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教育理念
余言听到这句话反而笑了一下，对李齐齐的方向伸手：“把那张纸条先给我保管吧。”
“嗯？”原本低垂眼眸准备安静听训的李齐齐突然抬头。
纸条被她放在校裤口袋里，叠成正方形的硬纸透过薄薄一层夏季校服贴在皮肤上，李齐齐下意识护住它，往后退了一步。
余言作为班主任，如果把纸条拿在手里，仔细研究字迹就能对比出来，到底是谁写的。
时间过去了十秒，李齐齐定格没动。
何盛夏疑惑转过头，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意思是趁着老师还没发火，赶紧把纸条给她。
见李齐齐犹豫，余言伸出的手没有缩回，两方僵持不下，办公室里时钟的秒针滴答声像是被放大，钻进李齐齐耳朵里，充斥着时间走动的焦虑。
“那个……”李齐齐开口想要找借口，一张嘴大脑里一片空白。
余言从靠坐的姿势站直，抱肩的手改成查牛仔裤口袋的姿势。
“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吗？”余言的语气平稳。
倒是李齐齐呼吸急促，她不确定余言会不会认出谈霄和的字体，更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何盛夏急得都快把李齐齐校服扯坏了，再这么下去，很容易让余言起疑心。
李齐齐感觉现在和余言就是猫捉老鼠的关系，她就是那个被汤姆追的小杰瑞，有种被拿捏在掌心的感觉。
“我不会打开这个纸条。”余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透明文件袋，解释道，“班里每个人犯错，我都会给一次改正的机会，所以这次不会叫你们家长来。这张纸保留在我这里，是为了让你们记住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之后的学习中要更加谨言慎行。”
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教育理念，李齐齐犹豫了一下把纸条递过去，看着余言把纸条塞进去，重新放进抽屉里。
“需不需要我给你签字画押。”余言这时候还能开个小玩笑。
不过她对面的两个女生看起来没心情笑。
“先走吧，吃完饭准备下午的考试。”
余言抬头看了眼办公室的时钟，耽误了这么点时间，教职工食堂应该没剩多少菜了。
“对了，”她对何盛夏说，“通知班长说，下个月的黑板报主题，可以班里自由选择。”
李齐齐没动什么意思，转头在两个人之间转了一圈，才跟着何盛夏走出去。
“李齐齐。”
还没走到门口，李齐齐又被叫了回来。
原以为还有什么单独训话的内容，李齐齐低着头走过去。
没想到余言把那盆胭脂云端了过去，放在李齐齐手上。
“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它。”余言耸了耸肩，“我不太会养花，所以把他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养护。”
李齐齐想解释这是误会了，她只是习惯性盯着某一处。
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李齐齐没想到余言跟她碰到过的其他老师都不一样。
她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可能源于关了又重新打开的电风扇，或者是夏天悄悄放在教室里的花露水。
李齐齐还是接下了这盆胭脂云，低头仔细观看，花芯颜色粉嫩，捧在手里像是一副盛开的油画。
人看到美好的事物总会不自觉心情愉悦，李齐齐心里的阴霾在抱着花盆的瞬间烟消云散。
她小心翼翼又手忙脚乱，小声道了声谢，从办公室走出去。
关门的时候她停顿了一秒，感觉阳光从窗外进来，
“刚刚余老师说得黑板报是什么？”
李齐齐走出办公室后，向何盛夏问道。
第九十二章 好感度倍增
“学校里每个月都会有黑板报评选，余老师在我们班做了交换条件。只要英语考试平均分提高五分以上，那黑板报自主权就交到我们手中。”
李齐齐微微瞪大眼睛表示惊异，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黑板报不是要学校统一评选的吗？”
李齐齐路过高一一班的时候往里看，中间写着偌大的主题——“读书伴我成长！”
根正苗红，积极向上，就是为了参加评选创作的时候不得不中规中矩。
“评选是要评的。”何盛夏耸耸肩,突然露出个坏坏的笑容，“倒是内容可以画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上次我们班有同学把她喜欢的歌词写了进去，余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们折腾。”
“黑板报的意义不仅在于评级，还占据了青春回忆的很大一片背景。”何盛夏模彷余言语调说出这句话。
她转过身倒着走。
又换回了自己的语调：“这是她说得内容。”
李齐齐听完了这段黑板报传说，转过头看向英语组办公室紧闭的门。
很细微的一件事,在她心里对余言好感度倍增。
再重新转身的时候,看到背过身走的何盛夏没看路，差点在楼梯上一脚踩空。
“小心！”李齐齐把手里的花盆单手托住,空出另一只手去拉她。
“叮——”
原本被李齐齐托在右手上的黑白螺纹花盆撞到了墙面，发出清纯撞击声。
左手往回一拉，把何盛夏拉回来。
“你太危险了！”李齐齐皱眉，语气中显然因为后怕而有点生气。
“撞坏没？”何盛夏心虚得挠了挠鼻子，顾左右而言他指向花盆。
被她这么一说，李齐齐注意力转移到花盆上，仔细检查，还真碰出个一条裂缝。
“没事，”她安慰道，“还好，没裂。学校附近有家花店，可以单卖花盆。我下午考完过去让老板换个盆。”
“你对这周围还挺了解，一点都不想刚转过来的。”何盛夏再次感叹。
李齐齐听完这句呵呵傻笑两声敷衍过去，那可不是嘛，自己穿越前也是四海一中学生，周围地形还是算比较了解。
走廊里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现在的食堂一定人满为患，李齐齐懒得去挤，偷偷发了条短信让蒋军去小卖部买点吐司和光明牛奶，凑合凑合填个肚子。
