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长老死了
师弟被敲得眼泪飚出，委屈巴巴的看着杜勤：“我们虽然不是正经宗门，但没说不正经的人就不道德吧？我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自诩什么名门正派，结果心一个比一个黑！”
他努努嘴，“那六长老都死了，他们竟然一点都不伤心，说什么为六长老报仇，我看就是借口，就是为了顺理成章闹事！”
“嘶——你还来劲了是吧？”
杜勤一把捂住他的嘴，托着他往墙后面挪了挪，其他几个弟子跟着往里缩，他们虽然没说话，但面上的表情显然也是颇为赞同的。
他们是刚入门没多久，被杜勤带出来历练的，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今天倒是被上了一课，怎么能不叫他们觉得难以理解？
杜勤把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无奈的叹息一声：“你们这群毛头小子懂什么？这世道便是如此，强者为尊，死了的强者还不如一块石头，在更大的利益面前，长老算什么？又不是他们的师父，死就死呗，何况那六长老在浩澜宗的风评也一般，如今死了，怕是浩澜宗不少弟子都要拍手叫好。”
“啊？”弟子们诧异。
杜勤摆摆手，沧桑的说：“为了那些利益，这群人什么做不出来？姐妹兄弟尚且能反目成仇，何况没关系的外人呢？我们在合欢宗地位尚可，可到了真正的大宗门面前，我们又算得了什么？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时候随波逐流才能全身而退。”
他说着又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谢无霜他们三个在疗伤，已经入定了。
他松了口气，转回来小声说：“等出了这里，咱们怕是也跑不了，就跟着他们去浩澜宗逛一圈，等到了追云宗，他们插不了手，我们就趁机逃跑。”
“……好吧。”
弟子们应了一声，杜勤头往后一靠，用力的搓了把脸，啐道：“这都是什么破事啊！早知道不来了！”
……
“是这里吗？这是墓室？”合欢宗的五长老跟着魏红衣他们进来，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由得惊叹：“这么大的墓室，埋的得是什么人啊？”
“大概是陨落的大能？”小宗门的大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脸高深莫测。
浩澜宗三长老哼了一声：“故弄玄虚。”
魏红衣懒得理他们，继续跟着蝴蝶往前走，最后蝴蝶停在了一处暗道前。
“这里……”魏红衣眯了眯眼，用灵识感知了一下，发现这里没有阵法也没有机关，便大步走了进去。
墓室里的孟雪康听到脚步声，瞬间就睁开了眼睛，他警惕的看向入口的方向，这个时候来的会是谁？之前走散的修士？还是魔族卷土重来了？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先聚力于掌心，蓄势待发。
“果然都在这儿。”
一道稍显冷感的女声响起，顿时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孟雪康眯了眯眼，随后就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张扬的闯入视线。
“是谁啊？”有人小声问。
魏红衣逐渐走近，后面跟着一身墨绿色纱裙的朱万青，俩人往那一站，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孟雪康愣了一下，随后想起了关于追云宗的传说，说追云宗有个特殊的长老，只收了一个弟子，她们师徒红花绿叶，看着极为惹眼。
眼前这两位怕就是了吧？
他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灵力，扶着墙站了起来。
魏红衣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把整个墓室都看了一遍，随即精致的眉毛就皱了起来：“小九呢？”
朱万青往里走了几步，把能藏人的角落都看了一遍，没看到兰九的身影，“烛意也不在。”
魏红衣这才看向在场众人，“你们可曾见到一个长得很漂亮，头发是墨蓝色的姑娘？身边跟着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兔崽子？”
孟雪康皱眉问：“不知阁下是？”
魏红衣淡淡的说：“我是追云宗五长老魏红衣。”
果然。
孟雪康确定了心中所想，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看向了魏红衣的身后，下一刻，三道身影并肩而来，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他惊喜的喊了一声：“师父！”
浩澜宗的三长老走进来，听到这一声，眼睛一亮：“康儿！你怎么在这儿？”
魏红衣稍稍眯起了眼睛，朱万青退到了她的身边，小声说：“师父，有点不对劲。”
魏红衣点了点头，她一进来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这群人看似分散，实则视线都落在孟雪康身上，似乎他才是主事的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进来的？谁触动了阵法？”
三长老拉着孟雪康上下打量，结果孟雪康忽然红了眼圈，哽咽着说：“师父，六长老死了。”
“什么？！”
三长老大惊：“怎么回事？”
谢无霜和南宫凌也围了上来，谢无霜没说话，南宫凌叹息一声说：“是真的，六长老的尸首如今就在大师兄的储物戒指里，是被人直接震碎心脉死的。”
后面的两个长老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道：“什么高手能一掌震碎他的心脉？得是灵尊了吧？”
魏红衣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就见孟雪康撩起袍角就跪了下去，“你这是做什么？”三长老伸手要去拉他，孟雪康却避开了。
“师父，其实六长老是为了救弟子才死的，当时那条鲛人拿着海神权杖打过来，弟子反应慢了一拍，没躲开，是六长老替弟子挡下这一击的。”
“鲛人？”
几个长老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唯独魏红衣沉下脸：“你说的鲛人是谁？”
孟雪康看她一眼，有些紧张的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自称是追云宗的弟子，她身边的少年叫烛意。”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小师妹杀了六长老？她不过灵修大圆满，如何能一击杀了一个大宗门的长老？空口无凭，证据呢？”
朱万青当即撸起了自己的袖子瞪着孟雪康。
孟雪康看向其他人说：“在场诸位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们来此是为了寻宝，结果我们费劲心思打开机关，海神权杖现世，却被她投机取巧抢了过去，还强行滴血结契……”
第七十七章我相信我的徒弟
“你年纪不小，瞎话倒是张口就来，什么海神权杖能让我师妹强行滴血认主？但凡沾了神性都有自己的主见吧？若是不适合，岂是区区灵修可以抢夺的？这话你不觉得好笑？”
朱万青冷冷的盯着孟雪康，从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孟雪康瑟缩一下，浩澜宗的三长老见状当即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步跨过挡在他身前，怒斥朱万青：“我们浩澜宗的人说话，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插嘴。”
说着，他把视线投在了魏红衣的身上：“魏长老就是如此教导弟子的？这便是追云宗的礼数？”
气氛陡然间紧绷起来，小宗门争天宗的大长老拉着合欢宗的五长老退后一步，默默的离开了攻击范围。
这两边他们都得罪不起，还是静观其变吧。
孟雪康看着魏红衣，以为她多少会说朱万青一句意思意思，谁知魏红衣瞥他一眼，淡然道：“小辈？”
她轻笑一声：“三长老未免太托大了一些，按照宗门辈分，万青和你是平级，我还比你高一级，你和我说话怎么不见客气点呢？嗯？小辈？”
“这……这怎么可能？”三长老瞪大了眼睛打量朱万青，似乎是在看她是不是千年老妖变的。
“不信回去问你们宗主，这种事，你不知道也正常。”朱万青轻描淡写的说完，又把矛头对准了孟雪康，“来，你继续说，我看看还有什么更离谱的。”
她边说边撸起了袖子。
孟雪康：“……”
他咬了咬牙，梗直了脖子说：“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便叫我天打雷劈。”
“你说她抢了海神权杖，那人呢？”
魏红衣眯了眯眸，不动声色的释放灵识察看这里的气息。
“我们在和她争抢权杖的时候，魔族的人忽然杀了进来，似是早有预谋的埋伏在这儿，就等着墓室一开，抢夺其中的煞气和里面魔尊残留的力量。”
孟雪康边说边指了指里面的墓室。
魏红衣和朱万青对视一眼走了进去，里面一片狼藉，最中间的棺材消失不见，地上一堆碎片，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
头顶的壁画也缺了一块。
朱万青小声说：“师父，这地方不太对劲。”
魏红衣点点头：“这里确实有神力残留，这三个棺材多半就是用来镇压魔尊的阵法所在，但是被他们破坏了。”
“蠢。”
朱万青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字评价。
后面传来脚步声，其他的几个长老也走了进来，四处打量。
魏红衣对这里的东西已经大致有了了解，就没再动，带着朱万青出去直奔孟雪康。
孟雪康靠墙站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们：“你们想做什么？”
“你还没说呢，后来小九他们去哪儿了，你别告诉我是被魔族的人抓走了。”
魏红衣对孟雪康的说辞半个字都不信。
孟雪康抿了抿唇说：“后来她身边的那个人和魔族的魔王打起来了，他是条金龙，打得很厉害，因为魔王也想要海神权杖，后来金龙受了重伤，鲛人直接变出原形，催动海神之力把这里淹了，在水下击杀六长老之后带着金龙逃窜，不知去向。”
朱万青越听越生气：“你少一个一口鲛人，她叫兰九，她有名字！”
孟雪康又不说话了，低下头，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你们这么咄咄逼人做什么？康儿说的很清楚了，就是兰九杀了我们浩澜宗六长老，抢走权杖，这笔账，我们必须得算清楚！”
三长老气势汹汹的出来，站在魏红衣面前，怒目而视。
魏红衣这回也不收敛了，她沉下脸来：“光凭你一面之词就能定罪了？你以为你是人间的土皇帝呢？”
“这里这么多人，他们说的话难道也不可信？”三长老环视一周：“你们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剩下的修士们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南宫凌转头对他们说：“话可得想好了再说。”
众人心头一凛，纷纷点头：“是，我们亲眼看见的，就是那个鲛人先动手的，我们一开始想进主墓室，他们还死活拦着不让，等我们拿到宝物，他们又反悔来抢，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是！那海神权杖，本来就该是见者有份，能者居之，她凭什么抢？”
“我们不服！”
“对，就算她是追云宗的弟子也不能做下这种腌臜事！不然我们就上追云宗讨个说法！”
一时间群情鼎沸，反倒是越说越理直气壮了，好像他们真的无辜如盛世白莲，一尘不染，而兰九和烛意就是那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徒。
他们簇拥到孟雪康几人周围，俨然和魏红衣划清了界限，眼看着墓室里没有其他人了，朱万青挑挑眉：“哦，三人成虎。”
“我们说的是真的，难不成我们这些人非亲非故的还联合起来诬陷她不成？何必呢？”南宫凌说。
魏红衣扯了扯唇：“谁知道呢，为了利益的话，亲兄弟尚且会反目，没关系亦能认亲。”
“你强词夺理！”三长老指着魏红衣道：“别以为你们追云宗是第一大宗就可以只手遮天，这件事没完，待我回去禀明宗主，定会去追云宗要个说法！”
