丝只能做简单的骨折，比如手足的骨折，稍微复杂的就做不了。
这种手术用克氏针做，几十年前这样做还可以，反正功能不功能无所谓。现在这时代，对功能要求高，这种骨折，克氏针哪能固定牢固，固定不牢固，就不能早期锻炼，肘关节下端粉碎骨折，十分娇贵，不早期锻炼，三个星期就关节僵硬了，这是在给杨平出难题呀。
不容杨平商量，张老扶扶眼镜，吩咐研究生开住院通知书：“办理住院，插个队，把手术安排早一点。”
“就这个事，你可以去忙你的了。”张老说。
“不是，张老？”杨平想辩解几句。
张老摆摆手：“多动动脑筋，我上次挑的那两个手术你不用做了，用这个手术代替它们做评审手术。”
糟老头子，坏得很！
杨平站在诊室里不肯走，想等老头有空闲，再商量商量。张老忙得很，详细嘱咐病人怎么办住院，路线怎么走，哪里吃饭便宜，如何将钱袋子看紧，小心小偷。这样才放心看下一个。根本不理杨平。
一个胫骨慢性骨髓炎的，被年轻的时髦女郎用轮椅推进来，治了好多家医院，手术已经做了六次了。
0039章 爱马仕
病人是四十几岁的男子，矮胖，牙齿有点不整齐。
穿着花衬衣，扎着爱马仕的鳄鱼皮带，手上戴着一颗夸张的钻戒。
推轮椅的年轻女士，面容漂亮，模特身材，一双大长腿晃人，曲线极为夸张，斜挂一个LV包。
随着轮椅进来，一股香水味扑面而来。
“张教授呀，您好，终于挂上您老的号了。”病人十分激动，握着张教授的手，要从轮椅上站起来。
张老握着他的手，立刻拍拍他的手背：“坐下，坐下说话，别激动。”
张老隔着老花镜瞄一眼电脑上：“山西过来的？”
“对，山西的。”病人坐下说，“排号排了三个月，才轮到我。”
医院其实有VIP诊室，像张老这种德高望重的教授，开VIP号，一个号两千块，要是有不在乎钱的，挂VIP号，那可以不用等这么久，毕竟愿意出两千块挂号的是少数。
但是张老就是牛脾气，他不开VIP号，只看普通的专家号，而且什么塞条子打招呼插队的，他统统不理，管你什么人，要么看别人，要么排队。
研究生和那位年轻女士扶着病人躺到诊床上，张老又仔细给他查体，问病史，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戴上手套，按了按流脓的窦道说：“三年了？六次手术？”
“三年前车祸，这边的胫骨骨折了，开放性的，做了髓内钉手术，术后三个月就开始破口流脓，后来做了几次手术，挖骨头，填骨头，还有把大腿的皮也补到这来，都没用，这里好了，那里又破了，流脓，有臭味。”张老问一句，病人说十句，而且夹杂着几个专业词汇。
的确，有一股脓液的臭味。
“你这个病情很严重，很复杂！”张老很慎重地说。
完了！病人半张着嘴，颤抖的声音：“教授，还有救不？几年了，帝都魔都哪都去了，全国有名的教授看了个遍，都说截肢。听说张教授您有办法，我们又从山西赶到这来，你看，有救不？”
张老表情严肃，不说话，查完体，脱下手套去洗手。病人立刻自己翻身下床，坐到轮椅上，自己飞快的拨动轮子，推着轮椅跟着张老转：“有救不？教授，还有救不？”
张老面色凝重：“这个严重的很呀，救还是有救，就是--”
“就是什么，教授？”病人着急了。
张老洗完手，扯一张擦手纸擦干，转身。坐回椅子上，慢悠悠地说：“就是得花钱，花很多的钱。”
病人绝望的脸上，立刻变成笑容：“吓死了，教授，钱不是问题，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能治好，不截肢，钱不是问题，多少都可以。”
“不是一点点钱呀，这个花销很大，住院时间长，要好几次手术，而且不是百分之百的把握。”张老说话抑扬顿挫的。
“教授，我相信您，您给我治，要还是不行，我就认命了。教授，帮帮忙，你看我才四十几岁，要是没了一条腿，这一条腿跳来跳去，想想心里就难受。”说着说着病人竟然挤出几滴眼泪。
“如果截肢，装假肢，也是一种办法，省时省事省钱。”张教授说。
“那总不是自己的呀，你说花钱可以搏一搏，花，你给我花。”病人主意已定。
“这可不是小数目呀，几十万肯定要，要把整段感染的骨头全部锯掉，只留两头好的骨头，然后再装一个架子，把两头的好骨头延长，慢慢汇合到一起，中途还要填塞含抗生素的硫酸钙，静脉还要用抗生素，这个过程要一两年，其它的不说，光这个延长的架子，便宜的都几万，贵的几十万。”
“这几十万的和几万的有什么区别呀？”病人也是好奇。
“这么说吧，你说两百万的宝马跟五万的五菱宏光，有什么区别？可以说没区别，都是车，四个轮子在路上跑；又可以说有区别，你说宝马和五菱一样的？不可能一样。”张老解释。
“明白！就这么定了，用几十万的架子，现在就给我安，莎莎，卡，拿卡，笨手笨脚的，快拿卡呀，刷卡！”病人当机立断。
陪他的那个女的，手忙脚乱，打开LV包找卡，没想到拿出一把的卡，刷那张呀。
“别激动，不是现在，要住院，住院去慢慢治，交钱也是住院的时候交，不是现在。”张老敲打办公桌。
女士又收回拿出的卡。
“嗯，教授，谢谢您呀，再生父母呀，这趟来的值了。”病人这个激动呀，已经情绪失控了。
“希望是有，我们全力以赴，你也不用着急。”张老安慰他。
病人揩眼泪说：“教授呀，我心里有数了，我做生意的，天南海北，见的人多了，教授这么负责的，真是第一次见，刚才教授亲自给我拆开敷料，检查烂腿，检查那么久，我就心里有底了。留个电话，教授？方便不？”
张老拍拍他肩膀：“留电话就不用了，别客气，你住院后，听医生的，安心治病，我也会不定期上去看看。”
“哎，你要来看我呀，手术到时候你得亲自帮我做呀，教授。”病人拉着张老的手。
这时研究生把入院通知单开出来了，交给病人：“床位比较紧张，要等，你先回住处，等我们病房的电话，一有床位就通知你。”
“有VIP病房不?”病人立刻问，他每次住院，只要有VIP病房，绝对不会住普通病房。
“那就收VIP病房。”张老吩咐助手，人家不差钱，还磨磨唧唧。
病人立刻又是一次感动：“对，对，对，住VIP，现在就住进去。”
老教授就是贴心，病人越发高兴，早就该来这个医院，这几年瞎转悠了，没有遇到明主，今天算是走运了。
看完这个病人，张老发现杨平还站在诊室里，特么一个大活人，现在才发现。
“你怎么还站在这？”
“我？”杨平不知道怎么说了。
张老问：“有事吗？”然后不再理杨平，说：
