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初春新绿
初春，万物复苏，鹿南公寓的那片小林已经长出了嫩绿的新芽，林间又有了跳跃的生命，鸟儿们也愉快地筑起了新巢。
从收到阪商大学的通知书后算起，吴雨秋回到自己的那座小公寓里，已将近有了1个月的时间，进行他所谓的“闭关学习”。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除了在鹿南公寓和杨未然一起吃饭，剩下的时间，几乎全部用于回到自己的那间小黑屋里“闭关”，这段期间，他连读了十一本经营管理类图书，读的最多的是他相对喜欢的市场营销类图书。
同时他也几乎将“小春留学网”的所有关于京安大学的考研贴子都读完了，掌握了一些前辈或是同龄人提供的间接经验，除此之外，他也帮着杨未然一同撰写研究计划书，往来于尾田先生与杨未然之间，提出尽可能直接有效的考研建议给她。
看着吴雨秋那么拼命，朝着新的目标挑战，杨未然当然也没有懈怠，她除了积极地听取尾田先生和吴雨秋的建议，还特意拜访了新山大学去年年末新上任的，在学生群体间非常受欢迎的经济学教授佐藤先生。
佐藤先生，刚好毕业于知命馆大学经济学研究科，高高的个子，消瘦的身材，外出授课时，头上总喜欢戴一顶礼帽，走起路来很是绅士，脸上常常洋溢着亲和而又帅气的微笑，双眼皮下同时映出一双明眸俊眼，让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迷人。
他开设的“双语经济学”课程，在新山大学学生群体里，异常受欢迎，尤其是在年轻的女学生群体里，几乎成了每天必谈的话题人物。
所以当佐藤教授在每堂课的课后，戴好他的礼帽，迈着悠闲的步伐，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没等他把脑袋上的礼貌摘下，挂在他的书房旁的一处衣帽钩上，一连串的女学生们便蜂拥而来，向他讨教课上，甚至是课前就准备好的一些问题，有的问题，学生们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佐藤先生倒也足够有耐心，一一予以详细的解答，仿佛针对每道问题，都是他第一次给予相应的讲解似的。
女学生们听见俊朗而又绅士的佐藤先生为她们讲解，自然心情都很愉悦，学起来也很快，当然也不排除部分女学生，故意说自己没有听懂，让他将原本10分钟就可以讲懂的题目，硬生生地延长到了半个小时，甚至更久。
所以，每次杨未然去请教佐藤先生问题时，都必须提前预约，或是没有收到佐藤先生发来的预约成功的回信时，便去先生的门口等待，有时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或许是因为等待的时间足够久，所以先生相应的讲解，显得更加珍贵，每次杨未然回来的时候，都能够在她的笔记本上，留下四、五页的建议笔记。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的考研笔记上的字数及页数，与日俱增，渐渐地整个笔记本上被记录的满满的了，在这个笔记本里，她记录的笔迹也极为工整，而且记录的内容不光涉及考研的专业知识点，更多的是研究计划书的修改与完善要点，以及来自知命馆大学的大前辈佐藤先生的备考建议。
吴雨秋和杨未然常常互相利用在鹿南公寓一起吃饭的时间，一边吃饭，一边探讨着考研的技巧，有时两人探讨的激烈，甚至需要将变凉的饭菜，用微波炉进行二次加热，然后再吃。
这次，两人吸收了吴雨秋先前报考阪商大学的失败经验，为了降低考研导师的心理期待，他们都不再费心思去联系自己的意向导师，而是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专业知识的学习与消化上，事实证明他们的备考方法是有效的。
待到鹿南公寓前的那片小林上的新绿，都伸长了腰身，开始长出一片片绿叶的时节，两人都有了充分的知识储备，而且这次两人的研究计划书，不再是冗长的、几乎涵盖所有的，甚至可以充当毕业论文的，近50页的“大而全”的研究计划书了。
而是有针对性的，更加具有专业知识储备的，并具备相应的研究空间的“精品”研究计划书，更加巧合的是，当京安大学和知命馆大学公布了考试的具体日程安排，两人的考试时间刚好是同一天，一个在京都，一个在京都的周边城市-滋贺，所以这次他们不再是一个人独自前往考场，而是两人一同前往。
或许正应了那句老话“当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时候，事情往往是可以成功的！”，果不其然，这次两人的考试，虽然同样是分为上午的专业考试和下午的研究计划书答辩两场，也同样是没有和日本考生有任何优待或是区分，两人发挥的却异常的好，从容淡定，对答如流，特别是在下午场，针对导师的专业提问，两人表现的尤为突出。
一周后，在新山大学的樱花树上开始冒出花骨朵的时候，他们先后收到了来自“京安大学”和“知命馆大学”的真正意义上的“合格通知书”，我们一起来看看这次吴雨秋通知书上的内容：
吴雨秋敬启
非常感谢贵殿参加京安大学国际工商管理硕士（mba）的考试，经过严格的考核与筛选，我们非常荣幸地通知您：京安大学经营管理大学院拟录取您为我校mba专业学生，录取结果同步在学校官网公示。
请您准备好相关通知材料的回寄，于2010年3月29日（周一）进行新生报到！
京安大学经营管理大学院拝見
吴雨秋将信纸折叠好，塞进信封里，这次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合格通知书”，他笑了，笑的很开心，因为这次拿到“合格通知书”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杨未然脸上的笑和他保持一致，两人相约着在新山大学的樱花大道上，对着含苞待放的樱花，彼此举着对方的“合格通知书”，留下了他们一起奋斗过的一枚“合照”。
同时，这也是新山大学建校以来，第一个考取“京安大学”和第一个考取“知命馆大学”的老师眼里的两位“优秀学生”，合照上，尾田先生和佐藤先生站在他们得意的学生身后，笑的更加开心。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生日快乐
夜晚，吴雨秋和杨未然一起走在新山大学的樱花大道上，去赶开往鹿南公寓的校车，樱花树上的几株樱花已经悄然开放，樱花的香味，樱花树的新绿味，初春的泥土味，混杂在空气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
吴雨秋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未然，你闻这樱花多香啊！”
“是啊，估计是已经盛开了一些了，我们明天可以来赏花！”
杨未然也学着吴雨秋的样子，她凑近他的身旁，抬头对着树上樱花的方向，吸了满满一口气，她如此用力，都可以听见气息倒流进她鼻腔里的声音。
“真香！不光有樱花的味道，还有这泥土的芬芳！”
杨未然的脸颊微微泛红，嘴角微微地上扬，笑着的酒窝，慢慢地呈现在她的脸上。
“未然，今天是几号呢？”
吴雨秋扭过头来，对着杨未然很是突兀地问道，似乎将正沉浸在这樱花或是泥土的芬芳味里的杨未然，给拉了回来。
“啊？哈哈，这几天都太忙了，就准备考研，考研，满脑子考研，要么就是通知书，通知书，连做梦都是这两样，咱连时间都不记得了，等等我看看哈！”
说着杨未然把吴雨秋牵着她的右手挪开，在自己的挎包里找起手机来。
吴雨秋的脸上，似乎略显不悦。
“未然，你都不记得今天是几号了吗？真是的！”
他学着杨未然的口吻，叹了一口气。
“啊？嘿嘿，确实最近太忙了，今天是星期几来着？明天是2月……”
“啊！明天是2月14日哎！”
“想起来了？明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咧！”
吴雨秋得意的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永远都像个孩子，笑容里又带着几分欣慰。
“是啊，是你的生日呢！抱歉最近是太忙了，咱快点走，回去我就给你做长寿面，嘿嘿嘿……，你这个生日真是好，又是你的生日，又是情人节，又刚好明天是周日，咱两都没有课！还有咱两都拿到了真正的合格通知书...，今晚咱吃长寿面，给你祈福，明早我就去给你买个大蛋糕，嘿嘿嘿...”
杨未然开心地说着，话也多了起来，一边说，一边笑，甚至渐渐地跳着走起路来，她说话的声音像一只百灵鸟，时不时又停下来，笑着回头看着吴雨秋。
“快点啊！雨秋，走快点，早点回去，还得做面呢，虽然我不太会做面，还好家里还有两袋乌冬面条呢，嘿嘿嘿！”
“好嘞，走，回家！”
吴雨秋不再看着杨未然跳跃的背影，偷着笑。他往前快跑了几步，赶上了杨未然的步伐，两人穿过樱花大道，搭上了开往鹿南公寓的校车，他们坐在校车的最后一排，彼此靠的很近。
车窗外的松永，此刻显得更为宁静，夜里的松永总是最美的，而春日里的松永，则显得更为迷人，星空夺目，鸟虫欢腾，倘若深深地吸口气，总是沁人心脾，心旷神怡。
杨未然看见吴雨秋陶醉在这窗外的夜色中，并没有去用言语打扰他，她把两人的合格通知书，往包里更深处塞了塞，又悄悄地掏出手机，用手捂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着几行信息：
“雨秋，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为你祈福，感谢你的陪伴，让我不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感谢你的陪伴，让我在异国他乡不那么想家，祝你生日快乐，合格快乐，也期待我们在京都还能这样，彼此相偎，互相鼓励，举案齐眉，生日快乐！--爱你的未然。”
她抬眼，悄悄地，深情地看了吴雨秋一眼；他依旧扭着头，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她见吴雨秋并没有察觉自己在给他写短信，便放下心来，将捂着屏幕的手挪开，接着轻轻地将身体扭向校车过道的一边，又轻轻地点了“发送”的按钮，当她听见吴雨秋的手机发出了振动的响声，便不由地嘿嘿笑了起来。
“你笑啥呢？未然？”
“没啥咧，快看手机！”，杨未然调皮地笑着，调皮中又带有几分羞涩。
吴雨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刚才似乎是振动了几下，他把手机掏出来，看见了屏幕上的短信提示，把信息打开，也嘿嘿地笑了起来。
“谢谢你未然！”
“嗯！”
杨未然的这一声“嗯”，说的很用力，话语里听起来全是满足，又透着些许感动。
下了校车后，吴雨秋先取到了自行车，在自行车场出口等着杨未然。
他等了许久，不见她出来，便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进去找她。
“未然，你干嘛呢？是找不到自行车了吗？”
“嗯，忘记停在哪里了，天这么黑，路灯又浅，车又看起来都一个样儿，难找呢！”
“那别找了，我带你回去吧！”
“不好吧，万一有警察，你又不是不知道日本的警察是不让夜里骑自行车带人的。”
杨未然嘟哝着嘴，接着在一排排整齐而又模糊的自行车群里，找着她的车子。
“放哪里了呢？真是的！哎，一忙起来，我这脑子就不好使了……”
“别找了，我带你回去!”
