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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之战:我在皮城当议员全文阅读

作者:无法抗拒的恩赐     双城之战:我在皮城当议员txt下载     双城之战:我在皮城当议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2章:祭坛

    那是一个十分苍老的妇人。

    她眼睛紧闭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就像死人的雕像。

    事实上,看她的样子可能已经死了。

    她的衣服已经烂掉了一半,她的肤色如同死了一周的臭鱼。

    可能是因为月光,或者是因为没有月光,总之她皮肤薄得透明,皮肤下面的血管黢黑黢黑。

    “看来王子并不是唯一一个追查王冠的。”

    “那可真是够拼的,难道是王子信不过我?还雇了其他人?”

    格雷福斯愤愤的说道。

    “就现在看来,你确实信不过。”崔斯特耸了耸肩。

    他现在可是在为李维干活,王子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谁让他那么抠门儿,连定金都不舍得付。”格雷夫斯为自己开脱道。

    他继续朝着前面走去,然后脚步猛的停了下来,崔斯特一时不察,撞在了他的背上。

    他刚想开口批评他几句,然而格雷夫斯指着前方,开口道:“你觉得那是什么?”

    崔斯特揉了揉额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某种祭坛,直接在岩壁上刻出来的。

    形状像极了一大堆海蛇聚在一起——红色的鳍,蓝白的斑点,乌黑的后颈,一大群。

    祭坛周围是好几百根没点亮的蜡烛,到处都是融化的蜡,还有各种动物的头骨好几十颗。

    也有好几个人的骷髅头。

    “深渊圣坛。”崔斯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敬畏。

    作为一个大河游民,他一直都很迷信。“是,就是这个,错不了。”

    他如同着了魔一般朝着祭坛走去。

    格雷福斯放慢脚步跟在后面,盯着黑影处。

    这个时候通常都会出现一些岔子,他必须要警惕起来,当然,他也在盯着崔斯特。

    “别忘了我们要去找李维。”他吼道。

    崔斯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但没回嘴。

    突然他看到了什么东西,心跳猛地停了一下。

    有一个老太婆躺在附近一个齐膝高的石台上。

    他差点没看到她,目光扫过去以后才意识到有个人。

    “见鬼了。”崔斯特喘息一声。心跳响得像诺克萨斯军鼓,“这,呃,这有个老太婆。”他低声喊道。

    格雷福斯皱了皱眉头。“什么?”

    “我说这有个老太婆。”崔斯特稍微大声重复了一遍,同时瞄着看她有没有醒来。

    她一动也没动,和之前一样,就像死人的雕像。

    格雷福斯走上前来,一脸鄙夷。“不就是个老太...”

    剩下的话他咽进了喉咙中。

    因为......这个老太婆他认识。

    他猛的转过头,看向他们来时的路。

    那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见鬼了。”格雷福斯紧紧握住命运的把手,声音中有一丝颤抖。

    ......

    啪嗒,啪嗒,啪嗒。

    带蹼的脚步声在潮湿阴暗的甬道中回响。

    李维看着前方那个矮小的身影,表情十分复杂。

    每当他停下脚步,菲兹就会回过头,一双大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他,脸上带着鱼头鱼脑的怪笑。

    他也尝试着和它进行交流,但是没有任何用处。

    “我还有一个朋友和我走散了,我得先找到他。”他再次停下了脚步,语气十分真诚。

    菲兹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他走了过来。

    三叉戟尾端在地面上拖曳,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它在李维面前停了下来,仰头打量着他。

    李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十分感谢你救了我,但我真的得离开了。”

    它忽然伸出了手,李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心中一惊,但是并没有受到伤害。

    菲兹对他摆了摆手,一脸得意。

    只见它的小手中,握着一枚青铜令牌。

    李维挑了挑眉头,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如果你喜欢就送给你吧,但你能不能帮忙把门打开。”

    那扇门在他进入之后就自动关闭了,如果没有这枚钥匙,他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菲兹眼中闪过一道疑惑之色,它摊了摊小手,似乎是觉得李维十分无趣。

    然后它随意的把令牌扔了过来。

    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在李维要伸手时,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这种感觉有点不自在。

    他的目光瞥向黑暗,余光里似乎看到有东西在动弹,一个又大又黄的眼睛朝他飞了过来。

    不,不是朝他飞过来,是朝着令牌!

    光芒一闪而逝,当他再次看去时,这里除了一脸怪笑的菲兹,令牌和那只眼睛都不见了踪影。

    那到底是什么?速度太快了,他连使用空禁的时间都没有。

    李维有些焦急的四处寻找起来,菲兹走过来拽了拽他的袖子,用三叉戟指了指墙壁。

    在墙壁上,一道即为隐晦的黑色痕迹朝着甬道伸出延伸了出去。

    ......

    崔斯特露出他那忧虑的表情,两撇眉毛拧到一起。

    一般只有在抓到一手烂牌,或者外套溅上污点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个表情。

    “我猜……就别管她呗?”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好主意。

    格雷福斯点了点头。

    崔斯特放慢了脚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大动静。

    格雷福斯也慢慢的朝他走了过去,他心中也有些害怕,不想继续在这个诡异的老太婆身边呆下去了,不管她是死是活,只要别吵醒就好了。

    然后他踩到了什么东西。

    会动的东西。

    那个东西发出了一声被堵住嘴的尖叫。

    这里还有一个人,完全被埋在一堆发烂的帆布下面。

    他像一只无路可逃的野狗,不停的抖动着身体,瞪大了惊恐的双眼。

    他腿上绑着上锈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被钉死在旁边的岩壁上。

    看到他没有威胁,格雷福斯这才放低了命运的枪管。

    他对崔斯特点点头,崔斯特也已经转过身,发光的卡牌蓄势待发。

    “放轻松,”我对那个囚徒伸出一只手,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来害你的。”

    “带我出去,”他小声说道,目光在他和那个睡觉的老太婆之间来回跳跃。“我不想成为祭品。我只是被派来找王冠的!带我出去,带我出去,带我出——”

    他越来越慌乱,声音也越来越大。

    鬼知道这个可怜的家伙被绑在这多久了?而且为什么被绑?

    “没事了,小伙子,小点声。”格雷福斯尽力让语气显得平静。

    “——带我出去,带我——”

    尖叫声戛然而止。

    格雷福斯和崔斯特心中一沉,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那个石台。

    石台上苍老的妇人不知何时坐起身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瞳孔浑浊得像海蛇的血。

    “两只耗子,祭品...”

    她嘶哑的开口。

第143章:御兽海巫

    虽然她可能看不见,但她还是把头扭向了二人所在的方向。

    “又进来耗子啦,偷偷摸摸找什么呢?”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喉咙中塞满石头块海巫。“淘气的耗子,我这什么都没有,喔,不对……”

    “稍等一下,老夫人,”格雷福斯赶忙解释道。

    老海巫甩开双腿,赤裸的双脚踩到岩洞的地上。

    格雷夫斯皱了皱眉,端着命运对准她,但她似乎并不在乎。

    “我们不是耗子,我们也不偷东西。事实上,我们是来找人的。”

    他说着看向崔斯特。

    “你他娘的倒是说句话啊!”他低声喊道。

    “我们在找一个年轻人。”崔斯特说,“如果打扰到您休息,我们感到十分抱歉。”

    那个老海巫站在那,手里拄着一根海蛇头形状的拐棍。

    她用那空洞、浑浊的双眼看向二人,露出一口没牙的诡异笑容。“傻耗子,蠢耗子,”她一边说着,一边口中流涎,“早就淹死了。许给了海底巨兽,却不自知。”

    “你说什么?”格雷福斯大叫一声。“谁淹死了?你给我说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然而海巫却没有再理会他。

    她用拐杖敲击地面。岩洞里发出一阵震颤,那潭黑水激起波纹。传出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像许多树枝被折断,然后四周的岩壁都开始动起来。

    有东西正在从四下的黑暗之中爬出来。

    巨大的东西。

    “八爪鱼。”格雷福斯喃喃自语,“肯定得是八爪鱼。”

    老天爷,他最讨厌腿儿多的东西。

    这可不是普通的章鱼——换做平时他也觉得长这么多腿的东西不是什么普通的动物,但这些章鱼完全是另一种东西。

    它们的个头足有马车厢那么大,绿幽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像是要把他们的胳膊腿都卸下来。

    它们啪塔啪嗒地向两人爬过来,每一只都挥舞着粗壮的触手。

    又有更多怪物从水里钻出来,窸窸窣窣、喀啦喀啦,挥舞着触手往岩洞里爬来。

    “吃枪子儿吧,你个长腿儿的杂种……!”格雷福斯吼叫着双管齐发,打中了冲在最前面的怪物。

    枪声震耳欲聋,十足的力道把它们向后崩开几步。

    一道红色闪过,崔斯特把一张卡牌飞进它们聚集处的中间。

    卡牌炸开,把它们笼罩在巫术的火焰中。

    格雷福斯重新上膛,刚刚来得及对着另一只巨兽开枪,把它巨大的触手打成了碎片,湿哒哒的白肉洒了一地,那只巨兽后退几步。

    他的第二发子弹轰碎了它的眼球和口器。

    一只八爪鱼想从侧面包围崔斯特,格雷福斯冲他喊了一声。

    他飞扑着躲开,在地面滑铲躲过向他抽过来的触手,然后甩出又一张卡牌。

    那张牌击中巨兽时闪出金光,那只巨蟹立刻一动不动,定在原地。

    格雷福斯刚好上膛完毕,上前一步把它轰成章鱼酱,落回到水中。

    “我们赶紧走啊!”他大吼道。

    “王冠很有可能就在这里!”崔斯特一边对他喊,一边躲避触手。

    格雷福斯怔了怔。

    要知道,以崔斯特的老习惯,只要事情有点不对头就会立刻溜之大吉,把他留在原地收拾残局。但他发誓自己不会再那样了,看来他是打算用命来证明自己。

    好吧,真是太他娘的蠢了。

    但确实够爷们儿!

    “先找到李维!”。

    格雷福斯又开了一枪,但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同时,一天粗壮的触手紧紧地缠住了命运的枪管。

    一股巨力拉扯着命运脱手而出,狠狠的砸在墙壁上。

    “狗杂碎!”格雷福斯怒吼一声。

    然而没有了命运,面对这些怪物他心中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那个海巫一直远远躲在一边,像个妖怪一样发出狂怒的尖叫,手臂胡乱的摆动着。

    格雷福斯死死地抓住砸过来的两只触手,开始跟那只怪物较劲。

    一对卡牌划过,切掉了章鱼的两条触手。

    它痛苦地在地上胡乱滚动起来,撞上岩壁和其他怪物。

    格雷福斯赶忙跑过去将命运握在手中,然后点头致谢。

    但崔斯特没有看向他。

    在战场之外,那个海巫突然发出颤抖的嘶吼,一个黏糊糊的绿色章鱼用触手缠在她脸上。

    它爬上了她的头顶,发出恶心的咕噜声,然后像一顶怪诞的帽子一样扣在她头顶,大黄眼睛眨了一下。

    “令牌。”崔斯特失魂落魄的说。

    格雷福斯转头看去,只见老海巫脸上浮现出邪恶阴狠的笑意,手中紧紧握着一枚令牌。

    那枚令牌,本该在李维手中的。

    “或许是李维给弄丢了,又或许...”

