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姜朵和陈成文在后排说了没一会儿,就很快又各自坐好,闭目养神了起来。
许漠在前面,见两人已经说完了悄悄话,正想将车窗关小一些,就听到后面传来小小的一声,“谢啦。”
被姜朵这样一说,许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鼻子,“客气了。”这一声说得声音也是小小的,只有两人能够听清。
这一路无事,几人很快回到了西安。陈成文本想一个人先去看看那些被抓的学生呢,但许漠和姜朵却也执意要和他一起去。
“你们不先去找回薲草,跟着我忙什么啊。”陈成文感慨道。
“没事儿,我们不急。我不去,那薲草一时半会儿谁都找不到。”姜朵走过来,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一对再亲不过的祖孙俩呢。
陈成文想想觉得这话说的也没错,姜朵如今已经恢复了记忆,自然也是记得许家所保留的那株薲草放在了何处。现下要紧的还是先找到那几个被陈成荫手下所控制的学生。
许漠担心王友群,也决定要先和陈成文和姜朵一同去看看情况。孙河将三人先送到了王友群所在的学校,就和他们告了别,自己先回去了。
陈成文先去学校了解了最近几天的情况,以确定这些失踪的学生有没有再回来的。问了一圈下来,果然如他们所料,失踪被抓的学生们都没有返回学校。
而陈成荫这些人做事很小心,这么多人消失了几天,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据学校里的老师们所说,所有这些失踪的学生都已经给学校老师请过假了,或是临时打电话说是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几天,或是晚上突然发信息说自己生病了,又或者是本人就已经向老师请了假,只是原本只请了两天,后来却又打电话来说要延长几天的,甚至还有父母亲自带电话过来请假的……总之,所有的请假都能确定是本人。
“这对陈成荫来说太容易了,歧舌本来就擅长模仿人的声音,让他们拿到这些学生的手机,再冒充本人给老师打个电话,又有谁会怀疑呢!”陈成文在一个小餐馆里,愤愤不平地对许漠和姜朵说。
许漠倒是想起了曾经姜朵对自己说姜港打来电话,让她去北山的事情。如今看来,也是陈成荫一伙人模仿的,真正的姜港早就死了。
“真是不知把人藏哪了……”陈成文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苦恼,姜朵倒是有些晃神地去看手中的茶杯。茶杯盈盈一晃,正好倒映出对面的许漠,姜朵这才发现他正看向自己,若有所思。
姜朵猛一抬头,对陈成文说:“你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再给我看一下。”
三人凑在一起,重又去看那照片。这是陈成文在平州村昏迷前收到的,照片上是被绑着的几个学生和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
才看了一眼,就听见两声咚咚敲桌子的声音,一抬头正是店老板不耐烦的脸,“你们还要吃点什么吗?”
他们这才发现店里已是人满为患了,此时正是饭点,学校附近的小餐馆人流量多,没一会儿店内就就人挤人了。三人占着桌子不走,倒也真是影响老板做生意。
“你俩先去我那吧,我今天刚回来,还有一天假。”陈成文说着就起了身,招呼着两人跟上自己。
许漠和姜朵两人对老板歉意一笑,也忙跟着出去了。
陈成文这些年来都住在学校的职工家属院里,就位于这个小餐馆后面。陈成文带着他们俩出了餐馆就向后方绕去,“我带你们走一条近路,从后面这条小路走啊,要近了不少,只有我们住在这的人才知道。”
小餐馆的后面这条小巷子不如前方大街的干净整洁。连着一串的小餐馆后厨统一都对着这条小巷子。正是吃饭的时间,小巷中充满了从后厨抽油烟机排烟管释放的油烟。
尤其是那小炒菜的油烟,也不知炒菜时放得是什么辣椒,直呛得三人咳嗽连连。陈成文掩住口鼻,还不忘回头解释,“很快就到了!过了这一片,就没这么呛了。”
后面的姜朵,捂着鼻子问道:“舅爷,你每天回家都走这条路,那到家还吃得下饭吗?”
“怎么不能,这味闻惯了,倒也开胃!”陈成文一边快速穿过小道,一边嘴硬说道。
而许漠却是突然站住不动了,姜朵和陈成文一时没发现他没跟上,向前又走了一段,才发现他没跟上。
“许漠,你干嘛呢!”姜朵忍着咳嗽回头问道,就见许漠正站在一家小炒菜的滚滚浓烟中,心里觉得难道这烟真的开胃啊,他还闻上瘾了?
“你们看这个!”许漠指着店后窗的一处地方说着。
姜朵和陈成文知道这是许漠有发现了,忙又回来向着许漠走去。
两人走到许漠站着的这处,许漠示意他们向里看去。这一路上,所有小餐厅的后厨窗户都被店家做了遮挡,用彩纸或者木板遮住了窗户,除了露出的排烟管什么也没有。
眼前的这家店就是用木板直接盖住了窗户,但好在还留有一条缝隙,勉强能望见里面。透过这个缝隙,刚好能看见店内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个船舵模样的装饰物,似乎还挺别致。
“你又饿了,不是刚吃过吗?”陈成文挠了挠头发,接着又忙说了一句,“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似乎是生怕要请许漠吃饭似的。
姜朵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这个小气的舅爷,就听许漠对陈成文说:“把你那段视频拿出来看看。”
陈成文掩住口鼻看着这小巷中的烟熏火燎的油烟气,就不能回去再看吗?他苦闷地问道:“你确定现在要看吗?”
许漠看出了陈成文急着想离开,只好说出实情:“我觉得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过也不能确定,还是要先看看你那照片确定一下。”
姜朵也催促道:“快点吧,舅爷。你刚不是还说在这里开胃嘛!”
陈成文也不再耽误,拿出手机,三人蹲在路边看了起来。
照片中的背景一片黑暗,只能看清上面的几个学生。许漠指着左上的一角泛白的地方,隐隐约约像个十字形。他将照片放大来看,这才能看清,这并不是什么十字,而是一个船舵的装饰。
大家都看清之后,许漠起身凑到窗前,指着那缝隙处对姜朵和陈成文说道:“你们觉得照片上的那个东西像不像这店里的?”
原本姜朵和陈成文见许漠能忍着油烟靠近那窗户,心中就已对他佩服不已。此时听他这样说,陈成文终于忍不住夸赞道:“许漠啊,你可真是胆大心细啊!”
正说着,就见那窗户上的木板被移开一块,露出个炒菜大师傅的脸,隔着窗户对许漠喊话:“我见你瞅半天了,要不要进来吃点啥?”
“打……打扰了。”许漠忙松了手对那大厨说道,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是黑一阵白一阵,满头黑线。这么说,自己刚刚蹲墙角,都在人家的注视下啊。
那大厨似乎是定要揽个客人才罢休,依然热情地对许漠说:“进来看看嘛,我做饭还挺好吃。”
“好的,那我从前门进吧。”许漠见大厨就要挪开木板,怕他把窗户打开让自己进来。这下忙答应了,就带着姜朵和陈成文往来路走去。
大厨还隔着窗户喊道:“我等你们呐!”