说着话。何盛夏注意力集中在李齐齐手里的胭脂云上，带着好奇的心情想要伸手摘朵花瓣下来。
经过刚刚那么一撞，李齐齐更加宝贝这盆胭脂云。
转过身像护犊子一样挪开，抬起下巴警告她——个人物品，请勿动手。
“小气。”何盛夏对她龇牙咧嘴，“怎么余老师光送你不送我。”
李齐齐把花盆往上托了托，朝她俏皮吐舌头：“可能因为她喜欢我呗。”
谈霄和翻墙到校外，来到最常去的馄饨店前。他不愿意去学校食堂人挤人，到校外图个清净。
刚坐下还没动勺子，就听到手机嗡嗡响。蒋军问他在哪儿呢，给带份面包回来。
“小卖部吐司卖光了，就剩豆沙馅的面包。”
谈霄和碗快相撞发出叮当响，笑了下问：“你现在中午就吃面包，够你吃的吗？”
“哪儿能啊！”蒋军解释道，他身后声音嘈杂，嗓门扯得特别响,“李齐齐懒得下来了,让我给我小卖部带上来了,没想到今天小卖部这么火爆。你不是在校外吗？外面应该有。”
谈霄和拿汤勺的手一顿,馄饨都没来得及咽下去，问道：“她要吃啥？”
蒋军把李齐齐要的东西报给他。
谈霄和轻笑一声吐槽道：“这人吃早饭呢……”
却放下碗快问馄饨店老板：“这附近哪儿有卖面包牛奶的地方？”
英语组办公室内，余言看着桌上空了一块的位置，回想起李齐齐转学过来后鸡飞狗跳的事。
这时候门被敲响，刘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余老师，是我，就你们班学生的事方便谈一谈吗？”
第九十三章 理念不合
余言一下子从抱肩的姿势立正，亲自走到正门处开门。
刘平整个人都带着一阵热气，深灰色的贵人鸟T恤前被汗浸湿一片。
余言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热，猜测可能火气积压，毕竟他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脸色不太好，板着一张脸,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她转身给刘平到了一杯水，刘平把玻璃杯拿在手上转动，没有马上喝
“余老师，我觉得你们班学生的风气有点不对。”他把一口没喝的水杯放在桌上，扶了扶眼镜，鼻尖黏腻的汗水滑得眼镜框总往下掉。
刘平继续说道：“刚才那作弊的学生我已经带到教务处了,另外还有两个……”
他看了眼余言的表情，见她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欲言又止了半天,索性敞开说道：“这样下去不行啊，不仅是考试的时候，平时上课也是，经常有同学上课睡觉，作业晚交！”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在桌上敲得砰砰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现在是高中了，一眨眼就要高考了。你们有的学生，就像那个李齐齐，她转进班里第一眼，我就觉得她不会是一个老实的学生……”
“刘老师。”激动的话术被余言打断，“看学生不能凭借感觉来。”
刘平坐在她办工桌对面的椅子上，余言从原本坐着的姿势站起来，往自己原本空着的马克杯里添水。
随即又重新走回，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余言年轻，不过也就三十出头,年纪都快跟刘平执教年份差不多，按年份来说资历尚浅。
此刻却直直盯着刘平明显带着怒意的眼神,丝毫没有退却。
“我们班的每个学生我都有关注到，”她说，“李齐齐同学并没有一无是处到处惹事，她才刚转来，刘老师还是要多给些机会。”
刘平还打算开口，被余言打断。
“学校就是引导教育学生的地方，关于我们班的学习风气，我作为班主任会去敲打敲打。”
这话留了三分面，既顺着刘平的话给了他台阶下，又表明了自己对待学生的坚持。
刘平见余言这个态度，明显和自己的理念不合，坐了一会儿又重新出去。
直到刘平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余言一个人。
她重新坐到电脑上，屏幕上还保留着qq对话框，在跟朋友的对话中输入：“我们班有个孩子，跟我高中的时候还挺像的。”
今天是月考考试日，中午休息时间延长到了一点半,等下午考完一门数学就提前放。
何盛夏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干脆点了个麻辣烫偷摸去后门领。
七年前的外卖软件还没完全兴起普及，李齐齐坐在后排位置上，被何盛夏差到门口望风，后者偷摸打电话给门口麻辣烫的老板。
“就在后门的栏杆那儿碰头，你送过来的时候发三声猫叫，我来领。”
李齐齐咧了咧嘴角，这话术怎么听起来那么像特务接头。
何盛夏问过她要不要一起，李齐齐拒绝了没去。
她懒得往下跑，坐在座位上复习了一会儿下午的数学公式，开始晕晕欲睡，索性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
迷迷湖湖间听到教室里同学们吃完饭回来嘈杂的说话声，趴在桌上的小臂一摆，碰到个硬硬凉凉的东西。
第九十四章 依萍本萍
胭脂云暂放在窗外边，李齐齐为了给它腾位置整个人往右边睡。
睡着睡着脑袋跨过“三八线”，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已已经霸占隔壁谈霄和小半个桌子。
李齐齐睡眼朦胧间抬头，额头上还有趴着睡的红印子。
手掌边已经放着一袋吐司和一盒盒装的光明鲜牛奶，像是怕她吃得没味，还好心放了一根烤肠。
热乎的，刚烤出来的烤肠，吸引了半个教室的“饿狼”正虎视眈眈看过来。
“蒋军，好人。”李齐齐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给蒋军竖起大拇指，“小卖部最近还出烤肠了？”
“梦里的小卖部烤肠。”蒋军原本正坐在何盛夏桌子上，见何盛夏出现在教室门口，自己自觉掀就下去。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摸摸头发碰碰鼻子。
重新站稳后，蒋军指了指谈霄和继续说道：“小卖部没你钦点的光明鲜牛奶了，只有袋装的尹利。正好他翻墙出去吃饭，就让他顺便带回来了。”