“我跟你们年轻医生讲，反复讲，当医生的要有仁心仁术，也不要死板照条，你看，人家带着四千块钱，就活该残废吗？得想办法帮人家治，四千块有四千块的治法，买不起机票还去不了帝都了？你再看刚才这个病人，几百万对他说一场牌的娱乐，就应该安排最尖端的方案，不要太计较费用，你用便宜的方法，他还觉得不放心。坐硬卧去帝都，坐飞机头顶舱去帝都，都要把人送到目的地。”
这话说的，简直悟道的水平。
看着这个张老头，杨平打消了跟他理论的念头，老老实实去准备手术。
0040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从门诊回来，杨平匆匆赶到手术室，小五带着实习生已经消毒铺单。
在手术室一呆就是半天。下午六点多收工，在手术室更衣室冲了个凉。病房值班室也带卫浴间，但是年轻医生多，都集中在那里冲凉，杨平为了不凑热闹，干脆在手术室更衣室冲凉。
冲完凉，坐在更衣室休息，杨平脑子里一直在想张老头吩咐的手术。简单的骨折可以用克氏针来做，这种复杂的，必须用钢板，普通钢板都不行，必须锁定钢板。即使锁定钢板，还是困难重重。
现在这老头让杨平用克氏针钢丝来做，还费用预算三千块钱。
说实话，三千块，在这种级别的三甲医院，有时候就是一天的费用，要是花费集中的围手术期，一天的费用都远远不够。
杨平本想做个肘关节的CT三维重建，CT三维重建可以把骨折的情况立体的描绘出来，这样能够对骨折有直观具体的认知。一个CT三维重建要六百多，这么贵的费用，直接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种骨折，很多厉害的医院都使用虚拟现实技术和3D打印技术，做出骨折模型来，用模型术前模拟演练一遍，钢板怎么上，钉子怎么打，这样手术把握大很多。
病人也确实可怜，杨平也同情病人。他以前刚工作的时候，一个月两千块钱，扣这个，扣那个，交完房租水电，剩下的做生活费都紧巴巴的，没钱确实寸步难行。
张老头说得对，如果不想办法，工人的肘关节就废了。对医生来说，什么也不算。可是对这个病人来说，可能会改变一生，甚至下一代的生活。
这个病人确实可怜，无论贫穷富裕，在医者眼中都是病人，都应该全力以赴。
杨平进入进系统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方案，扫了一下商城，一个“钢针钢丝接骨术”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之前没有在意，可能觉得技术没什么意义，太简单。任何东西，有用的时候就是宝，没用的时候当根草。这个价格才三千分，好在还预留了一万分，支付不存在压力。立刻买下这个钢针钢丝接骨术，
杨平想起以前看过一本书，德国医生写的--《钢缆接骨术》
这个日耳曼人有一句名言：给我足够的钢丝和钢针，我可以解决所有的骨折。
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一丝光亮，杨平立刻找到了方向。
打开钢丝钢针接骨术，进入空间训练。
系统准备了无数根直径不同的钢针，还有粗细各异的钢丝，模拟出各种部位的骨折，简单的，复杂，有些碎的甚至一塌糊涂。
杨平开始训练，先练习按指定的路径穿钢针：指定一个入点和一个出点，从指定的入点进针，然后要从指定的出点出来。这可看似简单，其实做起来十分困难。
就像给两个隔着一定距离的靶子，这两个靶子不是正对的，而是在平行线上错开的，你射击，要保证穿过这两个靶子的靶心。
这是一个高难度的操作，杨平开始总是穿不准，指定的入点好办，肉眼看着钢针针尖顶住指定的点，可是出点，隔着厚厚的骨组织，根本无法保证从出点出，勉强好的几次，都是靠近，但是被系统判为不合格。
这个需要空间想象能力，在脑海中要建立一个空间三维概念，针在骨组织里面的走行，虽然看不到，但是要用脑子去想象。
杨平反复的去想，大量的训练，终于让他成功的将针按照预定的入出点穿出了，掌握了这个技术。
接下来，就是练习，平行穿针，就是两根针穿过骨，要完全平行，两根平行，三根平行，四根平行，五根平行--一直到十根平行，系统的要求很苛刻，差一点点，就判定不合格，只能重来。
这种训练，顺利通过，系统不会有任何的奖励；但是不能通过，系统会进行残酷的扣分，也就是只扣不奖的事。怎么扣？花多少积分买的，也是最低两倍起扣，严重的一次清零。
练完平行穿针，就是交叉穿针，15度交叉，30度交叉，45度交叉，60度交叉、90度交叉。
最后练习在脆弱的、细小的骨块上穿针，一穿就破的那种骨块，刚开始一穿就破，后来慢慢掌握了力度，对电钻的控制，可以把针穿过去，骨块依然完好无缺。
穿针术练完，就是钢丝捆扎术，单股的，双股的，多股的，张力带捆扎，环形捆扎，8字捆扎，矩形捆扎等等，各种各样的，骨科里只要有的，杨平都捆扎个遍。
经历钢丝克氏针的训练，杨平发现，这种骨折如果钢丝克氏针运用得当，手术效果完全不比钢板固定差，对一些细小碎骨块的固定还有一定优势，他明白了张教授的良苦用心。
完成培训，发现光屏上多了一个项目——图书馆。
“系统会依据技能值的升级，解锁推出一些新功能。”机械女声说。
原来是这样，但是这个功能不知道怎么用，杨平打开图书馆功能，身边立刻出现书架、书桌和椅子。
“请问需要借阅什么书?全世界所有的资料这里都有，当然包括医学资料，你可以提供书名、作者或者其它的检索关键词。”系统女声说。
然后前方出现光屏，上面有书的目录。
《钢缆接骨术》，杨平报出书名。
立刻光屏显示出书的名字，还有一些推荐的类似的书。
“每小时阅读消耗一个积分点。”女声解释。
杨平点击书名，书架上瞬间摆了一本书，正是《钢缆接骨术》。
这个功能不错，以后省得买书了，随时随地可以阅读，花去的积分还不贵，学习的神器。
杨平一口气阅读了好几本关于钢丝钢针接骨的书。
为了稳妥起见，杨平又花四千分购买了五百例的肱骨下端粉碎性骨折手术训练。
积分只剩余三千分了。
从空间出来时感觉人都老了很多。
可能那个研究生助手走漏风声，全科都知道，杨平被张老头派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杨平回到科室，大家在张罗着到电子阅片屏幕上调X片，想讨论一下。但是电脑里没有这个病人的片子，是外院拍的片子。
病人收在小五管的床上，小五把X片胶片挂出来。
这是大家自发的讨论，没有谁去通知组织。
围着阅片灯，宋子墨拍拍杨平的肩膀：“师兄，难度不是一般大，你是不是哪里得罪老头子了?”