“好。”许漠无奈地回道。
姜朵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许漠见她笑了,想想刚刚的事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人一路上都尽量不与对方说话,即使有必要的交流也都是客客气气如陌生人一般。这样一笑,之前的隔阂倒是全消了。
只有陈成文不开心,“我刚都说了,这月工资还没发呢,也不知这趟出差有没有补贴……”既然觉得有可疑,等晚上趁没人的时候过来多好啊。
“去尝尝吧,我请客。”许漠说。
陈成文这下才放心,“早知如此,我刚就不吃那么多了。”
进了店里,大家才知道这是个专门卖海鲜小炒的店。店内装修得很是清新,刚刚他们在窗外看见的那个船舵就是一个悬挂的钟表而已。
而且进了店后,大家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大厨会这么热情。偌大一个店内竟然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个客人而已。相比旁边的那几个小店人满为患,这里就显得格外空荡荡的。
即使是这样,店里的员工倒是不少。一个收银,一个服务生,还有一个大概是老板,桌上已经摆了几盘刚炒好的菜,大概是员工午餐,是那大厨刚做的。他们才刚点了菜,就见那大厨果然是掀起门帘冲他们招了招手,就又回去炒菜了。
“你确定是这里?”陈成文环顾周围,干净亮堂,装修精致,明显是刚开的店,怎么看都和照片上那种阴郁的气氛毫不相关。
“再拿照片出来看看。”许漠压低了声音说。
陈成文就又将照片找出来,这照片上压抑的氛围明显和这家店是两种风格啊。“我们歧舌能互相辨别对方的气味,我敢肯定这几人都不是歧舌人。”陈成文也压低了声音对姜朵和许漠说。
听陈成文这样说,姜朵和许漠也稍稍放心一些,和歧舌没关系,那至少今天这顿饭是安全的。只是照片上是不是这里,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三人按照照片的角度,在店内四处张望着看了一会儿。
许漠用手遮住照片下方的大半部分,只看上方的那个船舵形的钟表。“你看,这旁边还有个横梁,是不是?”接着,他又指着店里的船舵钟表,陈成文和姜朵都看到它的旁边正有个横梁。
“还有,这横梁上掉了一块墙皮,这里一看就是刚装修的,突然掉了墙皮,就很是明显了。”姜朵补充道,又指了指照片,“虽然拍照时是晚上,但这里的颜色很明显和旁边的对不上啊,应该就是缺了一块。”
“没错,而且这里离学校很近,绑走那些学生也很容易。”许漠点点头,越想越觉得这里就是拍照的那个地方。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人呢?”陈成文左顾右看,就这么大的店,拍完了照,白天又能把人藏哪去了?
那边的老板早就注意到这几人一进来就左顾右看,窃窃私语,还以为是同行过来偷窥的,心下有些不放心。虽然他们店里人少,但要是再被同行打压一番,岂不是更开不下去了。
于是就借着上菜的时候,走过来笑呵呵地问:“我见几位一进门就左顾右看的,是在找什么?”
许漠忙笑道:“只是觉得您店里的装修风格很独特,刚巧我们也是做装修的,因此就多看了几眼。”
原来不是同行啊,老板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真了几分,“原来是这样啊,这店里的好多地方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不过也多亏了我找的那个装修队靠谱,我怎么说,他们就按照意思全做出来了。你们也是装修的啊,是装修公司还是自己带队?”
许漠也笑得更真诚了,“开公司的,平时都是手下人干,你这样一说,我也挺感兴趣的,不知你说的这个装修队还有没有联系方式啊?最近正缺人手,要是能合作就更好了。”
果然没错,看这三人也不像是自己能带装修队的,老板点点头,“有的啊,我这店前天才装修完,正好还留着那个工头的电话。”老板拿出手机开始翻找电话。
听到是前天才装修完的,姜朵和陈成文互换了一个眼神,那也就是在这之前一直都是装修队的人在这里,这个装修队也许有问题。
老板很快找到了电话,许漠将这个号码记在了自己手机里。“真是谢谢了!”
终于有了新线索,三人均是精神振奋,火速吃完了饭,回到了陈成文的家中,许漠就忙拨通了那个号码。
号码拨出去了很久,都无人接听,三人的心也一点点下沉。就在姜朵觉得快没有希望的时候,电话通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对方是个迟疑的男声,异常谨慎而干涩的声音,“喂?”
“您好,请问是方同装修吗?”许漠按照店老板给的名字问道。
对方有两三秒的安静,然后突然问道:“你是谁?”
既然没有否认,那一定就是了。
“哦,是这样的,我今天在蓝鲸吃饭,很喜欢他们店的装修。蓝鲸,您记得吗?就是那个海鲜小炒店?”许漠尽量让自己说话显得真诚可亲,“我就问了老板,他说是找了你们方同装修的,我刚好最近也有个店想要装修,就给你打了电话。”
“行,你那店在哪啊?”那边的人明显是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听对方这样问,姜朵和陈成文都是一懵。糟了,他们怎么没商量好就让许漠打了电话。但许漠却是不慌不忙地报出了一个地名,等对方记下后,才挂断了电话。
陈成文的住所是一个老式公寓楼,一室两厅。当晚陈成文和姜朵各睡一间房,许漠则睡在客厅。屋内连基本的电器都没有,只有一台老式电冰箱和电脑再加一个热水器,倒是比寻常的出租屋还要简陋许多。
三人各自睡下,许漠在客厅慢慢听着陈成文屋内传来的鼾声,倒是有些失眠了。也不知明天那人是什么样的,陈成文说歧舌都会互相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因此明天他不便现身,唯恐打草惊蛇。
这些天来,每每安静下来,许漠都会想到苏雅,每一个漫长的黑夜都变得更加难熬。苏雅说要自己远离姜朵,许漠心下觉得自己若是一直和姜朵在一起,就是辜负了苏雅搏命传给自己的这段视频。
可如今,他却正在和姜朵一起去寻找王友群和那几个学生的下落,这之后还要带她回许家去拿回薲草。
因为陈成文的家中连沙发都没有,许漠在客厅也只是在打地铺而已。他脑中乱哄哄的,转了个身,再次在黑暗中观察着陈成文的家。
这就是歧舌人在外的家啊,他记得以前苏雅的生活也是这般简朴,各种吃穿用度一样都只有一件,绝对找不出多余的,衣服常年也就那么几件而已,和她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完全不一样。
许漠原先是不明白,曾经几次提出带她去买衣服,却被苏雅不客气地拒绝了。“我的衣服够穿了,再多就不知道穿哪件了。”
“你就不想买新的?快过年了,总要买身新衣服吧?”许漠记得自己当时这样问她。
“许漠,衣服是用来做什么的啊?”苏雅乌泱泱的眼睛看着许漠,“不就是用来蔽体的吗?既然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有,那我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节日而专门去额外再买一件衣服呢?”