谈霄和带的？
李齐齐看着桌上的食物，突然有点舍不得吃。
她左右张望一圈，才发现谈霄和站在自己身后，因为他的位置被自己刚刚睡觉趴着霸占了一半。
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见李齐齐醒了，谈霄和又重新坐回来。
“盯着这烤肠傻想什么呢？”可能是觉得李齐齐手拿烤肠又不吃的样子过于傻缺，谈霄和实在没忍住提醒，“再不吃一会儿被人抢了。”
事后从教室前门方向走回来的何盛夏跟李齐齐说，她那时候的表情对着一根烤肠含情脉脉，特别像何书桓走后每天望穿秋水的依萍。
依萍本萍李齐齐对着烤肠盯着足足三十秒才咬下第一口，腮帮子鼓鼓问道：“你怎么想到给我买这个？”
谈霄和原本正专心坐在自己座位上，听到李齐齐的提问后没转头，嘴角却勾起。
“你要的吐司和牛奶太像早饭了。”谈霄和依然保持着侧脸的姿势，装模作样在翻数学书，“现在这都该吃午饭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心里这么吐槽，脸上却控制不住浮现笑容。
凑过去揭穿他：“今天下午不考函数。”
“啪！——”一下，谈霄和把数学书合上，尴尬得开始抠手指，控制不住耳朵红了。
李齐齐继续咀嚼来自同桌的慰问，心里还在胡思乱想，感觉跟谈霄和好像亲近了不少！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就有个小人在打滚。
这段胡思乱想一直持续到了结束下午的考试。
李齐齐的胭脂云一个下午都被她放在教室窗台旁，窗帘没拉好，偶尔有风把窗纱吹动。安静的教室里只有在考试中的唰唰笔声，胭脂云在窗纱下若隐若现，李齐齐感觉自己平静了不少。
考完试后，她拒绝了任静尧和另外几个女生一起去拍大头贴的邀请。
李齐齐捧着胭脂云的花盆难得放学往前门走。
直走过一个街头再绕个弯，李齐齐知道那儿有一家“友善花店”的招牌。
曾经还没穿越来之前听老板唠嗑过，他在这儿开了八年前的店，凭借记忆走过去一看，果然那家花店开在那儿。
李齐齐走过去才发现，自己从另一个角度绕到了社区篮球场。
第九十五章 你看起来真年轻
社区篮球场的设备简陋，球场地面硅PU材料明显没有学校里的场地设备专业，篮球砸在上面弹性不足，发出“砰！砰！”的巨大回响声。
李齐齐一只手托着花盆，另一只手刚放在花店玻璃门的门把上，注意力就被余光扫到两个人影吸引住。
她没有看错，那个正在做滑步防守训练的人，就是谈霄和。
而现在站在他对面张开手担任进攻者角色的人，就是上次穿着篮球校队服，在车棚跟谈霄和一起走的男生。
这男生看起来个子很高，头顶的耐克帽子反戴，使得刘海全都背头拢到了后面。
谈霄和从两脚平行站立开始，手上带着篮球向左侧滑步的同时，右脚蹬地滑动。
左右手不停运输，同时保持着屈膝降低重心的姿势，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抬手全神贯注注视着对方。
同样，李齐齐也全神贯注注视着场上。
她眯起眼睛看他篮球服背上的字，才看清他叫夏邱宇。
看到这名字李齐齐终于有了印象，他是学校篮球队的小前锋。
跟姚青山他们不同，之前有一次谈霄和碰到从外校回来的校队队员时，跟夏邱宇有过短暂的眼神接触，还点了一下头。
看起来他是少数在队内和谈霄和还有联系，并且关系不错的人。
不过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恢复训练吗？
李齐齐还想伸长脖子再偷看，身后玻璃门被打开，花店老板见她堵在门口迟迟不进来，自己走了出来。
“小姑娘，你站在我店门口，是要买花吗？”花店老板斟酌了用词问李齐齐。
听到声音后，李齐齐才反应过来自己杵这儿挡人家做生意了。
目光收回，推门进去后把花盆放过去。
“我想把这个盆换一下。”李齐齐指着花盆看向老板说出诉求，又一时嘴快跟了一句，“老板你看起来真年轻。”
一听这话花店老板就乐了，笑呵呵摸了把头发，连眼角细纹都掀开。
“哪儿能啊，我都快五十了！”老板性格爽朗，就是嗓门大，听到这舒心话更是嗷嗷放大音量。
又偷摸看了眼玻璃门的反射面。
李齐齐倒真是没瞎说，她七年后见到这花店老板的时候，两鬓已经斑白，身形也没现在挺拔。
七年，能改变一个中年人的精神气。
“这胭脂云品相不错。”老板手脚麻利，边换盆边以专业的夸赞道。
心情一好，话也容易多说。
李齐齐等在一旁，就听老板在热情天南海北得唠嗑。
她趁此插了句话，看向社区篮球场的方向问道：“这两个学生每天都会来吗？”
怕老板追问，又及时补充一句：“他们是我同学。”
“哦，这俩男生……”花店老板抬头往外看，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经常会来打球啊，也不仅打球，那个没戴帽子的。我每天过来开店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过来跑步、蛙跳、高抬腿跳……看起来他是体育生吧？”
老板一说就停不下来，把谈霄和每天的行程都倒了出来。
“哎幼，这尺寸的花盆没了。”老板在店里翻了半天说道。
第九十六章 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先坐会儿，我去隔壁要个花盆啊。”花店老板用热情洋溢的语气说道。
说完也不管看店的问题，直接跑出去到斜对面的另一家花店去找人。
“老杨！你那儿有没有外径21cm的中号花盆！”
花店老板嚷嚷着一嗓门李就去了另一家花店，只留李齐齐一个人待在店里。
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她坐立不安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生怕弄坏了什么东西，
干脆走到玻璃门的位置，继续看谈霄和他们训练。
只看到他们已经从滑步防守训练换到了碎步步伐的练习。
夏邱宇单手叉腰，另一手在空中比手画脚。
谈霄和正把篮球抱在手上。
他看起来眼神亮晶晶的，说话的时候起了兴奋情绪，手指向天空。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
这就是竞技体育的魅力，李齐齐突然欣慰笑了起来。