“好啊，我在追云宗等着。”魏红衣不打算和他们多纠缠，转身带着朱万青往外走。
“呸！嘚瑟个什么劲？”
三长老冲着她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
魏红衣和朱万青走在幽深的甬道里，感知了一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师父，他们说的话你信吗？”
“你都不信，我会信？”魏红衣睨了朱万青一眼。
“可现在的情形对小师妹他们太不利了，三人成虎，就算不是那样，但他们都这么说，传出去大家肯定更相信他们所言。”
朱万青咬了咬牙：“早知道我该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这是他们的历练，你来了算什么事？再说，他们说出去又能怎样？杀上追云宗报复回来？有你我在，还能让小九受委屈不成？”魏红衣轻笑：“至于真相，找到小九自然就知道了。”
第七十八章出关
朱万青一想也是，“要是真敢在追云宗撒野，我就教他们做人。”
她捏了捏自己的指骨，咯咯直响。
“这边——”魏红衣进了一间墓室说：“这边有小九的气息。”
朱万青立刻跟上去，俩人沿着之前兰九和烛意的路线走进了他们之前疗伤的墓室。
还没进去，魏红衣就在地上看到了一滴血。
她眸光一凛，俯身用指腹擦了一下：“走了挺久了，看起来伤的不轻。”
鲛人愈合能力极强，既然能留下血，肯定是受了一时半会不能愈合的伤。
朱万青皱眉往里继续走，“这边有个洞！”
她钻进洞里，发现对面的墙上还有个洞。
“小九他们应该是一路从墙壁里钻出去的。”
朱万青转过身来对魏红衣说。
魏红衣点点头，“走，跟上去看看，若是真的受了重伤，应该还没走远。”
俩人一路钻洞，钻的都不耐烦了，终于嗅到一丝水汽。
魏红衣眼睛一亮，走出去一看，脚下正是一片汪洋大海，辽阔无垠。
“出口竟然对着海？”
朱万青闭上眼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这边是南……这是南海？”
“那小九不就是回家了？”朱万青向下看一眼，忽然有些担忧的问：“会不会小九对人间失望了，回到南海就不再回来？”
魏红衣斩钉截铁的说：“不会。”
“为什么？”朱万青看着自己的师父，她迎风而立，红衣在风中飞扬，像一团正熊熊燃烧的火。
魏红衣笑着说：“没有原因，直觉罢了。”
朱万青却没有对这个答案提出质疑，到了大灵尊的境界，半只脚踏入灵皇的门槛了，对天地因果的感知能力会更强，她说是直觉，其实多半就是真的。
她稍稍放下心：“那就好，我好不容易有个师妹，要是就这么一去不回，我可太难受了。”
魏红衣闭上眼睛，单手掐算了片刻，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朱万青在旁边看的提心吊胆，不过很快魏红衣就睁开了眼睛。
“走，回宗门。”
“啊？”朱万青懵了：“就这么走了？不去下面找小师妹？”
“她有大机缘，现在没空，我们别去打扰，等时间到了，她自己会回来的。”
魏红衣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回了洞里。
朱万青最后深深的看了眼平静的海面，叹息一声：“好吧。”
……
此时的兰九还不知道浩澜宗的人把屎盆子都扣在了她的头上。
她已经彻底入定，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一开始她花了三天时间去冲击灵师境界，之前她耗尽了丹田里最后一点灵力，整个丹田干瘪至极，可等她进了密室开始修炼的时候，周围的灵力疯了一样的涌进来。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而干涸的丹田里又好像溢出了些不同寻常的灵力。
她努力内视，发现是从鲛珠里溢出来的，一丝丝金色的灵力，极为浓郁，融入丹田之后，原本的灵力迅速提纯。
瞬息之间她就感觉体力恢复了大半，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她本就是鲛人，在水里修炼事半功倍。
等灵力累积到了突破点，她就全神贯注的开始冲击更高境界。
“啵！”
一声塞子被打开的声音从兰九的体内响起，兰九周围的灵力有片刻的凝滞，下一刻就疯狂的运转起来。
蓝色的光溢满整间密室，隐隐能听到海浪声。
兰九猛地睁开眼睛，一道冰蓝色的光从她眼底闪过，她猛地仰起头，强悍的灵力骤然爆发而出，悉数被密室上布下的阵法挡下。
“这就是灵师的力量吗？”
兰九震惊的握了握自己的手，这感觉和灵修的时候完全不同，不像是跨越了一个等级，倒像是脱胎换骨！
她站起来，骨骼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咯咯”的响声，她活动了一下，伸个懒腰，即使三天三夜没睡，仍然神清气爽。
“不知道烛意那边怎么样了……”
兰九下了床，趿拉着鞋往外走，到了外间一转头，就看到烛意盘膝坐在榻上，被一团金光笼罩着。
无数蓝色的灵力从四周汇聚而来，再被烛意吸收入体。
“原来修炼时是这样的。”兰九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正想着回去坐一会儿，却忽然发现自己的经脉又开始发涨，丹田里的灵力也翻涌起来。
“唔……这是……”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升级的前兆。
“我不会又要升级了吧？这么快的吗？”兰九有点难以置信，可身体的感觉骗不了人。
她看了烛意一眼，无奈的回了床上，继续打坐。
这一次突破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足足花了半个月。
灵师和大灵师之间看似只差一个字，但其中的灵力却天差地别。
灵师说出去不一定会受到关注，毕竟大宗门里遍地都是，但大灵师就不一样了，半步迈入灵将的弟子都是很有潜力的。
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多天，兰九才彻底炼化了大灵师的灵力，烛意也醒了过来。
俩人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走，正好走了个照面。
两人都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你修炼好了？”兰九先出声。
烛意点点头：“神印的力量又炼化了一层，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那太好了。”兰九真心替他高兴，随后又说起了自己：“我突破到大灵师了。”
烛意挑了下眉，倒是在意料之中，不过他还是摸了摸兰九的头，赞赏道：“很厉害。”
兰九高兴的笑起来，拉下烛意的手晃了晃，“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嗯，走吧。外面的人估计都等得焦心了。”
烛意打开密室，带着兰九出去，刚走到明亮的地方，就见到上面二长老带着朱颜和姬何等在那儿。
“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顺利出关。”
二长老笑盈盈的看了两人一眼，欣慰的点点头：“太子妃进步很大。”
兰九有点不好意思，“过奖了。”
“去准备点吃的。”
烛意对朱颜说，随后视线落在了兰九身上，神色温柔：“阿酒估计饿坏了。”
第七十九章变天了
在密室里的时候，兰九靠着师父之前给她准备的干粮垫肚子，妖兽森林没用上，没想到在南海用上了。
此时干粮吃的差不多了，兰九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但她不好意思说。
烛意看出来了，让朱颜去准备了一番，很快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海鲜就被端了上来。
兰九眼睛都发光了。
烛意笑着陪她吃了顿饭，等到兰九吃不动了瘫在椅子上，烛意才摆摆手让人把东西撤下去。
兰九吃完饭在发呆，茫然的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手不停的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烛意看着有趣，也把手放了上去。
兰九看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们在密室里待了多久？”
烛意沉吟片刻说：“算上你之前昏睡的那些天，快一个月了。”
“这么久？”
兰九诧异的坐直身子，“那师父她们会不会很担心啊？”
一个简单的任务，却做了一个月，而且之前师父还看到了魔蛟的身影，估计着急死了。
“她们会不会已经去妖兽森林找我们了？”
想到这儿兰九有点坐不住了，“你后面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要不先回去报个平安？”
烛意想了想：“没什么事，等你消消食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
过了一个时辰，烛意问了一下二长老南海的事，知道一切都好，就安心的带着兰九踏上了返程的路。
他们御剑回去，快到追云宗的时候才下来，然而一下来兰九就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宗门外怎么这么多坐骑？”
烛意也注意到了，这些坐骑大部分都是妖兽，等级还不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估计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兰九看他一眼，“大人物……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妖兽森林里发生的事，现在她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要不是有烛意在，她自己怕是不能全身而退，可那些人明显不想善罢甘休，该不会已经来追云宗找茬了吧？
这些念头在兰九的心里转了一圈，她没说出来，但烛意却懂了，握住她的手说：“别怕，这是追云宗的地盘，他们想在这儿闹事，也得看宗主和五长老愿不愿意，走，上去看看。”
“好。”
兰九收起剑，和烛意并肩上了石阶，到山门的时候，几个弟子拦下了他们：“请出示令牌。”
兰九和烛意各自把令牌递了上去，守门的弟子一见兰九拿出的是玉牌，神色立刻严肃了些。
双手接过看了一眼之后，他的表情反而微妙了起来。
兰九皱了皱眉：“我的玉牌有什么问题吗？”
弟子忙道：“不是，我们正在找小师叔呢，宗主有令，若是小师叔回来了，就请小师叔先去守心殿。”
烛意挑了挑眉：“那我呢？”
弟子看他一眼拱手道：“师兄也得去。”
“有说是什么事吗？”
兰九收回玉牌，那弟子摇摇头：“小师叔和师兄去了便知。”
烛意在君留星那边是小师弟，但在这些外门弟子面前，也算是师兄，这是对他们的尊称。
兰九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她拉了拉烛意说：“估计我们猜的是真的，走吧，进去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嗯。”
……
以往空荡荡的守心殿里此刻坐满了人，甚至原来的椅子不够，又临时加了十几把。
宗主坐在最上面，身边空了个位置，其余的四位长老分坐两侧。
大长老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隔空冲对面的四长老挑了挑眉，四长老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宗主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懒得理会，沉声问：“诸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浩澜宗的大长老和三长老坐在一起，闻言三长老嗤笑一声：“所为何事？白宗主是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他身边的大长老也附和道：“是啊，妖兽森林的事，在座诸位都有所耳闻，今日来就是想和白宗主讨个说法的，你怎么反倒是问起我们了？”
他笑里藏刀的问：“难不成，白宗主打算包庇那两个罪魁祸首了？”
“请林长老慎言，事情尚未查清，怎可就直接定论为罪魁祸首？”
宗主冷眼看过去，不经意的散出了点威压。