“有道理啊。”许漠被她说动,竟也觉得很有道理。平日里,苏雅看过的书都或捐或卖到了二手网站上,用她的话来说,已经记在了脑中,不再需要了。
那个U盘,就是她唯一一件会精心保留,其中任何一个资料都舍不得删除的东西。
而今,在陈成文家中,许漠竟然觉得如果苏雅还在,能够好好的生活。那将来属于他们的家大概也是如此,屋内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只用来维持最基本的生存而已。
也不对,许漠摇摇头。陈成文和苏雅生活如此简单,大概是因为他们心里都不能真正确定可以在这个地方生活多久,因此不愿也不敢花费太多心思在这些繁琐小事上吧。想想那个U盘里一个个繁杂又整齐的文件夹,许漠又觉得倘若苏雅不再面临来自歧舌的压力,那她也一定会愿意将家里布置得满满当当,更有生命力。
苏雅,苏雅……你究竟会怎么样呢?许漠想着,不知不觉间一滴泪水顺着转过身的侧脸慢慢滑落在枕间。
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传来,许漠忙闭了眼睛,假装睡觉。声音是从姜朵那边传来的,接着就是姜朵蹑手蹑脚地脚步声。
许漠听见她的脚步声走到了厨房,接着就是轻微的茶盏触碰声,然后是倒水的声音。
他又听见姜朵大口大口地喝了水,又放下水杯,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的屋中。
许漠这才睁了眼,看看表竟然已经快要三点了,真的要赶快睡觉了。明天会发生的一切还都是未知。
手机却突然亮了一下,许漠拿起手机,竟然是姜朵发来的消息。
他有些迟疑地点开,见对方发来的是一个快睡觉呀的表情。
刚刚装睡竟然被她发现了,果然今非昔比啊。许漠笑了,也发了一张晚安的表情过去。
这之后,许漠很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一早,他睡得正香,就被陈成文慌乱的起床声吵醒。
陈成文到底是老了,许漠在被子里听着陈成文在卫生间刷牙发出的巨大声响,心下想着。刷牙时从嗓子眼里能发出这样巨大的声音,一般也只有老人家才做得到。
陈成文今早要去学校,他也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见他刷了牙,洗了脸。许漠这才慢腾腾地起床。
走到镜子前,竟然发现陈成文正往头上抹着什么,他又见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红罐,上面竟然写着发油。
不会吧?许漠的嘴巴大张,“陈教授,你还用发油啊?”
他看着陈成文依然乱糟糟的灰发并没有因为发油而变得整齐,反而愈加油腻起来。陈成文竟然还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啊,上班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仪容仪表的嘛。”
这样说着,还顺带鄙视了一下正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许漠。“我看你的头发也挺乱啊,要不也涂点吧。”陈成文说着,将手中的发油推出去,递给许漠。
许漠忙找了个借口走开了。“不了,不了。我一会儿洗个头发就好了,这发油……应该也挺贵的吧。”
陈成文想想也是,收回了发油,吹着口哨就出门去了。
等姜朵起床,和许漠在路边随便吃了点早餐。许漠就带姜朵来到了他昨天电话里约定好的地点,这里果然是有一家不大的店面。
“这是我回国后租下的,原本是想和苏雅在这开个小店的。后来,她不见了,这店也没开成。但我一直续着房租,总想着有天等她回来了,还能再开起来。”许漠对姜朵介绍道。
“你……要节哀。”姜朵总是不太会安慰人,这时勉强凑出几个字来已是相当不容易。
许漠点点头,“放心,我没事儿的。”这话说得就好像是反过来在安慰姜朵。
许漠刚一打开店门,迎面而来的一片尘土飞扬,呛得他忙将姜朵先推出门外,自己则在店里找了个扫把开始扫灰。晚些时候,孙河又过来送来了隐蔽式摄像头,安装好了这一切之后才离开。
这大半天的时间里,姜朵只管坐在门边打着哈欠,晒太阳。虽然心中也偶尔感觉到有些不安,但又实在不想再动,只能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留着精力等晚上那人过来。这样想着,她就更加心安理得的休憩起来,到中午时竟然还半坐半躺地睡了个午觉。
直到下午,陈成文才姗姗来迟。许漠注意到他的头发大概是发油擦得太多的原因,已经完全黏在了头上,显得比平时还要糟糕。
许漠将陈成文的手机连接上了店内的摄像头,又去开了旁边关闭的店门。
“不会吧,你连这边的店也租了下来?”姜朵问许漠。
“临时的,昨天晚上给孙河发的消息,让他和这家老板说一下,把店租给我们一天。”许漠被姜朵这样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有钱真好!”姜朵走进隔壁这家店,发出了一声感慨。
许漠让陈成文坐在隔壁,自己则回到原本的店里,两人调整好了摄像头的角度。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说是等对方收工之后再谈,实则是为了避免被太多人看到惹到麻烦。
这条街道远离市中心,附近也没什么居民楼,一到晚上,这一路都显得冷清清的。姜朵时不时地跑出去看一眼,只见到偶尔有几个路人匆匆经过。
许漠虽然有钱,但这店的地址选得不怎么好啊,太冷清了。姜朵在心里这样想着,觉得他和苏雅幸亏没有在这开店。
天渐渐黑了下来,路上的人更少了。姜朵站在门口,隐约好像看见前面来了三四人,她眼睛不好,正想等走近了看清楚一些,就听见许漠的手机响了。
“喂,你在店里吗?我快到了。”是昨天接电话那人。
挂了电话,许漠忙递给姜朵一只隐藏式的蓝牙耳机。“快戴上。”
姜朵刚将耳机戴好,门外就进来了三个男人。个个都身穿黑衣,气质阴郁,身材高大。
打头的那一个在进屋的时候看了一眼许漠,拿出手机晃了晃,“是你打电话要找人装修吧?”
许漠忙站起身迎接,“没错没错,我昨天在蓝鲸看过你们的装修,实在是太喜欢了。”说着,又将姜朵往自己身侧拉了一把。
三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姜朵觉得他们三个神情似笑非笑地,有些怪异。她注意到他们身上所穿的黑衣似乎正是陈成文手机照片里的那个黑衣人所穿的样子。又想起之前张佼给自己准备的衣服也是一身黑色,难道是歧舌都喜欢穿黑色?
很快姜朵就听到耳机里传来陈成文的声音,“人到了吗?快让我看看。”
许漠抬手向着一处收拾好的那张桌子指了一下,“坐下聊吧。”
见椅子不够,姜朵忙转身又去搬了两把来。招呼着他们在指定位置坐下,许漠这才开始东一搭西一搭地和其中一人聊着装修事宜。
隔壁的陈成文也终于是看清了这几人的面容。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要确认这几人究竟是不是歧舌的人,但隔着镜头,无法嗅到对方身上的气味,只能通过外表来确定,这对陈成文来说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一会儿,耳机里又传来陈成文的声音,“许漠啊,你让他们多说话,最好能看着这镜头说话,我再观察观察。”
许漠正佯装作在看来人平板电脑里的效果图,听到陈成文这样说,便将平板电脑立起来,直对着黑衣人的方向,高度正好与摄像头平齐。
“我还蛮喜欢这种风格的,就是你看这个图片里的户型和我们这的不太一样。还有这里的吧台设计,如果我们也照这个样子来装,你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黑衣人心下有些不耐烦,他们本是被要求最近这段时间不能外出的。只是临时接到这电话,几人商量一下,还是冒险出来了。本想着先接下来,收了定金再说。没想到这人却是个心细的,从水电排线一直问到软装推荐,到底是找装修队还是找顾问啊,早知道这么多事,他们就不过来了。
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给许漠解释,只是随着许漠的问题越来越多,面色也越发阴沉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拍桌子走人。
而许漠一直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刁钻问题,也是快坚持不下去了。陈成文那边却是迟迟没有回复,也不知到底看清楚了没有。
姜朵也开始不耐烦起来,依照她的想法,就该简单粗暴一些,直接把这几人的抓起来严刑逼问,总归是能问出些话的吧。但许漠和陈成文都不同意她这么做,说万一人家只是普通人,岂不是要被她吓到。
一开始,她看许漠没话找话还觉得有些好玩,许久没见他一次说这么多话了。后来,也坐不住了。
到最后,她干脆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拿了身后的电水壶来到那正给许漠解释的黑衣人身后。黑衣人知道她过来,还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杯子往旁边给姜朵递了过去。
许漠见姜朵这样,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这黑衣人要倒霉了。心下想说让姜朵别胡来,但又不好对她使眼色。
就见姜朵将一壶热水直接对着黑衣人的手上浇了下去。
陈成文在隔壁拿着手机看这边的情况,就见那黑衣人如触电一样从原地跳起,对着镜头大叫了一声,“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同时,姜朵和许漠的耳机里也传来了陈成文的尖叫。“歧舌!他是歧舌!”