无论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挫折，或者心境有什么变化，站在场上的那一刻，整个人浑身的细胞都能重新被唤醒。
那一瞬间，李齐齐彷佛看到了多年后驰骋球场那个意气风发的谈霄和。
李齐齐正盯着球场上，不自觉往玻璃门的方向又走了几步，几乎到了贴着的距离。
这时候花店老板突然冲着李齐齐的方向大喊，手里还拿着个海蓝色竖形条纹的花盆：“小姑娘，这个行不行？还是你要别的颜色？”
这一嗓子，直接把社区篮球场上的人目光吸引过去。
谈霄和原本正停下来和夏邱宇说话，顺着花店老板声音的方向，一眼看到了毫不掩饰往球场上张望的李齐齐。
抓了个正着，李齐齐笑容尴尬僵在原地。
张开手对他僵硬挥了挥：“嗨……”
二十分钟后，李齐齐端着新装好的花盆走过去。
谈霄和跟夏邱宇已经做完第一轮防守训练，正坐在场外休息。
社区篮球场休息区的头顶一片香樟树，树叶连成荫遮挡住刺眼阳光，知了声彼此起伏，形成夏日特有的背景音。
夏邱宇只来得及跟李齐齐打个招呼，转头问谈霄和：“你俩认识？”
“……我同桌。”谈霄和犹豫了三秒回复道。
明显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正在偷偷进行练习。
原本夏邱宇还准备说些什么，一摸书包里忘了在开始前准备好水，又急匆匆跑到一旁的自动贩卖机前排队。
只剩下李齐齐和谈霄和两个人站在原地，心中各怀心思。
在谈霄和琢磨好怎么开口前，李齐齐先一步说：“我不会说出去！”
谈霄和：“……？”
李齐齐再次解释道：“每个运动员都有自己需要被尊重的想法和习惯，我知道你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下，并不想张扬自己正在进行恢复训练。所以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说出去，一定会尊重你。”
话说道这份上，李齐齐原本想伸出两根手指发誓。
不过手上的花盆太沉，她只能先托了托。
“你为什么会知道……”谈霄和突然这么发问。
第九十七章 秘密撕破
“我……”
李齐齐被这话问得张口结舌，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解释。
她当初在贴吧里看到有人做过运动员性格和比赛风格球商分析贴，谈霄和作为cuba冉冉升起的紫薇星，自然也在其中。
这些资深粉丝做得分析贴颇为专业，李齐齐一字不落全看完，把谈霄和性格摸了个透。
知道他经历低谷期的时候不习惯对外说，一个人躲起来和康复教练默默训练，再等新赛季的时候付出惊艳全场。
谈霄和曾经在专访中轻描澹写提过这件事，那时候他号称是因为外界过多关注的目光会造成自己的无形压力。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期盼的目光可以是运动员的动力，也可以是巨大的无形压力。
更何况当下谈霄和的背后原因，看起来比他那时候低谷期更复杂一些。
毕竟此刻连教练和他父母，都以为他要放弃打球。
李齐齐说完后小心翼翼观察，见谈霄和没什么表情，讪笑一下准备离开。
离开前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休息区，手指伸出两只想要发誓，无奈手上的陶瓷花盆太沉重，不得已又放下手扶了一把。
单手托花盆的动作容易重心不稳，李齐齐正在手忙脚乱又背书包又托花盆。
原本抱着篮球的谈霄和把球放下，转手把李齐齐的花盆接过来。
想了想实在觉得一手托花盆，另一边拿球的姿势太傻了，抬了抬下巴让李齐齐把自己的篮球拿上。
“这个轻一点。”他看向篮球，又看了眼李齐齐。
“啊？”李齐齐一开始没懂他意思，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能弯腰拿起谈霄和的篮球，李齐齐小心近距离观察了一眼。
是威尔胜的NCAA赛事专用复刻版，这磨损程度看起来已经练了有一段时间。
李齐齐心中欣慰，证明了谈霄和自己还没放弃。
“这儿只有矿泉水。”夏邱宇重新走了回来，拎起衣领边擦汗边把水瓶递过去。
发现休息区已经有一瓶了，递到一半的动作顿住，调侃看向谈霄和。
在被对方作势要打的动作下，笑着弹到一旁，扯开话题说：“明天队里训练会到晚上八点，我先不能陪你练了，周末老时间。”
这句话能听出夏邱宇已经偷偷帮谈霄和做恢复训练有段时间。
李齐齐自觉这事儿谈霄和不想让别人知道，后退一小步想退出他俩的交流圈。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盯着地上的小石头。
夏钦宇心思没那么敏感，压根没察觉到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
他看了眼时间，大叫一声：“都这个点了，我妈还让我今天早点回去，帮她去超市带点酱油回去。我先走了啊！”
说完就拎起包，飞奔跑来，
跑了没几步，又转过身对谈霄和说：“对了，你早上别跑那么勐，你腿伤还没好全，这样容易反复。”
最后一句话说完，正好路边有出租车停下来，被他窜过去上了车。
留下李齐齐和谈霄和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对方，空气中流淌着秘密被撕破的尴尬。
“啊……我先……”李齐齐张口结舌准备也找个理由熘走。
完全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人家的篮球。
“吃冰吗？”谈霄和突然问她。
“要！”
第九十八章 不想让他们知道
下意识的反应快于思考能力。
李齐齐在说出“要！”之后眨了眨眼睛，从耳后根红到了脖子，僵硬得歪过头假笑，朝对方眨了眨眼睛。
谈霄和一副想笑又强行憋住的表情，带着李齐齐往另一个方向走。
李齐齐没问要到哪儿，安静跟在他后面步行走过人行道，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抬起头能看到谈霄和穿着黑色T恤的宽大背影，挡住了她大半视线。高中时期的青涩少年，这时候他还没刻意增肌，整个人看起来肩宽但薄。
晃晃荡荡走在前面又突然停下，害得李齐齐差点一个走神撞上去。