追云宗这些年行事低调，可不代表谁都能骑到追云宗的头上，这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他也不必太给他们脸。
浩澜宗的大长老姓林，三长老姓方，他们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了了然的光，看来今天这一趟不会那么容易了。
其他几个宗门的长老纷纷看向林长老，这一次事是浩澜宗鼓动的，他们有事就先看浩澜宗。
林长老扯了扯唇，也放出了自己的威压：“白宗主此言差矣，当日之事，所见者甚众，你非说他们是清白的，是觉得大家联合起来撒谎吗？这未免太荒唐吧？”
“再说，若是他们真的是清白的，那就把他们叫出来在这儿当面对质啊，怎么我们坐这儿半天了，也没见到人？”
“就是，要是这么笃定他们是清白的，把人叫出来啊！”
“该不会是跑了吧？还是你们追云宗把人藏起来了，准备私吞海神权杖？”
得了浩澜宗的撑腰，这些人一个个硬气的很。
大长老好整以暇的看向宗主，完全没有开口帮忙的意思，倒是二长老一拍扶手斥道：“住口！没有证据就在追云宗闹事的，一律按敌人处理，现在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你们就想逼我们妥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打什么主意了？我们就是想要个说法，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你追云宗该不会是以为我们浩澜宗的六长老是白死的吧？”
三长老暴脾气上来，猛地起身指着二长老道：“我告诉你，血债血偿，你们今日不交出鲛人和金龙，我们就算把命赔上，也要踏平追云宗！”
“真是好大的口气！”
二长老也站了起来，不屑道：“就凭你们，想踏平追云宗，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八十章闹上追云宗
“是不是痴人说梦，试试就知道。”三长老眼里闪过阴毒的光，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林长老按住了他的手：“哎——打打杀杀的反倒是我们没理了，白宗主他们不是要证据吗？我们给他就是了，既然你们不信我们这群人，那追云宗自己的弟子，你们不会也不信吧？”
白宗主眸子骤然一眯，追云宗自己的弟子？
二长老也是一愣，“什么意思？”
林长老不答，举起手拍了拍，随后殿外就有几个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穿着浩澜宗的衣服，后面几人则穿着追云宗的服饰。
白宗主盯着越走越近的几人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认出都是谁，追云宗那么多弟子，不是嫡传的，他都没什么印象。
“这几位估计白宗主不认识，但他们确实是追云宗的弟子，他们之前亲口承认见到鲛人抢权杖杀害六长老的，你们不信，就问问呗。”
林长老给了那几个弟子一个眼神，浩澜宗的弟子就把中间的女子往前推了一把。
刘婉倾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你说你亲眼看见了？”
二长老沉声问。
刘婉倾哆嗦了一下：“是，当时弟子躲在角落里，怕被魔族发现，因此鲛人杀人的时候没注意到我，但我亲眼见证了全过程，她拿着海神权杖，一掌就打死了六长老。”
“不只是我，他们也看到了，我们几个是一起的。”刘婉倾想起自己身后还有人，忙不迭的把人都拉下了水。
后面和她一起去的弟子就剩两个了，一个女弟子和一个男弟子，俩人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说话。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三人身上，三人顿觉如芒在背。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候，殿外忽然走进来两个人，“你们亲眼所见又如何？我没看见，再说了，出事之后不想着先回追云宗，不向我求助，这个时候跟着其他宗门的人瞎折腾，我实在是很怀疑你是不是被收买了。”
听到这个声音，刘婉倾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魏红衣和朱万青走进来，朱万青的脸色难看至极。
“抬头啊？你在怕什么？”
朱万青上前挑起刘婉倾的脸眯了眯眼：“原来是你啊。”
魏红衣挑了挑眉，走过来看刘婉倾一眼，刘婉倾察觉到她停在了自己面前，畏惧但又期待的抬起了头。
可没想到魏红衣只是看一眼就走了过去。
“你们想让我的徒儿偿命，问过我了吗？”
魏红衣径直走到了宗主身边，在那个空位上坐了下来，朱万青站在她身后，师徒二人冷冷的扫过在场众人。
林长老眯眼瞧着她：“你是？”
“魏红衣。”
“哦，原来是五长老，失敬，没想到那鲛人竟然是你的徒弟。”林长老似笑非笑的说。
魏红衣轻笑：“三长老没和你说吗？看来你们这关系也不怎么样嘛。”
林长老：“……”
明知故问的傻子，就不能给他好脸色。魏红衣双手搭在椅子两侧，翘起腿，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人。
“这么多年我深居简出，不参与宗门斗争，也不参与各宗之间的切磋，你们就当我不存在了是吗？”
“那好，我就再提醒你们一下，我魏红衣，对外是追云宗五长老，实际上，我比宗主还高一辈，是前前宗主最小的嫡传弟子，在座诸位都得叫我一声太上长老，谁给你们的脸，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想要我徒弟的命？”
“呵，就算你是太上长老又如何？追云宗是你一手遮天？”
方长老这个老三站出来轻蔑的看着魏红衣，显然没把她当一回事。
“我是不是一手遮天，你大可以试试看。”
魏红衣下颌微抬，寸步不让：“我今天就放下话，谁想杀我的徒弟，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她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自有我处置，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你——”
三长老瞪大了眼睛。
正好走到门口的兰九和烛意听到了这段铿锵有力的话，皱了一路的眉终于松开了。
兰九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千夫所指的时候，师父还愿意坚定的相信自己，真是太难得了。
她忽然就没了任何顾虑，“烛意，你之前把记生石给我，就是预料到了这一天吧？”
烛意轻挑眉梢，笑着承认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目前看来，我确实有先见之明。”
兰九点点头，叹息一声：“我要学的东西果然还很多，如果不是你提前留了一手，今天我百口难辩。”
“没有如果，我在，便不会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兰九侧过头看着他，烛意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松开，带着她往里走：“走吧，这事儿是时候了结了。”
俩人并肩进了守心殿，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精神紧绷，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提心吊胆，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所有人霎时看了过去。
兰九也不惧，大大方方的说：“我没做过的事我问心无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还敢回来？！”
方长老一拍扶手就冲了过去，眼看着就想对兰九动手，兰九没想到这人如此胆大，当即唤出海神权杖，在身前一拦。
方长老一掌拍上去，反倒被震得脑中嗡嗡作响。
“三长老！”
林长老起身扶了方长老一把，这才没让他狼狈的摔到地上。
“好你个鲛人！死不悔改还敢当众对三长老出手，我留你不得！”
林长老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随后转头对白宗主冷声道：“你们看到了吧，海神权杖就在她的手里，她如今的实力，连三长老都接不下一击，杀六长老难道是什么难事？”
“呵，怎么不说是他太废物？我第一次见到打不过别人不怪自己弱，反倒怪人家太强的。”
烛意玩味笑了笑：“原来这就是浩澜宗啊，开眼了。”
“你就是那条金龙？你金龙一族因鲛人而灭，如今你却袒护她？不怕列祖列宗寒心吗？”
林长老对烛意还是不敢太放肆的，金龙一族虽然只剩下这一根独苗，但整个南海还在他们掌控之中，浩澜宗还惹不起。
第八十一章谁说我没有证据
烛意察觉到他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心里冷笑，欺软怕硬的东西。
“我龙族的列祖列宗自然不会怪我，倒是从你嘴里说起他们，才是对他们的侮辱。”
“你——”
林长老做惯了笑面虎，最是会周旋，可也被烛意这句话气的不轻。
兰九握着海神权杖,目光澄澈坚定：“我从妖兽森林的墓室里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南海养伤，没想到再出来我竟然成了杀人凶手，还是你们口中的强盗，呵——”
她轻笑一声说：“我本以为人族的修士，既然能进入大宗门，想必品性高洁,天赋卓绝,不然怎么能一口一个鲛人卑劣？”
“可近来的所见所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人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
兰九的话顿时刺激到了在座众人，他们本就心虚，听到这话立刻坐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就是！你一个鲛人还敢在人族的地盘嚣张？不知所谓！”
“你来的正好，大家都能作证，是你抢了海神权杖杀了六长老，你还想狡辩什么？速速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不然——”
方长老阴狠的盯着兰九威胁，魏红衣美目微眯，属于大灵尊的威压瞬间扩散开，声音冷下来，带着几分灵力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我说话你们都当耳旁风是吗？我还没死呢，当着我的面你想威胁谁？”
这一声出，效果拔群，站得像个炸毛公鸡的方长老猝不及防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威压如山一般压在他的肩头，让他想动都困难,他难以置信的看向魏红衣：“你……你怎么会这么强？”
魏红衣不想理会这种一看就脑子发育不完全的问题，她看向兰九，脸色立刻缓和下来：“小九你过来些说话，省得有些疯狗总惦记咬你一口。”
“好。”
兰九和烛意走到前面，绕过地上的那一群人，路过刘婉倾的时候，烛意顿了顿，忽然笑出了声：“呦，头发这么快就长出来了？不会是假发吧？”
“你住口！”
刘婉倾提起这件事就气的心口疼。
朱万青一听这就是有事啊，立刻清了清嗓子：“怎么，烛意师侄认得她？她不是说之前在墓室里的时候你们就没见到她吗？怎么你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朱万青意有所指，刘婉倾听了脸色一白，抢着说：“我只是说在墓室里的时候他没看到我，但其实之前在妖兽森林里是见过的。”
“哦？见过？”
朱万青看向烛意和兰九：“怎么回事，你们说。”
刘婉倾：“……”
兰九看刘婉倾一眼说：“当时我们偶遇她们一行人，算上她是五个，但因为不顺路就分开了，我和烛意遇到了一只红麟双头蟒，打到最后好不容易把它杀了，正想着在树上躲躲灰尘，刘婉倾就带着其他四人出来想抢内丹,被内丹反伤，烧掉了一半的头发。”
说着她从玉牌里取出了内丹，“喏，这就是证据。”
她把内丹放到地上，继续说：“本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不巧我们又都落进了墓室里，当时烛意被困在一间有水潭的石室里，因为身体原因入定了，不知道触动了什么禁制，水潭里的魔蛟苏醒攻击我们，我保护烛意的时候刘婉倾又来了！”