陈成文在那男人大叫的瞬间看清了他舌下的那个小舌。这小舌隐蔽,即使张开嘴,也不易被发现。若不是陈成文自己就是歧舌人,还真不好辨认。
姜朵被陈成文的尖叫吵得耳朵一时耳鸣,忙将耳机摘了下来,随便仍在了桌子上。
正好被那另外两人看见,他们在同伴被烫的时候就已瞬间站起。
“你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人恶狠狠地看着姜朵和许漠。
歧舌人个个凶悍,此时屋内三个歧舌男人都没有把眼前二人放在眼里。被烫的那人已经把水壶打翻在地,另外两人也已摩拳擦掌站了起来。
刚刚他们看得很清楚,这个小丫头直直将开水朝人浇了下去,完全就是故意的。此时见水壶被打翻,她也只是无足轻重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紧张,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再想到之前上头吩咐的,最近都不可随意离开,这三人就有些怀疑这两人叫他们过来是另有目的。难道是来打听那些学生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两人并不会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另两人正想动手,就被那烫伤的人阻止了,“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已经有些后悔今天出来了,便对许漠说道:“我这手还要赶回去处理一下,改日再约个时间细谈。就这样吧,我先回了。”说着起身就要站起来。旁边的两人见此,也不说什么,准备跟着这人一起离开。
但许漠和姜朵当然不会让他们就这样离开,况且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他们是歧舌了,就不需客气了。
只一瞬间就有十几根红线从姜朵体内而出,如今她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操控起这些红线来,更是得心应手。且大概是因为姜朵已经恢复了无启的能力吧,这几日,她以前遍布周身的那些红色印记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三个原本气势汹汹的男人见到这些红线时,已经被吓破了胆,还没等红线靠近,就已瘫软在椅子上,完全不敢动。
“你是……无启人?”有个人颤颤巍巍举起手来指着姜朵说道。
关于无启人的传说是每个歧舌人都听说过的。他们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有朝一日能有一颗无启人的心,但对于无启人体内那些让人恐怖的红线也让他们闻风丧胆。
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三人吓得不敢动弹,牙关打颤。可即便如此,当许漠问起他们王友群几人的下落时,这些人也不愿开口说话。
嗡嗡几声空响,是那些红线在原地发出的空吟,意在警告眼前众人。
“你们难道听到吗?被绑走的那些人在哪里?”姜朵将手指放在桌子上,敲得咚咚响,似乎极为不耐烦。
“我们实在是不能说。”其中一个男人终于硬着头皮,瓮声瓮气地说,旁边两人也都连连点头。
“既然已经被你们抓到了,那就任凭处置。”这三个男人虽然已经怕到不行,却仍是勉强逞强这样说道。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我这红线是会吸人血的啊?”
许漠心想姜朵这话倒也没骗他们,任何人只要沾上她这红线,即使到最后化作白骨,都再没有一滴血迹,这不就是被吸了血嘛。
这话说得,让对面三人又是浑身猛烈地颤抖起来。趁着这段时间,已经有更多的红线在门口自动编成了一个稀稀拉拉的网状,寻常人根本就无法通过。
“我曾就亲眼看见这细细一根红线直直从人的身体穿过,当即这人就成了两半,而且连一滴血都没流。”许漠也在旁边仿佛和他们聊天一般地说道。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三个高大黑衣男人哆嗦地抱成一团,看这样子,只恨不能三人共同挤在一把椅子上了。只是依然咬紧了牙关,不说话。看来,想要探知歧舌的秘密真是不容易啊。
只是,许漠再看向他们三人,只觉得要是再这样吓唬,这三人就算是吓傻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姜朵也开始有些不确定了,这样的僵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人都抓在了手心,却什么都探不出来,多可惜啊,这种感觉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难道要将他们三人放回去,再一路尾随,所谓的放长线钓大鱼?可他们能这么容易就上钩吗?
姜朵看着许漠,许漠也在迟疑。
正在这时,从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姜朵姜朵,你们先放我进去。”是陈成文隔着那红线织成的网在喊叫。
其实,如今的红线因为能被姜朵更好的控制,所以并不如以前那样血腥了。听见陈成文的叫声,姜朵皱了皱眉,不是说好了陈成文不现身吗?但她还是松了红线,放他进来。
哪知已经吓到瘫软抱在一起的三人在见到陈成文的时候,就如见到了亲人一样扑了上去。
“大长老救命呐!”他们先是这样喊着,接着又是一愣。再看了看姜朵和许漠,难道这两人是大长老带来的,就是为了考验他们会不会被金钱所诱惑?
这样想着,三人又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陈成文面前,面色发灰,口中所喊从刚刚的“救命!”改成了“饶命!”唯恐会因为这一时疏忽而丢了性命。
姜朵和许漠也看出这三人是将陈成文当成了陈成荫了。陈成文离开歧舌的时候是几十年前,而这三人年纪看来比许漠大不了多少,应该是没有见过陈成文的。
今早陈成文才在头发上抹了发油,虽然看起来颇为油腻。但歪打正着地,将那一头的自来卷压了下去。而陈成文和陈成荫两人最大的不同,也是陈成文的这头狂放不羁的自来卷。此时,满头油腻的陈成文在这三人眼中就是外出许久未归的大长老陈成荫。
陈成文对姜朵和许漠使了个眼色,然后清咳一声,“无妨,你们去将那些人带过来。”
跪地的三人都是一愣,看着陈成文。“大长老的意思是将那些学生带到这里来?”
陈成文点头,板起面孔,“还不速去!”他这几句话说得言简意赅,只怕被人拆穿。
那三人对望一眼,又慌忙起身,口中说道:“那就请大长老在此稍后片刻。”
陈成文嗯了一声,又指了指姜朵和许漠,对那三人吩咐道:“一会儿人带来了,直接交给他们就行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那三人还是有些发懵地看了姜朵和许漠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避开红线,出了门,就飞奔而去了。
陈成文一直看着他们跑出去好远,这才回头擦了把汗,“怎么样,不战而屈人之兵,真不愧是我!”