    又或许...李维真的像那个海巫所说,已经被淹死了。

    他们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老海巫平地升了起来,她龇牙咧嘴,提起拐杖向他们戳过来,岩壁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洞。

    格雷福斯被吓了一跳,随即又有些疑惑,这个招数看起来是挺唬人的,但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那个洞大概和一枚炮弹一样大,至少一开始是那么大,但随后开始往外扩,就像船身上的裂口一样越来越大。

    冰冷的海水从洞里喷涌出来,将他冲到了石壁上。

    洞里还有动静,一只巨大的绿色眼球出现了,看向外面的同时,瞳孔突然收缩。

    看上去有点像海巫脑袋上趴着的那只八爪鱼的眼睛,只不过有它一百倍,不对,一千倍那么大。

    崔斯特感觉它来自深海的某处,最黑暗的海底,但现在它就出现在这里,用眼珠子盯着他们,就像看着渔线末端的饵料。

    等他再看,那只眼睛移开了,两个巨大的触手从洞里伸出来。

    格雷福斯站起身来对着触手疯狂的扣动扳机,然而子弹就像打进了棉花一样,触手一边抽打扭动,一边喷出绿色的血。

    另一根触手抓住了一只巨型八爪鱼,轻松举起来,拖回了洞里。

    老巫婆从空中落到了圣坛上。

    离开这里的路已经完全被堵上了。

    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欣赏二人被海底巨兽撕碎的景象了。

    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一件等待了数十年的事情。

    她把令牌放到到了祭坛上,,脸上露出邪恶的笑。

第144章:一枚世界符文

    “你滚吧!这次我不怪你!”格雷福斯喊叫着,重新站起来,忙乱地摸出两颗子弹。

    希望崔斯特大变活人的把戏在这里还管用,不然就在这里陪着他吧。

    “你呢?”崔斯特甩出三张卡牌,每一张都拖着巫术火焰的轨迹。

    但巫婆随手比划了一下。

    一道无形的力量挡开了卡牌,它们没能命中目标。

    那只黄眼睛又贴到洞口向外看。它看向崔斯特,但格雷福斯又喊又叫又挥手,于是那个巨大的瞳孔又看向他。

    一根触手伸出来缠住他的腰部,格雷福斯感觉自己的肋骨都断了几根。

    它把他提到了空中,要把他拖进洞里,但格雷福斯可不想被拖到另一侧那个鬼都找不着的地方。

    他端起了命运,对准了那只眼睛。“这是我欠李维的,老子要让它们给李维陪葬!”

    格雷福斯感觉它的凝视里是有智力的,一点也不像大笨海怪。

    它看到了命运,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因为那只眼睛要撤回去,速度很快。

    命运一声咆哮,喷出火焰和硫磺,然后他听到——而且感觉到——巨兽愤怒的吼叫。

    那一枪没有打中,打在了巨兽挥舞的触手上。

    触手卷着格雷福斯将他重重的摔在岩壁上,他满地打滚栽了好几个跟头,最后磕在一块祭坛上。

    他感觉全身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呼吸间带着刺骨的疼痛,嘴角不停地溢出血沫。

    崔斯特也被一群章鱼怪逼到了一个角落。

    看起来两个人这次是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突然,几只堵住路口的八爪鱼凭空飞了起来,然后重重跌落在地面,触手无力的抽搐了几下,死的不能能够再死了。

    突然地变故让在场的三人全都朝那个方向看去。

    一个脸色苍白,黑衣黑发的青年小口喘着气,快步走了过来。

    在他的身后,悠闲地跟着一个鱼头鱼脑地蓝色小矮子。

    “李维!你他娘...咳咳咳”格雷福斯大吼,但随即脸色痛苦的咳嗽起来。

    “她说你被淹死了。”崔斯特为老搭档说出他没有说完的话。

    李维对他们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祭坛上诡异的海巫。

    她干瘦的双手从祭坛内部收回,神色恭敬的捧着一顶斑驳的王冠,闪光的地方像是黄金的,形状像是一只吐信的海蛇,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上面镶嵌了一块锥形的蓝色石头……

    深渊王冠!

    这是格雷福斯和崔斯特的想法。

    然而李维想的却是另一个东西:

    世界符文,启迪。

    比尔吉沃特人经常会有一个疑惑:

    究竟是比尔吉沃特附近水域中的海怪启发了蛇母的信仰?

    还是蛇母本就存在,从而诞生出了各种凶猛的海怪?

    人们不得而知。

    现在李维知道了,这两者都不是。

    比尔吉沃特的一切都是启迪符文的杰作。

    它赋予了那些海洋生物力量与智慧,从而让整片海域变得神秘而又危机四伏。

    李维感到身旁的菲兹躁动不安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在菲兹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它一直以来都是古灵精怪,慵懒随意的模样。

    它的喉咙中发出几声古怪的声音,随后提着三叉戟朝着海巫冲了过去。

    然而一条巨大的触手忽然从洞口中砸向它。

    就在这时,李维也动了,他的手中出现一把锋利的骨刀,巨大的触手被连根斩断,掉落在地面上不停的抽搐着。

    菲兹去势不减,三叉戟的戟刃闪烁着银白色光芒。

    海巫又露出没牙的诡笑,溃烂的牙花子暴露无遗,她用拐杖指向菲兹,那个巨大的怪物猛地往前冲,想要从那个洞口钻出来。

    一大团触手手挤了出来,伸向李维。

    然而那些触手在李维面前就像豆腐一般,他手中的骨刀上下翻飞,一根根触手应声而断。

    其间不时夹杂着命运的怒吼和爆炸的声音。

    “小心身后。”崔斯特大叫一声。

    李维看都不看,骨刀横挡在背后。

    他没想到派克的骨刀在面对这些深海怪物时这么好用。

    它们的身躯在这把骨刀面前就如同黄油遇到了热刀。

    菲兹撑着三叉戟躲过了巨兽的触手,同时躲过了海巫朝它射来的绿色光球。

    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海巫手中的王冠,眼中闪过一抹焦急。

    终于,海巫将那顶王冠戴在了头上。

    一股灵魂被冻结的寒意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海巫的眼睛完全被蓝色的光芒所取代,她扫视众人,露出一个森寒的笑容。

    “一只海灵,三只耗子。成为我的祭品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之前已经死亡的巨型章鱼竟然全都再次活了过来,它们的眼珠如同漆黑的墨,没有一丝眼白。

    而那双巨大的黄眼睛也再次探了过来,这一次,那只眼睛中充满了疯狂的恶意与血腥。

    菲兹手持三叉戟朝前一指,海巫脚下忽然出现一头龙鲨。

    龙鲨环绕着祭坛游动,菲兹再次朝着那个祭坛前进。

    一道蓝色的光芒闪过,李维手持骨刀出现在了海巫面前,空禁运转的同时,菲兹撑着三叉戟朝着海巫坐了过去。

    然而海巫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李维心中一沉,在空中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斜着飞了出去,堪堪躲过了从祭坛下跃起的张开血盆大口的龙鲨。

    他落到地面上,随手将围到他身旁的巨型章鱼砍断,警惕的看向四周。

    空禁竟然没有对海巫造成任何影响。

    这让李维心中蒙上了一层阴翳。

    菲兹看了他一眼,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一股极为精纯强大的符文之力忽然充斥着这片区域。

    巨大的压迫力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

    这是...空禁!

    而且比李维施展时更加强大与恐怖。

    那个海巫漂浮在空中,看向李维的表情充满了讥讽。

    李维一动也不能动了,即使是菲兹都无法再次利用古灵精怪来躲避着一次的禁锢。

    巨大的触手带着破空的尖啸朝着李维砸了过来。

    这就是启迪符文的能力吗?

    海巫竟然可以复制他使用过的法术!

    而且,她可以指定禁锢的对象!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关于启迪符文的介绍:

    启迪,智胜区区凡人,创造性的工具

    并且...弯曲规则。

第145章:符文之怒

    巨大的触手带着破空的尖啸朝着李维砸了过来。

    李维使用了多次空禁,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亲身去感受。

    他停止了无意义的思考,将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到朝他砸过来的触手。

    空禁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它可以禁锢人的身体,但无法禁锢人的思维。

    在那根粗壮的触手即将落到李维头顶时,他浑身闪烁出金色的光芒。

    凝滞。

    触手穿过他的身躯,重重的砸到了地面。

    禁锢结束。

    李维的视线与巨兽的那双眼睛对了上去。

    然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冰冷的微笑,森白的骨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光影。

    那条粗壮的触手无力地跌落在地面上,切口光滑平整,绿色的液体四处喷溅。

    然而巨兽丝毫不在意,巨大的眼球中只有冰冷的疯狂与杀戮。

    直到刺眼的蓝色光芒在它的眼球之前出现。

    鲨鱼骨打磨的剃钩,比精钢更锋利。

    连皮带骨,一下就能捅进去,越挣扎,钩得就越深。

    巨兽意识到了致命的危险,它鼓动着触手想要后退,但是已经太晚了。

    派克复仇的兵器轻而易举刺入巨大的眼球中,猩红的血液如同交织的丝线,瞬间遍布了整个瞳孔。

    巨兽疯狂的翻滚着,它完全失去了控制,触手胡乱的砸在石壁上。

    这片饱受摧残的石洞终于无法支撑,完全的破裂开来。

    大量的海水瞬间涌了进来。

    现在整座岩洞都泡在齐膝深的水里,残骸和垃圾四处漂浮。

    那些巨大的章鱼并没有逃走,不过正在团团打转,它们搞不清目前的状况。

    不时有几只巨型章鱼被发狂的巨兽砸成肉酱。

    混乱中,菲兹再次朝着海巫发起了冲锋。

    它心中十分清楚,海巫得到深渊王冠的时间并不算长,必须要不断地干扰她对于深渊王冠的摸索。

    否则一旦等到她真正的掌控深渊王冠后,后果绝对不是它希望看到的。

    海巫再次对菲兹使用了空禁,然而菲兹灵巧的撑着三叉戟躲过了她的禁锢。

    “潮汐海灵,成为我的祭品吧!你将成为深渊巨兽的养料!”

    海巫仰头嘶吼,蓝色的光芒从她头顶的王冠暴涨,古老而充沛的世界符文之力充盈在这个破碎的石洞中。

    她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蛇头法杖。

    菲兹的身体猛然变得十分缓慢下来。

    它的脚掌拖曳着白色的冰霜,在冰冷的海水上拖出一道轨迹。

    冰川增幅。

    海巫正在逐渐探索启迪符文的使用方法。

    若非菲兹身为海灵,寻常人早已被冻结在原地,寸步难进。

    “贼婆子!看这儿!”

    格雷福斯一声大吼,艰难的举起手中的命运,扣下了扳机。

    暴裂的火光从枪口中喷薄而出,然而对现在的海巫来说无法给她造成丁点儿麻烦。

    但只要吸引她片刻的注意就够了。

    多年默契的搭档已经无需多言,在格雷福斯吼叫的那一刻,崔斯特手中已经甩出三张卡牌。

    海巫全身都被蓝色的光盾包裹起来。

    命运的子弹,爆炸的卡牌,还有菲兹的三叉戟,全都被光盾阻挡了下来。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光盾如同气泡一般破裂了。

    海巫讥讽表情刚刚浮现在脸上,一道手持森白骨刀的黑色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图穷匕见。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仅仅只是一道黑色的残影。

    冰冷的骨刃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爆鸣之声向海巫刺了过去。

    然而海巫身上一阵金光闪烁,竟然也进入了凝滞状态。

    完美时机!

    李维咬了咬牙,瞬间改变自己的目标,对着她头顶的那只诡异的黄色眼睛刺了过去。

    那只眼睛惊恐的想要逃离,然而骨刃已经深深埋进了它的瞳孔。

    凝滞时间结束。

    海巫忽然张嘴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啸。

    她身上蓝色的光芒暴涨,将李维的身体震飞,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

    菲兹想要再次冲上去,然而却发现海巫周身符文之力飞速旋转,任何人都难以靠近。

    短时间催动世界符文让海巫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之中。

    出了瑞兹以外,很少有人可以抵挡世界符文的蛊惑。

    绝大多数人会被符文的力量逐渐侵蚀,最终失去神志,成为符文的傀儡。

    海巫手中的海蛇法杖胡乱的挥舞着,射出一道道蓝绿相间的符文法球。

    众人狼狈的躲闪着,一旦有谁不小心被这法球命中,恐怕就真的要去见胡子女士了。

    “李维!我们得离开这里了!趁着这个老婆子发疯注意不到我们!”

    格雷福斯大喊。

    “老板!这王冠太烫手了,咱们还是溜吧!”

    崔斯特也开口劝解道。

    作为一个大河游民,深渊王冠对他来说就是无上的圣物,然而即使是他都不得不选择了放弃。

    圣物虽然珍贵,但是也得有命去使用啊!

    菲兹忽然扭头看向了李维,它手中的三叉戟垂在了地面,圆圆的眼睛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失望,还有释然。

    他们都可以离开,但是它不行。

    它已经历过一次家园被摧毁的悲痛了,它不希望再看到比尔吉沃特迎来相同的命运。

    李维紧了紧眉心,现在确实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但同时也是结束这一切的最好时机。

    现在已经无关深渊王冠的归属了。

    海巫对于启迪符文的探索进度十分可怕。

    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已经掌握了启封秘籍,冰川增幅,完美时机。

    但这些都不算是最恐怖的。

    她现在已经被符文侵蚀了。

    一旦当她掌控了全能石,将会给比尔吉沃特甚至整个符文之地带来难以预料的灾难。

    或许符文之战将会再一次上演。

    这件事算是因自己而起,必须要由自己来终结。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两个人喊道:

    “这是我们第一趟活儿,得有始有终!”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咬了咬牙,心中一横。

    妈的,这条命都是他的,既然老板都发话了,干他丫的!