“这哪是有难度，这根本不可能的事。”张林布满青春痘的脸塞进来。
田主任下手术了，刚进医生办公室。“来来来，让田主任看看。”宋子墨招手。
田主任平时稳重，技术全面过硬，颇受大家尊敬。
“锁定钢板，桡侧放后面，尺侧放边缘，再辅助埋头螺钉，怎么，考我?”他也会开玩笑。
“这个张老头指定杨平要做钢丝克氏针。”小五解释。
“这样？跟韩主任说说，让他去跟老头子沟通，这个怎么能做克氏针。”田园又研究了一番X片。
“老大，田主任说得对，你不能听他的呢。”小五着急了。
我想想，杨平靠着最近的办公桌顺势往上一坐。
韩主任这个时候进来了，看大家聚集在一起，也没有下班的意思，挺热闹的。
阅片灯上又挂着X片子，瞄了一眼片子，再看看大家：“病例讨论？”
大家都不吱声，田园说：“主任你看这个骨折怎么处理？大家都想听听主任的意见呢。”
主任再多看两眼：“肱骨下端粉碎性骨折，关节内骨折，两块锁定钢板，怎么讨论这个了。”
“张老头收的病人，只有三千块钱，一定要杨平用克氏针钢丝完成手术，三天出院。”田园一字一顿地说，交代得清清楚楚。
韩主任仔细看片子：”哎呀，要用克氏针钢丝把这手术做好，难度不是一般高，不过我跟你们说，用克氏针钢丝把这手术做漂亮，老爷子可不是嘴上说说，他还真可以办到，小杨，他这是看上你了。”
“好好表现，我告诉你们，老爷子脾气虽古怪，但身怀绝技，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掏出来。”说完韩主任走了。
“我尽力了，你自己看着办，那天要是有空，我会去帮你加油打气，还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说，骨科书，我那里要什么有什么。”田园摇摇头。
“好像有一本《钢缆接骨术》，德国人写的，可以参考一下，这几天手术我帮你包了。”宋子墨说。
“病人我看着，放心，有事我随时给你电话。”小五说。
张林也靠上来，坐在他旁边：“加油，人民会感谢你！”
大家各自鼓励一番，就像荆轲刺秦，易水河边，喝壮行酒。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张林吟着诗，摇着头，走出嘴炮康纳的步伐。
“壮士你个头呀--”小五卡住张林的后脖子。
“小五，我告诉你，松手，东北人，打架也不怂的。”
张林哇哇叫。
0041章 魔方复原
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整个骨科都知道了，杨平要做一个三千块的肱骨下端粉碎性骨折，只用钢丝钢针。
包括脊柱、关节、运动医学那边，好多年轻医生、研究生、实习生都提前打听手术时间。
小五张林早就放出话：“一个座位，一顿饭！概不还价。”甚至连登记的课本都到护士长那里领好了。
科里签字的印泥也被他们弄走了，说是到时候白纸黑字。
“张老头到时来的吧，他肯定坐前排中间，我在他椅子上涂一层胶水。”张林鬼点子多。
“手术室催了三次，你还在这涂胶水。”护士长姚玲拿病历本轻轻拍他一下。
护士长在科里威望还是比较高，相当于科里的管家婆。
大家把顶替手术的人都找好，撸起袖子准备好好观摩一下。反正科里人多，规培生研究生一大把，排队等着上手术，调配人手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宋子墨、张林、方炎，还有其它几个组的，欧阳主任、白主任两组手底下的人也来了，脊柱、关节、运动医学那边也来了十几个人。
大家都想看看，这台三千块钱的手术怎么做，关键是用钢丝克氏针做，不可能呀。
周四交完班，大家生怕没位置，一大早就坐在主手术室旁边的示教室，就差没捧一盒爆米花了。
穿着洗手衣，隔着口罩，大家相互打招呼。都是一个大骨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前轮科的时候还可能在一起共事呢。
医生刚毕业，一般先是轮科，将外科或内科系统的科室轮个遍，一个科室三个月，全面熟悉外科或内科知识，顺带熟悉各科同事。
一些实习生没有位置，就站在后面，关系好的挤在一张椅子上坐。前排自动留出，那是给张老头和主任坐的，主任有可能来，也可能不来。
但是张老头听说要来，他的助手已经放出话了。
“张教授，你好！”脊柱那边的彭医生看见张林，立刻打招呼。
吓得大家小心脏猛跳一下，以为张宗顺教授到了。
张林立刻握手：“幸会幸会，彭教授，亲自来？”
这些年轻医生，私下相互调侃，以教授、主任互称。
隔壁，宋子墨正在消毒，小五抬手，田主任坐在一边，器械护士苏宜璇正在整理器械，杨平已经穿好手术衣，站在一边等。
田主任比较稳重，技术扎实，是那种平时不起眼，但是任何时候都能派上用场的人。
看到那副缠胶布的老花眼镜，大家都不敢吱声了，身子都缩得矮了半截，他真来了。
张宗顺教授，在助手的引导下，进来了，往中间的座位一坐。张林赶快通知韩主任，不久，韩主任也现身了。
就是一台手术，耽误不了什么事情，其它手术可以推一推，所以韩主任也安排好时间了。
韩主任跟张老头握手：“张教授，您怎么亲自来了，我们把录像送过去，给您老打分不就行了。”
“来看看，不是说这种骨折克氏针不能做吗？我就想看看，没钱买机票，怎么去帝都的？”张老说话总是这么辛辣幽默。
韩主任陪在旁边：“快，找个垫子给张老，靠一靠。”
有个学生拿个硅胶的体位垫过来，张老也不客气，垫在腰后：“年轻人，敢上台，先加一分。”
“年轻人经验不足呀，基本功哪有张老那时候的医生扎实呀。”韩主任说。
“你就不要替他谦虚了，这小子，恐怕有点猛料，不榨一下，难估斤两，那台锁骨骨折，他那几根克氏针可不是谁都能打出来的，再说，实在不行，这不是有你兜底吗？”张老慢悠悠地说。
韩主任心里明白，张老心里有数，想考验一下杨平，实在不行，两人可以给他兜底，张老来手术室的目的就是给他兜底。
“等下开台，就当老头不存在，好好做就是--”田园跟杨平打气。
“侧卧位，体位选择不错。”张老头说。
准备开台，术前核对。
刀拍在杨平的手心，标准的执笔式，起刀收刀都到位，皮肤被一次切开，不深一分，也不浅一分。换电刀，血还没有出来，电刀就已经点上去，轻轻一点，出血点被彻底消灭。继续用刀切开深筋膜。
鹰嘴截骨入路，这个入路暴露最方便。微型电锯，一个漂亮的V字，将鹰嘴开，朝上翻开，整个肱骨下端关节面露出来。
吸引器将积血清除，里面的碎骨露出，有带软骨的，不带软骨的，冠状面的，矢状面的，横截面的，各种形状，乱七八糟。
“这怎么做？”比X片上显示的还要糟糕。
大家看着屏幕上的视频，清清楚楚，都懵了。原本还想看看怎么做，这样子手术根本没法做了。
有一个专用词语形容这种：abagbone!