姜朵和许漠也在一碰鼓起了掌,“没错,要么说我舅爷不愧是我舅爷呢!”姜朵大声附和道,让陈成文更加得意了。
许漠却是觉得姜朵这话看起来是在夸陈成文,怎么仔细一想又像是在夸她自己啊,这两人还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陈成文下一秒就立即向外走去了。
姜朵问道:“你去哪啊?”
“我回家去了,再不走,一会儿遇上王友群,他那么多话,我岂不是露陷了啊!”陈成文这样说着,脚下不停,走得更快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姜朵和许漠就在店里等着。等的过程也是忐忑,姜朵时不时地担心着自己被那三人识破,万一他们不回来了怎么办……这样想着,她就更坐不住了,只是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这也让许漠有些不安起来,他只是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着急。看着姜朵在屋里走来走去,终于忍不住说道:“姜朵,你先坐一会儿,晃得我头都晕了。”
姜朵只好坐下了。还好,那三人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毕竟这可是大长老的吩咐呢。
不多时,就有一辆小型货车从巷口一路开了过来,一直停在了店门口。
姜朵和许漠迎了上去,见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年龄倒是比之前那三个看起来要大一些。旁边还有一人,正是刚刚离开的那个。
这人对年龄大些的这人介绍道:“王哥,就是这里。”
那个王哥见到他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很不客气地皱眉说:“你们不是歧舌。”
“是大长老派我们来的。”许漠站出来说道。这话说的既没有否认自己不是歧舌人,又说明了陈成荫与自己的关系匪浅。
王哥又叫过旁边那人,“你是亲眼见到大长老了?”
那人点点头,“大长老说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让我们直接把人交给他们就好了。”
王哥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这人又说得肯定,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转身将货车的后车厢打开,看清了里面,姜朵和许漠都暗暗倒抽一口冷气。
里面满满当当地塞了一堆人,说是塞满的,是因为这些人或横或竖,或趴或立起。小小的货车里就这样横七竖八地塞了七八个人。
还好这里僻静,极偶尔才会有人路过。先前那人叹了口气,正准备把这七八个人从车里抬下来,就又被那个王哥制止了。
“等一下。”他走过来,看了看许漠,又看了看姜朵。“听说你们是无启人?”
这话应该是听先前回去的那三人说的吧。姜朵点了点头,“倒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们叫什么名字?”王哥又问道,接着又笑了,“别介意,我总要问个名字才好把人交给你们吧。”
“许漠,姜朵。”许漠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姜朵说了两人的名字。
而听到姜朵名字的王哥立刻又打量了姜朵一番,“原来就是你啊。”这个王哥显然是知道陈成荫的秘密的。一般身份的歧舌人是不知道姜朵其人的存在的。
“是大长老说要把人给你们的?”王哥的眼睛眯了眯,问道。
“是啊,既然你认识我,那应该知道大长老就是我舅爷。”姜朵这话说得蛮横中带着些天真。似乎完全不知自己一直都是被陈成荫算计中。
王哥就笑了,这笑容在许漠和姜朵眼中是别有深意,他又看了一样许漠,姓许。那这个人应该就是大长老所说的许家人了。
“原来是自家人,明白了。”接着,王哥又转身吩咐和自己一同来的那人,“去,把这批货都卸下来吧。”
那人就将车上的人一个个都扒拉下来。人陷入了昏迷,就变得死沉沉,他下手没轻没重,拽不出来的就生拉硬拽的。
许漠和姜朵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人的胳膊腿拽断一根,许漠忙上前帮忙,小心翼翼地将人一个个背出来,一排排地躺在店内的地上。
姜朵则站在旁边一个个地看去,在心里数着人数,一个人都不能漏掉。直到看见许漠从车内背出一个刺猬头的男生,姜朵才又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王友群了。
没一会儿,店内的地上就都摆满了人。许漠给了姜朵一个眼神,暗示让她放心。刚刚把人背下车的时候,他都检查过了,这些人只是晕过去了,也不知歧舌用了什么方法。但所幸,这些人的身上都没有外伤,歧舌应该只是控制了这些人,并没有对他们下手。
看着货车内已空,许漠对着那两人道谢,“谢了,王哥。”
那个王哥也上了车,对许漠摆摆手,“都是出来做事的,谈什么谢。”说着就开车离开了。
看着他开着车越走越远,姜朵这才问许漠:“他们都怎么了?”
许漠从隔壁的冰柜里找出几瓶冰水,“应该只是晕了过去,给他们泼点冰水,应该就醒了。”
姜朵拿着水在几人身边走了一圈,还是先将冰水一点点洒在了王友群的脸上。
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姜朵又洒了一些,才见王友群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干脆把整瓶矿泉水都洒在了王友群的脸上。
王友群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原本还昏昏沉沉地,就见到姜朵的脸在眼前。
“朵朵?”他开口问道,“我这是死了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听王友群这样问,姜朵一脸严肃地问道:“为何这样说?”
王友群似是有些流泪了,“没想到我死后还能见到朵朵,也挺好的。”
“咳咳……”许漠清咳两声,提醒道,“还有我呢。”
王友群惊讶地坐起身子来,“许漠?你也死了?”
又看着原地躺着的这一圈人,“怎么这么多人啊!”
他眼睛又转了转,就见许漠和姜朵都是一脸憋笑看着自己,许漠见他望过来,还装腔作势地扶了下额头,学着王友群的样子问姜朵,“我是死了吗?”
“去你的!”王友群站了起来,只觉得身轻如燕,谨慎抖擞,估摸着自己应该还活着,如果自己没死,那是不是说明姜朵也没死啊,本想着被那些人抓走了,生死攸关,没想到如今不仅得救了,就连姜朵也没死。
他兴奋地松了松筋骨,“是你们救了我吧,朵朵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醒了吗?”许漠在他耳边拍了拍手问道。
王友群原地又走了两步,确定地说:“醒了!”
还没等将所有人都叫醒,就见巷口一片灯光打来。
姜朵跑到门口去看,发现迎面而来的还是刚才那个货车,车停在门口,就见之前那个王哥和他手下气势汹汹走下车来,又打开了货车后车厢,呼啦啦地就下来了七八个人。
“这是做什么?”许漠上前问道。
“做什么?”男人冷笑一声,“倘若真是大长老回来了,又怎么会不通知一声,就把人带走?不好意思,我恰好比其他人年长几岁,刚好知道大长老还有个孪生哥哥。”接下来,男人又指着姜朵恶狠狠地说道:“再说了,大长老此次离去就是为了挖你的心,要你的命!又怎么会让你们这些人再把人带走?”
姜朵叹了口气,看来刚刚陈成文走之前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不可能了。还好如今店里那些被抓的学生也只有王友群醒了,不会太多暴露。
那些男人已经从车里拿出了各种刀具,对着姜朵,许漠和王友群三人张牙舞爪。王友群躲在了许漠的身后,指着这些人神情惊恐地说:“许哥,许哥就是他们这些人抓的我们!你要救我!”