    “老板,有什么计划!哥几个听着呢!”

    格雷福斯大笑一声,将一根已经湿透的雪茄叼在了嘴里。

    “计划就是...看我运气。”

    李维话音刚落,整个人化为一道蓝色的闪电,身体朝着空中发狂的海巫飘了过去。

第146章:王冠到手

    狂野的符文之力如同呼啸的飓风,环绕在海巫周身。

    她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毁灭。

    李维身后背甲蓝光乍现,空禁符文再次运转。

    虽然威力并不如拥有世界符文的海巫所施展的空禁,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飞速旋转的符文猛然凝滞了下来。

    海巫被包裹的枯瘦身体显露在李维面前。

    时间不等人。

    李维全身包裹着蓝色的光芒,空瞬第二阶段蓄势待发。

    他的身影在空中跳跃了一下,再出现时手中的骨刀笔直的朝着海巫的心脏刺了过去。

    然而符文之力再次运转,空禁的有效时间仅仅只有一个瞬息。

    骨刀的尖刃在接触到符文之力的那一刻就开始粉碎。

    即使比精钢还要坚硬,依然无法突破符文的阻隔。

    李维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半。

    现在他要做的是活下来。

    一旦自己脆弱的身体接触到符文飓风,他的下场要比骨刀还要惨不忍睹。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眼角的余光中,一柄三叉戟如同一道闪电,尖锐的三叉戟顶端划破空气,引发出刺耳的音爆声,朝着他疾驰过来。

    李维脑子中闪过一个极为疯狂的决定,他打消了放弃的念头,紧紧地握住了那把海石三叉戟,一股巨力从戟身传到他的手臂,将他的手臂震得发麻。

    鬼知道菲兹在投掷这柄三叉戟时所用的力量是多么恐怖。

    三叉戟的惯性与空瞬的余力扯着李维的身体飞速朝着海巫的身体刺了过去。

    一张黄牌同时也来到了符文飓风之前。

    符文飓风再次出现一个瞬息的卡顿。

    但这个卡顿对于速度惊人的李维来说已经足够了。

    三叉戟顺利的刺进了飓风内圈,在李维即将接触到符文之力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再一次化为了一道金色的光影。

    菲兹,格雷福斯,崔斯特死死地盯着空中那道金色的身影。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符文飓风终于渐渐消散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展现在三人眼中。

    李维手握三叉戟,死死地将海巫的身体钉在了祭坛后的石壁上。

    “真的成功了!”崔斯特大叫一声。“嘿,伙计,看到我那张黄牌了吗?”

    格雷福斯撇了撇嘴,但还是认同的说:

    “确实有那么一点帅。”

    他看了看一旁的菲兹,对崔斯特低声嘀咕道:“好歹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啊!”

    “你怎么不去?”

    “我刚才已经打过招呼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才不信。”

    就在二人说话期间,李维终于从石壁上跳了下来。

    海巫的尸体没有了三叉戟的支撑,无力地跌落在漆黑的海水中。

    他十分小心的将海巫头上的深渊王冠摘了下来,神色复杂的看着。

    一枚世界符文,此刻就待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能够完全掌控它,自己将会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

    到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

    即使是星灵,自己都有一战之力。

    而且自己还知道剩下的世界符文藏在什么地方,就在德玛西亚的禁魔石林中。

    等自己将它们拿到手中...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感。

    李维猛地惊醒过来,如避蛇蝎的将手中的王冠丢尽了水中。

    他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一般,剧烈地喘息起来。

    自己差点就受到了符文的蛊惑。

    身后传来菲兹的脚步声,李维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向它。

    它一双大眼紧紧地盯着李维的瞳孔,过了好久,它才移开了目光。

    李维抿了抿嘴唇,将手中的三叉戟递了过去。“刚才多亏你了。”他说。

    菲兹口中发出几个怪异的声音,李唯一脸茫然的看着它。

    “它说你很勇敢。”崔斯特开口解释道。“它讲的是远古大河游民的方言。”

    “你不会是胡诌的吧?”格雷福斯一脸诧异的开口。

    崔斯特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菲兹忽然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对着崔斯特点了点头。

    崔斯特赶忙谦虚的摆了摆手,说道:“我只能听懂一点。”

    “毕竟这件事也算是因我而起。”李维看向菲兹。“至于深渊王冠...”

    他说到这里,有些忌惮的看向静静躺在水中的王冠。

    获得深渊王冠是系统发布的任务。

    但现在他只觉得这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失控的风险。

    菲兹走了过去,将王冠从水中捡了起来。

    然后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递到了李维面前。

    “收好它,藏起来。这是属于你的责任。”崔斯特在一旁翻译。“你是少数能够抵挡它蛊惑的人。”

    菲兹说完后将王冠塞到了李维手中,脸上依旧带着鱼头鱼脑的怪笑。

    李维怔了怔,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

    ......

    崔斯特浮出水面用力喘息。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下水了,但还是差点淹死。

    一双手抓住他,把他捞了上来,翻身上了他们来时乘坐的小船。

    格雷福斯抱怨道:“都怪你大呼小叫的,不然菲兹也不会把我们扔下去。”

    “那他妈可是一条龙鲨!我宁愿被淹死也不愿意坐在它的头上。”

    崔斯特骂骂咧咧的挤着身上的水。

    李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菲兹还是那个菲兹,即使是熟人,它依旧忍不住内心淘气的冲动,或许对它来说只是一个小玩笑。但对于崔斯特来说就不是了。

    “这次真的是辛苦你们了。”李维认真的说道。

    格雷福斯摆了摆手。

    “老板你这么说就见外了,说真的,这单生意是我干这行这么多年来最刺激的一次,之前感觉都白活了。”

    崔斯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不过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简直要冻死人。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吧?”他看向格雷福斯。

    格雷福斯撇了撇嘴,拿起船桨。“当然记得,从这里...”

    他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崔斯特甚至一个字都吭不出来。

    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时间忘记了翻身落水的恐惧,瞪圆双眼,嘴巴张开,看着周围的海面哑口无言。

    李维皱了皱眉头,将注意力从王冠上转移到海面。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黑雾,黑雾的深处有东西在翻滚,带得雾气痉挛似地抖动。

    “蚀魂夜...提前了。”

    崔斯特声音颤抖,脸色惨白。

第147章:蚀魂夜降临

    厄运小姐合上手枪的弹仓,将它们并排放在桌上的短剑旁。

    狂乱的钟声和尖啸的警报声回荡在山下的城市里。

    她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蚀魂夜。

    厄运小姐根本没把即将到来的风暴放在眼里。

    这座她刚刚占据的山顶别墅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挑衅着死亡的阴影。

    呜咽的海风带着恶鬼的饥渴和刺骨的寒冷扑面而来。

    这座别墅坐落于比尔吉沃特东边的一处悬崖上,原本属于一个恶贯满盈的黑帮头子。

    在普朗克倒台的混乱中,他被人拖出被窝,砸死在大理石阶上。

    别墅现在的主人就是厄运小姐。

    她绝对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她抬起手,抚摸着俄洛伊送她的挂饰。

    珊瑚的触感带着温热,虽然她并不真心相信它所代表的意义,但这无疑是一件漂亮的小饰品。

    房门悄声打开,她也放开了手里的挂饰。

    她没有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很少有人敢不敲门就进屋。

    “你在干什么?”雷文瞥了一眼桌面上的火枪和短剑。

    “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我觉得你在干蠢事,非常蠢。”

    “蠢事?”厄运小姐双手放在桌面上,“我们隐忍了那么长时间,这才让比尔吉沃特脱离了那个老疯子的掌控。我绝对不会让蚀魂夜就这样——”

    “就哪样?”

    “把这块地方从我的手里夺走。”她猛地抓起手枪,插进了后腰的皮套里。“你也不能阻止我。”

    “我们不是来阻止你的。”

    厄运小姐一回头,看见雷文从门口让了一步,身后是一群她最精干的手下。

    他们全副武装地在门厅里等待着,手里拿着滑膛枪、左轮手枪、铿锵作响的土制破片炸弹和弯刀。

    武器品种繁多,就像是刚刚洗劫了一座博物馆。

    “看起来,你们要干的事情比我聪明不了多少。”

    “是。”雷文走向敞开的窗户,将百叶窗帘拉下来。“你觉得我们会让自己的船长独自面对吗?”

    “为了杀掉普朗克,我自己也差点儿没命,而且这事并没有成功。我不指望你们跟着我去,至少今晚不行。”厄运小姐走到手下面前站定,双手歇在核桃木的手枪柄上。“这场战斗与你们无关。”

    “你又在说蠢话了,当然和我们有关。”雷文拍了拍腰间的枪套。

    厄运小姐面色凝重的扫视众人,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有九成的可能性,我们看不到早晨的太阳。”她的唇边不禁鼓起一丝笑意。

    “另外一成呢?”雷文挑了挑眉毛。

    厄运小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李维呢?他可是第一次经历蚀魂夜。”

    “说真的,想要知道他的行踪实在是太难了,除了海妖帮外,他肯定还有其他的目标。”

    “莎拉。”雷文有些欲言又止。“有件事儿我得提醒你一下。”

    “什么?”

    “他是一条大鱼,我们的小船...恐怕装不下他。”

    厄运小姐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

    ......

    卢锡安打开了怀中的挂坠,将其中的画像展露出来。

    上面画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一对杏仁似的大眼,饱满的嘴唇,还有德玛西亚人典型的高颧骨。

    这幅肖像算得上是杰作,但它却没能体现出赛娜的力量和决心。

    他很少会打开这个挂坠,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心要是沉溺于悲伤之中,只会让他变得软弱。

    卢锡安无法容忍自己彻底地沉浸在失去她的悲痛中,所以他果断地合上了挂坠。

    他必须隔绝悲痛,直到杀死锤石为赛娜报仇那天为止。

    只有到那时,卢锡安才会放肆地为她痛哭。

    那个可怕的夜晚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他感到悲伤如同无底的深渊,窥伺着将他彻底吞没的机会。

    然而,他又一次硬生生地压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回忆起从教团那里学到的本领,开始默念一段咒文。

    他和赛娜都知道这段咒文,目的在于把任何情感都关在门外。

    唯有这样,他才能进入平衡的境界,才能面对超出想象的恐怖。

    悲伤慢慢退了下去,但终究没有完全消散。

    复仇的路走得越久,也就离她越远。

    卢锡安抬起头从肺中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心跳放慢下来。

    他将项链挂回脖子上,然后拔出了那对曾是遗物的双枪。

    “锤石……”他的声音仿佛呓语。

    ......

    比尔吉沃特的街道已经几近废弃。

    海上的钟声依旧兀自响着,充满恐惧的哭号在山下回荡。

    整个鼠镇已完全浸在了黑雾中,哀悼坞的废墟上狂风呼啸。

    火焰沿着屠夫之桥一路焚烧,一团透着微光的雾霾在灰港上方的悬崖处盘桓。

    上城区的人们躲在自己家中,向胡子女士祈祷着蚀魂夜饶过他们的性命。

    而那些屋不蔽体的穷苦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每个窗户前都点着鲸粪制成的守夜烛,火光透过海玻璃的瓶子莹莹跳动。

    家家户户的门板上都挂着点燃的女王草,窗棂用长条木板钉得死死的。

    “人们真的相信女王草有用?”厄运小姐问。

    雷文耸耸肩。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聚精会神地搜索着雾气中的危险,眼眶周围的皱纹都绷紧了。

    他从衣服底下抽出一根闷燃着的草根。

    “人总是信点儿什么的,尤其是那些弱者,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寄托。”

    厄运小姐撇了撇嘴,从腰间拔出双枪:

    “我只信这个,还有你们。你还带了别的武器吗?”

    “这把弯刀,保护我安然度过了六次蚀魂夜。”他敲着剑柄说。“我向胡子女士献了一整瓶十年陈酿的朗姆酒,然后我就买到了这把刀。卖刀的人发誓说,刀锋用的是质地最纯的德玛西亚钢。”

    厄运小姐只看了一眼他的刀鞘,就知道雷文当时被人骗了。

    护手部分的做工实在过于简陋,不可能出自德玛西亚工匠之手。

    但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就像他说的,人总是要信点儿什么。

    “你呢?”雷文问。

    厄运小姐轻拍了一下子弹袋。

    “你们每个人都是在朗姆酒里泡大的。”她提高声音,好让三十来个人都能听到。“如果死灵想干一架的话,就让它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烈性子!”