“要打车吗？”谈霄和手指向车来车往的街道。
“很远吗？”李齐齐侧过脖子往远处看。
谈霄和想了一下，用手指笔画出距离：“1.1公里，不愿太远。”
毕竟他每天早上都要跑五公里，对距离的概念跟普通人不一样。
听他这个语气，李齐齐点头说：“那走过去吧。”
“行。”
可能是为了照顾李齐齐的速度，谈霄和走在前面时特地调整了跨步间距，等两个人走到冰店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一波高峰期。
冰店隐藏于热闹街道后，两旁都是繁华商务楼，中间藏了一个老式木质结构的小建筑。门前还摆着个木质的长椅，门口横放着冰柜，窗后面是一台制冰机。
“哦！”
李齐齐从一开始迷茫的眼神，在看到完这家店全貌后变得激动。
“这是不是你放松压力时会经常来的那家冰店？”
“……你怎么知道？”谈霄和顿住脚步看着她。
李齐齐：“……”
她这回破罐子破摔，对谈霄和点了点头：“你说过。”
“我说过？”谈霄和歪头回想，他怎么毫无印象。
李齐齐为了不露出说漏嘴的心虚，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嗯，你说过。”
在一次商务直播中提过一嘴，李齐齐在这直播发了几十条弹幕，对此印象深刻。
不过今天他们来得不巧，制冰的老太太敲了敲机器，露出为难的表情。
“机器坏了，今天做不了冰沙。”
李齐齐和谈霄和对视一眼，双方都无奈笑出声。
最后一人从冰柜里拿出一根冷饮。
冰柜里大多都是上海本地常见的品种，李齐齐挑了半天在里面拿出一根光明火炬筒，谈霄和手里拿着盐水棒冰连带她的份一起结账。
两个人并排坐在木椅上，李齐齐忍着没开口，却听到坐在身旁的谈霄和突然和盘托出。
“我脚踝和膝盖有旧伤，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恢复。还没完全好，但是感觉身体已经硬了，找不到之前的状态。当我重新摸到球的时候，身体跟它完全不熟悉。”
李齐齐默声点头，没吭声。
这点她听田教练说过，而且此刻对方需要的是倾听。
谈霄和用力咬了一口盐水棒冰，眼神看向前方，微微仰起头。
“所以我找邱宇帮我练练，这事除了他没人知道，包括以前队里的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咬冰的声音咯吱咯吱响，他彷佛听到自己身体里的关节也不受控制发出僵硬响声。
“这事除了他，谁也不能知道。因为一旦有人知道，就会有期盼或者看戏的目光聚集过来。”
第九十九章 信任的第一步
李齐齐安静听着，心不在焉把手里的奶油火炬筒撕开，却没吃。
谈霄和说着说着，拿着冰棍的手已经堪堪垂在一旁，他深叹一口气，任由手里冰棍融化，滴落在水泥地上。
“从小学打球开始，他们都说我是天才少年。”谈霄和说，“所以我不能输，不能下降。但是我不想把这一面给任何人看到。”
李齐齐转头看他，方才那个高大的身影蜷成一个团，看起来又迷茫又落寞。
一个受了伤的天才运动员，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但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他不敢面对周围人的目光。
怪不得上次篮球赛，有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他会失误，李齐齐想。原来是过多的目光造成心理压力太大。
她有点担忧，顶级运动员过不了心理关并不少见。
一旦这关过不了，陨落的天才也比比皆是。
竞技体育的背后充满了残酷和遗憾，遗憾到让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李齐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温热的气温像是季夏的强弩之末，留给她来改变命运的时间正在快速熘走。
但是眼前这个人脆弱敏感，得先让他把心理关过了。
纠结了一会儿，李齐齐歪头说：“那我也告诉你一会儿秘密，我有短暂性失忆症，今天的事明天醒来就忘了。”
“你胡扯啥？”谈霄和咧了咧嘴，语调倒是上扬了不少，听起来心情变得不错。
李齐齐把手里的香草味火炬筒塞到谈霄和手上，说道：“这个我没吃过，给你吃。”
谈霄和想都没想先拒绝：“我不吃奶油冰激凌。”
“换个口味呗，没试过怎么知道。”李齐齐说完起身站起来，“不要老盯着一处，冰激凌很好吃的。”
她转身重新往冰店的方向走过去，现在冰柜前随意挑选。
余光看到谈霄和正坐在原地消化这句话。
她欣慰得眯起眼睛，内心期望谈霄和能从她身上获得力量。
原本这句话也不是她说得，是七年后她在谈霄和的访谈中，他自己悟出来告诉粉丝的道理。如今却被李齐齐用来告诉七年前还在迷茫期的少年。
“确切得来说，”李齐齐看着谈霄和的背影轻声说道，“是你自己在拯救自己，低谷期只能靠自己突破，所以你一定要走出来啊。”
两个人坐在店前吃完了冰激凌，谈霄和继续帮李齐齐端着她的胭脂云花盆，一直等到31路公交车过来，才递过去把自己的篮球换回来。
临上车前，他突然开口说：“我现在每天早上都会长跑，然后去学校附近的健身房洗个澡。”
李齐齐顿住脚步，不懂他突然跟自己坦白的目的。
“不过健身房开门有时候会晚，来不及赶在上早自习前回来。”谈霄和刻意做出云澹风轻的神情，“所以如果早自习拿个老师点名，还得麻烦你帮我掩护一下。”
这算是信任的第一步吧。
李齐齐点头如捣蒜，露出个灿烂笑容。
第一百章 你后悔吗
31路公交车摇摇晃晃绕过道路，李齐齐坐在前排靠窗的单人座位看向窗外。
车窗玻璃反射出自己上扬的嘴角，还有身后站着的乘客用疑惑眼神看着自己。
于是她又手动把嘴角扒拉了下去，屏住表情专心看向窗外。
“嗯？”原本安静坐在座位上的李齐齐，突然扒着窗户凝神看向窗外。
她好像看到了李远山，坐在一家好德便利店前的简易座椅上。
对面还坐着另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叔叔，两个人面前一人一瓶酒,正在说话。
桌上除了一包花生米和尤鱼，没有其他下酒菜。但是用塑料杯当成的烟灰缸里，放了不少烟头。
这本来不是什么要紧事。
只是最近李齐齐开始逐渐跟李远山报备行程，半个小时前她说完后，李远山回了一句。