“可是……”
“没事儿的！走吧！“
吴雨秋拉着杨未然，让她坐在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杨未然双手紧紧抱着吴雨秋的后背，两人沿着鹿南公寓的小路，欢乐地骑行着。
“雨秋，你停一下，你看那里！有秋千耶！”
“这么晚了，别玩秋千了，回家吧！”
“不嘛，要玩一会儿荡秋千，再回去！”
“那好吧，好！”
暖黄色的灯光下，两处精致的秋千，停在路边的一处露天的开放公园里，显得格外显眼。微微的几处春风飘来，轻轻地掠动着杨未然的长发，吴雨秋将白色的自行车停在路边，刚转过身来，发现杨未然早已率先朝秋千的方向跑了去。
吴雨秋跟着杨未然的脚步进了公园，杨未然坐在秋千上，自己尝试着让秋千荡漾起来，秋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起初荡漾的有些缓慢，稍后赶来的吴雨秋从背后推着她，她这才高高地荡起，又缓缓地回来，两人的欢笑声，在这座夜晚的公园里，清澈地回荡着，显得很是欢愉。
第二百四十四章 学费问题
吴雨秋生日的这一天，不大的一张方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菜肴，杨未然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她那美厨娘的围裙又派上了用场。
“未然，需要我帮忙打个下手吗？”
吴雨秋放下手里的夏目漱石的那本厚厚的《我是猫》，拉开屏风，屏风外的油烟迎面扑来。
“呀，赶紧把屏风合上，外面油烟大，跑里屋去，不好出去，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用你瞎忙活，就都交给我就成！”，杨未然扭过头来，得意地朝吴雨秋挤了一个眼神儿，说道。
吴雨秋连忙把屏风快速合上，走到厨房里的一处方桌前，他看着满满一方桌大盘、小碗，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没能帮上忙，一大桌子菜，全是杨未然一个人做的。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随口找了那么一句话语。
“这么多菜啊！少做几个吃就好，要不把杰明他们叫过来，一起？……”
“不，今天就咱两人，不叫别人了，今天可也是情人节呢，叫上别人算怎么一回事儿？”
杨未然嘴里嘟哝着，手里来回翻动着炒菜铲子。
“哦，那也是！那你给我派点活儿呗？有啥能帮忙的吗？不然看着你一个人瞎忙活，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用你！你到屋里接着看小说吧，难得咱就清闲这一两天，过几天我打工的地方就又要忙了，店长就给我两天假期，干完这个月，咱就准备一起去京都了呢，得好好再攒点学费呢！”
“哦，那我待会儿负责洗锅和刷盘子！”
“好的呢，嘿嘿嘿。”
“对了，雨秋，你的学费怎么样，攒的够吗？”
“我的还行，目前是有46万日元（按2010年汇率折合人民币3万2千rmb）了，基本够第一年的学费了吧。”
“哦，这么多，那还不错呢！不过你打工的时间比我久些，我今早去看了下存折也攒了29万日元（按2010年汇率折合人民币2万1千rmb）了，不过像去京都那样的大城市，估计得费些钱！我听说那边房租一个月都得3-5万日元（按2010年汇率折合人民币2100-3500rmb）呢！”
“是啊，不过到时候，我们去了京都也还可以继续做兼职，勤工俭学的！”
“你上的京安大学是国立大学，收费还可以我看了下一学期是28万日元（按2010年汇率折合人民币19600rmb），一年是52万，我的这个知命馆大学一学期就56万日元呢（（按2010年汇率折合人民币39000rmb），一年就要112万日元！”
“是啊，没考上发愁，这回咱考上了也犯愁，学费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听说研究生上课的时间相对较少，到时候等我去京都，我可以多做些兼职分担一下。”
“没事儿，我昨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爸爸说他厂子里现在效益不错，可以给我邮寄过10万rmb过来，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大压力了，你也别有太大压力，你那边到时候不够的话，我可以挪一部分给你！”
杨未然停下了手里的炒菜铲子，说话的样子很认真。
“不用！不用！还是谢谢你未然，我可以解决的，而且我看过京安大学的mba和很多企业有校企合作项目，所以有各种类型的奖学金可以申请，加上我做兼职的钱，应该两年没问题的！”
“嗯，我知道，但是你也别太辛苦了。”
“不会，不会！”
吴雨秋心里知道自己家庭的经济实力，内心早已独立的他，不愿再张口和家里要钱，除了刚来日本的那年，常开慧偷偷塞给他行李箱大衣口袋里的3万块钱，这几年的海外留学，他基本没有再和家里张口要过钱，何况家里还有个弟弟需要各种开支，所以他只能靠自己尽可能的去解决学费问题。
“对了，你没和家里打个电话，报告下好消息吗？”
杨未然把锅里炒好的有一个菜，端在盘子里，放在桌子上说道。
“嗯，待会儿吧，等有空我再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下，咱先吃饭吧，下午的吧！”，吴雨秋推托道。
“没事儿，我还有最后一个汤要做呢，估计也得会儿时间，你先去打电话吧，也让家里高兴高兴，京安大学可不是谁都能上的，那要是在国内都和清华北大一个级别呢！应该让家里高兴高兴！”
“嗯，那好吧，我去打一个给家里！那辛苦你了，未然。”
“看你，客气什么呢，就不是炒几个菜吗，这种事儿，我们女孩子最拿手，不辛苦，嘿嘿嘿，快去吧！”
杨未然推着吴雨秋的后背，把他送进了屏风另一边的里屋里，自己又回到厨房忙碌了起来。
里屋里，吴雨秋手里拿着电话，迟疑了一会儿，拨通了家里去年才刚装上的固定电话，电话的另一端一连“嘟…嘟…嘟…”响了五、六声，才被接听了起来。
“喂，你好，请问是哪里？”
常开慧看见来电显示是一行奇怪的乱码数字，也迟疑了一会儿，才接了起来。
“妈，是我！”
“哦，雨秋啊，这次来电显示怎么不是日本的区号，怎么是乱了码的？”
常开慧只记住半年前吴雨秋打来电话时的来电号码，开头是0081的就是日本的区号，这次乱码的来电，让她有些陌生。
“妈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就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可能我还是不太会播国际长途，都是忙音，也都是日本话，妈听不懂，也没能联系上你……”
“那估计是线路的问题吧，回头您去营业厅，找个修理人员给看看再，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什么好消息啊？”
“我这次考上京安大学的研究生了，是去读mba！”
“mba？妈不懂，你上次不是说马上就要毕业了吗？怎么又要考大学了？”
“嗯，本科生毕业了，这次是去读研究生！硕士！工商管理硕士！”
“那太好了！你学费够吗？妈明天去银行给你汇点钱过去？”
“嗯，够的，我自己做兼职攒了一些钱，够第一年的学费的，而且等去了京都也还能再做兼职的，您就别担心了！”
“哦，你是妈的好儿子，不过别太辛苦了，我明天给你去汇点钱过去！你的地址还是先前的那个地址吧?”
“不用！放心吧，学费够的妈！您千万别给我汇钱哈，我这边马上也搬家去京都了，换了地址了，您汇了我也收不到，我还有点事儿，我先挂了哈……”
吴雨秋担心常开慧惦念他学费的问题，他随意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连忙把电话挂了。
他的电话挂的很是唐突，竟然没有给电话另一头的常开慧对他说个“生日快乐”的时间，因为他不想让家里再担心他的“学费问题”。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男子主义
“雨秋，怎么这么快就打完了？”
正在厨房里做最后一道菜的杨未然，听见里屋的吴雨秋和家里的电话打了不到2分钟，朝他问道，锅里冒着热气。
“哦，电话快没费了，之前充的skype点卡马上就用完了！
吴雨秋朝屋外应声道，他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拉开屏风走了出来。
“我的电脑侧包还有一张，是新的skype电话点卡可以用的，难得给家里打个电话，多说会儿呗!”
“没事儿，说完了，也没那么多话说。”
“哦，那阿姨知道你考上，开心吧？”
“嗯，开心！”
“她没说要给你汇点学费吗？”
“未然，锅里溢出来了，快端起来，我来端……”
吴雨秋看见煤气灶上的锅里，“咕嘟，咕嘟”地往外溢水，连忙过去把锅端了起来，也借机把话题躲开，似乎一提到学费，他心里就会莫名的紧张。
“抱歉，抱歉，刚才可能火开的太大了，汤也好了，咱的菜齐备了，准备开吃！”
杨未然见他故意避开话题，便也不再去追问，她拿过两只碗来，各从锅里舀了两碗汤，放在摆满菜肴的方桌两边，然后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又睁开，微微笑着，像是许了个愿一样。
“开动了！雨秋，你多吃点！”，杨未然热情地叮嘱道。
“未然，我们分手吧！”，吴雨秋很是唐突地嘟哝道。
“啊？你瞎说什么呢？怎么了？你莫非是嫌弃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杨未然满脸的诧异。
“你很好！我家里经济情况不太好，等去了京都，又得像现在这样自己攒学费，又是天天打工、学习，估计没有多少时间陪你，到时候，你肯定会怪我的……”
吴雨秋咬着嘴唇，很是无厘头地说。
“怎么会呢！？我又不会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何况现在咱都是学生，你家里条件不好，又不代表你将来的经济条件不好，放心吧，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别瞎想了！”
杨未然咯咯地笑起来，她明白吴雨秋心里的想法，也知道他不会表达，所以经常会有突然的自我，而现在的她早已习惯了他的表达方式。
“那你还会跟着我受苦的！”
“哈哈哈，和你待在一起挺好的，哪里有什么受苦一说？”
“我是说，到了京都你还得打工，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我心疼你！但我现在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家里本来就拮据，我是实在没办法开口和家里去要学费，我都22岁的人了！”
吴雨秋的话说的很是直白，话语里越说也越带上了几分悲情的色彩，从他的身后，甚至扩散到整个屋里，都开始弥漫起了一阵压抑的情绪。
“雨秋！别瞎说了，没有的事情！我家里虽然现在相对经济条件好些，可是父亲也都是吃了一辈子苦，开厂子赚的钱，虽然他给我汇过来10万块，但我知道那是他平时省出来的，谁赚钱也不是躺在那里赚的，除非是去投机倒把，你说对不对？”
“嗯，对！”
吴雨秋觉得杨未然说的似乎有些道理，轻轻地点头。
“而且，我认识的吴雨秋，可是没有大男子主义倾向的，你能打工，你能勤工俭学，我也能！什么女孩子家的？这三年咱不也是边打工，边读书，还都考上很理想的研究生学校了吗？所以不用担心！”
杨未然见吴雨秋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情绪，有所收敛，便进一步开导般地说，她的话说的很慢，听起来很是在理。
“未然，你说的很对！是我瞎想了，抱歉！”
“哈哈哈，抱啥歉呢？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前在清水师范大学的时候也和我说过，我记得的，你18岁后就不打算再多花家里的钱了，但是有时候也别太着急，我们读完书，一定可以找份好工作的，到时候咱两一起赚钱，一起分担，一起奋斗！”
“嗯，一起奋斗，谢谢你未然，让你跟着我吃苦，先前说好的，等我攒了钱，给你买化妆品，这个给你！”
吴雨秋转过身去，从不知何时已经藏在桌底的，一处包装的精致的盒子里，取出来一个紫色瓶子，是他买给杨未然的润肤霜，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女生买化妆品，脸上带有几分羞涩。
“谢谢你雨秋，我皮肤好，用不着化妆品的，这个资生堂的高端系列，我知道很贵的，不适合咱学生群体使用，你明天把它退了吧，不用乱花钱的，雨秋！留着等咱去京都，读书花费还是很大的！”
“一码归一码嘛，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就应该送点什么给你的，又没什么好准备的，这个我老早就查了很好用的，用了皮肤会更好的，而且他们的广告语做的也很棒！”
“是吗？他们的广告语是什么呢？”
“女性就应该漂亮！”
吴雨秋用很浑厚的嗓音说，听起来很是赞同这个广告语，更像是在称赞眼前的杨未然，杨未然听见他这样说，咯咯地笑了起来。
“可是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给你呢！”
杨未然手里拿着那瓶润肤霜，迟疑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儿！男孩子不需要礼物，需要礼物的是女孩子！”
“你看你！又开始大男子主义了，嘿嘿嘿...，那这样！我先收下你的礼物，等明天我再去挑一份礼物回你？你看怎么样?...”