    压抑的阴云之下,没人笑出声来。

    但她确实看到几个人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狠意。

    在这样的夜晚之中,这就足够了。

    她转身往山下的比尔吉沃特走去。

第148章:战争之影

    这里往日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市场。

    人们在相接的船舷处搭起了各色小摊。

    肉商、酒贩子、海盗、赏金猎人和乖戾的流浪汉从世界各地涌到这里。

    在比尔吉沃特城里几乎任何地方都能清楚地看到这里,而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雾气开始在木头上凝集。

    废弃的船首像脸上流下了冻结的泪珠。

    雾气和暗影汇聚起来。

    “刻骨广场?”雷文说。“怎么会走到这里?我以前在这儿混过的。我还以为我已经知道所有进出的路了。”

    “并不是所有。”厄运小姐说。

    街道两旁的房屋在黑暗中一片死寂,破烂的帆布窗帘正翻飞着。

    她努力不去看窗帘后面的圆窗里有什么东西。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路?我居然都不知道。”

    雷文嘟囔了一声。

    “从我十五岁那年来到这里开始,我就将这里的每一条路都摸索的清清楚楚的,这些阴暗的小巷巷救了我四次命。”厄运小姐扯了扯嘴角,轻描淡写的说道。

    雷文咕哝一声,带着众人分散开来。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等。”厄运小姐看着他们走到广场中心,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地上。

    黑雾的深处有东西在翻滚,带得雾气痉挛似地抖动。

    一个鬼火形态的骷髅头从黑暗中探出来,眼窝空空,尖牙利齿。

    它的下颚拉开到任何关节都无法做到的地步,喉咙里刺出一声哀恸的嘶叫。

    厄运小姐的子弹倾泻而出,全部钻进了骷髅的眼眶。

    只听得一声不甘的利叫,骷髅便散去了形体。她甩开手枪弹仓,极其利落地又装满了子弹。

    突然一瞬间,一切死寂。

    黑雾猛地炸开,无数亡灵尖叫着涌进了广场。

    一个幽魂伸着爪子,满口冰冷的尖牙,从滚滚涌动的亡灵中冲出来。

    厄运小姐一颗子弹正中它面门。幽魂化作一阵烟尘,被风吹散了。

    又一枪过去,另一个亡灵也退散无踪。

    她虽然心里也有些害怕,但脸上却带着风平浪静的笑意,她飞快地窜到一根系缆桩后面换子弹。

    石头桩子历经风雨侵蚀,上面刻着河流之王的雕像。

    不知哪来的冲动,她倾过身子,在它咧嘴大笑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总要信点儿什么的,即使是一只老恶魔。

    她心想。

    手枪咯噔一响卡住了,她脸上的笑意登时退去。

    看来信仰恶魔之人的运气总是太好。

    “莎拉,如果让别人来配火药,你的枪就会这样。”厄运小姐自言自语道。

    她把手枪插回皮套,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这是她从普朗克的收藏品中搜刮来的,做工精湛,堪称制剑工艺的典范。

    厄运小姐翻身站起,另一把手枪快速击发,同时挥剑砍向雾中的灵体。

    枪火摧枯拉朽,剑光矫健如电。

    这些亡灵会感受到肉体的疼痛吗?似乎不太可能,但她确实打到了什么东西。

    她无暇考虑太多,而只感觉无论那是何方神圣,都会在她的剑下被打回原形。

    呼啸的亡灵风暴吞没了扒手广场。

    它们张扬着爪子,追捕着逃命的人群。

    有些人的血液被冻成了冰棍,有些人则眼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扯出胸腔。

    死了七个人,他们的灵魂从尸体上被剥离出来,变成了亡灵中的一员。

    但她英勇的部下毫不退缩,他们举起火枪和长剑殊死搏斗,嘴里要么喊着胡子女士、要么是自己的爱人,或者干脆是某些遥远地方的异教邪神。

    雷文一只腿半跪在地上,脸如金纸,呼吸急促得就像是在码头上背了一整天的鱼。

    几缕雾气像蛛丝一样黏上了他,脖子上那根阴燃着的女王草发出剧烈的桃红色光芒。

    “站起来!还没打完呢!”厄运小姐冲着雷文大喊。

    “不用你跟我说!”他咬着牙站起来:“这不是我第一次经历蚀魂夜了。”

    雷文将自己的手枪上膛,咬紧了牙关:“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厄运小姐还没来得及问他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看到雷文歪过身子往她身后开了一枪。

    一个似乎是狼与蝙蝠混合的亡灵惨叫着消失了。

    她立即拔枪,打死雷文身后一个已经露出爪牙的亡灵,算是还了副官一个人情。

    “大家趴下!”她大喊一声,从皮带上拧下两个破片炸弹,一个高抛扔进了浓雾中。

    爆炸声震耳欲聋,木片和碎石裹挟着火光和浓烟四处飞溅。

    晶亮的玻璃碎片像刀子一样瓢泼而下。

    广场上只剩下辛辣呛人的烟雾——但这里头可没有什么亡灵。

    雷文甩甩脑袋,手指在耳朵里掏个不停。

    “这炸弹是什么做的?”

    “黑火药,混上树脂和芸香。我特制的。”

    “那些东西对亡灵有用吗?”

    “总要相信点什么的,现在看起来还不错。”

    厄运小姐挥了挥周围刺鼻的空气。

    “确实够厉害的。这些亡灵好像被我们消灭——”雷文刚要说下去。

    厄运小姐打断了他。“别说话。”

    雾气再次缓缓地聚合起来。

    先是一束束卷须,然后现出怪兽的轮廓。

    拼凑起来的兽腿、含着尖牙的大口、钩状和螯状的前肢……这些亡灵,他们以为已经彻底解决了。

    阴云重聚,阴灵复起。

    俗话说的狗屎运,到底是狗屎还是好运?

    “原来死掉的人还真难杀啊。”厄运小姐强忍着恐惧,不希望别人看出来。

    她太天真了,居然以为靠着一些小工具还有盲目的信仰就能跟亡灵正面较量。

    她原打算向比尔吉沃特的人证明,他们根本不需要普朗克。

    人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把握。

    但现在她把自己害死了不说,还把这座城市推进了炼狱。

    一个低沉的号角声扫过广场。

    紧接着又是一声。

    雷声大作,随着风暴渐渐靠近。

    不一会儿,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仿佛是一个巨人挥着铁锤发狂地砸在铁砧上。

    地面跟着颤抖起来。

    “天啊,那是什么东西啊?”雷文问。

    “不知道。”厄运小姐话音刚落,黑雾中出现了一个骑士的轮廓。

    午夜的天幕映衬着他的影子。

    他骑在一匹比例怪异的战马背上,头盔的形状如同恶魔的脑袋。

    “看起来像是一个骑士。”厄运小姐说。

    雷文猛地摇头,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才不是。”他绝望地说,“是战争之影……”

第149章:海盗之王

    普朗克的皮衣和铁铸的义肢上沾满了血迹和内脏的残渣。

    他一边咒骂着,一边挥着单手弯刀劈砍。

    弯刀淬火时用的是取自德玛西亚上好的炎阳,所以面前的骨头和筋肉如薄纸一般,不断地分崩离析。

    他另一只手举着火星淋漓的火把,趟着这条海蛇体内湿滑的血肉内脏前进。

    他靠着手中的弯刀,一下一下地拆解它体内白花花的巨型脏器和密实的骨节,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才走到这里。

    当然,海蛇已经死透了。

    多亏娜迦卡波络丝赐予他的力量,他现在感觉自己比以前更加强壮而富有生命力。

    在比尔吉沃特城外的大海之中猎杀怪兽无疑令人大呼过瘾。

    而除此之外,有那么一瞬间,当海妖号侧倾时,差点把普朗克径直扔进海蛇的嘴里。

    他当时惊恐的地以为,自己终归还是没能通过胡子女士的试炼,他差一点就要放弃了。

    但是,海妖帮头子大骂一声,雄健的臂膊遽然发力,硬生生把舵轮扳回正中,稳住了船身。

    普朗克幸运地活了下来。

    离他所期待的复仇又近了一天:他发誓要重建自己的威望。

    他要夺回曾经拥有的一切,并毫不留情地惩处所有冒犯过他的人。

    海妖号刚出现在视野里,普朗克就听到了尖叫声。

    他一开始没太在意,因为比尔吉沃特成天有人尖叫。

    但当他看到男男女女恐惧地从船坞边逃开时,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人们慌里慌张地从各自的船里逃到岸上,钻进曲里拐弯的街巷拼命逃跑。

    他们头也不回地逃命,有个倒霉的船员被绊进了水里也没人理睬。

    普朗克见过不少人在战场上逃命的样子,但这次有些不同。

    他感觉到一种更纯粹的恐惧。

    非要形容的话,那些在冰巫盘踞的冰川下冻僵的尸体脸上的表情更加类似。

    码头周围关窗户的声音连成了一串。

    普朗克看到各家门前挂着的那个古怪标志,每个都扑上了厚厚的白色粉末。

    悬崖高处的巨型绞车正向上吊起由船舱改造成的木材预制件。

    他终于意识到,蚀魂夜来了。

    “怎么会提前这么多时间?”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然后又有些了然地咬牙说道:“是的!当然会提前!这都是老子兄弟们的血换来的!”

    杀戮和死亡会产生亡灵。

    而在他倒台之后,仅仅只是两天,因为争权夺利和清算而死亡的人数绝对是一个可怕的数目。

    大量的亡灵会加剧暗影岛某种恐怖事物蠢蠢欲动。

    那里弥漫的黑雾是每一个比尔吉沃特人难以磨灭的梦魇。

    在每年特定的时间中,黑雾开始扩散到更加广阔的地带,而到了这时,那些潜伏在其中的亡灵就会离开暗影岛,跟随黑雾一同闯入生者的世界。

    黑色的迷雾如同潮汐一样起起伏伏,蔓延开来。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比尔吉沃特。

    而一年一度黑雾扩散的那天,被称为:蚀魂夜。

    莎拉·厄运绝对没有预料到这场意外。

    她现在一定手忙脚乱,被亡灵吓得像一个哭啼啼的小女孩。

    突如其来的蚀魂夜既是一场灾难,但对他来说又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他经历过的蚀魂夜次数,比她玩儿过的枪还要多。

    普朗克把弯刀在长满老茧的两手间换来换去。

    刀柄上裹着的皮革饱经战阵,摸上去令人心安。

    他开始活动那只还未完全适应的钢铁义肢。

    然而普朗克的双眼猛然瞪大了。

    黑雾卷上了最远处的几艘船。

    无数亡灵,仿佛来自最黑暗的噩梦,正在黑雾之中翻滚。

    一名身材高大的恐惧骑士,胯下是一头锯齿海蛇一样庞大的战马。

    他身前横架着一把黑色的巨镰,苍绿色的火焰环绕着刀锋。

    亡灵们离开他的身边,急速地朝着比尔吉沃特的码头推进。

    普朗克当然知道这个身影意味着什么。

    战争之影。

    他曾被人叫做赫卡里姆,但没人这是他的真名还是说书人的杜撰。

    只有蠢人才敢在炉火旁讲起有关他的黑暗传说,而且还得是在喝掉足够沉下一艘战舰的朗姆酒之后。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撞上的时候恰巧手里还握着弯刀。

    死亡的主宰露出了它的爪牙,一头撞进成群的船只中,轻易地撕碎了一切。

    船帆和缆绳就像腐烂的肉片一样化为碎屑。

    船身被抛离水面,然后砸在另一艘船上,连沉重的桅杆也碎成了木片。

    一个幽魂飞进了海妖号的船身,然后,普朗克就眼睁睁地看着龙骨穿出船体,断成了几截。

    只一下心跳的瞬间,整艘船就冻成了一坨木板,然后就像装满了石头一样沉下去。

    他看到自己的手下落进水中,有某些东西伸出枯槁的肢体和挂着鱼钩的嘴巴,将他们彻底拖进了海底。

    “给老子滚开!这是老子的船!”他狂怒地大叫着,沿着码头冲刺起来。

    翻滚的海面上升起许多亡灵,冰冷的爪子纷纷劈向普朗克。

    他的弯刀划出一道闪光的弧线,发出破空的声响,斩向领头的亡灵。

    耳边响起尖锐的啸叫,亡灵们自觉地避让着刀刃。

    淬过德玛西亚炎阳之火的弯刀可比任何魔法都更加致命。

    亡灵没能从他的弯刀下幸免,它们号哭着再次死去。

    普朗克开始放肆地大笑起来。

    一阵发光的雾气一下子笼住了他,雾中的鬼怪们如饥似渴地围在他周围。

    他的皮甲上结了一层薄冰,亡灵致命的触摸让他感觉如同灼烧一样的疼痛。

    但普朗克的雄心却不甘屈服。

    海盗之王的意志非他人所能理解,他的血液因愤怒而沸腾起来。

    他张口咬下一口橘子。

    现在的他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疼痛,一心只想着把敌人尽数砍死。

    哪怕它们已经死过一次了也无所谓。

    普朗克收回刀刃,蓄力后刚要挥出,却听到身后传来围栏和房梁倒塌的巨响。

    激起的碎木和石子像瀑布一样扑面而来。

    他转身寻找新来的敌人,任由锋利的碎块划破他的脸颊,和拳头大小的石块砸在他的手臂上。

    伴随着动物的体液和急雨一般落地的声响,黑雾中传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他看清了那是什么。

    屠宰码头的残迹中,海蛇的亡灵昂首而立。

    它身如巨轮,怒不可遏,鬼气森森的触手高举到半空,然后猛地砸在地上,发出雷公降世一般的声响。

    整条街转眼便化作一摊废墟。

    普朗克目眦欲裂。

    “这是老子的城!现在,给老子滚出去!”

