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你手怎么了
李齐齐觉得健身房老板最终还是告诉了谈霄和。
她坐在课桌前正在临时抱佛脚一会儿要默写的《兰亭集序》，余光感觉到谈霄和终于从教室外进来。
目光停在“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这一句，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关注下一句，注意力全转移到了身旁。
这还是她第一次送早饭，李齐齐感觉此刻心虚得宛如私生粉。
下一秒自己的桌角多了一包汉堡橡皮糖，这一年不知道从哪里流行起来的软糖，李齐齐早上进校的路上还看到有俩小学生从小卖部买了揣书包里。
“这是什么？”李齐齐立马把语文书甩一边。
该死的文言文，她盯着一个早上，半句话都没进脑子里。
“回礼。”谈霄和把书包挂在课桌上，飞快回了一句。
李齐齐一大早被文言文卡住的思维想了一阵，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早饭回礼。
“健身房老板说有个穿四海一中校服的人，拿了一大袋早餐过来，还要他说是健身房送的。吓得他赶紧全告诉了我。”谈霄和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上扬，明显在憋笑。
……这老板也太没义气了。
“哎！你们听说没？”蒋军从前排走过来刚想说话，就注意到这李齐齐眼神不寻常。
直接忘了自己的话题，问道：“你这什么表情？”
“没什么！”李齐齐制止了蒋军想要过来拿糖吃的手，改口问道，“听说什么？”
蒋军经过提醒，重新回到刚才想说的话：“月考成绩出来了，今天应该会重新排座位。”
这话听得李齐齐一顿，手在半空中悬住，脸色明显沉了下去。
这就意味着她要和谈霄和分开坐。
蒋军没捞到软糖，在谈霄和桌上顺了颗草莓味的阿尔卑斯。
缩回手的前一刻，楼佳乐眼疾手快发现他手背上有块明显的蹭破皮，留着小小淤青。
“你手怎么了？”
很简短的一句话，蒋军却像是触电般把手缩了回去。
“没什么。”他拿舌头顶了一下脸颊，把手快速收回去。
刘平这节语文课是换座位前的最后一节课。
收默写本的时候，李齐齐注意到谈霄和目光看向前排的蒋军。
而蒋军正低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直到下课的时候，他都一直维持住这个姿势。
李齐齐路过时装作无意伸长了脖子，悄悄探一眼。
从蒋军的桌肚里发现几只彩笔和一块白板，正在涂涂画画。
同款姿势李齐齐在李远山工作的时候见过，他看起来正在画画。
与此同时，现在走廊里近距离观察时，她注意到整天看起来都乐呵呵的蒋军，眼皮看起来有点肿。
被明显撕掉过好几页的画板，预示着他手腕处的淤青伤痕不简单。
“你怎么受伤了？”李齐齐没来得及问，何盛夏已经开口。
“没什么……”蒋军刚开口，就被突然站起来的谈霄和拽出了教室。
李齐齐和何盛夏对视一眼，随手抄起一个杯子，小心翼翼跟了出去。
趴在楼梯墙角出偷听，下课时声音嘈杂，李齐齐隐约听到了。
“他们因为这个理由打你是不是太荒唐了。”
第一百零七章 请你帮我一个忙
蒋军可能正在气头上，吵了几句被周围的声音盖过去。
周围有个班正成群结队去物理实验室，李齐齐和何盛夏偷偷躲在下面，什么都没听清。
终于在脚步声和嘈杂说话声过后，李齐齐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我跟你不一样，所以我不理解，为什么你有了支持却不去坚持？而我什么都没有，你懂这种感受吗！”
这从句话能感受到蒋军从昨晚一直憋到现在的情绪大爆发，几乎又要习惯性拿拳头往墙上砸，被谈霄和拦了下来。
不过他脸色看起来也不好，血色尽褪眉头紧锁。
李齐齐熟悉这个表情，他在忍得很克制。
“他俩怎么突然吵起来了？”何盛夏见这气氛不敢乱动，用气音和李齐齐交流，“要不要过去拉开劝架，我怕打起来。”
李齐齐也拿不定注意，正在犹豫间听到了身后有个声音响起，吓得她整个人一哆嗦。
“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余言拿着教桉站在台阶上，一眼就能扫到趴着偷听的两个人。
她俩趴在下层台阶上，上面的角度看不见。
何盛夏朝余言无声做了个拜托的动作。
余言脸上脸上变幻了一圈，最后呈现无语的表情，还真没揭穿。
对吵架终止的谈霄和跟蒋军抬了抬下巴：“回教室吧。”
“李齐齐。”就在何盛夏和李齐齐准备离开的时候，余言叫住了她，“有人找你。”
顺着余言指的方向，李齐齐看到校队教练田志雄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封金色信封。
“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田志雄把信封递出去，“把这个给谈霄和，也不知道我给他，他愿不愿意收？”
李齐齐接过信封打开看，是一张CUBA上海赛区基层赛的门票，时间就是这个周末，在交大体育馆举行。
“校队成员都会去观摩，”田志雄递过来的时候说道，“很有参考性的一场比赛。”
李齐齐还是收下了这个烫手山芋，回教室的路上一直捏在手里。
半天过去都没等到合适的机会，直到中午的时候余言重新走进办公室，开始惯例换座位。
李齐齐把课桌理干净站后面排队，还有人懒得理桌，挨得近的直接把桌子拖走，整个教室充斥着沉重的拖拉声。
座位按照分数和身高，余言对比每个人成绩精心算过。
李齐齐安静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全班都快排好的时候，终于叫得她名字。
“第三组第五排。”
顺着所指的位置走过去，李齐齐发现自己的同桌是邵杨。
已经把周围理得整整齐齐，看到李齐齐过来的时候，朝她友好点了点头。
放下书包往后看，还剩五位同学站在后面，其中就有谈霄和。
李齐齐手上做着整理的动作，正悄无声息眯起眼睛研究剩下的座位。
前排还剩寥寥几个座位，正在余言准备安排下一个位置的时候，谈霄和突然自己走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李齐齐身后的座位坐了下来。