朱万青凝眉：“又来了？你阴魂不散啊？”
刘婉倾：“我不是故意的，当时那恶心的藤蔓把我捆住硬拉进去的！”
兰九不置可否：“后来她被魔蛟用煞气控制想杀烛意，当时我灵力耗尽，身受重伤，没办法只能用身体挡，腹部被她用手贯穿，差点死了。”
她没有渲染多少感情，但是那场面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周围人看向刘婉倾的眼神不由得变了，他们只知道浩澜宗的人收买了几个追云宗的弟子，却不知道她做过的事，这样的人难怪会被收买了。
刘婉倾想为自己辩解，魏红衣却站了起来，“这件事，我有印象。”
刘婉倾眸光微颤：“五长老……”
“当时我的一缕神识在与魔蛟斗法，你摔进石室里，我亲眼所见。”
魏红衣没什么起伏的说完这句话，看向了刘婉倾身后的两个弟子：“你们呢？你们又与小九有什么过节？”
“我们……我们……”
那俩人面面相觑，有些动摇。
“就算他们之前有仇，又能说明什么？你们这般拖延时间是为哪般？”林长老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魏红衣，“就算再怎么拖，该给的交代还是得给，追云宗确实势大，但我们这些小门小派联合起来，也不容小觑。”
这是明晃晃的在宣战了。
白宗主眸光幽深，正准备说点什么，兰九忽然把权杖在地上敲了一下，“铛”的一声，回荡在众人脑中，让他们有一瞬凝滞。
“我没有拖延时间，只是想说清楚来龙去脉。”
兰九趁着众人安静的时候开口，“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就是人证，就是证据，怎么就没想到，我手里有更有力的证据呢？”
她从玉牌里取出记生石，灰蒙蒙的记生石浮到半空中，兰九转身用一缕蓝色的灵力控制着它飞到了大殿中央的上空，随后往里面注入大量的灵力，记生石一点点亮了起来，绿光洒下，像一块透明的幕布，一幕幕清晰的画面展现在众人眼前。
最先出现的就是烛意兰九和六长老对峙的画面，兰九和烛意劝大家不要进去，六长老却执意煽动众人。
随即画面一转，六长老他们打开了墓室，在里面自相残杀，抢夺宝物，中间的棺椁被他们用血打开，什么宝物都没找到，他们恼羞成怒把海神的尸骨扔出去，是兰九把尸骨捡全一点点拼起来的。
画面和声音都很清晰，根本无法抵赖。
眼看着要播到对他们不利的地方了，三长老和孟雪康交换了一个眼神，准备动手，魏红衣却忽然一挥手，在两侧都布下了结界，限制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第八十二章听到了吗，这都是打脸的声音
方长老一时间没控制住表情，质问魏红衣：“五长老这是何意？”
魏红衣瞥他一眼：“以免某些人恼羞成怒销毁证据，等这东西播完了，我自然会撤去结界。”
方长老咬了咬牙，可他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画面播放到了魔族出现，兰九摔倒,手蹭伤后一滴血落在了尸骨上，随后尸骨变成了海神权杖，权杖上的宝石飞向兰九的时候，六长老几人还试图阻拦。
魏红衣见长嗤笑一声：“原来是这么抢的啊？”
二长老和白宗主也笑的意味深长。
在场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后面海神现身，亲自给兰九传承的一幕也被记录下来，兰九对着她的虚影微微垂首以示尊敬。
其实到这里,这些人说的话就已经站不住脚了，他们说海神权杖是兰九抢的,可事实上是兰九的善举得到了海神的青睐，是对她的馈赠，传承这种事本就不能强求，这是修道之人都知道的道理。
可他们集体做伪证，咬着兰九不放，打的什么主意简直一目了然。
兰九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往记生石里输送灵力，之后他们如何与魔族大战的，而这群道貌岸然的畜生又是怎么搅混水的都被扒开展现在人前。
而在水下那段也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依然清晰，是六长老先偷袭，兰九反击，孟雪康在后面踹了六长老一脚，兰九给了他一掌。
这段很多人都不知道,当时一片混乱，他们根本不知道六长老在干嘛。
所以乍一看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屏住了呼吸。
孟雪康脸上血色尽失。
兰九拍了一掌后就带着烛意逃了，六长老当时只是受创，还没死，是孟雪康在同一时间使出了十成灵力，狠狠的给了六长老一掌，击在后心。
六长老瞪大眼睛，喷出一口血，慢慢的倒了下去。
真相如何，水落石出。
兰九收了灵力，记生石缓缓落到她的掌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相信长眼睛的都看清楚了，你们还有何话说？”
烛意趁着众人没回过神补了一句：“此物乃是南海的宝物，叫记生石，注入灵力就可以记录一段时间的事情，极为稀有，各个宗门大概只有一颗，是当年龙族送的。”
“在座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不认识吧？不会说是我伪造的吧？不会说是我陷害你们吧？”
烛意诛心三连问,阴阳怪气的厉害。但偏生让人哑口无言。
一片死寂，这些来找茬想分一杯羹的人怎么也没想到烛意手里有这种宝物,还随身带着，还一早就打开了！
若是早知道，他们才不来趟这滩浑水，现在骑虎难下了，怎么办？
他们六神无主，不敢看上面的追云宗众人，转而看向浩澜宗的林长老和方长老，还有真正的杀人凶手孟雪康。
浩澜宗的两位长老青筋直跳，脸色难看的像死了全家一样。
白宗主一直没说话，此时找回场子了，他站起来冷哼一声：“身为修士，不思如何进取，却成日钻研如何自相残杀，嫉妒人家得了机缘，连身为修士的骄傲都放下了，大肆抹黑诬陷，你们怎么好意思站在这守心殿里？！”
“还诬陷一个才十七岁的鲛人，你们这些年都是白活了吧？若非烛意提前留了一手，今日你们还非要杀了小九不可，传出去就不怕笑掉世人的大牙吗？”
二长老义愤填膺，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
魏红衣笑了笑，没什么温度的说：“不，他们该谢谢烛意，若是没有记生石还原真相，他们敢对小九动手，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她一抬手，两侧的结界散开，却关上了守心殿的大门。
“砰”的一声闷响，吓得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什么是害怕。
“这件事是个误会，我们没想到六长老是他们宗里的弟子杀的，我们……”
其中一个修士站了起来讪讪的说：“我们也是被他们蒙蔽了。”
“是啊，当时一片混乱，又全是水，他们那么说了，我们想着一个宗门的也不可能杀长老，就怀疑到鲛人身上了。”
“早知道真相是这样，我们根本不会和浩澜宗的人同流合污。”
“呸，败类！”
刚才还追捧浩澜宗的人纷纷倒戈，对着他们就是一阵甩锅。
声势浩大的，恨不得现在就挖个坑把他们埋进去，然后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他们。
可兰九只是淡淡的看着，问了一句：“蒙蔽？就算你们不知道六长老是怎么死的，难道还不知道海神权杖是怎么认主的吗？我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说是我抢了你们的东西，你们怎么绝口不提了？”
“刚才想把我钉死，对我各种辱骂，在妖兽森林里也没少动手，你们怎么都忘了呢？”
末了，她轻轻的笑了下：“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这……”
众人面露难堪之色，也骂不下去了，麻在原地，不知所措。
魏红衣走下来，站在兰九身后，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如今真相大白，你们之前怎么污蔑我徒弟清白的，立刻去想办法给我洗清，我不希望之后在人间听到任何关于我徒弟不好的流言，除此以外，排队过来给小九道歉，要诚心诚意，还得留下赔礼才能出这个门，不然——”
魏红衣右手垂落，长剑显形，瞬间杀气四溢。
“赔礼？怎么还要赔礼？”有人不怕死的问了一句。
朱万青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你们编个瞎话就敢要我们补偿，我们反过来要点赔礼有什么不对？”
烛意挑了挑眉：“且慢，还有我的那份呢？在你们口中，我也是同伙，你们道歉也得算我一份。”
他笑眯眯的摊开掌心：“赔礼当然也不能少了我的，正好最近南海的将士们有点闲，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去南海和他们操练操练。”
众人：“……”
打不过，在人家地盘还能怎么办？只能捏鼻子认了。
于是兰九和烛意就站在大殿最前面，面前排了长长的队伍，挨个按顺序道歉，给兰九道完歉送上赔礼再去烛意那边，要是态度不够诚恳，赔礼糊弄，魏红衣就一道威压过来。
如此一折腾，这群人出去的时候个个一脸菜色。
第八十三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本是想着来趁火打劫一波，没想到东西没抢到，还赔了不少宝物，对于大宗门的弟子来说，一件两件宝物没了就没了，大不了日后再从宗门赢更好的。
可这次来的大部分是散修，没有宗门,这些宝物都是他们风里来雨里去，摸爬滚打攒下的老婆本，现在好了，因为浩澜宗的撺掇，他们只能忍痛割爱。
出了追云宗的时候，这群人就把浩澜宗恨上了。
至于为什么不恨抢东西的追云宗？
一是打不过，二是浩澜宗的人是始作俑者，所以这次损失最重的还要数浩澜宗。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浩澜宗的人还被关在守心殿里。
林长老和方长老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问题是，人家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魏红衣皮笑肉不笑的说：“怎么样，想好怎么给我们交代了吗？你们诬陷我的徒弟，还几次三番欲置她于死地，这笔账，我用你徒弟换不过分吧？”
她玉手一指就指向了面无人色的孟雪康。
孟雪康当即一抖。
林长老皱了皱眉，方长老先开口：“不行！”
“为什么不行？就许你们来追云宗捣乱，不许我们问罪了？”
朱万青很是不爽。
白宗主和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起身围了过来，一群人对着三个，林长老也觉得压力很大。
方长老咽了口唾沫，紧张的说：“他，他虽然十恶不赦，但到底是浩澜宗的弟子，我们得带他回去处置。”
“不可能！”这次出声的不是魏红衣，而是白宗主。
兰九看了看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宗主一眼,他总是很平静,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但这个时候忽然展露出强势的一面,让兰九有些意外。
白宗主察觉到她的视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的笑笑：“你放心，你是我们追云宗的弟子，无论你是人还是鲛人，只要你受了委屈，回来，宗门一定会给你撑腰的。”
这句话让兰九心里一暖，她抿唇笑了起来，点点头。
白宗主转头看向林长老和方长老的时候就远没有这么客气了，他冷下脸来强硬的说：“这件事没得商量，今天就算是你们宗主来了，这人我该扣下还是会扣下，等我们处罚完了，自然会放他回去。”
“可……”方长老还想挣扎一下，林长老看着对面那一排都不是善茬，连忙拉住了他，权衡利弊之后，他咬咬牙说：“行，那孟雪康就留给你们,但是——”
他忽然伸手拎起了孟雪康,眸光一冷，反手拍向孟雪康的丹田处，直接把他的内丹震碎了。
孟雪康惨叫一声，立刻萎靡下去，顺着椅子往地上滚。
这还没完，林长老强行摘下了孟雪康手上的储物戒指，抹去禁制后把戒指收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好了，人给你们，这件事是浩澜宗理亏，回去之后，我们会处理后续的事。”
林长老能坐稳浩澜宗大长老的位置不是光靠修为的，脑子也很灵活，这么一会儿就转了态度。
他对着兰九和烛意拱手道：“我也是被这逆徒骗了，以为六长老真的是你杀的，误会了你，对不起。”
他从空间里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说：“这是锻造储物戒指的上好材料，我看你没有储物戒指，行走在外多有不便，这东西便送给你当做赔礼，你应该用的上。”