一袋子骨！
碎骨块像石头，外面的皮肤软组织像一个袋子。
这些碎骨块的拼合极为困难，可以说不可能。
如果是关节外骨折的，比较好处理，不需要去拼合。关节内骨折不一样，任何的不平整，都会将把关节磨坏，一旦磨坏，就长期疼痛，活动障碍。关节内骨折是需要解剖复位的，就是原来是什么样，你要拼回什么样。
如果拼不回去，差一点点，遗留关节炎；差得多点，直接残废。
在系统里的大量训练，让杨平总结了规律，这种骨块拼合，有一定的方法，复位的顺序和克氏针的分布最重要。整个步骤就像复原魔方，一定要有科学的顺序，不是随便可以乱来的。
看似简单的东西，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一个空的蛋壳碎了，有人可以徒手复原，信不信由你，反正杨平信。
骨折一塌糊涂，已经找不出可以体现原貌的大块了，即使最大的骨块，也看不出究竟来自哪里。
就像一栋房子，全塌了，变成一堆烂砖头，你还能分清那块砖头是那个位置的？
韩主任皱眉头，张老头一声不吭。
最强大脑的鬼眼，可以从几千张同样的树叶中找出自己见过的那几张。
大量的训练，让杨平也具备火眼金睛。他小心翼翼的夹持骨块，一块一块的辨认，要是骨块有软组织附着，不论多少，都被绝对保护起来。
血管钳就像夹鸡蛋壳一样，力度掌握极好，既稳当，又不至于夹破。
所有骨块辨认完毕，每一块原本应该在哪里，已经心中有数，按照怎么的顺序构建复原，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如果找不到科学的顺序，这一块复上去，另一块就掉了；这一块对得很好，却挡住了另一块的复位；刚订上这块，那块又被漏了，始终做不到复原。
“把克氏针另一头也剪尖，准备五根这样的。”
小五照做，正常的克氏针只有一头是尖的，另一头是平的，现在要把另一头剪成斜面尖。
“他真想复位，这怎么复位呀？”
“这个就算钢板也好难做的。”
“没做CT。”
“要做CT打死他也不敢上台。”
“这下尴尬了，怎么下台呀。”
大家小心的议论起来，本来想看手术的，现在这局面怎么收拾呀，这根本没法做，所谓最严重的，处理反而简单了。很可能打开，关上。
有人很失望，满腔热情来观摩学习，结果这样。
张老头靠着硅胶垫，取下眼镜，擦了擦。
冲洗术野，克氏针已经剪好，装进动力电钻。
第一个碎骨块靠上去，克氏针牢牢的订在肱骨近端，让克氏针穿出对侧的骨，穿出皮肤，骨块对合严丝缝合。
好眼力，韩主任暗暗叫好，这一块连尝试对合都没做，就一次复位了。
钥匙旋开电钻的夹持头，退出来；反过来夹住露出的另一端，慢慢回抽，一直到尖端平骨面只露出一点点。
第二块靠上去，还是利用原来的克氏针，只是反过来，往回穿;第三块，对上肱骨近端，从对面斜着一根克氏针，与第一根克氏针60度交叉，第四块放中间，连着一起穿上。
第四块不知道为什么放中间，看不出是中间的呀？
大家疑惑，别说第四块，现在钉上去的几块，一块都看不出是哪里的，感觉还是乱的。
第五块隔着一个空缺被刚才的克氏针穿上。
就像魔方的复原，每一步会关连其它的步骤，必须按照既定的方法来，否则就无法复原。同样在没有复原前，别人看到的也是乱的，这一步红色为什么在这里，那一步蓝色为什么在那里。
搞半天有还是乱的，乱七八糟的呀。
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用钢针穿上去就收场吧？大家担心。
宋子墨担心，杨平最近有点飘呀，接受这样的手术。
但是看他认真的样子，好像胸有成竹，不像是瞎搞呀。
难道真的能够把这些骨块原封不动的拼回去?