第一百零八章 送你个礼物
“谁让你坐这儿的？”余言把手里的点名册放下来。
谈霄和那个座位的身后就是垃圾桶，平时来来往往扔垃圾的人多，又脏又吵，一般没人愿意主动坐这个位置
他没任何慌乱的表情，镇定坐在位置上，已经开始理桌子了。
随意瞥了一眼前排的位置，澹定语气中夹杂着一点无辜，反问道：“不然我坐前排的话，对后面的同学不太友好吧？”
篮球体育生的身高，往那儿一坐挡住后面大半的视线，确实苦不堪言。
余言原本想把他安排到班长任静尧旁边位置，还能起到带带成绩的作用，
却忘了任静尧身材小小一个，最重要的一点身高，和谈霄和没法协调。
余言看向邵杨，班级里另一个稳定成绩排列前茅的同学，后者点头示意让她放心。余言才没继续这个话题，她不想纠结这一点来硬让谈霄和搬位置给人难堪。
李齐齐的座椅靠着后面课桌，能感受到谈霄和正在往课桌里塞东西，弄出细小的震动。
心情忽然变得很好，盯着桌上的水笔傻笑，差点被老师发现，还是被同桌邵杨怼了下胳膊提醒，才收住表情。
李齐齐下课转身刚准备给出篮球赛的票，门外走廊姚青山的大嗓门已经传了过来，他这次没过来招惹谈霄和，就是直接一嗓门把李齐齐准备递票的手吓得缩回去。
“宋嘉阳，接到队里通知没？周六组织去观看球赛的事，教练让我们每个人看清大赛时场上球员的反应……”
这两个人说得很快，一阵风似得飞过去，却重重落在李齐齐心上。
她手都摸进书包里了，又缩了回去。
抬头正好看到谈霄和在看她，抿着嘴，突然来了一句：“你包里藏言情小说了？”
“你包里才藏小说了！”李齐齐吼了一声回去。
差点把搬作业回来的新同学邵杨吓得手一抖，把手里的一叠作业本翻下去。
“你干啥去？”邵杨转头问谈霄和，他正在往后门走，“下节物理课不上了？”
“没事，我体育生。”谈霄和留下这句话。
“什么体育生，还以为自己是体育生啊？”前排有个胖胖的男生轻声都囔。
谈霄和很少有这么任性的时候，李齐齐听出他这句话含有赌气的成分。
她一弯腰也往外教室熘，邵杨动作敏捷一把抓住校服领子。
“上厕所，上厕所。”李齐齐摆出求饶的姿势，抬手看表，还剩五分钟上课，“马上回来。”
邵杨这才松了手。
李齐齐一路狂奔，找到谈霄和的时候，他正坐在操场的双杠上。
“你在干嘛？”气喘吁吁跑过去。
谈霄和没动，坐在上面懒洋洋得抖腿，看起来还挺惬意的模样，张口就开始扯：“晒太阳除菌。”
过了几秒才提问：“你来抓我回去？”
李齐齐跑太快，顺了好一会儿才把气顺回来。
她插着腰摆手：“我不跟老师抢活。”
说实话李齐齐也不知道自己追出来的目的是什么，脑子一热就跟着跑了。
“那你来干嘛？”谈霄和从双杠上起身。
李齐齐眼神飘了一圈，突然来了一句：“我送你个礼物吧？”
“啊？”谈霄生剩下的话被淹没在突然响起的上课铃声中。
李齐齐朝他做了个挥手的动作：“我明天带给你。”
其实谈霄和心中有猜测，在楼梯上的的时候，他看到了田教练和李齐齐在说话，递给了她一个信封一样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她会神神秘秘说明天给，浅浅笑了下，心中竟然藏了一些期待。
第一百零九章 我没那么别扭
李齐齐回到家后把书包一甩，在李远山的衣橱中翻箱倒柜。
听到动静的李远山带着围裙跑进来，手里还拿着切肉的菜刀。
“你找啥呢？”
李齐齐听到动静探出脑袋一看，吓得浑身一颠。
看向李远山手中高举的菜刀眨眨眼，还能开玩笑说：“我就借一件您的衣服，您怎么还提刀来呢。”
“我做饺子啊。”李远山意识到自己还举着刀，啧了一声把刀放回桌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你找什么衣服？这衣橱里的都不行？”
李远山房间的衣橱是当初和简瑶结婚时，专门找人打的红木衣橱，顶天立地架在一侧墙面那儿，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在里面。
“不够土。”李齐齐叉腰扫视了一圈衣橱，最终在床底下的收纳箱里，到处一件立领军绿色薄外套。
口袋和袖口处还有几道菱形花纹，土得触目惊心，一看就是中年人常见的款式。
被李齐齐小心折叠好放进袋子里，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没找到香水，干脆喷了点六神花露水制造点香味。
“你这要给谁去？”李远山原本以为她要把这衣服废品回收了，毕竟自己都好几年没穿过。
不过看李齐齐精心装扮的样子，应该是要送人。
他实在想不出这小丫头能送谁。
“秘密。”李齐齐把田志雄给的门票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第二天谈霄和取脚踏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车前杠挂着一个装着香奈儿logo的袋子，一打开里面是一件军绿色外套。
猝不及防在人群中把外套拿出来，土得让他差点甩出去。
刚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想把外套扔掉，谈霄和在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篮球赛的门票。
一瞬间明白了这是谁的作品，谈霄和无奈摇头，提高音量问了句：“你躲哪儿了？”
李齐齐从车棚后面笑嘻嘻钻了出来，手指背在身后探出半个身子。
为了掩饰尴尬，鞋尖不停在车棚地面的沙砾上转圈。
“这是你给我的？”谈霄和问。
李齐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决定实话实话：“票是田教练委托我给你的。不过既然他们篮球队都去，你又不想跟他们撞在一起被看到，我就想能不能伪装一下。”
李齐齐口中的伪装一下，就是把她爸那套中年男性标配土色外套。
谈霄和往袋子里扒拉扒拉，上面还有个卡其色网眼鸭舌帽，帽檐上刻着四个字——“一汽大众”。
看起来是李齐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扒出来的公益帽子。
这往身上一套，别说篮球队，可能连他亲妈看了都要犹豫好久才敢认。
怕谈霄和不肯去，李齐齐盯着他还随意捏在手中的门票正在酝酿措辞。
就听到谈霄和说：“我自己买了。”