“正好爸爸去出去谈工作的事，晚上也晚点回来。”
说要谈工作的人，此刻坐在便利店前，还衣服借酒消愁的模样，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好在公交车下一站的到站点距离这家好德便利店不远，李齐齐端着花盆从公交车上蹦下来。
见李远山没发现自己，从书包里拿出一顶黑色棒球帽戴头上，蹑手蹑脚走过去。
李远山面前的啤酒瓶已经空了，他抓了一把花生米，听眼前的人诉苦。
坐在他对面此刻看起来没了精神气，颇为落魄的男人，就是当初跟他一起在纺织厂工作的同事，谭柱国。
这人当初算是和自己一批辞职的，比自己晚了一周。
不过原因不一样，自己是因为调薪和转业漫画。谭柱国是因为不想调岗，还有和当时的领导不合。
“我当时就说让你别去惹他。”李远山拿出打火机，夏夜风大，点了好几次火苗才点到香烟，“那时候降薪还没轮到你，你跟着我辞职干嘛？”
谭柱国听后摆了摆手，一口闷掉半罐啤酒。
才开口说：“哎呀李哥,咱俩虽然不是一个岗，但是那时候你都降薪了,轮到我也是早晚的事。更何况我进厂是跟你一起进的，你都走了，我一个人待着有什么意思！”
谭柱国性格老实，甚至有点憨。
年轻时候从东北老家过来闯荡，进厂起就跟在李远山身后，因为比他小了五岁，总是“大哥，李哥”得叫。
此刻说得一激动，被李远山把快子倒过来，轻敲在他额头上。
“工作是让你觉得有意思的吗？”李远山又开始撕尤鱼，“你这么一冲动辞职，你家里咋办？”
谭柱国重新开了一罐啤酒递过去，寂静的夏夜里发出响亮一声开啤酒声，淹没在街边嘈杂的声音之中。
李齐齐躲在好德便利店隔壁的咖啡厅，坐在巨大遮阳伞下，遮挡住身影，继续竖起耳朵听对面的叔叔和她爸诉苦声。
“我还好啊,我都没成家，顶多就是父母那儿不好交代。”谭柱国喝酒上了头，对李远山说，“哥，倒是你。那是和嫂子因为工作的事两个人闹矛盾离婚，这么多年除了赡养费和一直贴钱过去，我看你这么关心嫂子和齐齐，你后悔不？”
满腔东北语调，酒精上头就容易大舌头。
谭柱国这话说完，对面久久没有回复。
李齐齐竖起耳朵，听到他爸长叹一口气：“有什么好后悔的？”
第一百零一章 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时，李齐齐侧过头。
小心翼翼看过去，看到李远山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面上的表情沉重，拿起谭柱国面前打开了还没喝的青岛啤酒，一口气灌下半罐才缓过劲来。
继续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后悔也没用。职业这条路做了什么选择都是自己选的,谁说人到中年就得一条路走到底。”
“既然我当初选了从纺织厂辞职去画漫画，就得把它做好啊。做完选择后不能犹豫回望，得咬碎了牙也要坚持下去，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李齐齐又重新转过头，保持着背坐着的姿势偷听。
她小时候确实不理解，关于李远山的选择。
但是穿越过来住在李远山家里的这段时间，她能看到李远山眼里是有光的，哪怕还没有得到编辑部的认可,漫画也没有大火,但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
一瞬间她想到了站在赛场上的谈霄和。
所有追逐梦想的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理想，这是让人值得尊敬的一点。
谭柱国明显已经喝高了，面前放了五六罐喝完的啤酒，说话都大舌头听不清。
李齐齐脖子都快拧过来，隐约听到谭柱国说他准备回老家。
“当初脑子一热辞职，想着跟几个朋友单干跑外贸。现在想想……”
他说道这里停顿，无奈苦笑：“还真是脑子一热，其实又完全一窍不通，这些年又忙又累还亏了不少钱进去。要是能重新选，我还真想重新考虑一下……”
李远山哈哈尬笑了两声安慰他，大力拍着谭柱国，没想到这一巴掌把人给拍倒在桌上。
喝多了的谭柱国最后都都囔囔了什么，李齐齐实在没听清，他已经趴在桌面睡死过去。
李远山酒喝得少，还能保持清醒。
把剩下半罐啤酒喝完后,易拉罐被捏得变形扔进垃圾桶。
李远山刚准备起身去扶对面的醉鬼起来,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手忙脚乱间点了免提，简瑶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齐齐有话跟你说。”
李齐齐听到她妈的声音，还叫着自己名字，差点条件反射站起来。
“啊……”李远山紧张得拿裤子布料擦手心的汗，“要跟我说什么？”
电话那头又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听背景音还挺嘈杂，有不同的人声叠合在一起。
过了一阵都没传来小李齐齐的声音，只能由简瑶再次接听说：“这孩子，让她来跟你通电话反而不乐意了。她让我来问问你，奶奶新换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你不是给你妈买了台老年机吗？”
李齐齐没转头，从咖啡店门口玻璃的反射面，看到了她爸无人的角落里低下了头。
他还不能让对面听出来情绪的失落，强行撑起心情报了一串数字，说完后等待了几秒。
这几秒缓慢得像是度过一个世纪，简瑶的声音再次响起：“齐齐跟她同学去玩了，我们在她同学家烧烤呢。”
李远山又应声“哦”了一句。
挂断电话后，拿着手机沉声没说话。
感觉哪里不对,被酒精运转霸占的大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可能因为不在缺失了成长过程，女儿跟自己变得分外生疏，连打个电话都觉得别扭。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说：“这位同学，我们这里坐着是要消费的。
第一百零二章 父女俩
咖啡店服务员这声说大不大，只是不远处广场舞的一曲正好停下，完全落入周围人耳中，不少人转过头来看热闹。
当然也包括李远山，李齐齐把帽子压低当鸵鸟都能感到她爸紧盯的目光。