不会这么牛吧。
当第六块嵌入的时候，两根克氏针往回打，都穿过了第六块；第七块贴上刚才的缺口，又出现一个新缺口，第九正好填满这个缺口，第三根克氏针穿上，不仅将这两块穿好，还穿过了其它骨块。
钢针穿骨块，每一次都是一次到位，即使细小菲薄的骨块，不容许穿第二次的，也被安全的穿过去。
宋子墨已经看出了端倪，心中无法形容的感觉。
外侧髁部分已经成形，魔方拼出了第一层。第十块、十一块、十二块，斜形嵌入，每一块位置精准，第四根细克氏针，一次固定，刚好穿过最结实的皮质部分。
内侧髁部分，雏形初现，魔方拼出了第二层。
第十三块贴上去，第四根再推进，穿过这块，又置入第五根克氏针，不仅穿过这块，还穿过其它几块。
内髁部分形状完整显出，关节面也拼合成功，光滑无缺损。
平滑的关节面成形，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一个台阶。
至此，魔方第三层成功复原。
哇！台下细小的惊呼。
觉得无聊的，开始打起精神；准备提前离开的，打消了念头，目光都聚焦到屏幕上，有人开始后悔，没有看刚才复位的细节，白白浪费了宝贵的学习机会。
两边各来一个标准张力带钢丝捆扎，再各来一个斜形的张力带，组成负责的立体三角形状，就像建筑的钢架结构。
拧紧钢丝，剪断，处理尾部，克氏针剪断，折弯处置尾部。
像魔方复原一样，过程看不懂，但是结局亮了。
真的复原了，克氏针和钢丝，组成一个奇妙的立体稳定结构。
活动一下肘关节，十分稳定。
这骚气的操作！
这时大家才明白，那骨块拼合的顺序，克氏针怎么打，都是计划好的，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最大的兼顾，相互锁定，最终形成一个整体，步骤乱了一个，少了一个，都无法完成。
不服不行！
奇妙！宋子墨也是头一次看见有人这样用钢丝和克氏针。
这哪是手术，这是利用骨块和钢针钢丝在搭建一个微型自稳建筑呀。
“韩老二呀，你手底下这小子不简单，好好带。”张老头起身。
“怎么，张老，不看完?”韩主任说。
“前列腺不争气，憋不住了。”张老起身。
0042章 医生值班室
张宗顺教授上了趟洗手间，又回来了。
“哪天到泌尿科去电切了。”张老头说。
韩主任笑他：“这前列腺，你好像说了几年，就是没见你去切。”
张老头把垫子摆好，又靠回去，说：“做了一辈子手术，总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手艺不行，差得远，不放心交给他们。”
“你要求太高了，真的，太苛刻了。”韩主任说。
张老头摇摇头：“我们手里这把刀，切在活生生的人身上，生死一系，怎么苛刻都不为过。韩老二，你要是搞泌尿外科的，我这前列腺就早切了。”
谈笑之间，手术已经快完工。
骨折完全复位，关节面十分平滑，每一块都回到自己的位置。
固定还十分牢固，尝试活动了几次肘关节，都没有松动的迹象。
冲洗术区，将截骨的鹰嘴复位回去，再用张力带钢丝克氏针固定，放引流，缝合深筋膜和皮肤。
大家还不想离开，有的在互相讨论，有的琢磨着把视频下载回去仔细看。
“你说，他怎么就复原了？”有人还是不解，毕竟有点超出认知。
“你没看吗？”回答的人想解释，也解释不了什么，就像自己不会拼魔方，看人家转来转去，复原了，这个过程还是不明白。
上次一个简单的锁骨骨折，让宋子墨对杨平的骨折手术有了认识。这次，几乎不可能的复位，他居然用钢丝克氏针做到了，再次刷新认知。
宋子墨的认知被杨平刷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还要刷几遍。
宋子墨目睹整个过程，别人看不出波澜，他却能够窥见其中的奥妙。这种高超的处理水平，不仅要娴熟的手术技术，还要有超强的眼力，空间想象能力，以及对骨块复位、克氏针布局做全盘的思考，制定一个最合理的顺序。
杨平这一切都是没有三维CT，仅凭一张X片做出来的。
如果让自己来做，就算是有CT三维重建，虚拟现实，3D打印，肯定也不会如此完美。
本来可以让小五缝皮，但是这种涉及手术权限审批的手术，要求术者从头做到尾。
“叮咚！成功完成一例肱骨下端粉碎性骨折克氏针钢丝固定，奖励：5000分。
奖励很及时，立刻到账，积分又涨到八千分。
涨涨落落，还是很吃紧，不敢多乱花一分。
杨平将持针器放在苏宜璇递过来的弯盘里。
天天跟骨科的手术，苏宜璇当然知道，这台手术有多难，杨平又完成得多完美。
不知道怎么的，杨平每做一台完美的手术，她会心里十分开心。
完成这台手术，杨平也轻松了许多，张宗顺教授这一关，他必须过。
如果只是符合主治医师级别的二级手术权限，只要韩主任签字就可以了。
但是三级手术，是副主任医师或高年资主治医师才能有的。
杨平这种刚晋升的低年资主治要拥有三级手术权限，这是越级申请，需要专家组评审，毕竟手术不是儿戏。
手术权限还跟薪资直接联系，拥有所以三级手术权限，可以拿全额的奖金、手术提成和器械提成等，这笔收入非常可观。
如果能够获得部分四级手术权限，那可以独立门户，带组了。
想着以后可以做所以的三级手术，再向四级手术探手，杨平很兴奋。
但是这还刚刚开始，不知道以后，这个古怪的老头会给自己出什么难题。
这个老头对自己的前途有生杀大权，一旦通不过，要等三年，或者自己晋升副主任医师，才能再一次重新申请。
“小莫，小莫，送张教授。”张宗顺教授活动活动筋骨，要离开。
韩主任喊他的助手，这家伙正在和别人讨论手术，兴致勃勃。
听到韩主任叫，慌忙过来陪张老头。
“这孩子是下了功夫的，韩老二，你的眼光挺毒。”张老头腰有点一时直不起。前趋身体，助手去扶，他拒绝了。
“张老眼光不是更准吗?”老韩想，心里没点底，他怎么会提这么奇葩的要求。
张老蹒跚的走几步，走顺了，腰又直了，变成了矫健的步伐。
大家排队在视频系统上下载手术视频。
唐菲这时过来在找韩主任谈什么。她本来是搞运动医学的，应该在运动医学那边。
但是在升副高之前，她还想让自己全面一点，所以这段时间留在创伤骨科。
做完这台手术，还有好多手术，大家各自回自己的手术室。
“小杨，这些手术资料保存好，年底我们要举办一个学术会议，到时可以讲一讲。”韩主任叮嘱杨平。
杨平让小五把资料收集好，单独存档。
小五也是硕士研究生毕业，脑子灵活，干这些非常内行。
周四下午是科里的病历讨论，手术一般要求上午全部解决。
每周两天比较特殊，周二上午大查房，周四下午病历讨论。
周六周日会安排一些学习培训，大家坐到一起，出了基础知识反复学，还要学习新知识，专业的最新进展。
医生是没有节假日的，要休息只能轮休。
像规培生、研究生、住院医师，基本上全年无休，很辛苦。
上午把手术做完，下午病历讨论，不用手术，吃完中饭大家有点时间，聚集在值班室。
这些年轻医生平时可以说以科室为家，值班室有好几个，有住院医师的，有主治医师的，还有主任的值班室。
主任不值班，平时值班室只是午睡的时候用一下。除了周四，午睡的机会很少，平时都在手术室一整天，哪还有午睡的时间。
主治医师值班室空凋坏了，护士长报修，工程部的过来一看，要换零件，要过几天才能修好。
杨平就挤到住院医师的值班室，这个值班室是最大的，八张高低铺，靠两边的墙壁，一字排开，中间是书桌。
电视冰箱电脑都有，书桌上到处是充电线，执业医师考试、主治医师考试的复习资料。
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地上这里一个袜子，那里一个拖鞋。
“你怎么这只袜子是我的?”