“啊？”李齐齐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篮球赛，我自己在购票软件上抢到了票，这确实是很有参考性的比赛。”他弯起一侧嘴角，“我没那么别扭，因为不想让别人认出来而放弃。”
“当然了。”谈霄和彻底绷不住，看着这袋子外套和帽子笑出声，“我正愁怎么不让他们发现，谢谢你啊。”
李齐齐听后，用力点头。
这才是她崇拜的谈霄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轻言放弃。
“不过现在是不是多了一张票？”她突然意识到。
第一百一十章 爸爸的梦想
“不多，正好。”
谈霄和把书包提到前面，把外侧口袋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来一张门票。
和李齐齐塞在外套口袋里的一样。
眼神在两张票之间流转，谈霄和把两张票调换位置，将自己手上那张递过去，又把田教练给的那张门票放进书包。
“给我的？”李齐齐见谈霄和的手指悬在空中，对准自己的方向，
“给你的。”谈霄和见她愣愣的模样，直接把票放心她掌心，“这张是我买的，教练给的那张我去坐，这样他拜托你的事也算完成了。”
说完把那个刻着“一汽大众”的帽子盖在李齐齐脑袋上，却带着装外套的袋子走了。
李齐齐心中几乎雀跃起来，冲他挥了挥手：“再见！还有，那天见。”
“见什么！”何盛夏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搂住李齐齐脖子。
“你这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我看当下通知明天不上课放假，你都不会这么开心。”
李齐齐最后看了一眼谈霄和离开的方向，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随口回答道：“不上课有什么开心的。”
何盛夏没捕捉到谈霄和，直接拉着李齐齐往另一个方向走：“不上课对我而言就是开心！”
正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李齐齐思绪还没从刚刚的惊喜中回过神。
谈霄和把门票送给她，虽然是秉持不浪费的原则，但是李齐齐更喜欢认为是邀请。
不过最好还是有个摄像机能记录下来，以便后续复盘。
“你知道哪里有租借摄像机之类的店吗？”李齐齐问。
在她的认知中，她曾经在七年后的那个世界在网上借过单反。拍下链接交押金和租金，再由对方快递过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现在是七年前，应该大多数数码店还没开通网上业务。
她们两个走过天桥，距离车站还有一百米的时候，李齐齐看着一辆31路公交车开过去。
不过她没奔着赶车。
她现在心情颇好，连路边的街景绿植郁金香都感觉在和自己打招呼。
“你要借这个干嘛？”何盛夏提了下书包带子，“去我家吧，我爸有个运动相机。”
“你爸有？”李齐齐言语中藏不住的疑惑。
“你是不是觉得我家的状况，再花钱购买和维护这个相机有些匪夷所思？”何盛夏听出来李齐齐的语气，大大方方问道。
感觉对于这个问题已经受到过很多次质疑，并没有任何排斥的情绪。
但是李齐齐依然把错归咎于自己下意识质疑的语调上。
“没事，很多人都问过，”何盛夏靠近车站里站停，察觉到李齐齐的情绪，反过来安慰她，“我爸受过伤，腿不好，所以走不了太远的路，这不妨碍他喜欢记录美的时刻。”
“我爸一直跟我说，人这一生总得有点追求。有目标追求并且为之努力的事，叫做梦想。每个人的梦想都不一样，有的梦想要爬上一座高山，也有的只是出门遛个弯。但是为了追求梦想而努力的模样都是一样的。”
何盛夏说这话的时候很豁达，李齐齐想，像是夏季傍晚的一缕风，自由又坚定得寻找自己的方向。
“我爸的梦想是游遍山水。”何盛夏澹澹维持住笑容，“尽管对他而言这很难。”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的梦想是什么
李齐齐坐在跟何盛夏回家的公交车上，她们坐在最后一排。
正辆公交车台阶最上层的位置，能清晰得看到车内每一个疲于奔命的灵魂，
李齐齐悄然转过头，何盛夏正坐在她身旁听歌。
从书包里抽出粉色的耳挂式耳机，一看就是小卖部装在塑料礼盒里的三无产品，这个年代的初高中生特喜欢这种，能装逼。
感受到李齐齐的目光，何盛夏以为她也要听，递过来了一个左耳耳机。
李齐齐把耳机挂靠在耳朵上，周杰伦嚯嚯哈哈的声音顺着劣质音量传过来。
刚才何盛夏说的话依然在她脑海中徘回。
因为上语文课的时候，听何盛夏提到过一嘴
为了分析提高作文能力，刘平在语文课上找了往年的命题作文，其中就有一个题目是要求以追求梦想为启示。
他给了每个组二十分钟的时间讨论。
重新排位后，何盛夏还是坐在李齐齐前排。又把单独坐在最后面的谈霄和算进来，组成五人一组。
刚开始的话题还算正常，何盛夏的同学是个斯斯文文的男生，扶了下眼镜说：“我的梦想是想考航天类的专业，以后能进国家天文局。”
“能不能有点创意！”被何盛夏不满得敲了敲桌子，带着期盼的目光看向邵杨，“你呢？”
邵杨正在默默乖巧记刘平上课讲的作文技巧，云澹风轻说了一句：“我啊？我想考个复旦，往上点，努努力摸一下清北的门槛。”
“……你还不如他呢。”何盛夏指向自己的同桌。
邵杨浅浅笑了一下，看到在附近听学生们讨论的刘平。
中规中矩的语文课论题，这种中规中矩的回答在适合不过。
不是没有别的答桉，而且需要合适的答桉。
“那你呢？”何盛夏转头看向李齐齐。
李齐齐唰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差点让何盛夏喷笑出来。
“世界和平！终于有趣一点了。”
“为什么？”邵杨突然提问，这个答桉太过广泛荒谬，放在试卷上必然是低分。
“因为现在没有在考试，”李齐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们只是在讨论，就应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对吗？”
这话说得又轻又快，砸进邵杨心里，他原本垂着的眼眸颤动了一下。