兰九挑眉看了眼宝石，很漂亮也很完整，但她没有接，看向了魏红衣，魏红衣扯了扯唇：“林长老既然这么大方，那我们就勉强接受了你的赔礼，但是别忘了，回去之后要向全天下发布公告，洗清小九的污名。”
“这是自然。”林长老一口答应下来。
他说完看了眼还没回过神来的方长老，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道歉。”
方长老如梦初醒一般的看了眼周围的人，这才失魂落魄的对兰九说：“对不起，我不该听信这逆徒的一面之词，造成这么大误会，抱歉。”
他面无表情的说，语气说不上诚恳也说不上敷衍，兰九也懒得和他计较，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些人，赶紧送走了事。
然后方长老掏出一颗雪白的内丹说：“这是九阶仙鹤的内丹，可温养经脉，对修士极好，我之前一直留着想给他的，但如今看来用不上了，就给你吧。”
这可是好东西，魏红衣立刻拿过检查一番，确定没问题才给兰九，“收好。”
兰九接过，发现这内丹触手生温，和刚被取出一样，不由得惊了一下。
烛意握着她的手低声说：“仙鹤的内丹就是这样的。”
兰九这才放下心来。
林长老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带着方长老灰溜溜的离开，走的时候都没看一眼地上蜷缩的像个虾米的孟雪康。
兰九忽然觉得孟雪康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要怎么处置孟雪康啊？”兰九问魏红衣。
魏红衣挑眉看向白宗主：“宗主，说起来这件事的受害者是小九和烛意，不然就由她们决定怎么处置吧？”
白宗主思考片刻说：“可以。”
兰九一懵：“我？”
“对，你，你日后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可能认识很多朋友，也可能会结识很多仇家，该怎么处理不同的关系，都得你自己去解决，因为师父和宗门不一定每次都能在你身边。”
魏红衣循循善诱，想让兰九明白其中的道理。
兰九想了想，地上的孟雪康忽然爬了起来，对着她跪下，虚弱的求饶：“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如今长老已经废了我的修为，我不能……咳咳咳，不能再做什么了，这对修士来说实在是生不如死，我已经遭到报应了。”
兰九没想到他会向自己求饶，当初在墓室里这个人是如何傲慢如何威风的，她想起来还印象深刻。
如今形势逆转，她有点不适应，还有种微妙的感觉。
见她不说话，孟雪康膝行上前，伸手想去抓兰九的手，“你绕我一命，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鲛族的。”
第八十四章我没说放过你
此言一出，连宗主都挑了挑眉，隔岸观火的大长老和四长老交换了个眼神，俩人打起精神来想听，烛意忽然出声：“既然是鲛族的秘密，不好给外人听吧？还请诸位长老退避一二。”
“你什么意思？我们是追云宗的长老，刚才我们也给兰九撑腰了,现在用完了就扔？我们就算听了又能如何？还能害兰九不成？”
大长老顿时吹胡子瞪眼，四长老也面露不虞：“我们好歹也是你们的长辈，你们这样算怎么回事？我们没把你们当外人，收鲛人做弟子已经是破例了，你们倒好，反过来防备着我们了？”
他们话说的好像有道理,但又不完全有理。
兰九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烛意唇边的笑消失：“涉及到一族的秘密，你们也如此大方吗？说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你们若是真的对阿酒好，现在就该自觉退避，而不是一大把年纪赖在这儿听热闹，而且——”
“既然你们说的这么正气凛然，作为交换，你们是不是也该说出自己的秘密呢？”
烛意好整以暇的看着大长老和四长老。
兰九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么怼回去！
大长老和四长老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二长老说：“我觉得烛意说的有理，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他冲宗主拱拱手，就大步离开，半点不带犹豫的。
三长老沉默的看看几人，也跟着走了。
剩下大长老和四长老就显得更为尴尬。
白宗主沉声道：“好了，该干嘛干嘛去，这是鲛族的事，合该由龙族处理,你们确实无权插手。”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哼。”拂袖而去。
四长老看了看几人,讪讪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既然这样，那我也走了。”
等到闲杂人等都离开，魏红衣一拂袖，守心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白宗主没有走，烛意和兰九没有驱赶他的意思，毕竟是一宗之主，这是人家的地盘。
几人在孟雪康周围的椅子上落座，兰九站在孟雪康面前问：“你说的秘密是什么？”
孟雪康吃力的坐起来：“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他说话有气无力的，感觉下一刻就会晕过去。
魏红衣取出一颗丹药，隔空一弹打入了孟雪康的口中：“可别说到一半晕过去了，扫兴。”
孟雪康呛了一下，丹药入口即化，他很快就恢复了力气。
他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兰九挑眉：“你先说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放过你，要是你说的秘密对我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我不是亏了？若是我到时候出尔反尔，你又能拿我怎样？”
孟雪康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你……你若是出尔反尔就不怕滋生心魔吗？”
这话可问到点子上了,兰九之前看过这方面的记载,对此颇有自己的见解。
她理直气壮的说：“只有做完后悔了，觉得心虚了，才会因为这些纠缠不清的情绪而滋生心魔，但若是问心无愧，不后悔，无所谓，心魔就找不上我。”
孟雪康：“……”
他怔怔的看着兰九，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烛意在一边鼓掌叫好：“说得对，看看魔族，天天杀那么多人，也没见他们被心魔困住，他们想杀就杀，自己痛快了，就不会受到影响，我们又何必耿耿于怀？”
魏红衣和朱万青对视一眼，竟然也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她们倒是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兰九趁势反问：“所以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而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说，要么死。”
孟雪康沉默一会儿，看似两个选择，其实想活就只能说。
“行，我说。”
他不再犹豫，就这么坐在地上说：“鲛族被龙族驱逐之后就离开了南海，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兰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怎么会知道？”
“他们去了浩澜宗附近的一个水域，那里是无主之地，浩澜宗依山傍水而建，周围多山川大河，不是每一处都在浩澜宗管辖范围内，所以他们就找了个地方暂居下来。”
“既然如此，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见过？”烛意问了一句。
“当然——”孟雪康笑了起来，微微眯起的眼睛了满是恶意：“我怎么会没见过，那些鲛人在浩澜宗里很常见的。”
兰九皱眉，心里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会？”
“因为他们被人抓去的啊。”孟雪康看着兰九，笑了起来：“你知道第一次在墓室里见到你的时候，我为什么对你那么感兴趣吗？”
兰九眼神倏然一冷。
烛意眯了眯眼，“嗯？”
“就是因为在浩澜宗，鲛人都是玩物或者是用来炼药的材料，没用了被哪个弟子捡去做点什么，长老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有的鲛人都被抓了？”兰九并没有如孟雪康预想的一般露出什么愤怒的神色。
孟雪康不解：“自然没有，在被抓了一部分之后，其他的鲛人迅速逃离，不知所踪，但剩下的那十几条，已经足够了。”
兰九：“哦，没灭绝就行。”
“什么？”孟雪康错愕的看着她：“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就这个反应？”
“我还应该有什么反应？”这回换成兰九不解了：“那些鲛人没有生我，没有养我，对我没有半点恩情，甚至是他们亲自把我赶出来的，我为什么要为他们难过担心？”
“说得好。”
魏红衣赞同道：“他们同是鲛人，仅此而已，凭什么要小九为他们付出感情？这就是你说的秘密？”
孟雪康：“我……”
他说不出话来，他以为好歹是同族，自己卖个消息，兰九肯定会去救那些鲛人，自己就可以此为条件要求她放了自己。
没想到兰九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兰九见他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孟雪康不安的看着她：“那能放我走吗？”
兰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摸了摸海神权杖，随后一杖敲在了他的头上。
“呃……”
孟雪康哼了一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
死不瞑目。
兰九轻声说：“你差点害死我和烛意，我凭什么要放过你？”
第八十五章不要善良泛滥
孟雪康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唇边缓缓流出一道血线。
白宗主诧异的站了起来，完全没想到兰九会杀了孟雪康。
魏红衣也没想到，但她反应很快，立刻就接受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子连自己宗门里的长老都能杀,还设计布局勾结各方人闹上追云宗，可见心思缜密阴毒。就算修为被废，若是就这么放了他，难保日后不会走上歪门邪道，终究是个隐患。”
魏红衣起身走到兰九身边，赞赏的摸了摸她的头。
朱万青也点点头：“师父说的对，孟雪康这样的人就是毒蛇性子,你不杀了他,被他逮到机会,迟早会反咬你一口的。”
兰九对杀了孟雪康这件事没什么负担，她不觉得杀了孟雪康是错的，对于想要自己命的人，她都没什么好脸色，但她在乎师父和师姐的看法。
此时听到师父和师姐都站在自己这边，兰九心里陡然一松。
“谢谢师父，师姐。”
兰九郑重的道谢，魏红衣和朱万青都包容的看着她。
兰九又转头看向没说话的白宗主，低声道歉：“对不起宗主，我惹出了这么多麻烦，让你们费心了。”
白宗主失笑：“你这孩子太实诚了，这件事怎么能怪你？说白了不过是人性经不起考验罢了，不过从这件事里你该学到些东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外行走,宗门是你的靠山和底气，你无须向任何人低头,但也不要主动去招惹是非，做好自己，就很好。”
他叹息一声看了眼孟雪康的尸体：“他的尸体我会让人送回浩澜宗，林长老临走前废了他的修为，就是和他划清了界限，我们杀了他，那边也不会有异议，这件事暂时就这样。”
“谢谢宗主。”兰九彻底放下心来。
烛意走到她身边，白宗主看他一眼说：“你跟我来，我有些话和你说。”
“好。”
烛意对兰九低声道：“你先和师父师姐回去，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嗯。”兰九欣然应允，她也很想和师父师姐待一会儿。
……