“不用，你这一大桌子给我做的菜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那我不要了，你还是明天把它退了吧！”
杨未然假装生气，眉头微微皱起来，把手里的那瓶润肤霜递向了吴雨秋。
“好的，好的，那你好好收着，回头你再还我礼物！”，吴雨秋调皮地坏笑着说。
“嗯！这还差不多，赶紧吃饭！多吃点，这个给你！”
杨未然把润肤霜收了起来，夹了一筷子菜到吴雨秋的碗里。
“对了，未然，你刚才许了个什么愿呢？”
“不告诉你呢，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两人围着一桌子菜，彼此咯咯地笑着，屋里弥漫着欢乐的情绪。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书里的樱花
新山大学的广场上，人头攒动，每当在这樱花初开的时刻，周边的居民和大学里的学子们，就会自然聚集在一起，聚集在一株株嫩粉色，或是淡紫色的樱花树下，赏花。
在日本，赏花的旺季，通常为4月，而在新山大学的樱花的初开时刻，有时候会提前到3月，而今年的樱花，在3月已经接近满开，从樱花树下散落的樱花瓣儿上，早已挤满了人们的脚步，但那脚步虽显得拥挤，却又不那么喧闹。
人们各自有序地，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自己寻那么一片空地，把随身带来的一块桌布，铺在微微发暖的，带有樱花瓣儿的地面上，惬意地坐在上面，三五成群，随意地品一口摆在桌布上的小点心，时不时伸出手去，捧一把从樱花树上飘落下来的花瓣，将那掌心里的花瓣儿，挪到鼻尖，轻轻地嗅一嗅，深深地吸一口气，花瓣儿里的清香，加倍般地飘进鼻孔里，让人流连忘返。
这一天，杨未然早早地醒来，他轻轻地推一推身旁的吴雨秋，提醒他要早点来新山大学，就她们两个人，一起去找了一片他们认为最好的地段，杨未然也特意提前买了一块带有樱花图案的桌布，这块桌布足够大，接近一米半的长，两米宽，她轻轻而又舒展地将它铺开，再从吴雨秋的背包里，把杨未然提前啊准备好的几块三明治和点心掏出来，两人坐在桌布上，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暖暖的。
“雨秋，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早点来有好处吧！”
“是呢，不然要是这个点来，连最外面的空地都被人家抢占去了，咱这块刚好能照到太阳，旁边还有湖水呢。”
“嘿嘿嘿，你可能都不记得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很亲切？”
“亲切？”
“嗯，这个地方是我们07年刚来日本的时候，在新山大学里赏花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你忘了？”
“哦，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湖里还有一对天鹅，几只野鸭，还有…还有…一群可爱的锦鲤…”
吴雨秋望着此刻静静的湖面，一边回忆着三年前的这片湖面，一边在湖面上搜寻着他记忆里的，那些可爱的湖面上的精灵。
“他们都去哪里了呢，那天鹅，野鸭，或是锦鲤们都去了哪里了呢？怎么一只都没有？”
“还不到季节呢？”
“不到季节？”
“嗯，你忘了今年的樱花比去年整整早开了一个月，天鹅，野鸭，锦鲤们都还没有回来呢。”
“哦哦，天鹅，野鸭没有回来可以理解，锦鲤们至少应该重新被投放回来了吧？”
“哈哈哈，大概是咱学校的饲养员们怕锦鲤们孤单，所以在等天鹅，野鸭们飞回来，一并再把那些可爱的锦鲤们，放回来吧。”
“那多没劲呢，那这飘落下来的樱花，没了锦鲤们的陪伴，不也显得孤独吗？”
“樱花们不怕，樱花们有春风和阳光陪伴着他们，就很满足了。”
杨未然咯咯地笑着，她从阵阵微风中，抓到了几片散落下的樱花，挪到鼻尖，轻轻地嗅了一口，脸颊上微微泛红。
“雨秋，你闻闻，这樱花的香，是不是带有春天和阳光的味道？”
“嗯，你拿近一些，让我闻闻看…，没有啊，就是樱花自己的味道…，不过也很香。”
吴雨秋坏笑着回应道，他也学着杨未然的样子，在微风里抓了几片樱花瓣儿。
“未然，我想把这几片樱花寄回给家里，让家里人也闻闻这清香，我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个同桌，他的亲戚给他写信的同时，在信封里给他寄回去几片樱花，你可不知道当时他嘚瑟的那个样子，那几片樱花整整在全班同学面前被一一传了个遍，仿佛是什么宝贝似的，你说好不好笑。”
“哈哈哈，可以呀，我觉的可以，我也要寄回去几片，给家里，我倒不图个嘚瑟，我图个家里人也能看看这里的樱花，至少能真切地接触到我们现在正在看到的这美丽的樱花。”
杨未然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装手机的花色布袋，把手里的几片樱花，试着整理，从中挑了几片完整的，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又将那布袋轻轻地折叠起来，缓缓地收进包里，担心稍微用力些，便让这些娇滴滴的樱花瓣儿，变得不那么完整。
“未然，这樱花瓣儿，可娇贵的很！你不能用布袋来装他们，等回去都变成樱花散了，你以为你是林妹妹呢，林黛玉葬花才用花布袋装花呢，得这样来……”
吴雨秋看着杨未然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她可爱，又觉得那花瓣可怜，微微地笑着说。
“这样不行吗？要哪样呢？”，杨未然捂着自己身边包里的樱花花瓣，抬起头来，好奇地望着吴雨秋。
只见吴雨秋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他这几天正在读的那本夏目漱石的《我是猫》，他从这本小说的中间翻开，在飘散到桌布上，选了几朵完整的樱花瓣，将花蕊朝上，轻轻地，将它们一一整齐地排列开来，然后将那书又缓缓地合起来。
“我明白了，雨秋，你是说要把这散落的花瓣，做成标本，带回去吗？”
“嗯，不过倒也不是标本，等它们干了，就是樱花瓣儿最自然的样子，而且书里藏着的樱花，不会那么轻易地凋谢掉，大概是书里的樱花，才能够永存下来吧。”
“书里的樱花，才能够永存下来？”
“嗯，今年的樱花虽然提前在三月里盛开，不过两天后，五天后，一周后，这些樱花还不是会枯萎，会凋零嘛，而书里的樱花，才会得到永生，不会开放的那么短暂！”
吴雨秋将《我是猫》这本书，轻轻地放回到背包里，在散落着樱花瓣儿的桌布上，拿起一块点心，缓缓地塞进嘴里，慢慢地品尝起来，树上的樱花，在微微的春风里，一片一片，悠悠地飘落下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多排一些
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的时节，对于大四的学生来讲，多数是奢侈的。
学校里的课程都已经结束了，只差递交一份看似包装精美的论文，等着参加毕业典礼了。
这段时间，突然的清净或是不再那么忙碌，反而让吴雨秋有些不习惯，有时候甚至会产生某种莫名的厌恶感，想想自己写了50多页的研究计划书，却要受制于论文的字数，再次缩减为十几页的所谓的精华，他不免有些厌倦了。
他厌倦这种所谓的不知要拿给谁去读的，为了拿到毕业证书，而东拼西凑，用各种材料堆积成的文章。
“未然，这破论文，真是烦人！为什么非要有那么多破要求，字体啊，格式啊，段落啊，排版啊，参考文献的出处啊，这是写文章呢？还是作秀呢？咋这么多破事儿呢，真是烦死了！”
终于他忍不住抱怨起来，他把手里的电脑屏幕用力合上，转过身来去看坐在另一边，倒是显得文静，一丝不苟，颇为淡定的杨未然，有些愤愤地说。
“啊？雨秋，你怎么了？不是你的论文尾田先生说写的很不错嘛，你稍微改改格式，改改字体，缩减下字数，按照学校给的模板刷一遍不就完了吗？别着急！我论文才工整地刷了半篇格式，还没有全弄完呢，老实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写论文的结论，总觉得现在的格式不太好，但又不知道怎么去改，要不你帮我看看？不过我倒是不着急，因为毕竟咱都考上研究生了，论文就是个形式，你也别太担心啊，雨秋……”
这次倒是杨未然主动来安慰起了吴雨秋来，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谁说我担心论文了，我是觉得这种应付差事般的感觉，形式主义般的感觉，真的没什么用！你先别和我说话，我先自己静静！”
“哦，好吧，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吧，难得有这空闲的时候，每天看你跟个陀螺似的，也挺心疼你的！”
吴雨秋不再说什么，他拉开屏风，在里屋的一处角落里，倚着墙半坐着，手里随意捧起那篇读了对一半的，还剩一个结尾的小说，胡乱地翻阅起来，看了一个多小时，突然觉得这小说也不如先前那般好看。
“未然，你说，咱们如果去了京都，接着读研，会不会一样这么无趣？”
“无趣？怎么会无趣呢，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哪里好？打工，读书，写报告，打工，读书，打工，读书，等着毕业？有趣吗？”
“呃……，也不是这样了，我听说京都那边是大城市，而且是有名的旅游胜地，倒时候我们可以一有时间，就出去走走，那边一定很漂亮的，别瞎想了，睡会儿吧，估计最近你是太累了！”
杨未然在自己笔记本上的键盘上，敲了几下，看着还有半篇没有整理好格式的论文，思绪还来不及从论文里转移出来，她越发有些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吴雨秋了，只能试着去说些鼓励的话，脸上有了几分不悦，却又忍着把情绪隐藏起来。
“嗯，我也不是累，未然，就是觉得最近没什么事儿干，有些憋闷，想要找点事情做，又没有什么能做的，干脆，这段时间确实也比较充裕，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呢，我再去找一份兼职，赚些钱，怎么样？”
想到这里，吴雨秋的脸上，开始洋溢出那么一点“乐趣”来。
“呦，这样啊，那你如果觉得论文没问题了，又闲得慌，可以去打工，不过现在找一份只做一个月的，没那么容易吧，而且现在又是毕业季，咱松永这个小地方，能吸收多少劳动力呢？我估计你不好找，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和渡边店长说说，可以帮你多排些上班的时间，不过我觉得你难得有时间休息，就休息休息也挺好的，别让自己那么累！”
“嗯嗯，我知道了，今晚上班的时候，我和店长说说，让他多给我排些时间，都在那里工作了快三年了，虽然是兼职，但毕竟也算老员工了，应该没问题！”