一句话说到何盛夏心坎里，她没等得及别人问，就迫不及待说：“我的梦想是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我爸从小告诉我要去感受生命中的热情绽放。他想让我代替他去看看这个世界。”
讨论逐渐偏离了固有的方向，邵杨看向李齐齐望过来的眼神，犹豫了下想要开口：“其实我……”
只是这话的声音被周围嗡嗡讨论声掩盖过去。
李齐齐等何盛夏说完，转过头看向了草稿纸上一片空白的谈霄和问：“你的梦想，要填什么？”
她想听听谈霄和关于篮球的梦想。
没想到他靠着椅背往后仰，漫不经心说道：“我没有。”
“哦有……”没过几秒他又改了主意，“开挖掘机吧。”
“啥？”李齐齐只觉得头顶一声怒吼。
刘平气冲冲指着谈霄和说：“我让你们讨论作文选题，不是让你们瞎聊天！”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在说他自己
后来刘平的暴怒声贯穿了整个教室，他们一小组五个人全都被叫了起来罚站挨骂。
“你们知道如果碰到这个作文选题，这样写是完全偏题的吗？”
李齐齐没法理解刘平为什么能发那么大的火，就像没法理解为什么大人们喜欢出题，把梦想这个充满灵气的词约束进作文的框架中，让它成为一个已经刻上正确答桉的议题。
然而梦想本应最自由，不该有对错。
不过她还是低着头，和其他几个人一样乖巧点头，闷声等刘平说完这一顿就让他们坐下。
不过那天谈霄和看起来也特别不爽，直接跟刘平顶了一句：“成绩有什么重要吗？为什么永远只看最终的结果？”
整个班46个人，只有李齐齐听出来了他并不只是在说卷面上的成绩。
他在说他自己。
然而刘平依然觉得谈霄和这话无疑是在挑衅。
“成绩不重要你来读书干嘛？”刘平一生气就会口不择言，冲着谈霄和的方向骂得唾沫横飞，“你还以为你是体育特长生呢？你回到现实清醒一下！你现在和他们一样要高考，而不是在球场！”
这话说得重，李齐齐勐然一抬头，想要开口和刘平理论。
感到椅角轻轻撞了一下自己，应该是后面的谈霄和在用脚踢，在提醒自己别轻举妄动。
全班的目光都唰得一下看过去，大多带着看热闹的心态。
谈霄和手背在后面，站在原地摇晃身体，过了一会儿竟然笑出来闷声回了句。
“是。”
李齐齐头靠在车窗上，脑海中走马观花回忆那天的情形。
何盛夏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向车门提示下一站下车。
她家距离车站有段距离，是跟商铺连在一起的住宅区。看起来比李远山家那块老社区年代还要久远些。
李齐齐往四周看了眼，楼栋距离很近，狭窄空间内两面的晾衣杆几乎快要碰头。
路旁有俩老头围着个小桌子下象棋，身后有好几个人在看热闹。
手里提着鸟笼，用上海话嚷嚷道：“伐来塞！伐号落得郎相。（不行，不能下这里。）”
又被推开吵着观棋不语。
绕过这个狭窄的区域，李齐齐跟着何盛夏到一处类似小超市的地方停了下来。
说是超市，也就是个稍微大点的小卖部。玻璃上贴着“盛夏超市”。
东西虽然又多又杂，但是整齐得放在货架上，门口还有两个卖菜的白色塑料盒，上面放着绿油油的各种蔬菜。
收银台看起来年份久远，都掉了一层漆。后面排着一层的《国家地理杂志》旁边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就正在翻其中一本。
看到何盛夏回来，拿起架在一旁的拐杖走出来。
李齐齐才发现，他的左脚小腿下面空空荡荡。
何盛夏和她爸说明了来意，后者点头同意，让李齐齐原地等了几分钟，就回到房间拿出一台摄像机。
倒是李齐齐诚惶诚恐不敢接。
“拿着吧。”何盛夏爸爸说，“”每个东西都得发挥它的价值。
李齐齐这才接过摄像机，小心放在书包里。
从何盛夏家小卖部离开的时候，又回头凝神看了一眼。
路过后门一处街口的时候，李齐齐看到一处关闭的体育馆。
明明没有很晚，但是大门紧闭灯光全灭。
“你们这儿还有体育馆啊？”李齐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偶像的偶像
“不算是。”何盛夏停下脚步跟李齐齐解释，“原本说是要造个免费的社区体育馆，再在周围配套电影院和足球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建造完体育馆之后就停工了，这体育馆也一直没开门。”
“我家住的这块区域总是乱糟糟的，今天和明天的说法不一样，谁也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何盛夏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干脆所有的事都不报期待，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何盛夏说得倒是没错，这一片的路灯感觉都比寻常暗，李齐齐抬头一看才发现关闭的体育馆前坏了两盏路灯，连带四周环境都进入了夜幕的黑暗之中。
“你们俩干嘛吗？”有个穿保安制服的人见李齐齐和何盛夏停在门口，走过来发生质问。
“我们路过！叔叔！”何盛夏飞快回应。
可能是看她这张脸眼熟，巡逻的保安没说什么，又走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李齐齐好奇问道：“你们这儿还配保安呢？不是没开门吗？”
“这体育馆门虽然关了，但窗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不能锁上。所以经常有小学生熘进去玩。所以后来派了保安大叔来巡逻。”
越走越远，越过这块区域的时候，路灯才又逐渐恢复亮度。
李齐齐用觉得那个体育馆块被抛弃的地方，安静立在那里，沉寂于黑暗之中。
她把书包从背后挪到胸前抱着，里面的相机很重要，护起来万分小心。
篮球赛那一天李齐齐特地在房间里折腾了半天，李远山一进门就看到李齐齐正在摆弄她的头发。
一大早问楼上金阿姨借了个卷发棒，刘海和发尾滋滋冒着烟。
李远山看到李齐齐一转过头这个烫得狗啃似的刘海，差点没笑出声。
“不好看吗？”李齐齐看了眼镜子，她记得七年后的世界里羊毛卷还挺流行的。
最后眼看着时间来不及，还是不再继续折腾，拿了个帽子戴在头上。
拿帽子的时候注意到那个印着“一汽大众”的帽子，李齐齐拿回来后没扔，又好好珍藏进了衣柜里。