出了守心殿往枕霞峰走，路过广场的时候，兰九看到有人被绑在广场的汉白玉石柱上，她顿住脚凝眸一看，是刘婉倾三人。
一根柱子上绑了一个，底下有人执泛着银光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三人身上,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
其中以刘婉倾的最为严重，旁边两人挨了三鞭子就被放下来了,但血浸透衣裳,看起来还是十分可怕。
而刘婉倾在上面，挨了一鞭又一鞭，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这是什么惩罚？”兰九问。
朱万青看过去，轻笑一声：“叫抽骨，这鞭子你看着是不是泛着银光？”
兰九点点头：“是什么特殊材质吗？看起来抽在身上格外严重。”
“上面的银色其实不是什么颜料，而是细细密密的刺，不用的时候是软的，但是一甩起来就变硬了，行刑的人注入灵力，鞭子抽在身上伤的就不仅仅是皮肉，连带着骨头一起疼，所以叫抽骨，是对犯了大错的弟子的惩罚。”
朱万青冲着下面的刘婉倾扬了扬下巴：“像她这样的，和背叛宗门无异，所以得受四十九鞭。”
“另外两个因为是被她撺掇的，是从犯，后面的表现还不错，加上他们修为不高，所以从轻发落，只各罚三鞭。”兰九问。
“嗯。”
看着几鞭子下去浑身浴血的刘婉倾，魏红衣问：“小九会可怜她吗？”
兰九缓缓的摇了摇头：“不会，她几次针对我，现在是罪有应得，没什么好可怜的。”
“保持这种心态，日后在外行走，我也不用担心你了，修道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善心泛滥，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红衣说完牵起兰九的手带她御剑离开了广场。
朱万青紧随其后，广场上的弟子们见到这一幕，立刻抬头看来，惊呼道：“是五长老！”
“五长老真的好美啊……”
“若是有一天我也可以像五长老这么厉害，就能在宗门里御剑飞行了吧？”
羡慕声不绝于耳，兰九往下看了一眼，又看向了身前的师父。
“看什么？”魏红衣游刃有余的操纵着剑。
兰九诚实的说：“看师父，我想像师父这么厉害。”
“你再修炼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比师父更厉害，方才见你，我就察觉到了，你的灵力已经突破了灵修，现在是大灵师？”
“师父能看出来？”兰九诧异。
“如果一个人的境界比你高出很多，一眼就能看透你的修为。”
魏红衣解释了一句，到了枕霞峰，她打开结界，直接御剑飞了进去，落地之后收起剑，带着兰九进了竹楼。
朱万青紧随其后。
“可我看不透比我低级的修为，是因为我的修为还不够？”兰九若有所思。
“对，就是这个意思，等到了师父这个境界，很多东西你既然而然就明白了。”
朱万青给兰九倒了杯水，兰九接过来乖乖的捧着喝。
“所以很多人在外行走，都会在身上戴着隐藏修为的法器，人家看不透他的修为，就不会轻举妄动。”
魏红衣说着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根玉簪站到了兰九的身后，兰九一愣：“师父这是要给我绾发吗？”
魏红衣笑着点点头：“这玉簪是我自己打造的隐藏修为的法器，里面还藏着我的全力一击，若是遇到危险，你就可以用它防身，当今世上能挡下我全力一击的屈指可数。”
兰九感受着魏红衣修长的手指在自己发丝间穿梭，力道十分温柔，很快就给她挽了个髻，将玉簪插了进去，刚好固定住发髻。
“好了。”
魏红衣手一招，远处的镜子飞过来，她伸手接住递给兰九：“看看怎么样？”
兰九举起镜子左右看了看，玉簪造型朴素，上面似乎刻着一朵玉兰，清新雅致，很漂亮。
“我很喜欢，谢谢师父。”
她莞尔一笑，看的魏红衣也心情大好。
“除此之外，我还给你炼了一枚储物戒指。”
第八十六章礼物
魏红衣边说边从自己的空间里往外掏，没一会儿兰九的桌面上就摆了一堆好东西。
朱万青哭笑不得：“你是不知道，在你去妖兽森林试炼的这段时间，师父闲来无事，就炼东西，这些都是那段时间给你准备的。”
兰九看着桌上千奇百怪的玩意看花了眼，“师父当初给师姐也准备这么多吗？”
“当然了,师父对你和你师姐一视同仁，当初我也给她炼了不少，不过那个时候我技术还不太熟练，很多东西没眼看。”
魏红衣坦坦荡荡的说了出来，朱万青原本想笑话一番的，这下只能憋回去。
“这个是一个阵法盘,里面有我自创的阵法,可以越级击杀比你一大阶的人,但只能用一次。”
“这是连爆球，可以用来对付追兵。”
“这是障眼法，开启后可以隐蔽身形和气息……”
魏红衣介绍一件，兰九就往储物戒指里收一件。
等全说完，魏红衣也累了，拎过茶壶仰头灌了一口。
兰九摸了摸款式十分精致的储物戒指，上面魏红衣特意嵌了颗成色极好的蓝宝石，颜色像极了她的鱼尾。
她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随后侧身抱住了魏红衣的腰：“师父对我真好。”
魏红衣忍不住低笑，轻轻的摩挲她脸蛋：“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在我看来，你当我的女儿绰绰有余，我对你不好还能对谁好？”
兰九闻言心里颇为感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后来照顾我的婆婆也去世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那我呢？我对你就不好？”朱万青佯装不悦的皱了皱眉。
兰九破涕为笑,“师姐也好。”
朱万青哼了一声,随后从自己的空间里也取出了一样东西送给兰九：“这是我从一个拍卖会上买下的天阶武器，原本想等你回来送给你的,但没想到你有了海神权杖，好像用不上了啊。”
兰九立刻从魏红衣的怀里出来，走到朱万青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她：“用的上，海神权杖太招摇了，我不想总是拿出来，这把剑刚刚好。”
朱万青忍俊不禁：“这还差不多，给你。”
她把剑递给兰九，“你在上面滴一滴血，就算认主了。”
兰九立刻咬破指尖，挤了一滴血在剑身上，冰蓝色的剑身瞬间吸收了她的血，光芒大盛，兰九立刻感觉自己心里多了一道模模糊糊的意识。
她心念一动，剑身立刻浮了起来，此剑比寻常的剑细，只有两指宽，剑柄也长,兰九站起来握了一下，手感轻盈，很适合她。
她当场在房间里舞剑练习了一下之前的功法,这剑本身就是冰属性的，和兰九十分契合。
“看来我没看错，这剑合该给小九。”朱万青曲起一条腿，支着下颌看着她。
兰九收势兴冲冲的跑到朱万青身边抱了抱她：“谢谢师姐。”
朱万青得意的一扬眉看向魏红衣，魏红衣翻了个白眼。
“还有两月便要到宗门大比了，原本我想着让你在枕霞峰好好闭关修炼的，但是你如今修为大涨，还是得去实战巩固一下，我的建议是让你下山历练历练，你觉得呢？”
魏红衣说起正事还是挺严肃的。
兰九立刻坐好，“我也正有此意。”
她说的不是假话，之前她在路上还和烛意说，若是有机会想去人间看看。
既然魏红衣说到这儿了，她就顺势提出来。
魏红衣沉吟片刻说：“去凡人的地界走一圈也好，去看看七情六欲，看看红尘，说不定会有新的感悟，去吧。”
她对自己的徒弟向来是放养，当年朱万青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陪师父和师姐待两天再走行吗？”
兰九小声问。
朱万青莞尔：“这有什么不行的？又不着急，你先住着。”
说着话呢，外面的结界一动，魏红衣眉梢微扬，无奈的说：“那条臭龙来找你了，去见见他？”
兰九有点不好意思，“师父，烛意很好的，你也看到了。”
“勉勉强强吧。”魏红衣摆摆手：“想拐走我的徒弟，还差得远呢。”
兰九知道师父也就是这么一说，没再多言，起身出去了。
烛意缓步走来，穿过花径的时候顿了顿，折了一枝开的正好的芍药拿在手里把玩。
兰九笑着从台阶上跑下去：“宗主和你说什么了？”
烛意伸手揽住她，把芍药插在她鬓边，笑着打量了两眼：“好看。”
兰九抚了抚花瓣，眼里溢满了光。
“宗主问我关于神魔墓地的事，还有魔族，他怀疑魔族又在酝酿着进攻，想提早做准备，还要让人去把妖兽森林的封印加固，不能让剩下的两位上神再受到打扰，万一剩下的两位结界又破了，魔尊就彻底压制不住，到时候对整个人间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烛意拉着兰九在秋千上坐下，俩人刚好挨在一起，还不挤。
兰九说：“我觉得宗主的担心很有必要，这次妖兽森林的事就是魔族一手策划的，那魔王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得到了魔尊的传承，估计很快就会好了，到时候会做出什么真不好说。”
烛意颔首：“嗯，这件事暂时轮不到我们插手，静观其变。”
说着他摸了摸兰九的头发，“发髻是你师父还是师姐盘的？”
“是师父盘的，这个玉簪是师父给我用来遮掩修为的，好看吗？”
兰九转了转头，烛意一眼就看到了，不吝啬的夸了句：“确实心灵手巧，好看。”
听他夸了自己师父，兰九比自己被夸了都高兴，脸上的笑意就没消过。
“对了，师父还说让我们出去历练历练，马上要宗门大比了，我想再提升提升。”
兰九握着烛意的手问：“跟我一起去吗？”
烛意捏了捏她的掌心：“自然，我来这儿就是为了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好，那我们休息三天再出发。”
……
大长老回了自己的住处后，彻底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抬手挥退众弟子，满脸怒意的往椅子上一坐，“白苍和那个魏红衣，真是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四长老在他对面落座，叹息一声：“谁叫人家是宗主呢。”
第八十七章野心勃勃
“宗主又如何？那位置是他的吗？他也配？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宗主之位传给他，当时师父弥留之际，我们都不在，谁知道是不是他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让师父改了主意？”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就是火上浇油！
大长老一掌拍在桌子上，直接把桌子震碎了。
四长老立刻抬手在房间里布下结界,这么大的动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能编排出多少瞎话呢。
“师兄，你先消消气，不管之前如何，现在他确实就是宗主，我们是长老，可不就得听他的,何况魏红衣已经突破大灵尊的境界，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四长老唏嘘道：“当年师父说她天分极高,世所罕见，我还不服气，一个丫头片子，那么小的年纪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看来，师父还真是没看走眼。”
“嗤——”大长老从鼻孔里出气。
显然还是很不服。
四长老摇摇头，不再说了。
大长老坐着平复呼吸，沉默片刻后，他攥紧了拳，阴狠的说：“如今天下动荡，浩澜宗明显有压我们一头的心，其他宗门也蠢蠢欲动，白苍那个废物一点作为都没有，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取而代之。”
四长老挑了下眉,倒是毫不意外，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暗中筹谋这件事。
“你想怎么做？”
大长老站了起来，哂笑：“两月后宗门大比,就是最好的机会，到时候会邀请其他宗门一起来观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提出挑战白苍，他不会不同意的。”
四长老蹙眉：“你有把握一定能打赢？不是我小瞧你，只是白苍此人心思深沉，说不定一直在藏拙，万一他留了后手，你贸然行动，怕是正中他的下怀，这么多年，他早就想除掉我们了吧？”
“他能藏，我就不能吗？”大长老胸有成竹的说：“你就拭目以待吧。”
四长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再劝。
……
兰九和烛意在追云宗休整三天，三天后离开宗门开始四处游荡。
第一站他们去了离追云宗最近的小镇，镇上人很多，看起来颇为繁华。
“他们的衣服好特别啊。”兰九走一路看一路,发现这里的人穿什么的都有。