吴雨秋只听进去杨未然的前半句话，接着翻阅起手里小说的结尾部分，他的身体不再半倚在墙上，而是坐的稍微笔直了一些。
果然晚上待他下了工，便跑去和渡边店长悄声说：“店长，我最近学校毕业季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论文我早就写好了，现在时间比较充裕，您多帮忙安排些时间，我想多赚点钱，去了京都，学费，生活费都会多一些，您看可以吗？”
“吴桑，你要去京都了？是去读研吗？”
“嗯，是的，去京都！”
“那不错的，去哪所大学呢？”
“京安大学”
“啊？你是说京安大学吗？太了不起了！京安大学可是在日本数一数二的一流大学，那可是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学校，恭喜你，吴桑！没问题的，倒时候我排工的时候，会帮你多加些时间的！”
渡边店长原本平静的表情上，突然多了几分惊讶，又慢慢演变成某种羡慕的表情，突然对眼前的这位临时工异常的热情起来。
“嗯，谢谢渡边店长！”
面对渡边店长难得的热情与爽快，吴雨秋有些不适应，但心里却开心得很，连忙道了声谢。
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在别人眼里一所知名大学的分量，而在他看来，考取京安大学只是想证明自己能考的上，洗刷来自别人眼里对“三流大学”的歧视，但他的确没有想到如今他马上要去读“一流大学”，能给他带来什么，或是能让他感受到有什么不同。
而着却又激起了他的好奇，也开始有了些许的期待，他翻阅着手机里前些天京安大学学生处，提前拉他进入的“2010京安大学mba群”里”，看着里面不时往外跳出来的信息。
这个群前几天刚加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消息，现在满屏幕的消息，让他感觉有些木讷。
吴雨秋连忙将群里的消息提示音，设置为静音状态，他右手的大拇指慢慢往上滑动，一一查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消息。
第二百四十八章 原路退回
在渡边店长店里忙了一段时间的吴雨秋，觉得找到了工作的节奏，每天下了班回家，第二天白天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因为装订着精美封面的论文，前些天已经被提交了上去。
闲暇时候，他只顾蒙头读小说，《我是猫》、《白夜行》、《挪威的森林》等早已都被读完，便又翻出一些欧美文学作品来读，比如《复活》、《呼啸山庄》之类的，但忽又觉得英文翻译成日文的小说，读起来仍然有些晦涩。
这天，他听见门口的邮箱被打开的声音，便将手里的小说丢在长椅里，跑去开门，在自己的邮箱里翻一翻，等待出入境管理局寄来的一些文件跳出来，因为即将毕业的他，需要把一些零碎的书类文件递交上去。
昨天空荡的邮箱里，今天确实多出了一些文件，里面填充着大大小小的几个信封，他一股脑把它们都取出来，提回家里，倒在里屋的榻榻米上，挨个确认着里面的文件。
无奈，因为是月初，他打开上面的几个信封，多数是些电费、水费、煤气费之类的，标着工整日文字体的催缴单，当他翻开最下面的一个文件时，却发现了不同。
那是一封标有“中国银行”，四个方方正正中文字体的，类似通知书一样的文件，他的脑海里很快便识别出了这个信封，是和自己刚来日本第一年，打开的一封自己不那么情愿收到的，一模一样的文件。
他把信封的封口处，撕开。“汇款通知单”几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字样冒了出来，是的，是常开慧偷偷给他汇来的一笔钱，整整5万人民币换来的，71万日元，汇款单的下面还夹着一张被叠的很整齐的，四四方方的纸条。
“雨秋，在外面别太辛苦了，妈给你汇了五万块钱，你交学费！”
吴雨秋捧着纸条，身体不由地微微颤了一下，他知道这五万块钱，对于常开慧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一定又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
他又看了看那张字条，来不及感动，便拿着“汇款通知单”，跨上自行车，向通知单落款处标注的一家“日本瑞穗邮局”驶去。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一进瑞穗邮局，门口处的一位工作人员，礼貌而又热情地迎上来。
“请问这张汇款单，是从您这边寄给我的吧？”
吴雨秋把汇款单递给门口的工作人员，很是直白地问道。
“对的，是我们这里寄给您的，是有人给您汇过来一笔钱，您是要全部提取出来吗？您有这边的存款账户吧？没有的话，请您填一下这张表，可以快速地帮您开一个账户，就可以把汇过来的钱，转入您的账户了……”
工作人员熟练而又热情地说，她的话说的很快，但每个字听起来又很清楚，同时从手里递给吴雨秋一张崭新的，开设账户用的表格。
“谢谢你，我不取钱，也不开账户！”
吴雨秋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同时把自己的身份证明--外国人登陆证，连同手里的汇款通知单，递给了眼前的这位工作人员。
“请帮我按原路，把这笔汇款退回去！”
可能是因为他说的语气，听起来很硬，所以更像是命令。
通常碰见拿到“汇款通知单”的客户，往往都是要么想很快地把钱取出来；要么就是开个新的账户，以便更快地把钱取出来，碰上眼前的这位小伙子，上来就说这么一句把汇款按原路退回去，这大概还是这位工作人员头一次碰见。
这位工作人员显然是有些意外，她稍微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接过吴雨秋的外国人登陆证，试着让自己有些僵硬的表情，转变为一种模式般的微笑。
“好的，您请稍等一下，我帮您问问看！”
她虽然整理了表情，但眼神里仍然留存着几分疑惑，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飘忽。
吴雨秋盯着她的背影，走进一处里屋柜台的隔间，朝看起来是位经理模样的中年男子，耳语了一会儿，侧脸上写满着疑惑，当她把手里的外国人登陆证和汇款单，递给那个男子，又耳语了一会儿，渐渐地脸上的疑惑才开始褪去，然后她微笑着又从柜台里又走了出来。
“您好，我帮您问过了，由于这笔汇款属于国际汇款，现在需要核实您的资料，我先帮您去复印，需要点时间，您先在这里等一下，然后请您把这张汇款单填好，另外收款人的地址和电话，也请您务必确认好，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您勾选这里，帮您办理汇款，并按原路退回。”
吴雨秋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汇款单，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一一确认了信息，并把汇款单填好，工作人员身上的香水味，让他有些不自在。
“填好了，你看这样可以吗？”
“好的…，没问题，您请稍等，稍后证件信息核对没问题的话，就尽快帮您办理，对了，需要帮您冲杯咖啡吗？”
“哦，不用了！谢谢！”
工作人员接过吴雨秋手里填好的汇款单，再次走进了柜台。
吴雨秋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座位，掏出兜里的skype点卡，拨通了常开慧的电话。
“妈，说了不用给我汇款，为什么还给我汇？”
“哦，妈怕你辛苦，你拿着交学费……”
“不用！我这边钱够的，我给你按原路汇回去了，你回头记得留意查收！”
“你这孩子，来来回回不要手续费吗？你就留着交学费吧，如果你钱够，就先攒着，等回头再给妈……”
常开慧的话语突然说的快了些，她知道吴雨秋这孩子要强，不愿意再收她的汇款，但一听到吴雨秋又给她原路寄了回来，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我先不说了哈，国际长途，点卡里马上就没费了，以后别给我汇钱了，真的，我能养活我自己！”
“你留着交学费……”
常开慧试着再叮嘱几句，或是找个理由让吴雨秋把汇款留下，但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的挂断音。
“哎，这孩子！”
她嘴里嘟哝了一句，把电话听筒放了回去，看着那串每次熟悉而又陌生的来电号码，她的心里惦念着，眼里发着呆。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连续兼职
鹿南公寓里，刚从寿司店打工回来的杨未然，正在收拾屋子。她见里屋里只剩下被吴雨秋丢满的半开半闭的小说，却不见吴雨秋本人，以为他是去超市买东西了，便挨个把榻榻米上的图书，一一整理起来，把它们都摞在墙角里的一处，用纸箱磊成的书柜里。
她望着这处“书柜”的角落，脑海里想着眼前的这些书到底是如何逐渐变多、变乱的过程，直到现在她的手里捧着的几本书，都没有地方被搁进去。
所以干脆她又把这些纸箱子挨个取下来，再利用新买来的收纳盒，依次将5本为一摞的图书，放进收纳盒里整理好，再把这些收纳盒，依次排开，整齐地放入几个箱子里去。
这样的话，就看起来整齐多了，等她站起身来，拍拍双手，再次凝望着这处角落的时候，她的额角上的几滴汗珠，也刚好落在了微笑着的嘴唇边上，她伸出右手抹了抹嘴角，满意地笑了起来。
“我回来了！”，吴雨秋推开半掩着的房门，热烈地朝里屋里招呼道，他的话语很高亢，听起来心情不错。
“回来啦？你这是去哪里了？”
杨未然拉开屏风，迎了上去，她那微笑的嘴角向上打开，脸上洋溢起自然而又美丽的笑容。
“哦，去了趟邮局！”，吴雨秋在玄关处，把脚上的鞋子挨个脱下来，丢在了玄关外，大步流星地走进屋里来。
“邮局？你去邮局干嘛去了？我还以为你去超市了呢，家里没菜了，待会儿咱一起去买点？”
杨未然朝吴雨秋的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平常他买来的大袋小袋的蔬菜，便既是疑问又是提议般说。
“哦，我妈又给我寄来了一笔钱，说是让我当学费用，上次电话里都和她说过了不用的，不知道她啥时候偷偷地又给寄过来，我刚去邮局给她按原路退回去了……”
“啊？阿姨给你寄钱了？那不是挺好的吗？退回去干嘛啊？”，杨未然满脸疑惑地问。
“嗯，我觉得我自己能养活了我自己，打工赚钱，可以凑够学费的！”，吴雨秋很淡定地回复道。
“可是，京都可不是松永能比的，雨秋，那边是大城市，生活压力大，居住成本、穿衣吃饭的花费也不小的，你确定只靠打工就可以安心读书吗，而且京安大学的课业压力肯定比咱现在大，到时候可能都没有多少时间去打工的……”
杨未然的话说的很柔和，但传到吴雨秋的耳朵里，似乎已经加了倍速，听起来甚至有些刺耳。他的脸上渐渐显出了逃避的某种表情，尤其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闪躲，他转过身去，又把丢在玄关处的一双鞋穿在脚上，迈出了门外。