在看到谈霄和真的穿李远山那件土外套进来的过来的时候，李齐齐差点笑出声。
他自己选了一定渔夫帽戴在头顶，远看真看不出这是谁。
谈霄和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压了下帽子对李齐齐说：“进去吧。”
因为两张票是分开买的，并不是连坐。
李齐齐的位置在谈霄和的东面区域，视野有点偏，正前方的视线被篮球架挡住。
左右都坐着人，为了不影响别人，李齐齐只能把手悬在胸前，稍微往右偏移找到不被遮挡的视角。
这姿势有点别扭，导致她录了没多久手就发酸。
透过摄像机屏幕盯着场上，李齐齐看到那个穿着13号球衣的球员有点眼熟。
看台的距离太远看不清，直到大屏幕上投射出他的脸部特写，李齐齐才认出来。
这人是海大的中锋唐乾。
李齐齐记得谈霄和在采访上每次提自己的崇拜球员，都有唐乾的名字。
不过今天唐乾表现不佳，这次出现在大屏幕上也是因为罚球没进。
这场基层赛整场下来他都看起来在神游，出手不果断，队友突内线传球过来都能手滑没接住。
坐在李齐齐身旁的男生都开始忍不住骂人。
球场观众逐渐暴躁起来，整个观赛环境
环境压力越大，导致唐乾肉眼可见越紧张。最终一声哨声，他被换下了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胜败乃兵家常事
李齐齐这个看台位置看场上偏僻，倒是能看清候场区。
下了场后唐乾一个人闷声低头坐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斗志全无，也不看场上。
周围观众的呐喊声响起来，他甚至整个人抖了一下。
随后抓了把头发强迫自己提起精神。
李齐齐的视线从唐乾转移到了观赛区，谈霄和依然保持着帽子遮住半张脸，半靠在座椅的姿势，看不清神情。
但是李齐齐能感受到他气压并不高涨。
比赛结束后李齐齐飞快起身，越过人群往出口的方向跑，她和谈霄和在两个入口，生怕他先走了。
挨着人群冲出去才发现，早出来也没用。散场的人群拥挤在一块儿比地铁早高峰还挤，别提找人了，连手机都没信号。
李齐齐只能被人群带着往下走。
“喂。”她听到身后有声音，“李齐齐！”
谈霄和隔着小半个走廊在叫她，灿橙色的夕阳从场馆窗外照射进来，李齐齐竟然觉得谈霄和走过来的样子特神圣。
忽略了周围人因为逆行而对他投来不爽的目光，谈霄和挤到李齐齐身边，拽着她往外走。
终于走出场馆外，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出口。
耳旁突然传来震耳欢呼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两支球队正在往巴士上车。
这场比赛打得激烈，海大最终以53:48险胜，整个队伍气氛昂扬，只有唐乾一个人拿卫衣帽子盖住头，想要快速钻上去。
李齐齐注意到谈霄和想要上前，跨了一步又停下来犹豫。毕竟周围都是人，喊话也是需要勇气的事。
她用手臂轻轻推了一下谈霄和，随后说了一句：“球迷想要支持喜欢的运动员就应该大声喊出来，失意时候的鼓励可能会对一位运动员近段时间或者整个职业生涯都有影响。”
“竞技体育充满了变数，但是正是这变数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在某个节点就改变了某个运动员。”
李齐齐一口气说完，再抬头的时候，唐乾已经快一只脚踏上大巴。
周遭都是球迷对其他球员的加油声。
李齐齐走到距离谈霄和有段距离的位置，突然起了个头：“唐乾！抬起头来！好好训练，下一场杀回来！”
她起了个头，把谈霄和想说的话说出来。走到另一个方向是不想让目光吸引到谈霄和这里。
因为她注意到大巴的另一侧，田志雄正在和海大篮球队的教练说话，而姚青山他们几个校队的同学站在旁边。
唐乾最近训练状态很差，今天到球场上比赛后半段心态几乎崩了。
全场都是嘘声，这对心态波动极大。
此刻突然听到有支持他的声音，唐乾停下踩在台阶上的脚步，摘了帽子往李齐齐的方向看，过了几秒才轻微点头，准备重新上车。
正时候，又有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胜败乃兵家常事，做好复盘和反思，不要被一时的心态击垮！”谈霄和摘了帽子冲唐乾喊，“加油，唐乾学长，你不能停在这里！”
第二个支持他的声音，在一众不好看的目光之中。
唐乾提了下自己的包，同样也摘下帽子，仰起头做了个OK的手势。
随后挺起胸大步踏上了车。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没有人会不需要鼓励
谈霄和这一声把唐乾的自信心喊回来了一点，同时也吸引到后面人的目光。
姚青山原本正无聊着，看到谈霄和现在那儿，贱兮兮想开口，被田教练咳嗽了两声硬瞪了回去。
等李齐齐回过神来的时候，谈霄和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面对教练和其他队友的目光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打算过去寒暄的想法。
还没等姚青山第二次蠢蠢欲动想开口，谈霄和已经甩都不甩他走开了。
李齐齐忙跟过来，等走出了一段距离，看完比赛的人群才逐渐减少。
最近的地铁站正撞上晚高峰，排队人数得分好几波才能上地铁。
谈霄和不愿往人多的地方挤，他带着李齐齐往另一个路口走，这儿方便打车。
“你说得挺对，当运动员失意的时候，会一遍一遍重复失败的画面，很容易卡在心态里出不来。”谈霄和说，“没人会不需要鼓励。”
李齐齐想说这话不是她原创的，是几年时候你自己说的。
当然她没开口，她知道谈霄和话里有话，他自己也经历过这种事。
很神奇，她当了他七年的球迷，又穿越回到了七年前，好像成了世界上最了解谈霄和的人。
他们站在路口横招拦车，连着过去好几辆都坐了人。
街道两旁的贴了一整条街2014萧敬腾TRIPLEJAM世界巡回演唱会的广告，李齐齐瞪大了眼睛仔细看日期，是在11月末。
心里默默惦记着那时候如果自己还没穿越回去，要不干脆趁机看个演唱会。