    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冲向了自己的试炼。

第150章:刻骨杀戮

    浪混着冰块冲击着刻骨海岸,鲜红的血水从赫卡里姆屠刀之下的尸体中潺潺流出。

    待宰的凡人们正在惊恐地向海岸撤退。

    黑色的海水将他们浸湿,周围的黑雾渐渐蚕食着他们的领地。

    他听到那些人在互相呼喊着什么,似乎是某种他听不懂的战术暗语,不过意思很明显;他们认为自己还有希望逃离这里。

    的确,他们懂得一些战术。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盾牌阵环环相扣。

    但他们毕竟是凡人,他们身上散发的恐惧的甜美香味让赫卡里姆心旷神怡。

    他围绕着这些人环行,踏着破碎的残骸、白沙泛起的暗影迷雾将他的行踪掩盖。

    他的铁蹄踩踏着黑岩,迸发出火星,回荡起雷霆般的声响,每一声都在蚕食着他们可怜的仅存的的勇气。

    这些都将是属于他的魂魄,是属于它的食物。

    他大吼一声,从杂草丛生的废墟中一跃而出,将手中的倒钩战戟略微放低,感受到古老而又熟悉的冲锋之势。

    一段回忆在它脑海中闪现,他率领着一支银色的骑兵团一马当先,无上荣光。

    回忆褪去,他站在这些凡人面前,眼中森冷的鬼火幽幽的跳动着。

    “没人能活下来,”他说。

    他的声音闷在自己的头盔中,就像无数冤魂的临死前凄厉的哀嚎。

    这种声音这些人毛骨悚然,就像一把钝刀在刮擦他们的神经。

    战争之影已经从雾气中完全显现出来,厄运小姐这才发现,他不只是骑在马上这么简单。

    深寒的恐惧像裹尸布一样缠上了她的心口:也许赫卡里姆曾经是个骑士,但现在骑手和他的坐骑已经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头只为毁灭而生的参天巨兽。

    “我们被他们包围了。”有人小声地说。

    厄运小姐硬着头皮把视线从披坚执锐的半人马身上挪开,发现一大群鬼骑士靠上前来。

    他们的身上亮着苍绿色的半透明火光,手持泛着黑气的长矛和刀剑。

    赫卡里姆挺起一柄带钩的阔刃大戟,杀气腾腾的刀锋上迸出惨绿的火焰。

    “我跟他们挡在前面,你或许还有机会离开这里。”雷文脸色十分凝重。

    “不。”厄运小姐回答。“我要杀了那个杂种。”

    “你在说什么傻话?!”

    雷文认为恐惧让莎拉疯掉了。

    仅仅只是普通的亡灵,他们都无法完全杀死,更何况是战争之影?

    “雷文!你觉得我们还有其他路可以选吗?”

    厄运小姐将两把火枪平举到面前,平静的声音中压抑着恐惧的颤抖。

    雷文咬了咬牙,对着面前的众人大吼一声:“宰了它们!”

    ......

    普朗克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

    他希望后人传颂的是他跟海蛇亡灵的惊天大战,而不是他狼狈摔死的过程。

    他希望有人刚刚看到了他冲向怪兽的那个瞬间。

    他祈祷着,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到他借着海怪的触手升到高空,然后在他被像一袋垃圾那样扔远之前就跑掉。

    普朗克砸穿了悬崖上某个建筑的屋顶。

    好像是个船舱?

    他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思考。

    碎裂的木板和泥土跟着他大头朝下地撞进屋子里。他只看到几张惊慌失措的脸一闪而过。

    普朗克穿过了地板,一根横梁拦胸撞了他一下,差点儿就咽气了。

    接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把他弹进一扇窗子里,一头捅破地板直直掉下去。

    耳边掠过愤怒的咒骂声。

    普朗克掉进了绳索、滑轮和三角旗组成的丛林里。

    他手忙脚乱地挥着弯刀,一路翻滚下落。

    他最后裹进了一面船帆里。

    命运正狠狠地嘲弄着他。

    “不,该死的!”他绝望地大吼。“不!!!!!!”

    ......

    赫卡里姆这一击犹如万钧雷霆,直接把面前阻挡他的凡人从锁骨劈到了下腹。

    他长戟的黑刃在鲜血的沐浴下发出了一下脉动。

    面前凡人脆弱的灵魂想要飞向自由,饥饿的黑雾不会放过任何灵魂。

    赫卡里姆看着他的灵魂被扭曲黑化,成为了他生前模样的黑暗倒影。

    赫卡里姆从这些亡者的灵魂中汲取力量,血染的海滩泛起一阵骚动,一群身披闪亮铠甲的黑暗骑士从海水中浮起。

    他们通体的古代铠甲透着诡异的寒光,手中的黑剑闪着暗影的锋芒。

    赫卡里姆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这些骑兵。

    他们曾是他的部下,而且现在依然听命于他,但他却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他回过身转向海岸上其他的凡人。

    他魁梧的身躯是人和马的恐怖融合体,刀枪不入的铁甲组成的无坚不摧的怪兽。

    他身上的黑色板甲刻着一些文字,但具体的意思他只能模糊地记起。

    面甲的背后,包裹着熊熊燃烧的灵火,其中的灵魂早已冰冷死寂,同时又恶毒鲜活。

    叉状闪电撕裂了天空,赫卡里姆抬起前蹄,高高站起。

    他稍稍放低染血的长戟,带领身后的骑士一起冲锋,身后扬起大块浸血的沙土和骨屑。

    莎拉的手下们惊呼着举起火枪乱射一通,但幽灵骑士们的冲锋势不可挡。

    赫卡里姆一骑当先冲在头前,长戟左劈右砍,每一击都取人性命。

    幽灵骑士团践踏着面前的一切,伴着轰鸣的铁蹄肆意杀戮,横冲直撞。

    “该死的杂种们!”厄运小姐大步跃进幽魂中间,感觉就像是裸身跳进了冰洞里。

    哪怕只是被轻轻扫到,她也感到热量被掠去了一部分。

    珊瑚挂饰滚烫地贴着她的皮肤。

    她挥起佩剑,砍中亡灵的时候手上传来了那种熟悉的实在感。

    她的火枪也许对付不了死者,但来自德玛西亚的利刃却能伤到它们。

    枪声、刀剑声、亡灵的嚎叫、活人的惊呼……刻骨海岸中充斥着混乱。

    “莎拉!”那是雷文的喊声。

    厄运小姐回身看去。

    只见死者的灵魂环绕着赫卡里姆,踏着铁蹄朝她奔了过来。

    他无视身边嚎哭的怨魂。

    他没有兴趣奴役它们。

    这种微不足道的残酷行为就交给魂锁典狱长好了。

    他的眼中只有厄运小姐。

    准确的来说,他死死的盯着她胸口处的珊瑚挂饰。

    “芭茹的人必须死!”

    他说。

第151章:魂锁典狱长

    卢锡安坐在山顶的一棵大榕树树荫下,俯视着比尔吉沃特。

    他双手放在一对枪上,手指摩挲着黄铜的纹路。

    黑雾卷过屠宰猫码头,吞噬着途经之处的一切。

    蚀魂夜比预想中提前了几个小时降临这个海港城市。

    数不尽的火光落入了黑暗。

    翻腾的雾气幕天席地。

    火把一个个渐次黯淡,直至熄灭。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他听不到垂死的惨叫声。

    只有一个光点炯炯如常。

    惨绿色的光芒毫不费力地洞穿了黑雾,看似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那是恶灵的腐败之火。

    卢锡安见状登时心跳加快,全身血液仿佛沸腾起来。

    他疾奔下山,踏着碎石山路来到了盆地。

    一具尸体躺在高草间,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眼睛瞪大——一对墨黑的晶球死盯着无月的天空。卢锡安继续向前追去。

    直到发现了第五具尸体,他才停了下来。

    老人的脸孔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衣衫褴褛。

    血肉剥离。

    伤口是镰刀造成的,卢锡安不可能看错。

    他换了个方向,循着一路上的尸体来到了一处陡坡下。

    他在繁密的树丛间向上攀援。

    还没接近山顶他便听到了惨叫声。

    黑雾溢满了山顶的空地,许多畸形的形体在浑浊厚重的雾气里无常地隐现。

    一群岛民惊慌失措地朝悬崖跑去——葬身大海无异于解脱。

    雾气把他们一个不落地吞没了。

    狂乱的暗影扑向可悲的灵魂,将死的哀鸣加入了不洁的合唱。

    他举枪瞄准了翻腾的雾气。

    一队尖叫的恶灵从中涌出,挥舞着幽影的剑刃,张开满口尖牙向他冲来。

    枪口射出一道净光,屠尽了受诅咒的恶鬼。

    卢锡安被枪火震得后退了一步,靴子的鞋跟已经探到了悬崖边缘。

    他冒险回头看了一眼。

    山下的阴影中,暴戾的大海与碎石累累的海岸反复冲撞。

    无数灵魂的齐声哀嚎中,一个笑声出奇刺耳。

    卢锡安转过身,双枪架稳了不断接近的浓雾。

    臃肿狂烈的雾中亮起一星火光。

    卢锡安将一把枪收回枪套,手伸进皮大衣里,摸出了一颗粘土炸弹。

    炸弹有拳头大小,粗糙的外壳上有一个记号——比尔吉沃特的老武器匠到底有没有骗他,现在就是验证的时候了。

    他振臂一甩,炸弹凌空飞出,升到最高点时,他抬手开了枪。

    空中炸开了一朵银色的云。

    粉尘在半空中涡旋升腾,在致死的黑雾中挤出了一小块闪亮的凝滞空间。

    黑雾破开一处缺口,锤石站在那里,脚下是一个年轻女子。

    链钩剜进了她的身体,正将她的灵魂剥除,让她在剧痛中拼命挣扎。

    古旧的灯笼开始燃亮,魂锁典狱长将它举了起来,开始亮起。

    女子毫无生息的身体颓然倒地——监牢里迎来了又一个新的灵魂。

    魂锁典狱长枯朽的皮肤罩在破烂的蒙头斗篷下,手里的灯笼隐隐照出他身上仍然残留的皮肉。

    荒芜破败,毫无情感,却又带着一股虐待狂的狂热气息。

    跟同类一样,他轻缓地飘起来,窸窣的法衣内传出饱受痛苦的呻吟。

    锤石将头抬高了半寸,卢锡安便看到他露出过分尖利的牙齿,阴森地咧开期待般的笑容。

    “新鲜而有趣的灵魂。”锤石的话音囫囵不清,仿佛在嘴里正咂摸着一块鲜肉。

    卢锡安半跪在地,开始复述净化的咒文。

    为了接下来的战斗,他必须心坚如铁。

    这一刻他已经在脑海中假设了千万次,而当锤石真正到来时,他仍感到口里发干,汗水打湿了手心。

    “你杀了赛娜。”他站了起来,昂起头说。“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赛娜……?”锤石的喉头咕咯怪响,像是有人在水中说话,又像是死囚在绞索捆紧时的呼号。