山中无岁月，因为有充沛的灵力大阵加持,所以整个枕霞峰看不出四季的变化,一直停留在春天。
而下了山才猛然发觉，人间已入秋。
年轻的姑娘们换下了纱衣，穿上漂亮的长裙，颜色鲜艳，在秋日金阳的照耀下，带着一种温暖丰润的感觉。、
年纪大一些的颜色没那么鲜艳，但穿的衣服花纹繁复，自有一种稳重感，男子火气旺，一眼看去都不像是一个季节，有穿短褂的，有穿长衫的，有穿长袍的，还有穿劲装的。
和追云宗上一片白比起来真是好看太多了。
兰九都看花了眼。
烛意笑着拿折扇敲了敲她的头：“别看了，喜欢一会儿带你去买几件。”
“可以买？”兰九惊喜的问。
“当然，街上有卖成衣的铺子，你去试试，合身就可以买了。”
“那走吧，咱们去——哎！”
忽然有人急匆匆的从后面跑过，撞了兰九一下。
兰九一个踉跄，烛意忙伸手拉住她：“小心。”
“我没事。”兰九站稳之后抬眼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快速的跑入了人群里。
兰九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奇怪。
往前走了一步，她伸手一摸，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没了，那是师姐在拍卖会的时候顺手买的，说是戴着好看，上面刻着一对红色胖锦鲤，很可爱，兰九喜欢的紧。
她立刻反应过来：“刚才那人是小偷！”
“你站住！把玉佩还给我！”兰九追了上去，那小偷听到动静撒丫子跑得更快，扎进人堆里很难抓住。
烛意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提醒了一句：“阿酒，你可以用灵力啊！不伤人性命就行了。”
兰九一听也是，她停了下来，双手快速捏诀，一条冰蓝色的灵力化作绳索，迅速从人头上飞过，穿过人海精准的捆住了小偷。
小偷面露惊恐，两条腿还在倒腾呢，却忽然发现自己腾空了。
他低头一看：“什么鬼东西？”
周围人也惊呼一声，纷纷向着两边退开。
兰九向后一拉，小偷立刻倒飞回去，兰九手一松，小偷就砸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腰啊！”
“别喊了，我的玉佩呢？拿来。”
兰九语气不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小偷被捆着手脚动弹不得，只能转头，他这才看清兰九的脸，愣了一下，这姑娘长得真他娘好看啊！
烛意：“……”
他周身气息一冷，附近看热闹的人群又往后退了三步。
“看什么？问你话呢。”
小偷回神，哀哀戚戚喊冤：“小姐，公子，你们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偷你们的东西！”
“那你跑什么？”
“我……我……”小偷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我听说今天城中要烧死鲛人，想去看看热闹。”
“什么？”
兰九脸色一变，看向了烛意，烛意显然也没想到。
“在哪儿？”烛意冷声问。
小偷以为他们也想看热闹，兴冲冲的说：“就在前面拐角处的那片空地上，那鲛人长得可美了，差点成了王妃，可惜……哎？”
兰九没心思再听他说话，另一只手施展灵力轻轻一招，小偷衣襟里藏着的玉佩就飞了出来直奔兰九而去，围观的人纷纷惊呼。
兰九稳稳的接住玉佩，沉声道：“走。”
“嗯。”
烛意路过小偷的时候垂眸道：“以后老实点，有手有脚的，非要偷，再让我撞见，我就废了你的手。”
“不不不——我不敢了！”小偷被他的眼神吓得差点尿裤子，瘫在地上半天都没敢动。
等俩人走了，围观的才有人说：“那应该是大宗门出来历练的弟子吧？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惹不起惹不起，快走吧。”
众人一哄而散。
第八十八章鲛人处境
城中的空地上竖着一块木架，上面绑了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她长发散落，稍显狼狈，但那张脸我见犹怜，看过来的时候仿佛脉脉含情，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可偏生她长了一条鱼尾，是浅红色的，正蜷缩着堆在一堆木柴上，上面很多鳞片都脱落了，伤痕累累，一看就知道之前经历过什么样的虐待。
就连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凌乱的，露出雪白的胳膊和小腹，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是一道道的鞭痕，皮肉外翻。
纵使如此，旁边围观的人也没有一个露出同情的表情。
反而是对着她指指点点。
“又是鲛人，还色诱王爷，活该！”
“赶紧烧死吧！这种鬼东西南海容不下就跑到我们人族的地盘，呸！谁知道是不是和魔族勾结，又想占有人族？”
“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有人带头，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群情激奋。
女子慢慢的落下泪来：“我没有……”
泪水划过脸颊就变成了珍珠。
她嗓子嘶哑的厉害，根本发不出声音，灵力被封住，她现在和普通人无异，只能绝望的等死。
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男人举着火把站在一边说：“大家都看到了，这鲛人妖女勾引王爷，还想趁王爷病中对他下手，属实心肠歹毒，今日，贫道就要替天行道，烧了她，以告慰龙族在天之灵，日后龙族必然会庇佑我们的！”
百姓们不懂这里面的东西，几乎是盲目崇拜修仙问道的人，随便一个人展示点本事，都能唬的他们一愣一愣的，清醒的人到底是少数，也不敢在这里发表看法，不然会遭到身边人的白眼。
“好！”
“杀了她！”
“杀了她！”
道士得意一笑，随后将火把扔到了木柴上，很快火苗就舔了起来，因为事先倒过油，所以木柴烧的很快。
女子很快就觉得一阵刺痛从尾巴上传来，“啊啊啊啊——”
痛到一定程度，失声的人也能喊出来。
凄厉的喊声划破晴空，传到兰九的耳中，兰九蓦地一怔，随即纵身一跃从后面飞到了人前，一眼就看到了女子的惨状。
红色的鱼尾蜷缩起来，上面已经被烧的一片焦黑，血肉模糊。
没被烧到的地方鳞片也干燥变脆，整条尾巴都失了光泽。
兰九心里一紧，这得多痛啊？
鲛人的尾巴最敏感了！
她猛地抬手，灵力汹涌而出，化作一片冰，直接冻住了木柴，火焰瞬间熄灭。
她再掐诀引来水，淋在了鲛人身上。
“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止贫道？”
道士见状气的吹胡子瞪眼。
烛意从人群里走出来，冷着脸看他：“这句话该问你才对，谁允许你扯龙族的名号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她犯了什么错？”
“她——她勾引王爷，在王爷病中的时候拿着刀欲行不轨，现出了真身，被贫道看见了，贫道还能诬陷她不成？再说了，鲛人勾结魔族，人人得而诛之。”
“贫道难道做错了不成？”
道士理直气壮，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烛意轻哼一声：“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南海一战，你在场？你有什么资格替别人报仇？”
“你！”
道士被怼的哑口无言。
兰九挥手砍断了绑着鲛人的绳索，把她放了下来，“很痛吧？你先忍忍。”
她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伤药，细细的抹在鲛人的尾巴上，鲛人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来，但却咬着唇没哼出声。
兰九见状夸了一句：“你很坚强。”
鲛人的眼神立刻柔和下来。
兰九又帮她把上半身的伤口处理了一下，越看越生气，她拿出一件衣服披在鲛人的身上，挡住了她外泄的春光。
“你能说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兰九半跪在地上扶着她，鲛人张张嘴：“我……我没有害王爷，我们是两情相悦……”
她的声音嘶哑，含糊不清，只能发出一些气音。
兰九皱了皱眉：“你的嗓子怎么了？”
鲛人看向了道士，兰九立刻扭头看过去，阴郁的盯着他：“你做的？”
“既然你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相，又为何把她的嗓子弄哑不让她说话？”
面对兰九的质问，道士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后说：“我没有，谁知道她怎么把嗓子喊哑了，还栽赃到我头上？”
烛意瞥他一眼，反手一掌挥出，金色的灵力顷刻间把道士一道道锁了起来，钉在一边的墙上。
“噗——咳咳咳！”
这一下冲击太强，道士猝不及防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围观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这是做什么？大师也是为我们好啊，鲛人就不该出现在这儿，杀了她有什么错？”
兰九拿出一颗解毒丹给鲛人喂下，鲛人顿觉喉间一片清凉，嗓子舒服了很多。
“你先自己缓一会儿。”
兰九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面对着人群，缓缓的看过他们每一张脸，随后扬声问：“你们口口声声说鲛人有罪，那我请问，他们哪里有罪？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受魔族蛊惑，已自裁谢罪，为什么还要迁怒在无辜人的身上？”
“你说无辜就无辜？”
“对啊，当时死了那么多人，不都是被鲛人害的？他们哪里无辜？”
“就算有的是无辜，我们怎么判断？为什么要花那个时间判断，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杀了她一劳永逸，不对吗？”
听着他们这些话，兰九忽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他们的口中，一条性命就如此微不足道？
“说这话之前，你们不妨想想自己。”
烛意冷笑：“你们人族的叛徒也不少，古往今来，在大战之时倒戈的，数不胜数，其他种族何时迁怒于整个人族了？也没见其他的种族对你们喊打喊杀。”
“这……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兰九反问：“都是性命，你们就比较珍贵吗？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的，鲛人也一样，你们为什么不能宽容一点呢？龙族可以恨鲛族，但你们不行，在过去那么多年里，鲛族也在保护人族，并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第八十九章露霜
兰九的话掷地有声，最前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找不到能反驳的点。
确实，在鲛族还没有出事前，他们和龙族一样，也是人间信仰的一种神灵，甚至因为龙族太神秘,很少出现，所以出海打渔的人更愿意祈祷鲛人的保佑。
兰九看了他们一会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正准备转过身去，就见一个小姑娘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看样子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小脸肉嘟嘟的，穿着一身红衣服,扎两个小揪揪，看起来很可爱。
她手里拿着一把糖走到鲛人面前。
兰九愣了一下：“你——”
小姑娘盯着鲛人的尾巴看了一会儿，忽然蹲下来用自己稚嫩的小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尾巴，奶声奶气的说：“很漂亮……红色的，很漂亮。”
鲛人听她这么说，放下了警惕，微微摆了一下自己的尾巴。
小姑娘眼睛顿时就亮了，她拍了拍手：“好看！”
鲛人也弯了弯唇。
小姑娘看着鲛人，把自己手里的糖递给了她，“给你，好吃。”
鲛人眸光闪了闪，她想伸手去接，小姑娘的母亲忽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小淑——”