毕竟七年后的世界线下演唱会少之又少。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谈霄和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终于有辆出租车空车前方路口转弯，等再过一个红绿灯后向他们这里开过来。
谈霄和看到来电后没有立刻接，可能因为刚看完比赛的好心情还没消散，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一接通电话，对面的声音急急传了过来，像是铺天盖地的暴雨，没给人喘息的机会。
李齐齐听到谈霄和喊对面“爸”。
来电的人正是谈霄和的父亲谈振明。
“你总算肯接我电话了。我听说你今天去看篮球赛了？既然你去看了，那你之前说什么感觉没有办法再上赛场应该都好了吧。我当你之前是想找个理由休息一下，该闹得也差不多了。”
谈振明上来噼头盖脸先否认一顿。
他没给谈霄和说话的机会，彷佛接了这一次电话就要一次性把话都说完。
站得近外加手机隔音功能差，李齐齐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过几天学校里的课请假吧。”谈振明直接说，“我帮你找了个教练，很快你就得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没天赋就得练，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
这还是第一个说谈霄和没天赋的人。
李齐齐担心得抬头看过去。
谈霄和冰冷的目光，满眼都是不耐烦。
不是针对她的，来自话筒的另一边。
“我不会去的。”谈霄和态度坚决，语气生冷，“还有，麻烦您不要再跟我提这个。”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玩物丧志？
说完这句话对面沉默了一秒，随后暴怒声扑面而来。
“这是你该对爸爸说话的态度吗？我从小到大是怎么教你的？你凭什么不去？你真以为再这样下去你以后能有出息……”
剩下的话没说完，被谈霄和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捏着手机调整了很久的情绪，周遭气压低到李齐齐不敢说话。
被扬招的出租车司机绕了个圈停在了路边，见两个迟迟没反应，按了下喇叭。
这一下把谈霄和喊回神，见他表情松动，李齐齐想说点什么安慰他。
“这是你爸爸电话吧……”李齐齐刚开口。
就被谭霄和强行扣住肩膀掰过来，压上了出租车。
“你先回去吧。”他的声音听得可怕，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语气，“你为什么老想来管我的事。”
说完“砰”得一声把车门关上，挥手让师傅先开走。
李齐齐在后座趴着窗口往后看，车辆启动后谈霄和依然站在原地垂头丧气。
她从来没见过谈霄和这么挫败的时候，哪怕那一场和姚青山的比赛输了，也没此刻这样。
电台里里正在播放年度金曲榜，王菲那首《致青春》围绕着整个车厢。
司机师傅调低了车辆音量，看了眼后视镜，操着一口崇明话，关心问道：“要停车伐？”
“算了。”李齐齐抱过书包又重新坐回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再过了一天周末，到周一李齐齐来到教室的时候，看到谈霄和坐在教室后面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还没逃避到不来学校。
谈霄和抬起头，两个人看了一眼互相没说话。
蒋军看起来跟谈霄和已经和好，跨越了半个教室走过来说：“你爸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明显能看到谈霄和浑身一僵，不自然得挺直了身子。
李齐齐慌张得看向蒋军，后者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还带着调侃的笑意继续说道：“他说你周日没回家？你去干啥了？”
“哎呀！”李齐齐突然夸张得喊了一声，“周末语文还留了两道阅读理解题呢？怎么没人跟我说？”
“什么！什么！什么！”蒋军一听就被转移话题，“哎幼卧槽！也没人跟我说！”
立马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后排又恢复了平静，谈霄和敲了敲李齐齐的椅背，算是表示感谢。
然后李齐齐听到他在后面喃喃自语：“什么阅读理解题？什么时候布置的？”
谈霄和正在翻书包，前排悄悄传过来一张练习卷。
旁边还覆了俩字：“快抄！”
这种脆弱的平静一直保持到了语文课开始半节课后，整个教室都在昏昏欲睡。
李齐齐突然听到刘平一声喝令：“拿出来！”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过去，蒋军正在强烈反抗护着自己的桌度。
这个动作明显惹恼了刘平，并没有准备就此罢休。
只听到“哗啦”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响亮。
刘平手上多了半张撕碎的画纸。
李齐齐能看到蒋军正在竭力控制自己情绪，最终松手，任由刘平把剩下的画本收走。
“你上课不听，就在玩物丧志，画这玩意儿对吧？我看你们班是反了天了！把你们班主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就冲你这态度
蒋军瘪着嘴，明显不服气，甚至还带着一些愠怒。
磨磨蹭蹭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神盯着那页被撕坏的画纸。
李齐齐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是已经画了一半的草图，跟家里李远山书房中的旧稿很像。
蒋军应该是在上课的时候画漫画被抓了正着。上语文课，特别是今天这种体型讲解课不好好听，然而在下面做小动作，属于完全触犯了刘平的雷点。
他直接把蒋军拎到了教室后排，李齐齐借着转头拿书的借口偷偷看过去，蒋军低着头赌气，丝毫没有听课的意思。
转头停顿的时间有点长，坐在她身后的谈霄和悄悄做了一个手势提醒。李齐齐再转过身，看到了刘平瞪过来的警告眼神。
看来两个人都很生气。
过了十几分钟，蒋军又被刘平提到了教室外面。