    “我的妻子。”卢锡安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因为每多说一个词都会让锤石更容易打败自己。

    悲痛的泪水涌进他的眼睛,所有的雄心和理智都被冲走了。

    他拉起项链上的挂盒,抠开盖子,举在面前,要锤石看清楚他所失去的人。

    锤石龇着青光闪烁的针牙,伸出枯黄的指甲敲了敲灯笼罩。

    “我记得她。一个鲜活的灵魂,远未荒芜冰冷。准备经受折磨的她,却满怀新生渴望,在她心里开放。新鲜的,崭新的,春天的花朵。让人随意摘取,毁掉所有的美梦。”

    卢锡安端起双枪。

    “你要是记得她,想必也会记得这个。”

    破烂斗篷下的森森利齿,头一次结巴起来:“光的...武器。”

    “光给黑暗以苦痛。”卢锡安一字一句地说,仿佛将所有仇恨都要挤进手中的武器。

    “稍等……”锤石还没说完,但卢锡安已经不想再等了。

    他没有瞄准便扣下了一对扳机。

    爆燃的纯净之火瞬间吞没了魂锁典狱长,他的惨叫声在卢锡安听来不啻仙乐。

    但是,惨叫突然变成了汩汩响动的大笑。

    锤石周身有一圈暗淡的光轮,将火焰完全隔绝在外面,自己毫发无损。

    他一边笑着,抽动灯笼收起了光轮。

    卢锡安再次开枪,枪火骤雨般飞射出去。每一枪都直取要害,却没一枪正中目标。

    灯笼外的一圈黑光将所有攻击都消解于无形。

    “是的,我记得那武器。我从她的心中通晓它们的秘密。”锤石说。

    卢锡安僵住了。

    “你说什么?”

    锤石狂笑,像是锉刀剐蹭的噪音。

    “你竟不知道?重生教团对我如此了解,你却从未怀疑过吗?”

    卢锡安感到腹中有一坨冰冷的恐惧。他从来没感受过的恐怖快要把他逼疯了。

    “她还没死。”锤石扬起灯笼说。

    卢锡安看到那里面有无数灵魂正受尽煎熬地翻滚着。

    锤石微笑着说:“我剥下她的灵魂,保存在此。”

    “不会……我看到她死了。”

    “她在我的灯笼里,一直尖叫。”锤石的嘴里挤出一个个字,飘近卢锡安跟前。“她无时不在受着甜蜜的折磨。来,你能听到她吧?”

    “不。”卢锡安呜呜啜泣着,赛娜留给他的手枪掉在了蟒桥的地面上。

    锤石绕着他转圈,皮带间的锁链蛇行而出,渐渐缠紧了卢锡安的身体。

    弯钩划破他的风衣,向温暖的血肉探去。

    “憧憬是她的软肋。爱,则是灭顶之灾。”

    卢锡安抬起头,看着锤石毁废的脸。

    一双空空如也的眼眶,像是通往虚无的黑洞。

    无论锤石生前曾经历过什么,都不再有半点残留——没有同情、没有仁慈、更没有人性。

    “凡人,死亡和苦难至大。”魂锁典狱长将手伸向卢锡安的脖子。“无论逃往何方,死亡不变。但在那之前,你还要过我的手。”

第152章:破败王者之刃

    厄运小姐厄运小姐拼命朝着另一侧躲闪,沉重的呼吸捶打着她的喉咙。

    铁蹄在她身后发出雷霆般的轰鸣,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看到一把虚影的长枪穿出胸口了。

    内心的恐惧驱动着她转回身看了一眼。

    赫卡里姆暴跳前冲,着火的刀锋正对着她的脑袋劈下来。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冻结,血管里粘稠而冰冷。

    突然间,广场被炫目的蓝色电光照亮了。

    刺眼的光芒让冥渊号的爆炸也相形失色。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黑暗的夜空中划过一道蓝色的炫影,朝着赫卡里姆所在的方向笔直的刺了过来,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造型乖张的长剑,剑锋周围包裹着幽暗的绿色光芒。

    赫卡里姆眼中的鬼火颤动,长剑上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威势,身为亡灵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让剑锋触及到自己的魂体。

    疾驰的铁蹄高高的扬在空中,以及其诡异的角度折了回去,躲过了朝它戳刺过来的长剑。

    黑影优雅地落在地上,横亘在生者与亡灵之间,如同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

    他黑色的斗篷在身后翼展开来,露出一副苍白的面容。

    “李维...”莎拉喃喃的开口。

    “李维老弟!”雷文跑了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明明目前的情况依旧凶险万分,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修长的身影,两个人心中却无比安定。

    这个男人肯定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李维没有回过头看他们,他将那把逼退了战争之影的长剑横架于胸前,目光冷冽。

    “国王的武器,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凡人手里?”

    赫卡里姆嗓音浑厚粗野,似乎每个音调都来自熔炉的深处。

    李维勾了勾嘴角,语气中带着戏谑:

    “这个问题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佛耶戈。”

    “我奉暗影岛统治者,国王佛耶戈之令,前来占领这片土地。战士们,将国王的武器夺回来!”

    赫卡里姆高举手中的大戟,眼中的鬼火激烈的跳动着。

    但李维却从中听出了某种极力压抑的情绪。

    那是贪婪。

    黑雾将李维包围了起来,其中传来铁蹄蹬踏在硬石路面上的声音。

    随着帷幕被扯开,李维依稀分辨出昏暗中有骑马的人影,无数马匹的飞驰、盔甲缝隙的刮擦碰撞、马镫的摇摆声,充斥着整片刻骨海岸。

    然而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手中的长剑幽光大盛,如同渴望魂灵的野兽。

    然后李维动了。

    他旋身的动作如同子弹,手中的长剑在黑暗的夜空中拖曳出一道幽暗的光,剑光所指,黑雾便剧烈的燃烧起来,那些来势汹汹的幽灵骑士纷纷在尖叫中散于无形。

    蓝色光芒乍现。

    赫卡里姆匆忙间举起手中的大戟抵挡,金铁尖鸣之声炸开一大团黑雾,赫卡里姆四蹄止不住的朝后退了两步,戟身上的幽光暗淡了几分。

    李维挥剑将周围的亡灵斩灭,立在赫卡里姆三步外,冷笑一声:

    “想要就自己来拿,这些杂兵还没有那个本事。”

    赫卡里姆又惊又怒的看着李维,眼中魂火炙热的燃烧着。

    “你以为你所持的是什么武器?破败之咒的载体!终焉之祸的根源!”

    李维沉默着与他对视,一言不发。

    “死灵必将得偿所愿!”

    “但不会是今天。”

    赫卡里姆最后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身躯隐入黑雾中,朝着天空卷了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亡灵稍作喘息。

    李维看着赫卡里姆离去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

    长剑化作一道幽光,渐渐地消散在李维的手中。

    “李维!你没受伤吧!”

    厄运小姐跑了过来,面色紧张地拉着他的手臂,仔细的打量着。

    李维摇了摇头,“你们呢?没有受伤吧?”

    “真心高兴认识你,我的朋友。”雷文拍拍他的肩,脸色充满了感叹。

    他瞥了一眼紧握李维手臂的厄运小姐,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搞来可以杀死亡灵的武器?”厄运小姐看向他空无一物的右手,神色中满是恳求。

    如果有了这种武器,下一次蚀魂夜她就有信心带领着比尔吉沃特的人民安全度过。

    李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那把长剑的名字破败王者之刃,但你不会想要知道它的来源的,赫卡里姆说的没错,这是一件诅咒。”

    厄运小姐失落的叹了一口气,但是也知道李维没有必要欺骗她。

    “我们该走了。战争之影还会回来的。”

    “李维说的对。”雷文近乎恳求地看着厄运小姐。“见好就收,回吧。”

    “可是,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阻止亡灵。”

    厄运小姐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雷文脸上带着苦涩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劝说道:

    “莎拉,我明白。我们打下了比尔吉沃特,所以你想守住它。

    你想让大家看到你比普朗克更强。你已经做到了。

    但是,普朗克也没去黑雾里跟亡灵打仗啊。

    任何人,只要他们胆敢伸头看一眼——去他的,不用看都知道那些东西的厉害。你还想要什么呢?”

    “为比尔吉沃特而战。”

    李维皱起了眉头,声音有些严厉:

    “而战还是而死?看看你的手下,这些人跟着你闯过了地狱,而现在,该让他们回到人间了。”

    厄运小姐静静地看着手下的战士们。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目露凶光。

    这些人可以为了几个子就把自己的老娘给卖了,但他们一直追随着她,毫无怨言地出生入死。

    与黑雾搏斗应该是他们这辈子最勇猛的事迹,而她不能以复仇的名义把他们送上死路。

    “可是,我们应该去哪里?这个城里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厄运小姐一脸苦涩的说道。

    李维笑了笑:“我恰好知道一个地方,卡密尔他们现在就呆在那里。”

    “所以你是先去找的卡密尔,然后才来找的我对吗?”

    厄运小姐白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幽怨。

    李维挑了挑眉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的关注点有点奇怪。难道不应该问我是哪个地方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准确的来说,是先遇到我姐姐,然后才来找的你。”

    “这还差不多...”

第153章:破败之王

    他们离开了刻骨海岸,朝着西边的蟒桥前进。

    在半路上,他们看到了那个德玛西亚人。

    他包在一块帆布里,吊在一根歪脖子桅杆上,像一个裹着尸布的吊死鬼,身下一地狼藉,木头片子和碎石堆成了一座小山。

    厄运小姐不禁抬头往高处看去,想搞清楚这人究竟是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反正很高就对了。

    而他居然还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厄运小姐把手枪平举在眼前,李维却摇头制止了她。

    “如果你杀了他,恐怕就会出现一个十分恐怖的亡灵。”

    “你认识他?”

    “可以这么说。”李维点了点头。“他的枪对亡灵有巨大的杀伤力。”

    李维将短剑刺进帆布,然后竖着向下划开一道口子,那个面容冷硬愁苦的德玛西亚男子滚到了卵石地面上。

    他猛抽了一口气,然后艰难的爬了起来,困惑地打量着四周。

    “是你们救了我。”他说,同时脸上的愁苦之色更加深刻了。

    他握着一对手枪,黄铜颜色的金属箍着几块像是刻石似的东西。

    厄运小姐从来没在母亲的制枪台上见过类似的武器。

    “我叫李维,你的命很大,如果不是帆布...”李维伸出手对他致意。

    “我叫卢锡安。”他谨慎地握住了李维的手。

    卢锡安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广场的边缘,手指一直在手枪柄上弹动。

    李维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卢锡安摇摇头:“不必了。那片雾里有一个幽灵在等着我。他们叫他魂锁典狱长,锤石。我要送他一死。”

    他的眼角皱了起来。

    厄运小姐认得那种表情——那是自从母亲死后,她自己脸上一直挂着的表情。

    “他杀了你的人,对吗?”