“没事儿，别担心！走吧，咱去买菜去！”，他试图去转移话题，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只是心里不愿意再去用家里的钱，感觉亏欠的太多。
“雨秋！你别逃避，这肯定会是个问题的，没有钱，咱去了京都怎么生活呢？你总不能不上课，天天去打工吧！？”
杨未然这次的语气，没有再压住，听起来声音很尖，但也没有任何恶意。
“别说了！能去买菜去吗？我不是说过了吗？学费我到时候肯定会凑够的，不用你担心！”
吴雨秋忽然扭过头来，朝杨未然吼道。
杨未然一惊，沉默不语，却又感觉有些委屈，她把玄关处摆放的很整齐的一双低跟皮鞋拿起来，穿在脚上，把房门轻轻锁上，跟在吴雨秋的身后，虽然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选择了不再言语。
两人沿着鹿南公寓的那处小道，以前一后，都不说话，就那么走着。
吴雨秋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走到路口的时候，他停了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的眼神不再闪躲，坚定地看着朝他走过来的杨未然。
“未然，你别担心哈，车到山前必有路，学费和生活费我都会协调好的，你放心！”
“可是，再有一个月你就要去京安大学报到了……”
“嗯，现在攒的钱暂时够前一个学期的学费，这个月渡边店长那边，也帮我多排了一些晚班，然后这个月白天我也有空，等我明天再去池田店长那个寿司店和他说说看能不能帮忙再排一些，我身上有的是力气，没事儿的！”
“嗯，池田店长那边，我倒是今天听他嘀咕过一嘴，说是让我身边这个月能来做兼职的，尽管找他，这些天吃寿司的人，又开始排长队，不知怎么的，忙的厉害！可你打算从早上工作到晚上？那不是一整天都在干活儿吗？你能吃的消吗？”
“可以的！就一个月，我可以抗的住的，我有算过，这一个月，如果能从早上8:00开始上工，两份兼职合起来，做到夜里24:00的话，会有将近50万日元的到账，那就都不愁了！我这就给池田店长打个电话。”
吴雨秋嘿嘿地笑了起来，满脸的自信，他跳上鹿南路口的一处土堆，躲进树丛里，拨通了池田店长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钻出树林，又从土堆上跳了下来。
“未然，池田店长同意了！说帮我在8：00-17:00这个区间，再多排一些白班！”
“好吧，那你要悠着点，别把身体累坏了，如果实在吃不消，也不要硬抗，到时候如果你钱不够，急用的话，也可以和我说。”，杨未然微微抬头，嘴里嘟哝着。
“没事儿！我不会用你的钱的，看把你吓得，哈哈哈。”
“没…，没呀，你要是真的钱不够，就一起用嘛！”
“放心吧！够的，钱这个东西，不够，省一省就够了，没那么惨的！自力更生，没毛病！”
“哦！”
吴雨秋咯咯地笑着，看着吴雨秋灿烂的笑，杨未然似乎也被他感染了，也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两人挽着手，绕过鹿南公寓的那处路口，再往前走了一会儿，进了一家超市。
超市里的喧闹，似乎暂时淹没了两人心里的担忧，他们推着购物车，沿着超市的通道，依次采购着接下来几天的生活必需品，一圈下来，两人一连往购物框里，扔进了许多新鲜的蔬菜，还有些随时可以用来充饥的冷冻食品，吴雨秋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再次连续兼职的准备。
第二百五十章 限度问题
清晨5点，吴雨秋咯咯地笑着，从榻榻米的被窝里钻出来，拿起枕边的闹钟看了看，发觉才5点，又钻进被窝里去。
他想着让他发笑的那个梦，梦里他和尾田先生在探讨“限度”问题，“比如喜欢吃辣椒，是吃多少才算喜欢呢？”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说了这句话，而且还是用日语说的。
“例えば唐辛子が好きで、どれぐらい食べたら、好きだとなるでしょう？”
他回想着梦里，自己提起桌角的一罐辣酱，用手比划着吃完多少辣椒的高度，才算的上是个喜欢吃辣椒的人，另一边的尾田先生，觉得他的例子很恰当，笑着连连点头……
他回想着刚才这个有趣的梦的画面，忽又觉得有些道理，的确：
“限度”就是“差不多就得了”，别“太满”。话说太满容易被一剑封喉，事儿做的太满则总也做不完。
他咯咯地笑起来，却没发现旁边的杨未然，已经侧翻过身来。
“雨秋，才几点了呢？你笑啥咧？”
“哦，不好意思，我做了个有趣的梦，梦里和尾田先生探讨【限度问题】，嘿嘿嘿！”
“啥限度问题，赶紧睡觉，8点还要上工呢，池田店长卡时间卡的最厉害，而且最近他管的特别严！你别到时候上工的时候，打盹儿！快再睡会儿！”
“哦，好的！”
他钻进被褥里，用被褥把自己的脑袋蒙起来，依旧想着刚才的那个梦，想想今天要从8：00-17:00在池田店长里的寿司店上工，接着再飞快地骑上车，赶往渡边店长的和式料理店，去上17:30-闭店的工。
通常店里做完所有的点单，再把所有的碗筷洗碗，然后把所有的厨具清洗完，收拾好，大概闭店会在24：00的时候，当然碰上有提前预约好的，来吃宴会料理的一波一波的客户，那这个闭店时间就不好说了，有时候会在夜里1点，甚至到夜里3点。
想到这里，这个上工的强度，他昨夜里做的那个梦，或许“限度问题”确实是个问题。
他蒙着头，一面捂着嘴咯咯地笑，担心影响到杨未然的休息，另一方面，他思考着让他有些无奈的问题，管它的呢，先撒开力气做他一个月的，火力全开，多攒些学费，也不枉和杨未然昨日夸下的海口。
想着想着，他哪里还睡的着，他干脆把手边的手机拿起来，转过另一边去胡乱翻阅些新闻之类的信息，挨打7:00的时候，枕边的闹铃再次响起，才释然开来，然后像打了鸡血一样，丢开被褥，“腾”地一下从被窝里跳出来。
“未然，7：00了，起来了，咱去池田店长那里上工去，今天要火力全开，攒学费！”
“嗯嗯，知道了，再睡会儿！”
杨未然睡眼朦胧地嘟哝道，身体往被窝里又钻了钻。
“别睡了！7:00了，再睡太阳该晒屁股了！”，他轻轻地推了推身边的杨未然。
“好的，好的，你先洗脸，我马上也起来！”
“嗯，你赶快起哈，困的话，反正你干到12:00就可以回来了，可以再休息会儿的！别太贪睡了！”
或许是从吴雨秋嘴里冒出的这个“反正”两个字，让杨未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揉揉眼睛，很快地也坐了起来。
“我可不是反正也干到12：00，今天我也是从8：00干到17:00呢，陪你！”
“啊？是吗？什么时候你换了时间啦？那你再睡会儿！我先去洗脸。”
他不知道，杨未然昨晚特意发了短信给池田店长，“池田店長、私の出勤時間は出来るだけ呉さんと同じようにお願いいたします！”（是说希望和吴雨秋的出勤时间尽量保持一致，拜托了！）
“嗯，我和池田店长说了，拜托他能给我把出勤时间和你尽量保持一致，这样长时间的劳动，你也不会单调，咱俩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哦，这样啊，不用的！不还有李杰明、魏采泉、刘依婷、郭培阳他们也在呢嘛，我们相互之间配合的挺好的，那条生产线都快成咱自己的生产线了，就差贴上‘madeinchina’的标签了。”
“哈哈哈，也是，不过我还是想和你能一起吃个中饭！”
“嗯，起啦，一起！”
两人简单收拾了收拾，两人骑着自行车朝池田店长的寿司店驶去。
松永，春天的浅绿色，已然凝成一片，美丽极了。
“未然，未然！这么好的空气，别浪费了，赶紧吸几口！待会儿咱进了寿司店就全幅武装了又、口罩、帽子，忙起来，捂得气都难得喘一口！”吴雨秋做了一个深呼吸，脸上洋溢着笑说。
“嗯！赶紧吸几口！”，杨未然一连做了四五个深呼吸，呼吸声和两人的笑声，融在春天的气息里。
池田店长的寿司店，一向都是松永最为人气的寿司店，店面虽然不算太大，但他的这个店竟有着比店面大两倍的免费停车场，店铺刚好临近一处公路，这让店里的生意变得异常火爆，虽然还不到8点30开门的时候，门口便常常地排起了队列。
“我去，又这么多人，今天一定会巨忙！”
吴雨秋把自行车停在一边，看见门口越来越长的队列，不由地感慨说。
“嗯，最近几天都是这个样子，加油！”
“嗯，加油，火力全开!攒学费呢！”
他帮杨未然把自行车也放好，两人挽着手，从后门的员工通道推门进了池田店长的寿司店。
“呦！早啊，lovelove那”，池田店长正在门口准备着开店的食材，一进门看见两人，便热情地打着招呼。
“早上好！池田店长！”，两人也恭敬地回了个礼。
“今天咱这客户量可不少，今儿咱就不晨会了，赶紧去换上装备干活儿吧，拜托了！”，池田店长把食材递给走上来接应的几位提前到店的员工，笑着嘱咐说。
“好嘞！也请您多多指教！”
两人快速迈进各自的更衣室，换上工服，戴上蓝色的口罩，裹上白色的帽子，加入了正在忙碌的工友队列里。
第二百五十一章 喧闹的寿司店
一进门，便迎面撞见了李杰明，他硕大有力的双手，抱着两箱海鲜，仍在门口摆放的一处工作台上。
“呦，杰明，你这是干嘛呢？”
“切鱼，妈的！这么多鱼，全被吃了，真是作孽呢！”
“小点声，今天这么忙啊？忙的我们杰明都骂街了呢！”，吴雨秋看着杰明那个可爱的样子，不由地笑出声来。
“是啊！刚做的一些全都摆上了，已经被吃了一半了，你看看外面，都跟刚放出来似的！”
李杰明右手拿起切刀，一面切着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金枪鱼，一面愤愤地用左手指着餐厅，从后厨里望去，果然餐厅里已经密密麻麻地挤进来一群食客。
“你看看！大人，小孩儿，老人，大人带着小孩儿和老人，所有的食客的眼神都盯着一盘盘被切好的鱼肉，只不过鱼肉下面多放了一粒饭团而已，自然形成了‘寿司’，寿司就那么好吃吗？妈的！”
李杰明快速地从箱子里，把一只只金枪鱼取出来，又把它们切成一个个小条状，嘴里嘟哝着，仿佛骂上那么几句，可以让忙碌的节奏变缓一样。
“杰明，可不能这么说！咱有句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边沿海，鱼多！咱可得尊重人家的饮食文化呢，我自己就挺喜欢吃寿司的，咱可不能忙起来就骂街啊！来，我来帮你切，你去做黄瓜寿司卷吧！”
杨未然半笑着，用略带批评的口吻，对李杰明说道。
“黄瓜寿司卷？不去！那东西还是女的去做好，我可不去，我在这边把这些金枪鱼剁完了再说！”
“那管你的！你可悠着点！”
杨未然见李杰明执拗，也不再去说什么，也就那么随口揶揄着说，然后走到流水线边上，去摆放寿司和负责餐厅外的点单工作去了。
“哈哈哈，别着急！忙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慢慢干，杰明今天也是上工到17：00吧？”
吴雨秋从厨房的角落里，搬过来一箩筐五颜六色的，用于放寿司的碟子，一面帮李杰明把切好的金枪鱼条，依次两条两条的放在碟子里，然后再放入面前旋转着的流水线上。
“我啊？那个池田让我今天干到21：00呢！”
“8：00-21：00?”