接着,他又思量了一番,他们这边只有三个人,除非是突然未知潜能爆发,否则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胜算的。怎么办?跑吧。
可是真要跑了,这些没醒的人怎么办啊。
王友群想跑,又不好意思自己一人先跑,就听那边的王哥又说道:“既然送到门口了,那我就先抓了你们,等大长老回来再处置。”按照他的思量,既然大长老那边情况有变,那就先把姜朵控制起来,等大长老回来,自己也能记一功。
他也知道无启人的厉害,却没有亲眼见过。心想着,只要他们这边人多势众,至少能跟姜朵打个平手吧。
却听许漠突然开口问姜朵,“你一个人行吗?”
姜朵又向前走了两步,点点头,“放心吧。”
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王哥觉得很生气,他竟然被人轻视了。也好,接下来,就让你们好看。
王友群还拽着许漠的袖口,听他这样说,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意思?你不会要让朵朵一个人对付这些人吧?许漠,你可不能这样啊,你可我都吓成这样了,我都没跑……”
不等王友群说谎,王哥就大喊一声道,“动手!”
有不少人向前冲来,但也有几人犹豫着不敢向前。那犹豫的正是先前见过姜朵红线的那三人。
但不管他们有没有向前,都来不及了。红线瞬间冲了出来,柔软的线如针一般尖锐,如长了刺一样,向着众人刺去。
转瞬之间,就有不少人被刺伤。如今的姜朵已经完全能够操控红线,因此再也没有之前那些一击毙命的情况出现,她能很好的控制这些红线的轻重,不至于伤人,刺中的伤口却是一片血淋淋。
只这一击,对方全员都已受伤。王友群从许漠身后大着胆子站出来,“这是什么啊?”他奇道。
“你只要知道,这是姜朵在救你就行了。”许漠这么说着,也不去管那边的情况,“别看了,过来坐。”他拍了拍桌子说。
王友群又看了一眼,那些刚刚想冲进店里的人都或是摔在了地上,或是颤颤巍巍站在原地不敢轻易上前,总归是一片狼藉。该是没什么他可帮忙的了。
这样想着,他就哎了一声,也走过来和许漠面对面坐下。许漠递给了他一杯水,王友群低头喝着,不管外面是混乱还是嘈杂,再也不抬头看一眼。
那边的王哥原本还想着要与姜朵拼上一拼,但见姜朵才一出手,就已经伤了一片。他也看出来了,姜朵并没尽全力,现在不过是陪他们玩玩而已。无启的力量竟然这样恐怖,歧舌总说无启所代表的是生,而如今在他看来,却是濒临绝境的死亡。
拼,也要有拼的资格吧。这样看来,他们是连与之相拼的资格都不再有了。
“停!”他冲姜朵喊道,“我们谈谈。”
“你觉得你有资格吗?”姜朵面对他,微微扬起下巴,她是有着高傲的资本。
王哥沉默了,但那些四处缠绕着的,冲刺着的红线却都停了下来。
“你们走吧。”姜朵说道,这里可不是什么荒郊野岭,虽是偏僻了些,但也会时不时有人经过,事情不可做的太过了。万一被路过的人看见了,可就麻烦了。
王哥微微思考了一下,又看了看两旁唉声叹气的属下,终于下定决心,“我们走!”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不管受伤轻重全都迅速上了车。
王哥开着车,一路离开了。弄丢了这些学生,等大长老回来,他们这些人势必要受到惩罚。但这个姜朵,他是再也不想再见了。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姜朵、许漠和王友群分别叫醒了这些昏迷的学生。这些人醒来之后,都无一例外忘记了自己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姜朵和许漠一口咬定他们只是在附近发现了这些昏睡的学生,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实在没有人能解释发生了什么,既没有金钱损失也没有人受伤,此事虽然奇怪,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所有人都各自回家了。
王友群还想留下与许漠和姜朵叙叙旧,就有个女生过来催他快走。
姜朵认得她是之前陪在陈教授身边的那个女生,叫刘慧慧。
刘慧慧自然也认出了她和许漠。
“又是你们?”刘慧慧说这话时,面色明显不善。
许漠想起之前姜朵和刘慧慧似乎气场不和,生怕姜朵又和她吵起来。却没想到姜朵竟然一脸怀念地说道:“是啊,好久不见了。”
刘慧慧被姜朵这样一说,反而有些尴尬起来,“怎么每次一见你们就没好事……”这话说极小声,又怕姜朵听到却又怕她听不到。
又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她看了眼姜朵,有些不情愿地说了句,“那个……好久不见。行了,王友群,我们走吧。”
王友群点点头,转身对许漠和姜朵摆摆手,就跟着刘慧慧离开了。
“我记得她以前脾气挺大的,如今再看还挺可爱。”姜朵笑着和许漠说。
许漠看了姜朵一样,心想,你以前还不是一样。
还是回了陈成文的住处,陈成文正在电脑前忙着什么,见他俩回来,不过是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回来了。”压根没有回头再看他们一眼。
姜朵却是坐不住了,“舅爷,你就不问问我们到底有没有救出那些学生?”
陈成文很是奇怪地抬头看她一眼,“怎么?没救出来?”
“当然救出来了,明天你就能在学校见到他们了。”姜朵没好气地说。
“那我还问个什么啊?你们回来了,不就证明他们没事儿了吗?”陈成文摊手,觉得姜朵很是无理取闹。
姜朵扶额,虽然是这么说,但这反应也太冷漠了吧,他就不好奇这事的经过,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正想对许漠吐槽几句,就听许漠笑着说,“姜朵你看,这是不是就是陈教授的智慧?”
想想也是,陈教授能成为唯一脱离了歧舌的人,自然除了会打出黑风结外,在心态上也有他的独特之处。这种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的作风,也许就是保证他多年平安的原因吧,是自己被好奇心太重了。姜朵点点头。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陈成文早前坐在电脑前也是坐立不安,只在姜朵和许漠回来之后,这才气定神闲起来。
第二日一早,许漠早早起床和陈成文一起下去,他买了早餐,陈成文则去了学校。
买了早餐回来之后,只等姜朵起床一起吃早餐。姜朵醒来后,见到早餐也是开心,“哎呀,太客气了,其实我现在也不是每顿饭都要吃的。”她说着这话,两眼却是不住地看着桌上的包子,油条,豆浆。这个样子,就显得格外做作起来。
但许漠也是配合着她,谦谦问道,“那就当是你陪我吃个早饭行吗?”
“行啊,当然行了。”姜朵说着,就不再客气,坐了下来就拿起半根油条吃了起来,又喝了口豆浆,“太香了,你说油条配豆浆到底是谁发明的啊!”她其实已经挺多天没好好吃饭了,倒不是故意的,只是没这个兴趣。可一旦真的吃起来,还是觉得胃口就来了。
许漠也是这个时候,才终于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去拿薲草?”
姜朵正吃得香甜,听到他这话,突然没了胃口。“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许漠有些奇怪,在他看来姜朵取回薲草,不过就是去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可耽误的呢?