    卢锡安缓缓点头,又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让在场的众人更加疑惑了。

    李维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你跟你已经跟锤石交过手了,结果也显而易见。如果你依然坚持去寻找他的话,我保你活不过今晚。

    也许对你来说是求仁得仁,但被锤石所禁锢的魂灵,不会希望你死在这里的。”

    卢锡安有些惊异的看着李维,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知道这么多信息。

    然后他的眼睛轻轻地垂了下来。

    李维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小盒。

    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雾气作祟,挂盒在月光下莹莹发光。

    “跟我们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明早你再出发。”厄运小姐在一旁劝说。

    “安全?这城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吗?”卢锡安问。

    “那你就要问他了。”她看向身旁的李维。

    厄运小姐觉得,如果这个怪人真的像李维所说的那样有对付亡灵的办法,她是很欢迎的。

    但如果他真的要一心求死的话,就随他去吧。

    卢锡安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

    雾气涌来三回,每一次都带走了一个倒霉的灵魂。

    怨念的厉笑仿佛生锈的刀片刮在磨石上,回荡在建筑之间。

    成排的食腐鸟聚在房顶上嘎嘎乱叫,想在月亮还没下山前饱餐一顿鲜肉。

    黑暗中有一些幽幽的光点,像是沼泽里引人上当的鬼火。

    “别看他们。”李维说。

    但他的警告还是晚了一点。

    一对夫妇循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看见的光源跳下了悬崖。

    厄运小姐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们的儿子不到一年前死于海瘟。

    另一个男的把手上的铁钩剜进了自己的喉咙,他的同伴完全来不及阻止。

    还有一个人干脆在雾气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等他们终于抵达蟒桥的时候,人数已经不足一打了。

    厄运小姐心里很复杂,她告诉过他们不要跟来的。

    但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只想安稳生活,大可以躲在门窗禁闭的屋子里,或是藏在稀奇古怪的浮雕后,捏着胡子女士的护身符和一切保佑心安的玩意儿放肆祈祷。

    可在蚀魂夜,那样也并不安全。

    他们一路过来,见到了无数被撞开的房屋。

    窗格粉碎,大门摇摇欲坠地吊在皮绳上。

    厄运小姐只盯着前方,尽量不去注意那些冰冷尸体怨憎的眼神,以及残留的恐惧。

    经过一户人家门前时,他们看见里面只剩下尸体冷硬的一家老小。

    温馨的小屋如今变成了一座座藏骨所。“黑雾会得到报应的。”雷文说。

    她看着这些逆来顺受的死者,心中莫名地愤怒。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归根结底,她也只能同意他的说法。

    桥对面有一座建筑的轮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建筑端坐在悬崖上一个火山口状的坑里,看起来就像是山顶被巨型海兽生生咬下了一块。

    那些诡谲的弧线令它看起来似乎无时不在运动,仿佛某一天它就会连根拔起,跑去另外的地方落脚。

    弯曲的尖顶伸向空中,就是像是独角鲸的长牙。

    顶端有一个螺旋形的标志,与厄运小姐脖子上的挂饰一模一样。

    标志周围环着一圈微光,所照之处黑暗便退到一侧。

    “那是什么地方?”卢锡安问。

    “胡子女士的神庙,娜伽卡波洛丝的宫邸。”

    李维解释道。

    “安全吗?”

    “好过留在外面过夜。”

    卢锡安点点头,与大家一起走上蟒桥。

    与桥头的庙宇类似,蟒桥名符其实地蜿蜒曲折。

    桥面并不对称,两侧的栏杆造型也像是推挤向前的波浪。

    雷文停在破败的扶手边向下看去。

    “一年比一年高。”他说。

    厄运小姐不太情愿地走过去,跟他一起张望。

    鼠镇还有几处码头已经彻底没在黑雾里了,平日密如蛛网的装货平台半点都看不见。

    雾气的触须渗进了城中腹地,比尔吉沃特正在窒息。

    惨叫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声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终结,也意味着死者的大军又多了一个新成员。

    雷文耸肩说道:“过不了几年,比尔吉沃特就全归黑雾了。”

    “几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厄运小姐说。

    然而李维和卢锡安的脚步却猛地停了下来。

    “恐怕我们得暂时在这里分开了。”李维的语气十分凝重。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焦急,不由得转过身去。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漂浮着两团翻滚的巨大黑雾,其中一个裹在一身漆黑的法袍中,外面缠着带钩的锁链。

    幽魂的身体透出病恹恹的绿光,没有生气的手中提着一盏摇晃的灯笼。

    另一团黑雾中隐约可见一个英俊的苍白男子坐在残破焦黑的王座上,头上带着一顶幽灵王冠。

    厄运小姐感到彻骨的恐惧,甚至比当年她看着母亲死去、面对凶手的枪手时还要恐惧。

    李维手中幽光浮现,眼中满是冰冷的战意。

    “佛耶戈。”他低语道。

第154章:血染神庙

    厄运小姐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在这种恐怖的亡灵面前,她手中的火枪如同孩童的玩具,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他们。

    然而当她望向高处逐渐被阴影逼近的神庙,却被惊得喘不过气来。

    赫卡里姆和他的手下就站在山脊上。

    战争之影举起了燃烧的长戟。

    鬼骑士们催动来自地狱的战马,以活人根本不可能的速度奔下来——这是亡灵骑手的冲锋。

    “跑!”厄运小姐大叫。

    他们拼命跑向神庙,沉重的呼吸捶打着她的喉咙,肺脏已经快要炸开。

    三名亡魂的领主同时出现在这里,引得令人萎靡的雾气盘旋直上,沿着山壁向神庙聚集过去。

    身后耀眼的亮光闪个不停,但她没有回头。

    马蹄如雷,她抬头向黑暗高处闪烁的火星看去。

    奇怪,他们明明是鬼魂,怎么会弄出火星来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怪念头惹得她自己也笑出声来,直到她趴在神庙涡形的木门上猛敲时还止不住。雷文和她溃不成军的手下已经在门前又踢又打有一阵了。

    “胡子女士在下,让我们进去!”雷文扯着嗓子喊,厄运小姐也跟着他一起叫。

    雷文伸手摸索着门框,说:“门锁死了。”

    “看的出来。”她喘着粗气,把俄洛伊给她的挂饰扯下来放在掌心,然后平贴在门上死死摁住。

    “俄洛伊!”她高声说,“我准备好踩住那条狗屁鳗鱼的脖子了!快给我打开这扇烂门!”

    “鳗鱼?什么玩意儿?你在说什么呢?”雷文莫名地问。

    “不重要。”啪地一声,她把挂饰拍在门板上。“我猜是个比喻。”

    门突然向外推开了,就好像从来没闩上过。

    厄运小姐后退一步,等所有人进去之后,她才转回身看了一眼。

    赫卡里姆的阔戟朝着她的脖颈横扫过来。

    厄运小姐重重地仰面摔倒。

    俄洛伊站在门前,平举着白雾缭绕的石球护在门前。

    “此地不欢迎死者。”她说。

    雷文和其他人迅速拉上大门,将一根老橡木插进两侧锈迹斑斑的门鼻儿里。

    外面有什么东西撞到门上。

    门板上迸出裂纹,木头碎片七零八落。

    厄运小姐躺在贝壳点缀的泥地上半天没有动弹。

    俄洛伊经过她时说:“你可花了不少时间呢,姑娘,不过你只理解对了一半。”

    厄运小姐奋力地爬起来。

    神庙里塞了至少两百号人。

    比尔吉沃特各式各样的居民都有,原住民、海盗、贸易商……全是跑海的人。

    然后,她就看到人群中一个十分显眼的高挑女子朝她走了过来。

    “李维呢?他怎么没回来?”她的声音十分焦急。

    厄运小姐喘息着,断断续续的说道:“他遇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其他人呢?”

    她在人群中扫视,并没有找到之前跟在卡密尔身边的五名奇怪的侍卫。

    “死了。”卡密尔的声音有些低落。“本不该这样的。”

    厄运小姐叹了口气,“黑雾会遭到报应的。”她只能这样安慰。

    卡密尔捏紧了拳头,看着颤动的门板。

    “那扇门撑得住吗?”她问俄洛伊。

    “能又或不能。”俄洛伊朝着神庙中心一个有许多触手的雕像走去。

    她努力想看明白那到底什么,但她很快就被各种螺旋和曲线给看花了眼,最后只好放弃。

    “那不算回答。”

    “我只有这个回答。”俄洛伊说着,把石球放进了雕像上的一块凹陷,然后开始围着雕像转起圈来。

    她的一双拳头有节奏地在腿上和胸口来回捶打,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她打转,捶胸顿足,还说着一种卡密尔没听过的语言。

    “他们这是干什么?”

    “谁知道呢?”厄运小姐耸了耸肩膀。

    “将生命归还世界。”俄洛伊瞥了她俩一眼。“但我们需要时间。”

    神庙的墙壁在暴烈的冲击下晃个不停。

    黑雾从密封不严的板条与窗户缝隙里渗进屋子。

    亡灵们贪婪的爪子在木头上刮擦,门框发出令人揪心的吱嘎声。

    狂风砸在大小木板拼成的屋顶上,荡出来自远方的尖叫声。

    “那里!”厄运小姐指着靠墙而立的柜子大喊。

    一群血红眼睛的雾灵正从破洞中探进来。

    卡密尔如同一道银白色的闪电,修长的腿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镀银的利刃将那些雾灵拦腰斩断,剩余的亡灵们嘶嘶怪叫着向后退开。

    死者也会恐惧吗?

    看起来会。

    它们开始在刀光下四散逃窜。

    但她没有手软,连斩带挑地攻向亡灵。

    一个小孩尖叫起来,厄运小姐回头看见雾气正朝他涌去。

    她一个滑步奔到他身边,一手抄起孩子抱在怀里。

    冰冻的爪子抓伤了她的背,厄运小姐瞬间感到四肢里灌满了冰水。

    她举起手中的德玛西亚匕首,反手刺向身后,死灵惨嚎着消散。

    虚弱的感觉开始蔓延到她的全身,就在她即将跌倒在地时,卡密尔稳稳地扶住了她。

    “谢谢你,亲爱的姐姐。”她对着卡密尔挤出了一个笑容。

    卡密尔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但没有说什么。

    枪声、刀剑声、亡灵的嚎叫、活人的惊呼……神庙中充斥着混乱。

    “莎拉!”那是雷文的喊声。

    她循声望去,粗壮的橡木门闩已经裂开,雷文和十几个男人手挽着手用脊背抵住大门,然而木门已经被顶得凹了进来。

    亡灵的利爪穿透了门板,碎片四处横飞。

    一个男人被抓住后心,绝望大叫着被扯进了门外的浓雾中。

    另一个人伸出手去拉他,结果整条手臂被扯了下来。

    雷文旋身将匕首全力捅进裂缝,而亡灵立刻缴走了那把没用的武器。

    一个鬼影挤进四分五裂的木门,爪子抓进雷文的胸口。

    卡密尔松开了扶着厄运小姐的手,任由她跌落在地面上。

    锋利的腿刃切断了亡灵的臂膀,将它们完全驱散。

    雷文摔倒在地上,“谢谢你,姐...卡密尔小姐。”

    卡密尔不再理会这两个家伙,她透过破裂的门板,目光中闪过浓浓的忧虑。

    “雷文,现在我们两个都欠人家姐弟的命了。”厄运小姐喘息着说。“你想好怎么还了吗?”

    雷文苦笑一声:“就是把你赔给人家都不够啊!”

    头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黑雾的触须在空中合流,大团沸腾的雾气之中全是尖牙利爪和亟待杀戮的眼睛。

    厄运小姐尽力想爬起来,但她的手脚已经酸痛得抬都抬不起来。

    她愤恨地咬紧了牙。

    她的人只剩下五六个,而这屋子里的大部分人连打架都不会。

    更多的亡灵正涌进来。

第155章:退却

    卡密尔回头望着俄洛伊。

    女祭司和她的手下仍在围着雕像转圈,兀自进行着拍打的仪式。

    没有任何事情即将发生的迹象。那座奇怪的雕像完全无动于衷。

    她到底在搞什么?难道是想让那雕像活过来把死灵都赶走吗?

    她以为自己是皮尔特沃夫的科学家吗?

    “不管你在干什么,快点儿!”厄运小姐朝俄洛伊大叫。

    屋顶的木板被掀起了一块,打着转儿被风吹走了。

    死灵聚成一柱,像龙卷风一样落下来,降在所有还活着的人头顶。

    大门终于支持不住向内炸开,木板在亡灵的碰触下变得干朽。

    恐怖的狩猎号角声响彻大殿,厄运小姐艰难地捂住了耳朵。

    赫卡里姆迈进神庙,身后跟进来一班死灵骑士,踏倒了顶门的壮丁们。

    他们的灵魂被收进了战争之影的刀锋里,阴寒的火焰随即高涨起来,映得神庙内一片瘟疫般的惨绿。屋中的亡灵见到赫卡里姆的威势,都不禁退伏到一边。

    “我说过,此地不欢迎死者。”俄洛伊暴喝。

    她站在厄运小姐旁和卡密尔身旁,身材敦实伟岸。

    苍白的光线萦绕在她的全身,手中的石球则溅射着光芒。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下巴紧绷,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宛如粗缆,汗珠如小溪一般滚落她的面颊。

    无论俄洛伊在干什么,显然极费心神。

    “这些易朽的灵魂都是我的。”赫卡里姆说。

    厄运小姐听到他金铁交击的喉音,不禁蜷起了身子。

    “并非如此。此处是娜迦卡波洛丝的宫邸,而她正与死者对立。”

    “你以为你面对的是什么?”赫卡里姆垂下长戟,正对着俄洛伊的心口。

    女祭司摇了摇头。

    “我不在乎,”她说,“生命与运动是永恒存在的,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你挡不住我。”

    “聋如死人。”俄洛伊笑了一声,身后的光芒渐渐壮大。“我何曾说过要挡住你。”

    厄运小姐看见那座扭曲的雕像正笼罩在夺目的光华中。

    白光从它的表面流淌出来,经过的地方没有半点暗影胆敢停留。

    光芒浪涌向前,她遮住双眼以免暴盲。

    黑雾不断剥啄消散,露出藏匿其中的畸怪恶灵。

    白光将长年诅咒它们的可憎魔法净化殆尽。

    厄运小姐本以为会听到尖叫,没想到摆脱了束缚的亡灵却为了重获自由喜极而泣。

    光芒沿着破败的墙壁扩散开来,而当她也浸没在其中时,便忍不住痛叫起来——一股洋溢着生命气息的暖流贯穿她的身心,彻底抽空了死一般的麻痹感。

    娜伽卡波洛丝的光芒靠近了赫卡里姆,厄运小姐看到他也开始畏惧,不知道这光芒会将他变成什么样子。

    能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让他宁愿背负着诅咒也不愿接受呢?