鲛人听到这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自己的手。
鲛人的母亲跑过来抱住小姑娘，看了看鲛人,轻声说：“对不起啊，我没看好孩子，她没弄疼你吧？”
兰九闻言挑了挑眉，没有上前阻止。
鲛人没想到她对自己一点都不抗拒，语气还这么温和，她忙摇了摇头说：“没有，她很可爱。”
母亲抱起小姑娘，笑了笑说：“你是要给这位姐姐糖吃吗？”
小姑娘点点头：“嗯，我喜欢她，她好看。”
小姑娘说话不怎么利索，但感情单纯又真挚，对于被人唾弃的鲛人来说，简直是一剂良药，瞬间抚平了她所有的委屈和怨愤。
“姐姐受伤了，不方便，你把糖喂给她好不好？”
“好。”
小姑娘笨拙的从纸包里拿出两颗糖，送到了鲛人的唇边，鲛人眼含热泪，颤抖着启唇含了进去，甚至不敢碰到小姑娘的手指。
“甜吗？”小姑娘问。
鲛人泣不成声的点点头,眼泪落下就变成了珍珠，鲛人把珍珠都捡起来放到了小姑娘的手里：“礼尚往来,这些给你。”
小姑娘不知道珍珠值钱，只觉得很漂亮，高兴的露出了两个酒窝，“谢谢姐姐！”
姑娘的母亲抱着小女孩道谢，倒没有拒绝。
她转身冲兰九和烛意点点头，就抱着孩子从另一边离开了。
有些话不用说，大家看得分明。
兰九忽然就没了解释的欲望，真正理解的人，不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而改变，不理解的人，即使你现在和他们讲明白了，他们懊悔一时，可下一次有人撺掇，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她走到鲛人面前扶起她：“怎么样，恢复一些了吗？”
鲛人点点头，念起口诀，变回了人身，兰九取出一件衣裳绑在她的腰间，遮住了她的腿，随后揽住她的腰说：“抱紧我。”
鲛人下意识的照做，下一刻兰九唤出剑，带着鲛人上去，御剑飞向了城外。
烛意看了眼道士：“你在这儿反省一会儿吧，等时候到了，自然会解绑。”
随后他也唤出长剑，追随兰九而去。
……
兰九在城外找了一处干净的小溪把鲛人放下来，鲛人一落地就变回原形，纵身跃入了水中。
即使能变成人形，但鲛人到底是水里的生物，还是喜欢水的。
兰九看着她在水里游来游去，没有出声打扰她，自己在一块干燥的大石上坐下，静静的看着。
“之前在守心殿的时候，还说鲛人如何与你无关，但真的见到它们在受难，你心里还是会不好受吧？”
烛意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
兰九沉默了一会儿，才沉重的点点头：“嗯，没见到的时候我觉得我不会心疼他们，毕竟他们和我没什么关系，可亲眼看见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这条鲛人我没见过，也没欺负过我，见到她，我反而想起了当初被千毒老鬼折磨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也总幻想着要是有个人能来救我就好了，不管是谁。”
兰九说话时双手攥的紧紧的，烛意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发生过就是发生过，没法抹去也没法改变。
他伸手揽住兰九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因为你经历过绝望，所以看到别人陷在绝望里，就想伸手拉他们一把对吗？”
兰九轻轻点头：“嗯。”
鲛人游够了，浮出水面，慢慢靠近岸边，仰头看着兰九和烛意：“谢谢两位恩人，若不是你们，我现在怕是已经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兰九从低落的情绪里抽身，轻声问。
鲛人说：“我叫露霜，很多年前就离开了鲛族，一直在外面游荡，直到遇到了王爷，我才跟着他从都城来到这里。”
“难怪我没在南海见过你。”
“南海？”露霜愣了愣，随即惊喜的问：“恩人也是水族吗？”
兰九抿了抿唇说：“我叫兰九。”
露霜反应了一会儿，慢慢瞪大了眼睛：“你是公主殿下？”
兰九欲言又止，但没有否认，她紧紧的盯着露霜，想看看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排斥自己。
然而等了半天，露霜不仅没有因此疏远她，反而越发高兴，“原来是公主殿下，难怪会出手救我。”
兰九愕然：“你……你不会讨厌我的身份吗？”
露霜笑起来很温柔，金色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不会。”
她说的坚定，“谁的错谁来承担，那些与你无关，我们不应该为此耿耿于怀。”
兰九眼神微动，有光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烛意唇角微勾：“你很聪明。”
露霜看着他和兰九如此亲昵，笑着问：“你也是水族吗？”
烛意挑了下眉：“嗯，无名水族，不足挂齿。”
第九十章有缘无分，算了吧
“你和王爷是怎么回事？”兰九小声问。
露霜苦笑一声：“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害王爷，我那么爱他，在知道他重病缠身快不行的时候，我是想把自己的鲛珠给他续命，再放血给他喝的，鲛人一族的能力你也知道，给了他,他肯定可以长命百岁。”
“可你挖了鲛珠的话，你就会死。”兰九皱眉。
“我心甘情愿。”露霜仰起头，眼里泛着水光：“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可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兰九和烛意对视一眼，没说话，等露霜自己说。
“我当时正准备放血,被闯进来给他送药的小丫鬟发现了，然后就请来了一名道士,他来了之后不问青红皂白对我出手,把我打出了原形，王爷醒来看到我的鱼尾，吓得不轻。”
男人当时的眼神，每每回忆起来都让露霜心如刀割。
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我身上的伤就是和道士打斗留下的，王爷被道士说服，默认了道士说要把我烧死的他提议，亲眼看着我被道士带走，在被关起来的时候，我还奢望着王爷会忽然记起我的好，来救我回去，可一直等到被送到木堆上，我都没等到他。”
“他不信我,也不爱我，我懂了。”
露霜缓缓的吐出郁气,对着兰九说：“还是要谢谢公主出手相助，日后公主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
“嗯，你要回南海了吗？”
兰九不在乎她报不报答，她只是顺手为之。
“南海……回不去了，我或许会随便找个水域过一辈子，也可能化作人形继续游历，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说着，露霜从自己的尾巴上拔下最漂亮的一片，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滴血，等到血珠被吸收，再把鳞片双手高举递给兰九：“日后公主若是找我，就吹响这片鳞，只要我活着，一定会尽快赶到公主身边的。”
兰九珍重的接过收到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我会好好保管的。”
露霜莞尔一笑：“嗯。”
“你不打算再回去看王爷一眼和他说清楚？”
露霜面色暗淡下去：“就这样吧，这么多年一直是我跟着他四处跑，他对我可能习惯大于喜欢，没了我应该也没什么不一样，何况也不信我,能抛弃我一次，就能抛弃我第二次，我不觉得我还能如此幸运遇到公主。”
兰九沉默着站了起来,点点头。
烛意说：“你怎么选择都是随你，日后祝你再遇良人，我们也要走了，保重。”
露霜冲他们躬身：“保重。”
……
离开小溪后，兰九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烛意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兰九折了枝柳条在手里把玩，“我觉得感情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有人会无缘无故恨你，也有人会无缘无故爱你，爱的时候轰轰烈烈，但说放下好像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恨也一样。”
“人心复杂，你现在看到的也只是一面而已，等你见的多了，或许还会有不一样的感受。”烛意背着手往前走，“我们还回那个小镇吗？还是换个地方？”
“回去，我想去看看那位王爷，我想知道他了解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好，那就回去。”
……
王爷叫陆行，是皇上最不受宠的一个皇子，及冠后就封王赶到了封地上，好在他没什么野心，就喜欢游山玩水，在钱这方面皇上也不会亏待他，他日子过得倒是比其他皇子还潇洒的多。
可惜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他天生体弱，一年有大半时间缠绵病榻，最近这半年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兰九和烛意落在他的院子里，还没到卧房，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兰九循着声音找过去，在主卧前顿住了脚。
“王爷，你得喝药才好得快啊！”
“露……鲛人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就晦气，本来大师都要烧死她了，可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两个修为极高的人，把她救走了。”
“救走了？算了……”
王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和怅然，兰九不明白他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烛意在边上倒是听得分明，这人对鲛人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反之，可能还挺深，就是比不过自己的命罢了。
“进去吗？”烛意抬起手。
兰九点点头，烛意立刻推开门。
开门的动静惊到了房间里的人，一个女子从床边猛地站了起来：“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兰九打量她几眼，女子长得挺年轻，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眉眼昳丽，但和露霜比还是差了些。
“你是谁？”
女子微微扬起了自己的下巴：“我是王爷的侧妃。”
兰九闻言看向了靠在床头的王爷，王爷正准备说话，先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病容憔悴。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兰九盯着王爷看了一会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王爷愕然的看着她，显然没明白。
侧妃皱了皱眉：“这里是王府，谁准许你们进来的，出去？！”
兰九没理她，抬手一道灵力缠在侧妃身上把她推出了门，随后手一扬，门就从里面关上了。
侧妃：“……”
她看着院里高大的梨树愣了好一会儿，她是怎么出来的？
“开门！”她反应过来有些恼，伸手去拉门，结果怎么拉都拉不动。
兰九没理她，径直走到了床前，端起床头柜上的药碗闻了闻，随后捻了一点药渣闻了闻，“你中毒了。”
“什么？”王爷一愣，随即皱起了眉：“怎么……咳咳咳……怎么可能？”
烛意走到兰九身边，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兰九拿帕子擦了擦手，没什么起伏的说：“从千毒老鬼那学的，他总拿我试药，时间长了，有毒还是没毒我轻易便能分辨，即使是一些稀有的毒也能尝出来。”
烛意语塞，抿紧了唇，他就不该问。
“你不信可以找人去查查，这不是什么罕见的毒，只是剂量很少，不容易发现，常年服用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最后气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