“在取回薲草之前,我想先去趟天山。”姜朵说道。
“去那做什么?”许漠问。
“我身边的那个大鹏,它的家就在天山。原本在一百二十年前我就该把它送回去,可惜一直耽误到现在。”姜朵一口口吃着早饭,也不抬头。“至于那个薲草,先放你家,等我从天山回来再说吧。”
虽知道早就要分别,却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你一个人去?”许漠问道。
姜朵摇摇头,“还有大鹏陪我。”
可大鹏毕竟只是一只鸟而已……许漠这样想着,却到底没有说出口。毕竟他们在平州村的时候,也多亏了大鹏帮了不少忙,才能得救。
“那打算何时出发?”
“我一会儿订票,如果能买到当天的,就今天走。买不到,就明天再走。”姜朵说道。
“你之前的那处伤口,还疼吗?”许漠又想到了姜朵受伤的时候那溅得四处都是的血,也不知她伤好了没有。如今就这样上路,实在是放心不下。
姜朵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我的复原能力很强的。”
这下,许漠再也无话。太快了,他想着原本还想能陪她去拿回薲草,再好好做个道别了。明明她从天山回来,还会再来取回薲草,可如今,怎么感觉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样想着,就听姜朵又开口道:“那个,我也不一定会去拿薲草呀。”
许漠猛然一抬眼,又把姜朵吓一跳,怎么这么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她又接着说道:“那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就先放你家好了。”
许漠冷笑一声,“没什么用?”他站了起来,“从我爷爷开始,整个许家一直在帮你守护的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用?”
姜朵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许家因为薲草之时牵扯太深,而她只是浅浅一句,没什么用……确实显得太没心没肺了。
“许漠,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朵想解释,但许漠随即又立刻对她道了歉,“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他在这一瞬间,就收起了自己所有的脾气,“薲草本就是你,你要什么时候取回或者说要不要取回,都该由你来决定。”
姜朵能明显感觉到许漠的态度冷了下去。
“不是这样的,许漠。不取回薲草,才是对你最好。”姜朵叹了口气说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见许漠依然不为所动,姜朵又说道:“实际上,不光是不取回薲草,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离你远远的。因为,我是把你当真正的朋友。”
听到姜朵这么说,许漠有些怔怔。听姜朵这话的意思,和苏雅对他的提醒是一样的。
苏雅在视频中也特别对许漠提醒道,一定要离姜朵远远的。
甚至,就连苏雅当时射中姜朵那一箭,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姜朵,如果你真的是把我当朋友,那我应该有知道这一切的资格吧?”许漠问道。
姜朵沉默了许久,考虑着许漠的话。终于又开口道:“其实这事情会如何,我也不知道。薲草,是用我的血肉滋养而成,是我们每个无启人第一次生命的凝结。但你也知道,当初你的爷爷是被我的一滴血所救,这一滴血一直伴随着每一个许家的后代流传下去。你大伯没有孩子,许家到你这一辈也只有你一人而已。所以,这滴血如今就在你的体内。许漠,你知道么?到如今,我依然能在你身上看到那滴血。”姜朵说这话时,目光炯炯看着许漠,似乎真的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这种感觉让许漠感觉自己在姜朵面前似乎无所遁形,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姜朵收回了目光,又继续道:“如果有天薲草回到我的身侧,那这一滴血也将自动跟随薲草,一起回来。到那时,连我也不知道会对你产生怎样的影响。在我救了你爷爷的那一刻起,许家就注定要与薲草相依相伴了。”
许漠也终于明白了,“这么说来,当初你留下那株薲草,实际上也是为了保住许家的后人?”
姜朵笑了,“也别把我想的那么好,我当初留下薲草一方面是为了救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藏好它,以防被歧舌找到。”
“如果不取回薲草,对你会有什么影响?”这件事情许漠必须要问清楚,如果薲草对姜朵很重要,许家也不能一直留着这株薲草。
姜朵摇头,“并没有什么影响。”
“你确定?”许漠觉得既然薲草如此重要,让歧舌等待了一百多年都没能到手,为何姜朵会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
看出了许漠的疑问,姜朵继续道:“我从来都不需要去寻找薲草,因为我与薲草之间是能够互相感知的。而如今,许家的血缘就像是我与薲草之间的媒介。如果你在我身边太久,将会无限增大我与薲草之间的感知力,最终根本无需我去寻找薲草,薲草就会自动回到我身边。薲草虽然重要,但更像是我的软肋。放在许家,对你对我都好。”
许漠曾听家人说起过,他们许家早年本是做煤矿生意。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手中握有煤矿,就免不了被人惦记。当时的许家老爷就是突逢坍塌事故,据说当时被人从矿井中抬出的许家老爷腿都被压断了,胸骨也断了几根,大夫都说没救了。
偏巧姜朵和大鹏路过此地,又偏巧之前大鹏被人攻击被当时许家的孩子所救。因此,为了报答许家对大鹏的帮助,姜朵便用了她的一滴血滴落在了许家老爷断裂的胸骨处。许家老爷生肌接骨,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原来如此,如果姜朵取回了薲草,这滴血也会一起回到姜朵的身体里。当年的许家老爷本已是将死之人,若没有这滴血,也不会有许家的后来,更没有许漠。倘若这滴血重回姜朵体内,会不会一切都将回到起点,世间再也没有许漠其人。
怪不得苏雅在视频中一直让自己离姜朵远一些,她原来是知道了这一点。
见许漠久久没有再说话,姜朵便开口道:“好啦,我去订票。”
在这之后,两人再没说过话。中途,许漠出去了一趟,姜朵以为他是已经走了,还可惜最终都没有好好道个别。整整大半天的时间,她都是在床上度过的。独自在屋里嘀咕着,虽然说是离我太近了不好,但总归吃个散伙饭是没问题吧?
想到散伙饭,姜朵才觉得自己该吃点什么了,她已经订好了明天的火车票,出发前总要吃顿好的吧。
这样想着,她便又拿出手机打算订个餐。选了半天,终于订好了一家附件评分最高的麻小。因为是商家配送,无法显示配送具体状态,她估算了一下时间,最快也要半个多小时才能送来吧,于是便把手机往旁边一放,打算再补个觉。
才刚刚睡下,就听有人敲门声传来。姜朵看看手机时间,还不到十五分钟。怪不得这麻小评价这么高,这么快就送到了啊。
姜朵忙穿了拖鞋就跑去开门,门一开,却是个刺猬发型的男生,他见到姜朵就夸张地大喊了一声,“surprise!”接着,整个人就跳着进了房门,“再见到我有没有很惊讶,朵朵!”
“王友群?”姜朵还奇怪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就听王友群继续絮絮叨叨地说:“原来你和陈教授是亲戚啊,我都不知道呢。许漠和我说都是你救了我。朵朵,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许漠呢?”姜朵听到这已经确定是许漠把王友群带来的。
王友群这才想起来许漠没有一起上来似的,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走廊,挠挠头,“刚刚好像他说停个车就上来了。”
正说着,就见许漠已经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姜朵看着许漠,这话脱口而出,又觉得不该这样说,忙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还以为你刚刚已经走了呢。”
想不到,一向比较冷冷的许漠竟然露出些许的委屈的神情,撇撇嘴道:“都要走了,总要吃个散伙饭吧。”
正说着,楼下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是姜朵订的麻小到了。
外卖员见三个人都站在屋门口,有些拿不定主意地问道:“麻小?”