“哦，我的呢?”
看到杨平进来，大家都喊师兄，要让床位出来，还好，十六张床够用，杨平跟大家打个招呼，找一个床躺下来。
张林在洗浴间，拿个自助的理发器，嗡嗡地响，对着镜子理发，动作十分熟练，几分钟，发型理出来了。
这些年轻医生，平时没有时间理发，都是这样，用理发器自助理发。
除了宋子墨，这些年轻医生全是这种简易发型。
“借用一下，我的坏了。”方炎在门口等。
张林赶紧收起来：“我告诉你，都是学医的，这东西不能共用的。”
“又不是剃须刀，不破皮不见血的。”方炎要去拿。
“不是这么说的，谁知道你头上有没有长痘痘，痘痘万一破了，刚好出血，然后我头上有痘痘，又破了，不就传染了吗，现在我国艾滋病的发病率万分之九，有一百多万了，谁知道你是不是万分之九里面的。”
这家伙说着说着，居然把理发器放柜子里锁起来了。
张林一出来，方炎又进去了，手里拿着洗面奶。
值班室有两个洗浴间，但还是不够用，十几个人堆在里面。
张林看方炎进去，去敲门。
“敲什么。”方炎开门，探出头，脸上全是泡沫，手里拿着洗面奶。
“靠，SK2神仙水，祛痘的，高档货，挤一点。”张林要拿。
方炎一把抓紧，从张林手里抽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万分之九里面的呀。”
但是张林已经挤出一点，用手心接住。
张林说：“你这小白脸，用得着这些吗？哥这种才适合。”
方炎说：“你那脸没救了，用了白用。”
张林说：“方炎，别太嚣张，上次挤了我的黑人牙膏，还没算账。”
小五在一旁说：“我说张林，不对呀，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还长痘痘。”
“怎么?卫生部规定的?有女朋友不能长痘痘?”张林反驳。
“火力太旺。”陈小波从另一个卫浴间出来，竖起拇指。
“再旺没你旺，洗个澡个把小时，在里面干什么呀?”另一个医生边看书，边等洗浴间。
张林趁机黑他一把：“下次院感办抓你的手去培养细菌，别培养一些奇怪的东西出来呀。”
大家笑得前俯后仰。
值班室里，一群年轻人在一起，打打闹闹，是最轻松的时候了。
“病人送了水果篮，大家快来吃。”有个护士妹妹吆喝一声。
大家冲锋一样冲出去了。
护士长说：“我告诉你们，哪一组的水果篮，我都登记了的，多的说明医患关系搞得好，没有的赶快加油了。”
“几床的?”
“吃就是，还问那棵树上结的。”
0043章 疑难杂症
杨平躺在值班室休息，不管有多吵闹，他依然可以睡着，这个绝技可以让他随时随地蓄精养锐。
醒来的时候，床头放了很多水果，这都是兄弟们帮留的，还洗得干干净净。杨平吃了一个苹果，洗了把脸。想起下午三点的病例讨论。
两点四十，杨平到示教室，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在等了，小五、张林、方炎都跟他打招呼，指着已经准备好空座位，示意他快过去坐。
示教室也是科室的会议室，病例讨论就在这里进行。除了急诊手术的，要求都要参加，把一周的疑难病例死亡病例拿出来讨论。
对年轻医生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学习过程，对资深医生，这是展示才华的时候。手术怎么样，台上一目了然；理论知识如何，病历讨论见分晓。这个时候大家关起门来，唇枪舌战，蹬鼻子上眼拍桌子，那是合法的。
宋子墨进来，挨着杨平坐，低声说：“上次那个早产儿，血管太脆，我弄了只出生小白鼠，用药物将血管脆化，练习了很多天，现在勉强可以缝合，有空指导一下。”
杨平惊讶地说：“你中午没午睡，在练习显微镜下操作？”
宋子墨说：“是呀，你这师兄不是白当的，有空一定要教教我。下次有婴儿的，让我做，你兜底？”
“你这一声师兄的分量够大的！”杨平道。
不过宋子墨的天赋和勤奋都足够多，而且胸怀够宽广。这个人有傲气，但是能面对差距。能够有这样的同事，算是一件幸事。现在，只要有空，杨平的手术，宋子墨都会主动上台做一助。
“行！下次给你配台。”杨平说。
宋子墨搂着他的肩膀：“那个器械护士，怎么样，有进展没？”
杨平肩膀一抖，抖下他的手：“你怎么也这么八卦了？不看看什么场合？”
宋子墨说：‘我就不是人了，当师兄的，生活经验也要传授，手段别藏着掖着。”
杨平嗤之以鼻说：“算了吧，谁不知道你宋子墨，走大街上回头一笑，那是立刻有人心律失常的。”
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进来，韩主任进来了，宋子墨起身，做个扩胸运动，走到韩主任旁边坐下。他是科里的秘书，要做记录。
大家以组为单位聚集一起，示教室挤的水泄不通。几个大主任坐第一排，每人面前放一瓶矿泉水，医生办公室是投影仪，这里是高清屏幕。
“大家静一静，这个星期没有死亡病例，有几个疑难的，大家拿出来讨论一下，这周轮到欧阳主任这组开始--”
欧阳主任组里的住院医师，开始汇报病历。
“XXX，男，14岁，四肢关节反复疼痛肿胀3年，3年前，无外伤史，无明显诱因，出现左侧腕关节疼痛、肿胀，后逐渐发展到双侧肩关节、肘关节、右侧腕关节、双侧髋关节、膝关节、踝关节，在多家医院诊治--既往史：4年前曾因左腕舟骨陈旧性骨折行切开复位植骨内固定，后骨折愈合，未遗留功能障碍--查体：四肢关节肿胀、压痛--辅助检查：双侧肩关节、肘关节、腕关节、髋关节、膝关节、踝关节MRI示滑膜肿胀、关节积液--”