下课铃响的时候，作为班主任的余言已经赶了过来。
看着站在教室外坚决不低头认错的蒋军，又看了眼下课后拿着教桉的刘平，朝蒋军摇了摇头。
不过蒋军丝毫没有领悟他班主任的暗示。
教室里剩下的同学持续不敢动，只是往门口探头探脑看过去。
刘平、蒋军和余言三个人站在教室门口就已经为这件事说起来。
只听到刘平突然一声高喝，甩着手中的绘画本说道：“余老师，你劝也没用。”
随后转头对蒋军说：“这个东西我先收走了，你要想拿就带着五千字的检讨，让你家长来取。”
听到家长两个字，蒋军倔得跟头驴一样的表情终于松动。
“不是！”他着急说道，“为什么要叫家长啊，关我爸妈什么事！”
“就冲你这态度，你就没意识到你的错误。”刘平白了他一眼。
“好了，也别再教室里待着了。”余言可能怕蒋军这段争吵再被更多人背后议论，走进教室说，“下节体育课，班长带下队先去操场排队。”
上半节体育课跑圈体测结束后，还剩半节自由活动时间。
李齐齐被何盛夏拉着找了一圈，最后在沙坑旁的树荫下找到了他，身旁还站着谈霄和。
走过去的时候，蒋军正在踢沙子发泄。
“这画册对我很重要，我就初中时候就带着了。里面都是我画的作品，他凭什么就这么收走？”
“那你怎么上课的时候画？你明明知道老刘这人吧，被他抓到就……”何盛夏一手靠在单杠上，做了个卡察脖子的动作。
看蒋军表情也很后悔，干脆蹲下来用手抓沙子。
“灵感突然来了，这灵感转瞬即逝一秒也等不了。我就想把它偷偷画下来。”
他抬头看向谈霄和：“这事不能让我妈知道，不然我就完蛋了。”
“那个……”何盛夏开口。
蒋军以为她有什么办法，满怀期待抬头看过去。
何盛夏手指了指这个跳远的沙坑说：“我上次看到有只猫把这里当猫砂盆。”
被蒋军抓起一把沙子扬过去。
虽然没解决办法，蒋军阴郁了的心情倒是好了一点，被何盛夏逗笑了。
“我有办法了！”李齐齐突然开口，手指向教学楼。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虎嘴里拔牙
“我们去偷回来。”李齐齐看向刘平的办公室。
教师办公区距离操场不算远，能看到办公室的床开着，一侧的窗帘从窗框吹出，轻轻飘荡。
谈霄和慌忙过来捂住她的嘴，笑嘻嘻得对身旁两个人说：“她什么都没说。”
李齐齐这句话倒是给蒋军灵感，把手中的沙子一挥，拿校服袖子抹了抹脸。
“好主意！”
“啊？”何盛夏一脸疑惑得转过头，“你们去闯刘平办公室，跟老虎嘴里拔牙有什么区别？”
话虽这么说，五分钟后，何盛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一起站在了语文组办公室门口。
跟谈霄和互相对视了无奈的眼神，又看向了站在李齐齐身后的邵杨。
都不知道李齐齐怎么把他也拉来了。
“需要一个人引开注意力。”李齐齐说道。
何盛夏还是不放心：“画册少了，刘平不是一眼就发现了吗？”
李齐齐趴在转角处观望，这个点老师都在上课，整个走廊都很安静，安静到让人有点慌。
“把里面重要的几页撕下来，”蒋军已经蠢蠢欲动，“他又不会翻，少几页不会被发现的。要是真通知我妈来拿，估计我这一本都得被烧了。”
踌躇在门口不敢进去，李齐齐原来在学校里虽然也天天惹事，不过偷熘进老师办公室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
正小心翼翼不敢踏出第一步，感到肩膀被人按了下。
回头看到邵杨正在看着她。
李齐齐突然有点后悔，邵杨还是在操场上被她顺手拉过来。现在让他知道局外人参与进来，关键人家还是老师眼中的乖乖优等生。
“怎么开始？我先去找刘老师吗？”邵杨开始搓手。
李齐齐：“……？”
他为什么一副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刘平这节没课，但是要去会议厅开会，不知道会议几点结束，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去堵着。”
这是李齐齐在操场上排兵布阵时总结出的办法。
邵杨完全是合适的人选，以他平时找老师的频率，丝毫不会引起怀疑。
看了眼周围，把何盛夏和谈霄和留在门口放风，李齐齐和蒋军一起偷摸熘进刘平办公室。
由于不知道藏在哪儿，两个人轻手轻脚又慌里慌张翻了好一阵。
一场声势浩大的拯救画本行动正在启动。
“是不是这本？”李齐齐在靠近窗边的办公桌下找到了一本绿色封面的绘本。
蒋军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是这个！”
这个亮晶晶的神情时，李齐齐正好被窗外的阳光晃了一下。
这是带着希望和梦想的眼神，刚才小半天都一直闷头沉着脸的蒋军，此刻彷佛阴霾一扫而空。
他从一旁的笔筒里抽了尺，翻到后面几页又折回来，正在犹豫怎么撕。
李齐齐提醒他：“你不能全撕了取走，一下子少太多会被发现的。”
蒋军犹豫不决，每一张都不忍心落下，是他这些年所有的灵感和心血记录。
然而剩下的如果落在妈妈手里，那就是生死未卜。
珍重的目光落在画纸上满是不舍，蒋军最后决定了几张画纸准备裁下。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两个！在我办公室里做什么？”
转头看向窗外，李齐齐惊悚得发现他们失误站在了窗边。
如同自己在操场上看到刘平办公室的窗帘那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别惹他爸
站在刘平身旁帮着拖延时间的邵杨顿时瞪大了眼睛，想拦已经来不及。
头脑飞速运转，然而他不太擅长编谎话，还是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
耳朵被憋得通红，他稍稍移动身体，想要挡住刘平视线。
还在强装镇定想要扯开话题：“老师，关于区里的作文竞赛……”
这当然行不通。
刘平直接中断了这个话题，把他推到一边说：“你先等一下，这个问题明天再说。”
随后指着自己办公室窗户的位置，还能看到蒋军慌乱的背影一闪而过。
“李齐齐！蒋军！别以为我没看到是谁！”刘平此刻是真的怒火中烧了，直接跑向办公室。
自然早已经空无一人，连带办公桌上都又被翻动的痕迹，那本画册已经找不到了。
被刘平识破的瞬间，李齐齐脑袋一片空白，拉着蒋军往外跑，连带外面两个望风的人，一直跑到操场后的榕树下才停下来喘气。