“是啊！他说我切金枪鱼切得好，就给我安排把库存里的都切好了，然后随时再负责碟子的回收与清洗，直到闭店！”
“这么长时间？难怪最近都很少见到你了，不过工钱应该不少呢！”
“是啊，要不是图还有一个月再攒点钱，回去找个工作，我才不这么拼命呢！对了，雨秋，你最近怎么样？京安大学发了通知书了吗？合格了吧？”
“嗯，托你的福，合格了，这不也缺学费，拜托池田店长多给安排了些工。”
“那挺好的！你是个聪明人，适合继续读书深造，不像我们这些粗人，早点回去能找个工作就不错了呢！”
“啥嘛，杰明谦虚了，都一样！”
李杰明眉间向上挑了几下，做了个鬼脸，带着口罩的脸上，也只能看见一半儿的鬼脸，但不能掩盖住他那直爽而又可爱的表情。
两人咯咯地笑着，互相配合着，收拾着金枪鱼寿司的原材料。
“哎，我说，你两在这干嘛呢？不好好干活儿，消极怠工呢！…，偷着乐啥呢？小心池田店长看见了，说你们！…”
身后一个声音渐渐清晰起来，这尖尖的声音，虽然从两人身后传过来，吴雨秋也依稀记得。
“没呀，我两这算劳逸结合，提高生产效率呢！依婷领导，是来督查工作的不成？”
“哪敢呢！呦这不是雨秋吗？”
刘依婷走到两人面前，透过两片近视眼镜框，仔细盯着转过来的眼前的吴雨秋，提高声量回应说。
“你京安大学考上了？”
“嗯！考上了！我们雨秋当然没问题！”
吴雨秋没有回应，转过身去，接着往盘子上放着两条两条一碟的金枪鱼，李杰明替他骄傲地回应说。
“哟！运气不错嘛，我们中和大学考上东京、京都、大阪的学校的同学才有两个，一个李文泽，考上了阪商大学，一个张怡静，考上了帝国大学！”，刘依婷炫耀般地说。
“阪商大学？那挺好的，你呢？”
“哦，我这次没发挥好，运气不在线，打算去神户了！”
“那也不错的！”
见刘依婷的声音变得柔和，吴雨秋这才回应她说，话语里带有几分鼓励或是安慰。
“不错啥啊！比起帝国大学、京安大学、阪商大学差远了！对了，雨秋，你这都是考上京安大学的人了，怎么还来打工啊？你看看人家李文泽，张怡静，前几天，人家爸妈都过来了，这几天正在东京和大阪游玩呢，哎呦那个羡慕啊！嘚瑟啊！”
“你没把爹妈接过来，趁着这一个月的假期，带他们玩玩？”
刘依婷见吴雨秋没有马上接着回应她，只顾一个劲儿地往旋转的流水线上，放着碟子，便又追问说。
“哦，没呢！我这还差学费呢，趁这个月，攒点学费，好去京都，那边大城市，花费开销肯定会大些！”
“哎呦喂，都考上京安大学的人了，还愁学费？你就好好学习，等毕业了一年就回本了！”
“哪有，呵呵，确实是缺学费，还是靠自己，心里踏实些！”
“靠自己攒学费？你开玩笑呢吧！那得干多少活儿啊？我这段时间要不是闲的慌，我才不出来干活儿呢，我妈刚给我寄了80万日元的学费，第一年算是够了，等上完第一年再说呗！”
“我家庭条件不是太好，不想再花家里的钱！”
“哦，这样啊！那你为啥不回国直接找工作呢？干嘛继续深造读书呢？真是的！”
刘依婷奚落道，嘴里的话音带有些许的不屑。
“哎？我说你个刘依婷，你说话能不怎么难听吗？人家雨秋自力更生，自己攒学费也没什么错，怎么听你这意思，还又想瞧不起我们清水师范大学的学生了不成？”，李杰明插话道。
“没有，没有！我随便说着玩的，别在意！没有瞧不起，再说人家吴雨秋现在可是一流大学的学子了呢，我哪敢呢！”，刘依婷留下尖尖的声音，返回到了自己的生产线上，机器声，刀切声，碟子声，连成一片。
后厨里，喧闹着；前厅里，也喧闹着……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两个汉堡
带着满身的鱼腥味，终于熬到了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
众人长长地舒几口气，依次从后厨里走出来，有的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便当盒打开，拉把椅子，挤在休息室里的某个角落，一边吃一边和旁边散落的几个人，一同闲聊几句。
每每这个时候，吴雨秋都不愿意再待在休息室里去和别人聊天，他宁愿走出店里，去透透气，这样能让自己换个心情。
果然等他从后厨一出来，便躲入更衣室里，极为迅速地把身上的所有“装备”都卸下来，这些装备包括脑袋上的帽子，嘴上捂着的口罩，零零星星沾着几滴鱼肉血迹的工服，或是粘着几片寿司米粒的围裙，等等。
“雨秋，未然没给你做爱情便当吗？”，刘依婷从她的休息柜里取出一盒色彩鲜艳的，昨晚特意准备好的便当，坐在休息室桌旁，正和一位日本欧巴桑闲聊着，看着吴雨秋这么迅速地从更衣室换好衣服进来，便好奇而又突兀地转过头来问。
“嗯，最近忙，没做呢！”，吴雨秋对着休息室的一面镜子，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几根头发。
“是吗，要不你尝尝我的便当？”，刘依婷坏笑着，半开玩笑地说。
“哈哈，不了，谢谢，我和未然出去吃点，这里太闷了，出去换换心情！”，吴雨秋站在休息室门口，朝外寻找着未然的身影，休息室里，不停地涌进来一批人，接着又走出去一批，却迟迟看不到杨未然的身影。
“love，loveだね！”，刘依婷笑着和身旁的一位欧巴桑说
欧巴桑也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又凑过刘依婷的耳边，耳语了一会儿。
“雨秋，你别等了！刚才这位前厅的欧巴桑说，今天店里异常的忙，外面现在还排着几波食客呢，叫号机都排满了，连打印出叫号编码的印刷纸都用光了呢，现在杨未然正在前厅手动记录号码，引导客人们呢，都忙得腾不开手，池田店长说，店里的服务员，可能要等13:30或是14:00才能给安排休息呢。”，刘依婷嚼着嘴里的饭，缓缓地说。
“啊？要等到13:30才让人休息？那她们吃什么呢，饿着肚子干活吗？”，吴雨秋焦急地说。
“是啊！这几天忙的时候，都这样呢！我昨天也是哈14:00才休息的呢！”，刘依婷不紧不慢地回应说。
“呦！雨秋，你这动作挺快的，我一回头哥们儿人都没了，走出去吃点东西去，这里太闷了！”，李杰明刚从外面的更衣室出来，半身探入休息室里，招呼着吴雨秋。
“嗯，走吧，我本来是打算等未然的，但她们忙的厉害，好像要等14:00左右才能出来呢，那就先不等她了，我待会儿给她带点什么吃吧！待会儿未然如果提前出来，依婷你帮我和她打个招呼吧，谢谢！”
“好嘞，没问题，你们赶紧去哇！待会儿还要接着干活儿呢，对了你俩别忘了打卡，要打那个休息卡，打卡机就在这边！”，刘依婷指了指身边的一台简陋而又精致的打卡机，提示说。
“哦哦，谢谢，我差点都给忘了！”，李杰明从休息室门外挤进来，在打卡机前面翻阅着，找到了吴雨秋和自己的打卡条，一并帮忙依次塞进打卡机里，机器里顿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打卡声音。
“自分は自分でやるよ、他人のためにカードを切るのは禁止だよ！（译注：自己给自己打卡，替别人打卡的行为是被禁止的！）”，旁边的欧巴桑，用很严厉的语气说。
“管它的呢！哪那么多事儿！打完了，走哇，雨秋！”，李杰明朝身旁的欧巴桑做了个鬼脸，调皮地拉着吴雨秋，推开休息室门，跳着离开了。
“李桑真调皮！”，刘依婷见两人离开，随口附和道，一边的欧巴桑略显无奈，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人沿着店里的后门，走出去，走进一家mosbug店，每个人点了两个汉堡，李杰明一个鸡肉堡，一个牛肉煲，吴雨秋按照惯例点了个两个蔬菜堡，因为他还是不习惯吃肉，然后又追加了一个鱼肉堡和鲜虾堡。
“您好！追加的这两个，请20分钟后给我就好，请帮我打包！”，吴雨秋特意嘱咐店里的服务员说。
自从杨未然做了餐厅里的服务员，吴雨秋便下意识的对所有的餐厅服务员都客气起来了。听到这么一叫，mosbug里年轻的服务员，竟然愣了一秒钟神儿，他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
“好的，帅哥，别客气，是帮女朋友打包吧？请稍等，帮您点好了！这是您的点餐小票！”
“你也是中国留学生？先前怎么没见过你？”，吴雨秋惊讶地问。
“嗯那！我是新山大学建筑系的三年生，我叫姚晓峥，刚来这边没几天！我先前在学校见过你，你就是吴雨秋吧！”
“你认识我？”
“嗯！在新山大学里的毕业橱窗里，现在都贴上你的照片了，考上京安大学的吴雨秋，幸会幸会！”
“哈哈哈，是吗？还请多多指教！”
“姚桑，こちに来てください！”（译注：小姚，你来这边一下！），mosbug的店长朝姚晓峥喊道。
“我先过去了，店长很烦的，估计又有什么吩咐了，你们先吃着，回头聊！”，姚晓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扭过头朝后厨里走去。
“哎，哪里都忙啊！说个话跟抢着似的！”，吴雨秋叹了口气，朝身后的李杰明说。
“嗯，咱也赶紧吃吧，吃完回店里还得13:00前打卡呢，不然要多扣咱半个小时的工钱呢！”，李杰明大口咬了一口手上的牛肉堡，又瞅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嘿嘿地笑着。
两人狼吞虎咽地把各自手里的两个汉堡，尽可能很快速地消灭掉，从柜台处又取上了刚帮杨未然点的那两个汉堡，极为快速地返回寿司店里，慌忙赶在12:55打了卡。
吴雨秋把带回来的两个汉堡，塞进杨未然的储物柜，然后便钻进更衣室里，重新把帽子，口罩，工服等“装备”换上，走进了后厨。
迎面扑来的鱼腥味和店里不断涌入的食客景象，刺激着他的鼻腔与眼眶。
第二百五十三章 游走的流水线
吴雨秋时不时地关切地朝后厨的一处窗口，向外寻找着杨未然的身影，一个娇小的身影，却并没有显得柔弱，在整个外厅里，奔来奔去，不停地引导食客们进来，又接着整理离开座位的一批食客，然后又见她跑去收银处，帮食客们结账，但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不曾退去的，迷人的微笑。
“未然，你先和池田店长说一声！先休息会儿，我给你买了两个汉堡……”
还没等吴雨秋把一句话说完整，外厅里熙熙攘攘的说话声音，食客们筷子敲击碗盘的声音，后厨里洗碗机不停的轰鸣声音，早已把吴雨秋的声音，淹没了一半。
“雨秋，谢谢你，我还不算太饿，等下了工，再吃吧，我先不和你说了，外面太多顾客了！”
好容易有这么一次两人说话的空儿，却也只能说上那么半句话，便又见杨未然忙碌地在整个外厅里跑来跑去，吴雨秋也便心不在焉地卷起了他那条生产线上的寿司来。
他负责这条生产线上的“军舰”寿司，即先是负责往身旁的一处米饭生产器里，倒入那么一大袋提前被另一个工友煮熟的米饭，然后会从这个机器里，不停地吐出来大小均一的，长条形的饭团。
接下来，就需要由他，按照从机器里吐出饭团的节奏，把长条形的饭团，2个为一个单位，卷上海苔，迅速地放在一个个平底的，带有各种鱼虾图案的，小的可爱的盘子里，并极为迅速地在海苔围成的饭团里，挤上各种“军舰”原料，比如三文鱼军舰，鱼子酱军舰，金枪鱼军舰之类的寿司。