住院医师汇报完病历，欧阳主任手下的主治金博士补充说：“这个小孩的家庭条件比较好，走了很多地方，全国知名医院知名教授看了很多，中医西医内科外科都看了，就是一直肿痛，现在连正常的行走都比较困难，看了很多医院，没有解决问题。大家讨论一下，看怎么来明确诊断及治疗。”
金博士，老主治了，四十多岁了，比欧阳主任少了不几岁，按年资，本来应该是主任医师了。但是为人死板，从不弄虚作假，至今写不出论文，拿不到课题，所以现在连副主任医师都没进。其实真实水平，完全的主任医师水平。
金博士补充完，几个年轻医生开始抓脑袋，这种不典型的病例最麻烦，最考验医生的诊断能力，恰恰诊断能力是外科医生的弱项。
好多骨科医生，X片往阅片灯上一挂：开刀！多利索，哪还动脑筋去搞什么诊断，片子上不是清清楚楚吗？诊断那是内科医生的业务。
“这个病例拿出来讨论，非常有必要，平时我们对待这些关节痛的，一些不典型的病例，找不出原因就不了了之，我总是说，一个外科医生不仅仅要手术做得好，同时要有良好的临床思维能力，现在大家讨论一下，这个病人究竟下什么诊断，怎么治疗。”韩主任说。
医学上查不出原因的病多了去。诊断就像侦探破案，依据病史、查体和辅助检查，按照一定的逻辑思维，顺藤摸瓜，明确疾病。有破不了的案子，也有查不出的病。
平时病例讨论，都是从低年资的医生开始，逐渐升级。今天这个病例，低年资医生一头雾水，说不上话了。
“内分泌、代谢、营养、血液、风湿等等全部查了个遍，只要想得到的都查了，X片、彩超、CT、核磁都做了，核磁已经做了几十个。”
“五花八门的诊断，滑膜炎、类风湿性关节炎、自身免疫性关节炎、反应性关节炎，有个干脆下一个诊断：疑难杂症？”金博士看没人说话，自己补充，以免冷场。
他的知识比较渊博，就像老黄牛一般，任劳任怨，欧阳主任有他这员大将，好多年没有做过急诊手术了，大的急诊手术每次都是金博士过来做。
“反应性关节炎就是一个大箩筐，查不出的就叫反应性关节炎，这个又没有问出泌尿系或肠道的感染病史。”欧阳主任说。
“临床上很多一过性的滑膜炎，也找不到原因，这个确实诊断困难，不然别人也不会气得弄出一个疑难杂症的诊断。”白主任说。
“穿刺取滑膜活检没？”田主任问。
金博士回答：“在帝都一家医院做了，病检提示炎性滑膜组织。”
杨平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宋子墨说：“怎么不说几句，你不是经常出奇制胜吗？”
杨平听着，反正进入系统不占时间，现实中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心理上已经适应这种切换，随时随地可以出入系统。
打开窗口，找到新增加的图书馆的功能，杨平点进去，进入系统空间，他开始拼命的在里面搜索有关这些滑膜炎的书、期刊、论文，尤其罕见的，甚至个案报道。
滑膜炎其实只是一个症状诊断，不是病因诊断。就像发热，很多病可以引起发热，要找到发热的原因进行治疗。
杨平心想，系统也真是折磨人，提供一个这么大的图书馆，不如直接帮忙做诊断，多轻松，然后自己可以潇洒的装逼。
还要这么辛苦的来查资料，好在系统这个图书馆的检索功能比较强大，终于搜索到很多论文，其中一篇论文引起杨平的注意。
五年前，一个奥地利医生写的论文，发表在一个不起眼的医学院学报上，德文写的。系统功能比较贴心，居然可以帮忙翻译论文。
这论文提到--金属离子反应性关节滑膜炎，一般是体内有内植物的，比如钢板、人工关节置换、有的甚至金属假牙也会出现，原因是关节滑膜对金属离子敏感，产生炎症反应。这个病极为罕见，杨平检索一下，除了这个奥地利医生，还真没其他人报道过。
这个有趣，杨平详细的把论文研究了一遍，这个小孩不是4年前做过左侧腕舟骨手术，X片上显示还有金属螺钉存留呢，莫不是这个金属螺钉释放的金属离子，进入血液，再沉积关节滑膜，引起滑膜炎？
这个小孩的症状跟论文提到的很像，但是只是设想，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查来查去，真的只有这个比较接近了。再查一下，没有查到合适的资料，杨平从系统里出来。
“杨平、宋子墨，你们两个躲在那里干什么，讲几句！”韩主任看大家不说话，直接点名。
韩主任点名了，这不讲不合适吧。
宋子墨拍拍杨平：“师兄，上！”
杨平暗骂这家伙，这个时候师兄叫的比谁都甜。
赶鸭子上轿，杨平坐直身子，怎么都不能在这些兄弟面前丢了身份，于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嗯，这个，我仔细听了病历，考虑这个是金属离子反应性关节炎，很罕见的病，目前报到不多。’
金属离子反应性关节炎，不会吧，听都没听说这个病，有这个病吗？教科书没有呀。
0044章 两颗螺钉惹的祸
大家都没听过这个病，包括宋子墨和金博士。
金博士投来诧异的目光，心想，这小子看书比我老金看得还多。原以为他是个手术匠，没想到理论也这么扎实。自己一天没有任何应酬，业余时间基本上看书，中文的英文的，骨科专著被看了个遍，论文那是天天刷新，跟踪国际前沿，也没听说过这个病。
他琢磨杨平的话，确实有点道理。有金属内植物的，多少会释放金属离子，这些离子被血液循环送到各个关节内，如果滑膜对它们过敏，很容易产生炎症反应，理论上完全有可能。
宋子墨用肘尖轻轻的碰一下旁边的杨平：“师兄就是师兄，这么绝的病都被你想到了，你在哪知道这个病的?”