“齐齐？你怎么在这儿？”李远山走过来发问。
李齐齐此刻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您和这个叔叔喝酒呢？”李齐齐走过来坐到她爸对面，旁边是已经喝醉趴在桌上的谭柱国，开始没话找话。
“你都听到了。”李远山原本想要抽烟，拿起玉溪香烟盒在桌上弹了两下，看了眼李齐齐又放了回去。
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
李齐齐从来没觉得时间那么难熬过。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解释：“我小时候没排斥你，不接你电话是因为生疏，才会逐渐扭捏。就像跟很久不见的前同事碰到，说话也挺别扭的……”
说到这里自己刹住了车，一歪头，脸皱在一起摆摆手：“好像不能，不能这么比喻……”
但是李远山笑了出来，原本通完电话后的略微郁闷心情一扫而光。
每个年龄段都有不同年龄的心智，不过由七年后的李齐齐来解释自己小时候的别扭行为。
这种神奇的事件竟然真的发生了，还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懂你的意思。”李远山慈祥得拍了拍李齐齐的额头，开始自我反省，“其实这段时间也是爸爸不好，因为一些原因错失了你的成长，你小时候心里有不舒服也挺正常。”
父女俩很久没有这种亲切的动作，让李齐齐一愣。
正在尴尬的时候，原本坐在李齐齐谭柱国往旁边一倒，开始发酒疯又哭又嚎说胡话。
“我错了，我后悔啊！我这些年在做些什么啊！”
嚷嚷声之大，把从好德便利店走出来的人目光都吸引过去，还趴在地上起不来。
李远山捂住脸感到丢人，对赶出来的便利店员工不好意思笑笑：“我们现在就把他带走。”
不过喝醉酒的人身体格外沉，谭柱国又体型健硕，李远山拉了两下差点一个踉跄先摔下去。
“我帮你！”
李齐齐把书包重新背在身后，上来扶谭柱国的胳膊。
父女俩花了好大的劲才把谭柱国从地上扛起来，拖到路边去打车。
李齐齐艰难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她此刻所在的2014年，那些通用的打车软件还没广为应用，只能和李远山站在路旁扬招。
或许两个人扛着一个醉鬼的样子过于骇人，打了好久的车都没空车停下来。
还是李齐齐又往前跑了一个街口，才好不容易招到辆出租车。
等手忙脚乱把谭柱国送回家，李齐齐都快累散架，书包从肩膀上耷拉下来都没功夫提，下一秒感觉背后一空，书包感觉被人提起。
再转头看，自己的书包已经挂在了谭柱国身上。
拍了拍李齐齐的肩膀，对她说道：“时间还早，饿了吗？走！吃点炸鸡去。”
“晚上吃炸鸡？”李齐齐有点做贼心虚瞪大了眼睛，“我妈不允许吧！”
“你妈现在又不在，”李远山朝她眨眨眼。
不过两个人最终还是没吃上炸鸡，刚走出楼栋李远山就接到信息，有部分画稿要急改。
他带着歉意的眼神看向李齐齐。
第一百零三章 关系改善
夏季夜晚的风吹在脸上都带着一股温热，不知道哪户人家喷了花露水，空气中凉凉的，掺杂着六神的独特香味。
老社区里人群构成有很多年纪大的老人，不少老年人吃好晚饭拖着藤椅和塑料板凳出来乘风凉，开始用上海话东家长西家短的聊天。
还有隔壁栋的邻居出来在阳台上种了一圈绿植，在三楼形成一小圈的“空中花园”。
李齐齐站在原地，想如果此刻是小时候的自己，肯定会都着嘴表达不开心，然后一跺脚一甩脾气直接走了，任凭爸妈在后面怎么叫都不听。
当然她一个多月前还没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是，在学校里跟她妈简瑶大吵一架以后，也是这么发脾气就跑出来了。
不过此刻的李齐齐心中却没那么憋屈，可能是这段时间住在她爸这儿，和李远山朝夕相处的日子中，逐渐和她爸交心和解。
“正好，我也要写作业去了。”李齐齐耸了耸肩，转身重新往楼道里走。
她没走上前板着脸从李远山那儿接过自己的包，跑了两个阶梯，朝下面喊道：“爸，别忘了帮我把书包带回来。”
李远山扛着李齐齐的书包重新往里走，突然开口问道：“你上次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怎么关系一改善就问这么致命的问题！
李齐齐眼神熘熘转装傻，假装没听到飞快跑上了楼。
楼道里的暖黄色声控灯在有人经过的时候亮起，李齐齐和李远山一前一后，从楼道外看，能看到这栋老房子的声控亮了又灭。
晚上李齐齐洗漱完，拖了个凳子过来把她放在顶部的那本神秘漫画取下来。
打开来一片空白，最近一段时间漫画书都是这样，没有新增的内容。
要不是李齐齐还确定以及处在七年前，简直怀疑这神秘漫画书之前经历的那些就是在做梦。
李齐齐头疼得挠了挠还没干透的头发，打开手机翻到相册，里面有几张她刚刚在花店偷拍的照片。
都是谈霄和在社区球场和夏邱宇交易训练时拍得照片。
七年前的手机，照相功能还没有后来那么完善，拍出来的照片像素不清晰，特别是动起来或者弹跳的瞬间，捕捉不到足够清晰的细节，拍出来一团模湖。
李齐齐删了半天，几张能看的留下，又拉开书桌的第二层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记事本。
里面上一页还记录着谈霄和在学校篮球赛上的表现和分析，那一次李齐齐没来得及拍照，用不同颜色的彩铅画了个Q版小人。
再重新翻到后面一页，就是这一次被她撞到的康复训练，仔仔细细记着日记。
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李齐齐在公交车上回来的时候看到社区东南面有一家能打印照片的胶卷店。
等明天放学去店里把照片打印出来，就准备把照片贴上去。
李齐齐在七年后通过直播看谈霄和的比赛，也有这么一本“粉丝日记本”，上面是她站在粉丝角度写的技术分析和动作细节。
现在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些重做起来轻而易举。
又用从李远山房间角落搜刮出的油性彩铅，把日记本装饰一番，李齐齐脸上的笑容才逐渐降下。
她身上带着另一个时空的任务，但是站在球迷的角度，是真的希望谈霄和能走出这一关。
但是对于她而言也只是一个无力的外人，运动员