卷寿司，讲究个孰能生巧，起初吴雨秋做的一些寿司，虽然饭团是大小均等的，因为饭团是由机器自动生产的，这个自不必说，但是卷海苔，往海苔围成的饭团里，挤各种”军舰”材料，
做成大小均一的寿司成品，还是需要各位细心与技巧的。
如果做军舰寿司的员工，心不在焉，那么由后厨里制作好的寿司，经由面前的整条流水线，呈现在前厅里各位食客面前的寿司，自然看相就会逊色很多。
果不其然，渐渐地从前厅里传来了食客们的各种抱怨声：
“这寿司你们是怎么做的！明明是一对寿司，怎么一个这么大，一个这么一丁点！”
“就是！忙碌可以理解！但是你们这也太不讲究了！”
“看起来一坨一坨的！这能吃吗？是不是掉地上，又被捡起来的？！”
“这是给人吃的吗！”
……
听见抱怨声四起，池田店长身后跟着几个服务员，走到食客们中间，不停地给客户们鞠躬道歉，从后厨的窗口中，望去乱成一片。
他知道池田店长会过来找他训话，刚好也是和他提示该让服务员们休息下，吃口饭再去上工的时机。
也就是说他看起来的心不在焉，是故意为之。
果然前厅里不停微笑着，鞠躬道歉的池田店长，一进了后厨便向换了一张脸似的，朝流水线上的员工们，厉声嘶吼起来。
“是谁干的？这军舰寿司怎么做成这个样子？太差劲了！”
他把手里的一碟寿司，举在半空中，对比起来，明显的可以看到，一个异常的大，一个异常的小，看起来极其不和谐，又似乎有几分滑稽。
流水线上的员工们，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大家扭头看了看池田店长手里的那碟很具有“违和感”的军舰寿司，几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不停的在外边鞠躬道歉，你们倒好？还好意思笑！有本事出去当面和客户去解释去！”
池田店长愤怒地骂道，他把口罩扯开，脸上的几处肥肉，顿时暴露在外面，眼角愤怒的目光，显得更为明显。
“池田店长生气了！你们淡定点，别出声，接着干手里的活儿就好！”
吴雨秋这条流水线上的组长，压低声音，叮嘱道。
“是谁刚才做的这个军舰寿司？给我站出来！”
“是我做的！”
组长还没来的及站在吴雨秋面前，去主动承担监督的失误，吴雨秋便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大声地回应道。
同一条流水线上的员工不由地替他捏了把汗，他们知道池田店长批评起别人来，那可是一点情面也不讲，上次就把一个日本的兼职员工，当场开除掉了。
“哦，是吴桑啊？你怎么把军舰寿司做成这个样子呢？是不是累了？要不去休息室休息会儿？”
池田店长见做寿司的是吴雨秋，便又换了一个表情，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了许多。
员工们扭头看看池田店长，又瞅瞅吴雨秋，不知道这是什么节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看或瞅瞅，接着扭过头去，又开始了他们手上的工作。
“店长，现在几点了？”
吴雨秋倒是很突兀地问。
池田店长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他瞅了瞅自己手腕上的表，“16：02啊，怎么了？”
“咱员工从8点开始干活的！规定是12:00必须让休息的，现在16:00了，为什么不让外面的员工先休息，而是连续工作？”
这一问，后厨里更是变得安静。
吴雨秋问的这么直接，反过来的确将了池田店长一军，池田店长的脸上当然挂不住了面子，但也不知道如何去回应。
“李桑，你先替吴桑下，吴桑，你先过来下，我们去休息室说吧！”
池田店长把吴雨秋支开，喊了另外一个员工先替他，两人离开后厨到了休息室内。
“哎，我说，你怎么监督的？你线上的吴桑，把军舰寿司做成那个样子，你没看到吗？”
后厨里二线的组长，跑来一线组长的耳边，小声问道。
“机器里没了米了，我刚跑去换新的，刚好没看到，关键雨秋一直做得很好呢，我都没想到他会把军舰寿司做成那个样子！”
“这下，这小子算摊上事儿了，池田店长可小心眼儿的很！”
……
后厨里的员工也开始议论纷纷，但手里的活儿没有停，机器也依旧不停地运转着。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迟田致歉
休息间里，池田店长把头顶上的帽子摘下，丢在了桌角，他从沾满鱼腥味儿的围裙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又从休息室衣帽间挂着的一处衣服口袋里，取出一枝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又突出一口烟圈来。
“吴桑，你和我说实话，今天你做的那些军舰寿司，你是故意做的那么一个大，一个小的，对吧？平时店里的军舰寿司你可是做的最标准的一个！“，池田店长不紧不慢地说，语气听起来却很是柔和。
还在另一边，原本等待店长训话的吴雨秋，并没有想到店长会这么犀利地问他，他挺了挺腰板，往前迈了两步，让原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缩小了一些。
“是的，是我故意做的！”，吴雨秋坚定而又带着些许反讽意味的语调回应道。
“为什么呢？”，池田店长满脸的疑惑，他把烟头用力拧碎在烟灰缸里。
“很简单，就是想引起您的注意！”
“引起我的注意？”
“对的，您知道，杨未然今天可是8:00就开始上工的，现在都16:15了，您连休息都不让她去休息，这样是违反劳动法的！“
吴雨秋此刻的话说的更加有力，听起来声量明显放大了一倍，消瘦的额间，皱起眉头来，两边的眉毛也跟着倒立起来。
“哈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吴桑你误会我了！”，池田店长哈哈笑起来。
“您还笑？笑什么！您作为店长，就应该让员工定点休息，而不能是资本家的角色！”
吴雨秋愈发沉浸在自己的怒气里，池田店长突兀的笑，似乎更加惹恼了他。
“不是，不是…，吴桑，是这样的，我在12：00的时候，有喊杨桑去休息的，但那时候可能确实太忙，客人们一个劲儿的往里钻，杨桑说她暂时不需要休息，等忙劲儿过去了，再去休息，可是后来，我也忙起来，就忘了再提醒她，就到现在的时间了…“
池田店长仔细地解释道，试图去消除他认为的误会。
“不对！您是管理者，是您忘了时间？还是杨未然忘了时间？”
“这个嘛…，确实！或许过错在我，那我给你道歉，抱歉了！”
池田店长站起来，笑着向吴雨秋行了一个标准的日式，90度道歉鞠躬礼。
“以后我重点再把控下时间，的确让个女孩子连续干8个小时没休息，是我的失职！对不住了！”
池田店长如此主动地道歉，确实是吴雨秋没有想到的，何况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店长，而且此刻的这个深深的道歉礼，让他又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他压根儿也不知道怎么应对，或是如何去给予进一步的回应。
“我去叫杨桑出来，离咱下班时间也就差30多分钟了，今天你们就别打卡了，刚好算弥补杨桑的休息时间。”
池田店长看出了吴雨秋的心思，便主动找了这么一句，把丢在桌角的帽子，重新放回到已经有些谢顶的脑袋上，走出了休息间，穿过后厨，向前厅走去。
休息间里只剩下了吴雨秋一人，他坐在有些空旷的椅子上，愣了一会儿神儿，又把他藏在柜子里的两个汉堡取了出来，奈何此时的汉堡已经凉了个透，摸起来像是两个硬馒头，里面的菜心也蔫了许多，他就那样手里，抱着这两个汉堡，趴在桌子上，发呆。
“雨秋，你是不是和店长吵嘴了？”
过了几分钟的样子，杨未然走进休息间里，有些仓促地问他。
“吵嘴？没有！就是申诉了下劳动者应有的休息权利！”，吴雨秋有些不服气地回应道。
“啊？咱是打工的，又不是给人家打工的，得学会忍耐！”，杨未然笑着说，把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由于长时间的佩戴，她的脸上已经有了两道勒痕。
“忍耐？忍耐个毛线！你看看你的脸上都有皱纹了！”，吴雨秋调皮地笑起来，又有些心疼地说。
“这两个汉堡本来是给你中午准备的，你看看都凉了！你也是，该休息的时候不休息，肚子不饿吗？”
“早过了饿的时间了，忙起来也就忘了！”，杨未然嘿嘿地笑着说。
“人是铁饭是钢！吃饭是人最基本的权利，可不能给耽误了，你抓紧换衣服吧，这两个汉堡不要了，都凉了！我带你去吃口热的去！”
吴雨秋说着，要把手上捧着的两个汉堡，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好好的食物，别丢啊！”
杨未然一把抢过去，咯咯地笑。
“不是，未然，这两个已经冷了，你这一天没吃东西，再吃冷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吴雨秋有些焦急地说，试图把杨未然手上的两个汉堡再夺回去。
无奈，杨未然早已把两个汉堡机灵地藏在身后，任凭吴雨秋左右去抢那汉堡，却又机灵地躲闪开来，牢牢地抓在手里。
“哈哈哈，别抢了，雨秋！没事儿的，我拿回去热热还能吃的，而且现在都快五点了，你17:30还要去渡边店长那里上另一份工呢，咱哪有时间去外边吃呢！”
杨未然的脸颊微微泛红，笑容满满地洋溢在她的脸上，将先前口罩勒的两道痕迹，转变为两个浅浅的酒窝。
“不还有半个多小时吗？来得及的！”，吴雨秋执拗地说。
“来得及啥啊？来不及！”，杨未然坚定地回绝。
“哈哈哈，好吧！那你回去记得热了再吃啊，等我今晚下了班，我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些法式面包来，明早咱那早饭可不能再不吃了，咱可有段时间不吃早饭了，最近都变得懒散了！”，吴雨秋热烈地叮嘱着说，两人对视，脸上的笑容保持同步。
“嗯嗯，好的！你赶紧打卡，去渡边店长那里吧，对了，你的晚饭怎么解决？”
“今天不用打开，池田店长说了今天没让你休息，弥补咱的。放心吧，我抗饿！我中午吃的饱，晚上下了班回去再吃晚饭也不迟！那我先走了哈，晚上见！”，吴雨秋嘿嘿地笑，迅速地拎起衣帽间的小包，调皮地跑出了休息间。
杨未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望着雨秋离开的背影，脸上的酒窝浅浅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白色袜子
吴雨秋骑着自行车，速度飞快，车篮里塞着渡边料理店的工作制服，17:30上工，按照日式的礼仪，17:00到店，开始换工服为最佳时间，而此时已经是17:05了，所以他得更加迅速些。
他耳机里的音乐，特意提前被塞进去一些快节奏的歌曲，这样在他听歌的时候，既能在两个工种切换的同时，休息那么片刻，又能快节奏地加快自行车行驶的速度，至少感觉上应该是这样。
松永的城市不大，所以，还好池田店长的寿司店和渡边店长的日式料理店，间隔不是很远，但之间着实有那么3-4个红绿灯，夹杂着不是那么宽裕的街道上rushhour的行人们，让骑行变得有时又会那么顺畅，特别是在赶时间的时候。