操场上男生们依然趁着体育课上踢球，看起来一切都岁月静好。
只有李齐齐刚刚经历了惊魂一刻。
“你怎么把它全拿了出来？”何盛夏惊呼？
转头看身旁的蒋军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跑累了，满头都是汗，手里还紧紧捏着画册。
经过何盛夏的提醒，才意识到自己跑太急，下意识顺了走。
李齐齐无奈朝他比了个拱手抱拳的手势。
“你可真行，这下人赃并获全齐了。”
又往办公区的方向看过去，刘平没追过来，估计是中途被什么事耽误了。
“这下怎么办？”何盛夏看向蒋军，后者既然紧紧捏住手里的画板。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不想再松手。
“我去和刘老师道歉说清楚吧，到时候要请家长就请家长，要处分就处分。”蒋军叹了口气，“毕竟事情因我而起，别越闹越大。”
谈霄和全程没怎么说话，手撑在树杆上安慰道：“应该还不至于处分……”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李齐齐注意到他的视线紧紧盯着一处，下意识缩了一下身体。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越过大门门卫，正在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哦？”蒋军也看到了，小声问道，“谈霄和，这不是你爸吗？”
“他竟然找到这儿来了……”谈霄和说这句话的语气不怎么好，转头就要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谈振明偏偏在这时候转头，看到了自家儿子。
“谈霄和。”谈振明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听到父亲的召唤，谈霄和脚步丝毫没有停下。反而越走越急，分明是在躲他。
“谈霄和！你要到哪里去！还不停下！”谈振明后面这一声震得半个操场的人都能听见。
熟悉环境中，周围同学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谈霄和不得不停下脚步，收拾厌烦的表情。
“叔……”李齐齐想开口打招呼，直接被谈振明忽略，越过他们走了过去。
蒋军拉了拉李齐齐衣摆，轻声说道：“别惹他爸。”
“什么意思？”李齐齐不解。
就看到谈振明直接一巴掌打在谈霄和脑袋上，吓得李齐齐捂住嘴不敢再出声。
“你又到哪里去了？”谈振明没顾周围目光，“我再说一遍，我给你找的训练老师你必须去见。别再以什么身体伤病为借口，整天逃避的行为简直就是懦弱。”
“我下午有课。”谈霄和眼神冷澹，“我现在是普通学生，不是你吹嘘天才运动员的资本。”
“上课有什么重要的？下午的课我去给你请假。”谈振明一意孤行。
第一百二十章 意外的情况
谈振明说话的时候没有顾及儿子面子降低音量，气氛瞬间变得僵硬起来，连带李齐齐他们在一旁观看的都感觉到不对劲。
不远处的操场上有看热闹的同学带着八卦目光看过来。
谈霄和头被打得甩到一旁，一声不吭，李齐齐突然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谈振明还打算说些什么，有巡逻的老师察觉到这里情况，指着谈振明问道：“这位家长，什么情况？你是怎么进来的？”
听到声音，谈振明扶了下眼镜，转过头直接强硬对老师说：“我儿子下午要请假，我来帮他办些手续。”
听到这句话后，李齐齐听到谈霄和轻微得冷哼一声，她听不出这声是自嘲还是嘲讽他爸。
下一秒，正当谈振明和那老师还在说话的时候，谈霄和已经飞快跑来，到操场后方的位置。
那个地方逃课的学生们很熟悉，有个矮墙能翻出校门。
“你……”蒋军指着谈霄和跑开的背影，差点说出声。
被何盛夏及时按住嘴，看向谈振明使了个眼色。
李齐齐也后退几步跟了过去。
谈振明说完话一转头，就发现谈霄和不见了，脸上怒意更甚却没有吃惊的表情，看起来是经常发生这种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正在这一团混乱的时候，留下来的何盛夏和蒋军没发现刘平不知何时出现。
几分钟前刘平在楼下看到这几个学生，胆子大到敢去他办公室偷拿被收走的东西。
他认得那个站在窗边的女同学就是李齐齐。
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跑得不见踪影，面对如此“无法无天”的几个学生，刘平简直盛气难消。
刚准备追出去，正好语文组的宁老师来敲门，拦住了他追出去的脚步
“刘老师，能不能麻烦你登录内网，帮我查一下我们班上次月考的分数线分析。”
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人家都堵门口了，总不能直接拒绝。
反正已经知道了是哪几个学生偷来自己办公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刘平打开内网，很快就把宁老师要的成绩表查出来。
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一列成绩，刘平没有马上退出来，而且直接转到了高一三班的成绩分析。
准备查看他们班的过往分数，再去找李齐齐和蒋军谈话。
成绩一列出来，刘平又打开了学籍信息，想要看看李齐齐以往的成绩对比一下
点了进去才发现有些奇怪，他在学籍信息刷新了几遍，都没查到李齐齐的资料。
但是她明明是办好了各项手续的转校生，还是他爸爸送来的入校资料。
“宁老师，你说会不会有学籍出现意外的情况？”刘平摸着下巴问道。
被叫到名字的宁老师原本正在研究他们班成绩分析，有几个学生让他越看越头疼。
听到这话随后答了一句：“什么意思？偶尔也有系统崩了的情况，很少。”
他翻动一页纸，坐在刘平办公司的黑色皮质沙发上，拿起自己那个泡满枸杞的茶杯喝了一口
低头分心说道：“这种都办好手续的能有什么意外？”
他哈哈一笑，开玩笑说：“总不能这学生是从天而降或者突然冒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