“忘记了，听别人说过。”杨平轻描淡写。
韩主任点点头：“嗯，能够提出这个诊断，说明平时看书学习涉猎范围比较广，你再具体谈谈。”
杨平说：“这个病人4年前有过腕舟骨骨折手术史，使用了两颗金属的微型埋头螺钉，这两颗螺钉一直没有取。发病部位比较符合推断，首先是左侧腕关节，再是其它关节。左腕关节的滑膜炎考虑为金属离子直接释放引起，所以发生较早，而其它关节是金属离子血行散播引起，自然时间上要滞后一些。另外，在时间上也符合推断，多个关节的肿痛都是这次手术以后出现的。我目前只是推测，没有充分证据。可以尝试把那两颗螺钉给取掉，看症状会不会逐渐减轻。”
“杨医生这个意见，我同意，把那两颗螺钉取掉。即使不是，也不会给患者带来什么不良影响。”田园的意见中规中矩。
“还有这么多小伙子，怎么没一个说话。”韩主任说。
平时讨论从低年资医生开始，逐渐升级，最后韩主任总结。但是今天，这病例太罕见了，人家都下了“疑难杂症”的诊断，这是被弄得多么灰头灰脸，才狠心下这个诊断，让全国的医生瞠目结舌。
刚才大家一声不吭，嘴巴撬都撬不开，被杨平这么一说，大家思路打开了，虽然谁也没听过这个病，但是杨师兄说是，那就是这个病了，剩下的就看怎么来验证推断了。
“嗯，同意师兄，不，杨医生的意见。”方炎说。
小五也点点头：“同意这个意见，好像也想不出其它的了。”
张林举手，说起话来故作老沉：“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这些金属离子让它自己代谢太慢了，是不是可以使用金属离子的螯合剂，加快清除金属离子，这样症状就可以快速缓解。”
韩主任表扬张林：“很有想法，大家有什么想法都提出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张林被表扬，立刻精神抖擞，就像突然长高了几分。
宋子墨说：“可以做关节穿刺，抽关节液去检测一下金属离子，看是否能够检测出来，如果能够检测出金属离子，看与内植物螺钉的成分是不是一致。”
宋子墨还是宋子墨，虽然大师兄的位置硬生生地被杨平给顺走了，但是二师兄的位置好像没谁能够动摇。
“嗯，这个思路很好，关节液穿刺抽液找金属离子，这个对检验科来说不难，实在不行，可以找医大的实验室做。”金博士赞许，他对宋子墨一直看好。
“就算存在金属离子，也不一定就证明是它引起的。”田园说。
讨论开始升级，欧阳主任说：“我们临床首先解决实际问题，取掉螺钉，观察后续症状会不会逐渐缓解。诊断性治疗，临床是许可的，何况这对病人有益无害。至于其它的，可以再慢慢研究，这个确实罕见，可以作为一个课题来研究。”
欧阳主任其实蛮帅气的，背挺得笔直，像军人站军姿时的背，头发黑白掺半，反而成为一种独特的魅力。金博士也属于这种精干类型，他这一组与白主任那一组形成明显的反差。
白主任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压在椅子上，要不是科里的椅子质量还算不错，可能不堪重负散架，他手下的主治也是一个重量级的，两个人坐在一起，显得怪怪的。
“目前，金属对金属的人工髋关节，摩擦产生的金属离子进入血液循环，究竟对人体有没有害，很多人在研究。但是对金属内植物释放的离子，很少有人研究，因为释放的离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白主任说话中气十足。
欧阳主任又说：“这个我也查过很多文献，没发现相关的论文，几年前，我一个同学在欧洲做访问学者，提到过有欧洲医生研究这方面的，具体我也记不清楚了，但是没有看到相关的论文发表出来。”
大家十分活跃，你一句，我一句，但都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有一定的思路。临床的严谨思维非常重要，其实就是逻辑推理能力。高明的医生，诊断疾病如抽丝剥茧一般，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大家的意见组合起来，思路轮廓已经比较清晰了，韩主任说：“这个病例为什么拿出来讨论？我只想讲两个字，认真，我们对待任何问题要认真，不要认为一个关节痛而已？好多查不出原因呢，常规的检查治疗过一遍，出院就是。协和医院为什么在医疗界的大哥位置无法撼动，就是因为严谨，这个最大的传统一直延续至今。
我国第一例艾滋病就是协和诊断的，这个过程可以写一本精彩书。当时大家没见过这种病，只能通过文献报道了解它，诊断上也没有成熟的生物试剂，全靠医生自己组合资源，进行开拓性的工作。这种例子数不胜数。
一个甲状腺功能亢进的病人，引起全身的骨钙丢失，在多家医院诊断为骨癌晚期。病人不死心，费尽周折挂了协和的门诊，教授看了半天说：这个我经验不足，还不能下结论，我得查查资料，过一周你不用挂号，直接来门诊找我。
当时病人一肚子气，等几个月就等你这句话：不知道？差点没当场发飙，病人丢下一句协和也不过如此嘛，幸幸的离开。一周后，这个病人想来想去，还是去找那个教授了。
那个时候，甲状腺功能亢进性骨矿疾病，国际上的研究刚刚起步，很多人不认识这种疾病。这个教授下班后拼命查资料，跟国内外的同行通电话商量。一个星期后，诊断出来了：是甲状腺功能亢进，不是骨癌。
这个病人以后无论什么病，都去协和看，宁愿等几个月也要到协和看。
以前世界卫生组织儿童基金会秘书到我国访问，提到自己三十年代在协和医院出生的，结果协和医院把他的出生病历调出来，他那个出生时的足印都保留完好，他母亲每天几次母乳喂养的时间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这是一种怎样的严谨。”
韩主任语重心长，讲得有点多：“我还以为对这个病例，大家觉得很无聊，没什么讨论的价值，但是今天大家都积极踊跃发言，说明大家都在认真在思考。确实这个病例很罕见，一个奥地利医生研究过，发表过论文，不过是德语的，而且在一个不起眼的医学院学报上，所以大家很难检索到。”
德语的论文，大家目光射电一般投过来，难道这家伙还能看德语的论文，不是吧。
“小杨，你在哪里看到这篇德语论文的？”韩主任问道。
“我只是以前听一个教授讲过，所以就记下了。”杨平嘿嘿一笑。
“不管怎么获取的，这么冷门的东西，能够记住，在需要的时候应用上，这就值得表扬。这个病人就按刚才讨论的流程去做，穿刺抽关节液液找金属离子，手术取出螺钉，跟病人解释交代清楚。”韩主任最后总结。
两颗螺钉引起了三年四肢关节的严重滑膜炎？究竟是不是？
大家都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