吴雨秋风风火火地在道路中穿行着，赶到渡边店长的店里，已经是17:20了，他慌忙把自行车塞进店铺门口一处狭长的停车处，沿着通向地下一层的二十几阶台阶的阶梯跑下去。
“欢迎光临…，吴桑好，抓紧点时间，今天预约宴会料理的客户有6批！”，听见进门欢迎铃声的想起，渡边店长跑到门口处，来迎宾，带他定睛看到是吴雨秋来上工，便换了种语气随口催促道。
“好的！渡边店长，我马上！”，吴雨秋映着渡边店长的吩咐声，把鞋子迅速在玄关处换下，提在左手里，右手里怀抱着他的工服，一脚迈上玄关的台阶，正要往更衣室方向走。
“吴桑，你等一下！你怎么穿的是白色袜子？”，渡边店长质问般地说，满脸的严肃。
或许是渡边店长的话说的太快，亦或是吴雨秋一心想着快点换好工服，赶在店里变得忙碌前，把该准备好的工序都落实了，吴雨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并没有听清店长的质问，他扭过头来朝渡边店长笑了笑，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吴桑！我问你话呢！为什么穿白色袜子上工！”，渡边店长快速几步上前，伸开双臂，把吴雨秋堵在前面，煞是认真地说。
“啊？白色袜子怎么了？”，吴雨秋这次听得清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一双白色袜子，脚尖处略显灰色，倒是在渡边店长脚上的一双黑色袜子前，显得更为突出些，他满脸的疑惑，挠着后脑勺下意识地问道。
“不行！我先前特意强调过，上工要穿黑色袜子，我们这里是个室料理店，白色袜子上工肯定是不行的！你抓紧时间出去买一双去！“
“可是，现在都快17:30了，那我可以先打了卡再去买吗？“
“不行！”
吴雨秋一脸无辜，不过转念一思量，的确先前自己一直也穿的黑色袜子，没有被说过，也渐渐忘却了员工注意事项里貌似的确有写过这么一条，但是早就忘却了，再说自己又不是外厅的服务员，需要跑来跑去，穿一双白色袜子又不会那么扎眼。
“好吧……”
可当他抬头看见渡边店长，板着个黑脸，一脸的严肃，又觉得是做错了什么，便低声回应那么两个字眼，听起来实属无奈，他调转身走出了玄关，去寻卖袜子的地方。
“真是的！不就是一双白色袜子吗？我每天都洗的，又不臭，更不丑，为什么偏要我换上黑色袜子呢，真是愁人！真墨迹，害的我又要迟到了……”
吴雨秋心里憋屈，他知道过了17:30打卡，那个万恶的打卡机，就会自动算从18:00开工，都是半小时一个单位换算，典型资本家的做法，“劳动力”有时候就是某种不对等的“时间”折算，尤其是在按小时付费的场景下。
他一面抱怨着，一面寻找着卖袜子的地方，还好渡边店长的料理店，开在闹市区的一处地下开间里，周边倒是有几个百货商场，他抬头沿着暮色里，已经点亮起来的几处招牌，四下寻去，看见“伊洋堂百货“几个字样，便走进门去。
待百货店里的灯光，通透般找到自己的身上，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怀里还抱着工服，他躲闪着穿着人群中投来异样的目光，挤进电梯，躲在一处角落里。
“小伙子，你要去几层？”，一位看似热情的欧巴桑，正站在离电梯按钮最近的地方，回头瞟了他一眼，顺嘴问道。
“哦…，6层…，谢谢您！”，吴雨秋慌张地抬头，看了看伊洋堂百货楼层的引导图，发现六楼标注着“服装类百货商品”，腼腆地回应道。
电梯缓缓地上升，人们挨个离去，到了六层，吴雨秋跟着最后的几个乘客，走出电梯，他四下张望着，找到一处标有“靴下（袜子）”字样的杂货单店，便慌忙走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哦，我想买一双黑色袜子！”
“嗯，这款卖的不错，1469日元！（按2010年的外汇基准，折合人民币90rmb左右）”
“呃…，有便宜些的吗？”
“这是我们店里最便宜的一双了，也卖的比较人气，您看这质量，打工穿肯定没问题的！”
“哦，谢谢您，那我再逛逛！”
“好的，欢迎您下次光临！”
吴雨秋灰溜溜地从店里走出来，他着实没有想到这百货店里的一双袜子，要卖到小100人民币，也太贵了，所以他硬着头皮，从店里走了出来，虽然现在他很想快速地采购一双黑色袜子，随便采购一双黑色袜子，对质量没有要求，只要是黑色的，黑色的袜子即可，他开始怪怨起自己为什么穿了一双白色袜子出门，再以后也不买白色袜子了……
他心里自责着，四下找了找隔壁的几间杂货店，也都是动不动就标价为“1050日元起”（折合人民币70rmb）的一些黑色袜子产品。
他无奈地快速踱步，寻找着更便宜些的黑色袜子，却无果，看看时间，时间已经马上要进入下个“半小时“上工周期了，他硬着头皮，狠狠心，跺跺脚，又快速踱步回去买下了那双标价为“1469日元“的黑色袜子。
他走进卫生间里，把新买的黑色袜子换在脚上，顺手用力把那双白色袜子，丢进垃圾桶里，朝渡边店长的店铺走回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秋裤炒面
“怎么样，买到了吧…，就是嘛，还是黑色袜子和店里的工服最配吧？！”，渡边店长见吴雨秋重新站在店前的玄关处，坏笑着揶揄说道。
“嗯，就是有点小贵，能顶得上我两个小时的工钱了！”，吴雨秋也半开玩笑地回应道。
“你不会是去了伊洋堂百货了吧？”，渡边店长低头瞅了瞅吴雨秋脚上的，仍带有标签的黑色袜子，问道。
“是的！”
“你干嘛去那里呢？刚才忘了和你说了，出了门口右拐，往下走几个台阶，有一家百元店的，里面的袜子全都105日元(折合人民币7元)一双的！你这一双得1000多日元吧？”，渡边店长脸上挂着几分惋惜的笑。
“啊？嗯！花了我1469日元呢，刚没有找到百元店，就在伊洋堂百货买了!”，吴雨秋咯咯地笑着回应。
“那今天估计要可惜这双袜子了，今天特别忙，现在厨房里已经堆了一长串订单了，加油！赶快去换衣服，进后厨吧！”
渡边店长扭头去了他的结算台，右手扶在电脑鼠标上，向下滑动，眼神紧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的订单状态不停地跳跃出来。
吴雨秋慌忙快步走进更衣室里，由于临时去百货店里买袜子，占用了些时间，现在已经是18:23了，他必须加快速度，换好衣服才能打卡。
他来不及冲进更衣室里面的帘子里，直接在更衣室外，把腿上的裤子脱下来，正要把工服换上。
“吴桑，你这穿的是啥啊？”，武幸不知何时走进了更衣室，看见吴雨秋正在往一条腿上套工服，另一条腿上穿着的薄秋裤，露在外面，他看见吴雨秋窘迫的样子，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没啥啊，就是一条衬裤，这几天还是有些凉的！”，吴雨秋的脸颊早已红透，他连忙向上跳了跳，把另一条腿上的工服裤子套了进去。
“哈哈哈，你那是秋裤吧，那可是老大爷才穿的裤子，这几天了，你还穿秋裤？”，武幸捧着小腹，早已笑的前仰后合。
“这个没啥啊！我平时冷了就套上，何况咱这个店铺，在地下一层，有时候，真的很冻腿！”
“哈哈哈，你可真逗，在日本，没有年轻人会穿秋裤的，及时是在大冬天！哈哈哈，吴桑你太幽默了！太逗了！哈哈哈……”
武幸笑着推门出了更衣室，把他刚落下的帽子戴在头上。
他跑进后厨，向厨房里的几个从其他分店临时调过来帮忙的员工们，像是宣布某项重大娱乐新闻事件般地，散布开他刚才看到的景象。
“你们猜，刚才我在更衣室里看到了什么…，吴桑他穿着秋裤！…，吴桑穿着秋裤！…”
“啊哈哈哈……”
后厨里立刻笑声一片，引得渡边店长和服务员雅子，都跑过来，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
武幸把刚才在更衣室看到的情景，像个演员般地，就地又表演了一回，他模仿着刚刚吴雨秋穿裤子的动作，和秋裤露出来的样子，动作夸张地像个救场的小丑，可或许就是这种舞台效果，把在厨房里的所有人都逗得再次大笑起来。
“吴桑，你真可爱！”，看着吴雨秋红着脸，腼腆地走进厨房，就连雅子也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
“看来氛围不错那，今天订单可多了去了，加油！”，吴雨秋试着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再那么尴尬。
“哈哈哈…，是啊，…，现在订单料理做的怎么样了？…”，渡边店长率先从笑声中跳脱出来，向后厨里的员工们问道。
“一切运转正常！”
“好嘞，马上还会进来几批，对了，我刚才看了下预约订单，今天的宴会料理，豪华寿司，串烧拼盘点的最多，没问题吧？”
“没问题！”，众人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那绝对没问题，有我这个寿司天王在，保证没问题！还有什么点的比较多？”，武幸摇了摇肩膀，止了止脸上的笑，自信地说。
“嗯…，主食点的最多的是日式炒面，进来的几批，几乎每批都点了！”，渡边店长思索了一下，回应说。
“今天的炒面，吴桑来做吧，我前些天就教会了他步骤。”，武幸回头瞅了瞅吴雨秋，脸上又扬起了笑。
“吴桑没问题吧？”
“我试试看，应该没问题！”
“好嘞，那就抓紧多准备材料吧，已经又进来一批新的订单了，拜托各位了！”，渡边店长的话音还没落，厨房里的订单机里，便再次发出“哔哔…哔哔…”的提示音。
一张张打印有菜品名称的，长方形的小纸条，瞬间连成一片，从订单机里涌现出来，连成了足足有半米长的白色纸张。
“哇，这么多！”，武幸一把把刚刚涌进来的纸张从订单机上揪下来，另一批订单纸张又涌进来，纸张的末端已经耷拉在了地面上。
“兄弟们！开干！”，武幸快速地把手里的纸张，再次分为一个个小条，分发给每个队员，大家迅速忙碌起来，像是某种联动的机器。
“吴桑，这是你的！”，武幸把手里的一把订单纸条递给吴雨秋，吴雨秋接过一摞纸条，往上面粘了些水，贴在一处正对着他的双眼的柜子前，放眼望去，足足一下子进来8个日式炒面。
这下他可有些慌乱，他向锅里到上一层食用油，从刚才准备的材料里，抓了“胡萝卜丝”，“圆白菜丁”，“洋葱片”，“炒面条”各几把，丢进锅里，再洒些食盐进去，按照武幸教给他的颠勺方法，甩起锅来，
锅里烧开的油，结合着上下翻滚的食材发出的滋滋声，与锅底时不时碰撞煤气灶的哐哐声，连成一片。
火苗上下跳跃，映红了吴雨秋的脸庞。
“状态不错嘛，保持住！不过下个炒面，要记得把这个天平秤用起来！”，武幸叮嘱说。
“嗯！这不一连进来8个炒面吗，这样做快一些的！”
“不行！每个炒面必须提前量好克数，胡萝卜丝20克，圆白菜丁30克，洋葱片25克，面条45克，别忘了！”，武幸严厉地说。
“哦，好的！”，吴雨秋嘴上应承着，心里并没有当回事儿。
“做个炒面都要做的这么极致，那不是诚心和自己过不去吗，差不多就得了！还搞个天平秤，也真是太逗了！”，他的内心里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