    “你也可自由,赫卡里姆。”俄洛伊的声音似乎已经达到了她的极限。“你上前来,在光明中痛悔自己曾经的愚蠢和悲痛,重新成为你渴望的人吧。”

    赫卡里姆怒吼一声,挥刀砍向俄洛伊的脖子。

    厄运小姐的佩剑横空飞来。两兵相接,激出一道火光。

    “滚出我的城市。”她说。

    赫卡里姆抽刀欲刺,但光芒猛然洞穿了他的铠甲。

    他痛苦地咆哮起来,在灼热的炙烤中一头栽倒在地。

    一个骑士的光影从他体内浮空而起,像是同一块幕布前互相对应的两幅画像,在烛火中摇曳。

    厄运小姐略略一瞥,只见那个骑士身着金银盔甲,一张年轻的英俊脸庞上是一对骄傲的深色眼睛,似乎正有无尽的光荣在未来等待着他。

    他后来怎么了?

    赫卡里姆一路大吼着冲出了神庙。

    他的鬼骑士们纷纷掉头而去,一大丛残破不堪的灵魂拖着尾迹跟着它们一同消失。

    娜迦卡波洛丝之光如同黎明般溶进了比尔吉沃特。

    所有人都被如此美妙的景象折服:如同风暴过后的第一缕阳光,或是苦寒冬日里的第一丝春意。

    黑雾节节败退,卷起所有惊悚的亡魂汇成一团混沌的风暴。

    失控的死者们互相啃食,有些自觉化进了白光,而有些则挣扎着想要逃离。

    黑雾最终退回大海深处,回到了它们占据的诅咒之岛。

    神庙恢复了宁静。

    东方已近破晓,清澈的风扫过比尔吉沃特,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蚀魂夜结束了?

    神庙里一片寂静,与片刻之前的血腥混战仿佛是两个世界。

    “完事了。”厄运小姐说。

    “还有下次。黑雾有着病态般的欲望。”俄洛伊疲倦地说。

    “你做了什么?”卡密尔死死地盯着她。

    “我必须做的。”

    “无论如何,我感谢你。”

    俄洛伊摇摇头,有力的手臂搭在厄运小姐肩上。

    “感谢娜迦卡波络丝。”俄洛伊说,“你们得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我的神保佑了你们。”

    她看向身后那个高大的雕像。

    “我会的,”厄运小姐说。

    “最好不过。我的神讨厌空口许诺。”

    她感到一丝威胁的语气,在那一瞬间,她想给俄洛伊的脑门来上一枪。

    但她还没来得及挪动手指,俄洛伊就像断了绳的船帆那样委身坐倒。

    厄运小姐抓了一把想撑住她,她实在是太沉了。

    两人一齐瘫在贝壳缀成的地面上。

    “姐姐,帮我把她弄起来。”她看向身旁的卡密尔。

    卡密尔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迈开长腿朝着神庙之外走去。

    厄运小姐撇了撇嘴,看向跌坐在一旁的雷文。

    他们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把俄洛伊架到一条靠背长椅上。

    她的身子就跟军舰一样笨重。

    “胡子女士从海里出来了……”雷文说。

    “别犯傻了,我说过娜伽卡波洛丝不在海底。”

    “那她在哪里?天上?”雷文问。

    俄洛伊摇着头,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雷文闷哼一声,痛苦地缩起身子。

    “她在那里。”

    俄洛伊为自己古怪的幽默感微笑起来,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死了吗?”雷文揉着受伤的胸口问。

    俄洛伊抬起手,又赏了他一耳光。

    然后便开始打鼾,活像一个得了肺气肿的码头工人。

第149章:君临

    一只举起的拳头。

    一阵死灵能量涌现。

    在他身前,最后一座高塔的塔尖开始成形,漆黑的烟正丝丝渗进黑铁里。

    莫德凯撒凝视着自己的领地,心中泛起邪恶的傲意。

    米特纳·拉琛——他的冥界,终于建成了。

    曾几何时,他就站在这里,一个面临彻底湮灭的凡人灵魂。

    而现在,他亲手铸造的王国就在眼前铺展。

    他心满意足地走下山,迈向自己的堡垒。

    脚下的每一块石头,都出自他手。

    城垛和壁垒,也都是残忍的魔法与钢铁的意志所塑造。

    曾经空无一物之地,莫德凯撒创造了他自己的世界——一个所有灵魂都将永远盘踞、永不消散的国度。

    萨恩·乌祖尔眨着眼睛四处环顾。

    疑虑重重,脑海空空。

    我死了。

    这个念头掠过,如风里的一声低语。

    他渐渐理解现实的时候,某一个瞬间,一股悲伤涌上心头,随即散去。

    隆隆的笑声从腹中升起,流经全身,淹过他的胸腔,瀑布一般倾泻而出。

    很好。

    萨恩·乌祖尔望向远处,寻找通往骸骨大殿的大道,寻找前来恭迎他步入永恒的侍从。

    想到即将会与所有伟大的征服者前辈们见面,他越来越兴奋了。

    可目之所及,除了雾气别无他物。

    萨恩·乌祖尔向前跨出一步——惊讶地看向脚下。

    沙子——粗糙的沙砾在脚下游弋。

    远方传来杂乱的话音,但微弱得听不出词句。

    不合道理。

    他大步走向荒原,决心寻找真相。

    时间流逝,难以计数。

    困惑集结成疑虑。

    疑虑引燃了激愤。

    激愤燃起了狂怒。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干燥的沙海无限地延伸。

    冷漠的话音一直低语,抓挠着他的心智,令他烦躁欲狂。

    雾气始终如一,如同一件永恒笼罩一切的尸衣。

    祭司们骗了他吗?还是说他们都是伪先知,一群耍嘴皮的蠢材,宣扬空洞的迷信。

    又或者,是先祖们的审判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才没有将他接纳进入大殿?

    这些疑问曾经啃噬着他的心。

    但已经无所谓了。

    萨恩·乌祖尔明白,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有眼前逼人的事实——这里空无一物。

    一片辽阔的虚无,没有奖赏,没有承诺。

    他慢慢地接受了现实。

    绝望的阴影跟随在萨恩·乌祖尔身后,饥渴地想要吞噬他。

    但他可是萨恩·乌祖尔,荒野征服者,部落之主。

    他建立起了空前伟大的帝国。

    一生之中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和野心克服了所有艰难。

    死亡也不会例外。

    如果死者的世界没有我志在必得的国度……我就亲自建立。

    莫德凯撒走过城内的铁闸。

    他走过大道,进入了大殿。

    眼前耸立着他的王座。

    无尽的嘈杂声响在他身边围绕,灵魂的哭号此起彼伏,汇成一曲邪恶的痛苦合唱。

    而莫德凯撒仿佛没有听见——好比是营地里金属敲击的声音,或是行军途中靴子踩在沙砾上——稀松平常,根本没有资格引起他的注意。

    毕竟,够格的灵魂都已经在大殿中待命,谁也不敢说话。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莫德凯撒走向自己的王座。

    秘典安详地漂浮在基座上方,完好无损。

    四周到处是飞溅的血迹,显得格格不入。

    最后一个活着的法师,眉毛上浸透了鲜血。

    他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

    微小的火苗在他指尖跳动——最后一次施法,最后一次绝望的努力。

    莫德凯撒不禁大感有趣:“凡人啊,这魔法只会将你吞噬。你宝贵的书也保不住。”

    法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不重要。只要不让你拿走秘典。”

    一团高热的蓝火从法师指尖爆发,吞没了高大的铁铠冥魂。

    热量顺着法师的手臂上窜,不断啃食他的血肉。但是法师死死咬紧牙关,还在坚持。

    莫德凯撒向前一步,漆黑的铁甲挡住了火焰,没有触及秘典。

    他手中人人闻之胆寒的钉锤夜陨,飞快地闪着绿光。

    火焰烧裂了岩石,也将其他法师的尸体一并销熔。

    但是莫德凯撒丝毫无动于衷。

    他望着遍地尸体的房间,用不可描述的亡者语言念起了一串文字。

    生者悲愁。

    褪下血肉。

    尽归我有。

    他把夜陨点在地上。

    钉锤上的光更亮了,仿佛是在呼吸。

    十三个光点从尸体上升起,然后没入了大地。

    莫德凯撒重新将目光投向秘典。

    秘典仍然漂浮在原地,精神魔法在其中低吟。

    又是一段他计划里所需要的知识。

    又是一个战利品。

    他走上前,收取自己的奖赏。

    王座高耸在他眼前。

    铁铸的椅背陡峭地向上伸展,化成尖刺指向天空。

    王座的基台上刻满了欧琛语形状尖锐的字符。

    无时不在的低语此时变得近乎咆哮,歇斯底里,不见断绝。

    莫德凯撒一手按在扶手上,高傲地欣赏起自己的作品。

    在他的堡垒里,王座吸收了最多的灵魂,其中透出的哀嚎在他听来有如音乐般悦耳。

    莫德凯撒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召来了夜陨。

    一击之下,王座粉身碎骨。

    上百个灵魂被释放出来,呼啸着在大殿中涡旋,然后渐渐消散。

    莫德凯撒看着它们归于虚无,心底一阵残忍的快意。

    只有被血肉之躯和生老病死拖累的凡人,才需要王座。

    而他……远不止如此。

    他踏上一地狼藉的废铁,目光越过了宏伟的大殿。

    在他生前有资格被他亲手杀死的将领,如今正在待命。

    人人毫无瑟缩,没有他的命令便纹丝不动。

    现在,他的王国已经蓄势待发。

    莫德凯撒迈出大殿,走向堡垒深处的心脏,也是他的力量与智慧的核心。

    走向那处将米特纳·拉琛与凡人的领域联结在一起的遗迹。

    走向那个不朽堡垒真正的目的所在的秘密核心。

    在他生前,他自认为是一个伟大的征服者,奋斗终生就是为了踏入永恒的大殿。

    多么渺小、可悲、只属于凡人的野心!

    但是在其他人木然接受死亡作为最终结局的地方,他将其变成了自己真正远征的起点。

    而现在,他能清楚地分辨这里回荡着的每一声低语,不带一点杂音。

    如今,死亡的魔法流淌在他的体内。

    如今,他在死后从世界各个隐秘角落搜刮而来的奥秘也尽在他掌握之中。

    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同时拥有冥界、精神领域和凡人世界的魔力。

    他将把每一个位面的世界都以自己的钢铁意志重塑。

    是时候重返生者的世界了。

    符文之地的所有灵魂正引颈期盼。

    莫德凯撒一手举起夜陨。

    他的君临就此开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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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之战:我在皮城当议员介绍:
李维穿越到《双城之战》世界中,成为皮尔特沃夫议会最神秘的议员。
肩负系统任务的他,将一步步带领皮尔特沃夫与祖安共同走向辉煌!
多年以后,记者问他:
“李维先生,据我们所了解到的,你既是海克斯宝石研究的参与者,又是联系皮尔特沃夫与祖安的枢纽。
同时您更是带领皮尔特沃夫成为符文大陆最先进富有的城市......
这些事每一件都是他人难以做到的。
我很好奇您是如何成功的?”
李维笑了笑:“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有的人天生就是王,躲不掉的。”双城之战:我在皮城当议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双城之战:我在皮城当议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双城之战:我在皮城当议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