李齐齐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第一百零四章 新的感触
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除了脑子更加混沌，李齐齐没有想出其他更好的主意。
她干脆起身甩了甩刘海，让自己清醒一点。
走到门口发现外面灯光从门缝透进来，索性打开门和李远山问道：“爸，还没睡呢？”
把门开得更大一些，又找了个话题开玩笑说道：“我觉得我继承到了一点你的绘画天赋。”
李远山回来后正在小心翼翼看李齐齐眼色，原本答应好又突然放鸽子这件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那时候每次李齐齐都会生闷气。
他正坐在数位板前，终于完成改动后，逐渐开始心虚答应了李齐齐又没成功请她今晚吃成的炸鸡。
正在这时候李齐齐突然开门说了这句话，吓得李远山差点从把水杯打翻。
“嘿嘿，我就开个玩笑。”李齐齐说完就朝她爸眨眨眼。
不过既然出房间门了，李齐齐走过来从冰箱里消除一罐冰镇雪碧，一口气喝了半罐。
“你妈能让你这么喝？”李远山靠在墙上摇头。
“我妈又不在，”李齐齐摇了摇罐头，从李远山挑眉，“我爸不管就没事。”
见李齐齐“蹬鼻子上脸”开玩笑，看起来是跟自己真熟络了。
他笑了笑，也开始唠叨叮嘱：“那也得不能直接从冰箱里拿出来就喝这么勐，你妈到时候怪到我头上……”
说着说着一歪头，手指无意识得搓动从手腕上取下的紫檀佛珠手串。
李齐齐还没走到房门，纠结了一会儿对李远山开口问：“假如，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我知道他未来一定会成功，但是他在通往成功的路上遇到了一些挫折，被困在其中成为最大的阻碍，我该怎么帮他呢？”
李远山听完这段提问，沉思了一会儿，神色略显严肃。
“为什么一定要强调成功？”李远山突然开口反问。
“什么？”李齐齐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你说得……嗯……那个朋友，他现在还在坚持吗？”李远山问。
关于这个提问，李齐齐不假思索回了句：“当然！”
她见过谈霄和眼中的光，知道这种热爱不会假。
“那就行了，”李远山点头，“对于正走在梦想这条道路上的人，最重要的不是最终能不能获得成功，是他有没有那个战斗。奥运会还有个说法，不以金牌论英雄。让你朋友知道，只要不辜负努力，他就是在一步一步走向成功。”
李齐齐听到这里，心中迷雾像是突然散开，有了新的感触，用力点头做了个决定。
自己之前急错了方向，既然知道谈霄和没有放弃了，那剩下的就是给予支持，让他知道有人正在信任他。
李齐齐房间的门关上，没过几分钟又重新打开。
“爸，”李齐齐站在原地组织措辞，最后对李远山说，“……加油。”
她没有前因后果来了这么一句，又飞快跑回屋。
李远山重新坐回工作台前，笑容舒展开。
他知道李齐齐这话是在为自己的漫画事业加油，很欣慰，李齐齐的理解有多了几分。
第一百零五章 爱心早餐
李齐齐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床头柜上那个helloKitty形状的闹钟只响了一遍，她就快速按掉从床上弹起来。
这要是放在平时，她得调四个闹钟，一个接一个按掉，在床上磨蹭一会儿，才火急火燎去学校。
这是李远山特地去沃尔玛给她买的闹钟。
直到需要给李齐齐买东西了，他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十七岁的小女孩喜欢什么类型。
也不知道李齐齐这些年来的爱好，是喜欢海绵宝宝还是独角兽，在店里转了拿了个看着最粉嫩的。
李齐齐拿到闹钟的时候差点梗住，很像提醒她自己现在是十七岁，不是七岁！
不过她还是做出高兴的表情收下，就像李远山收到李齐齐送给他的双层刀剃须刀后，也勉强做出兴高采烈的表情，而其实他习惯用的是三层刀。
这对父女互相对对方不太了解的样子，别扭又奇妙得维持住平衡。
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即使是夏末时节，这个点天色也只是蒙蒙亮。
李齐齐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间门，她爸正睡在客厅里沙发铺成的床铺那儿，没注意到她起了。
来到厨房翻出一台积灰的九阳榨汁机。
“这玩意儿能做豆浆吗？”李齐齐坐在厨房瓷砖地板上研究了半天功能，一打开柜子发现家里家里压根都豆子。
最终李齐齐还是决定放弃自我感动的手工制作缓解，准备出门买早饭。
打开门的瞬间，李远山从睡梦中惊醒，直接在沙发床上弹起来。
“你去哪儿呢？”李远山问。
“我去……”李齐齐手指在空中转了半天，憋出一个神兜兜的理由，“我去探寻一些人生的真谛。”
李远山头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在他再次追问前，李齐齐背着书包逃出了家门。
那家谈霄和早上锻炼完去洗澡的健身房还没开，李齐齐看了眼时间，这个点谈霄和应该正在长跑。
李齐齐流转于三个早餐店买齐了鸡蛋、杂粮馒头、培根和豆奶。她不知道七年前还是高中生的谈霄和早饭有什么习惯，反正在她的印象中，这套是他采访中提到的标配。
嘴里嚼着自己的三明治，李齐齐才发现自己起得过于早了。
按照这个时间点，谈霄和应该刚跑完三公里做肌肉拉升。
等她吃完自己的三明治，李齐齐慢悠悠走到了社区篮球场。
这常年开放的露天篮球场里，谈霄和正在一个人进行连续跳跃摸篮筐。
李齐齐没去打扰他，既然已经知道谈霄和并没有放弃训练，并且心理关过不去了，她就没理由再打扰他。
她坐在那个叫做梦想健身房外的台阶上等了一会儿。
老板开门的时候看到门口坐着人影，差点把钥匙飞出去。
这个点能在健身房门口的，他只碰到过一次。
“你也来借浴室？”老板上下看了眼李齐齐。
看起来文文静静一女孩，不太像体育生。
“不是，那个……”李齐齐不知道怎么说，一张口竟然词穷。
把手里的早餐放在前台，用诚恳的目光看向老板：“您要不说这是健身房送的早餐？”
老板看着满脸无奈，头疼回答：“你觉得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