“对对!”姜朵忙说道。
就见王友群和许漠的目光都有些惊讶地望着自己,姜朵有些怪怪的伸手接过外卖员手中的餐。
等外卖员下了楼,姜朵问道:“你们还想在楼道呆多久啊?”
许漠和王友群忙进了屋。王友群还不忘问道:“朵朵,你怎么突然有兴致点外卖了?消失了这么久,是在哪发了财了?”他还记得之前那个姜朵可是宁愿住车里都要省住宿费的,如今竟然点了麻小?
姜朵刚把麻小放桌子上,就又听许漠开口道:“这……真是让你破费了。”王友群也连连点头。
姜朵看了看这一大份的麻小,因为想着难得点个餐吃,所以她这次直接要了最大份的。没想到会被这两人误会成专门为了他们而点的。
这样想着,王友群竟然已经坐下了,麻利地去解开餐盒袋子,“不过朵朵,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来,还专门点了麻小?”
一旁的许漠也慎重地点点头看向姜朵,刚刚还说以为他就这样走了,原来她还专门点了散伙饭啊。
事已至此,姜朵只能微笑。“是啊,专门点的,快吃吧。”
其实,她也不用说这么多,那两人已经不客气地打开了饭盒盖子,分好了餐盘手套,跃跃欲试,就等姜朵了。
姜朵叹了口气,那就吃吧。
也许是大家都知道这是散伙饭了,这顿饭也就吃得相当愉悦。期间,王友群有问过姜朵在北山消失之后去了哪里。
姜朵只说是在山中昏了过去,后来被人救了。又说自己在昏迷时做了很长的梦,便将自己在北海大陆的那段经历当梦一样说了出来。
听得王友群一愣愣的,“朵朵,你这也算是奇异经历了吧。你看许漠,他从北山出来后,也昏睡了一阵,却是什么梦都没做过。”说着就看向许漠,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因为没有做梦而被王友群看不起,许漠摇摇头。也不去管王友群和姜朵,只管埋头剥虾。
三人酒足饭饱,又觉意犹未尽,继续席地而坐就这样聊着天。直到陈成文到了家,王友群腾地一声从地上站起,“陈教授好!”
陈成文点点头,鼻子不断地嗅着什么,“哪里来的怪味?”
直到他走近了,看到地上袋子里满满当当的虾头虾壳,这才愤怒了。“谁让你们在我家吃味道这么大的东西了!”
王友群吓得一激灵,就听姜朵笑呵呵地说:“临走前最后一顿,您就担待一些吧。”
“好哇!”陈成文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气了。“最后一顿饭,竟然不等我!”
最终,许漠又重新就近点了几道菜好好安慰了一番陈成文,这事才算作罢。而王友群临走时,却是极其舍不得的。“朵朵,我和许漠一直都以为你在北山时就已经……哎,算了,不提那事。反正,能好好活着就是好啊。以后常常联系。你知道吗,我和许漠之前以为你在北山出了事,想联系对方又觉得心里别扭。你没事儿,真好,我建个群,我们三个以后常联系啊。真好,我今天是真开心……”
头一次,姜朵和许漠都没有嫌他话多。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原本就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
送走了王友群,姜朵好奇地看着许漠,“你怎么不送他回去啊?”
许漠淡淡回道:“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姜朵想了想,好像刚刚是见许漠喝了一口啤酒,但他不是从不喝酒的嘛,真是奇怪。
“那你什么时候走?”姜朵又问道。
许漠虽然知道姜朵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怎么就总盼着自己走呢。
于是说道:“我头有点晕,今晚再住一晚,明天就走。”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一旁吃饭的陈成文也点了点头,“反正我这客厅是空的,要住多久,你随意。”
姜朵觉得许漠一定是有些故意的吧,就喝了那么一口酒,头就晕了?怎么可能。
“不是说了我们不能距离太近吗?”她没好气地说道,倒也不急于现在就赶人离开,只是觉得许漠这样真是无理取闹。
“那……我还是回去吧。”许漠似乎很是伤心地起身就要离开。
他还委屈上了?姜朵有些不可置信,她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在许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
没等姜朵说什么,陈成文先是不愿意了。吃人嘴软,许漠也不是第一次请他吃饭了。最近相处时间久了,他觉得许漠这人真是不错,尤其是请客吃饭这事上,每次请的饭都很有眼光嘛,的确好吃的。
因此,如今的陈成文最见不惯许漠受委屈了。“朵朵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许漠说他头晕,作为朋友,你不说给他倒杯水,让他好好休息,竟然还想把他扫地出门。这也太无情了!”
而许漠俨然将陈成文当做了靠山,看表情似乎更加委屈了。在陈成文的虎视眈眈之下,姜朵忙倒了杯水端到了许漠面前,再也不敢多说,赶紧回了自己房间。再不走,她生怕下一秒陈成文就要翘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说:“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才刚进屋,就见到许漠发了的消息,问姜朵今天订的车票是多少钱。姜朵还奇怪他怎么这么问,但想想他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阻止自己上车,既然决定好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改变的。
于是便把订单截图发给了许漠。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许漠发来的第二条信息,她点开一看,竟然是个红包,上面还专门备注了“退票手续费”。
这是什么意思?他还真想让自己放弃送大鹏回去的计划吗?
姜朵没有收下,只是把手机放在一旁,不再去理会,而许漠也再没有发新的信息过来。
第二天,姜朵早早起床,一推开房门,却见许漠正在收拾行李。
“你也要走了啊?”她随口问道。
许漠嗯了一声,没一会儿,陈成文也起来了。
两人一起同陈成文告辞之后,就出了门,许漠也跟在她身后一起出来,姜朵也没多想,只当是一起离开罢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姜朵和许漠走到了楼下,就见一辆白色SUV正停在了前方。许漠指着这车,对姜朵说:“上次那车报废了,这是跟我大伯处借来的。”
姜朵点点头,就准备再次道别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许漠已经拉开了车门,兀自将她手中的行李箱放到了车里,然后转身对她说:“上车吧。”
“你送我?”姜朵问道。
许漠对她点点头,“送你和大鹏去天山,只是天山实在太大了,具体哪个地方你给我指路。”
“开什么玩笑啊,”姜朵吓了一跳,“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
“我没忘啊。”许漠说着,面上却是无动于衷。
“你、你万一……”姜朵想说,万一死了怎么办。没有了自己的那滴血,谁又知道许漠会如何呢。
但许漠已经先她一步说出来了,“我万一要是死了,就当是还你这条命罢了。如果当年没有你救了老太爷,如今的我就不可能出现在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怪你。”
“可我会怪我自己。”姜朵没忍住说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一起过去,可能不是死,而是消失。整个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这样说说,她就几乎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姜港,顾晓琴不都是这样消失了吗?她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永恒的生命并不会让她感到幸运,相反,常常会让她倍感孤独。
她会一直活下去,孤独地活下去。只要一想到过去那段一人一鸟的孤寂时光,她就想一直这样一个人就好了。自她恢复了记忆之后,她就知道大鹏本就是走失无意间到了无启,才会遇见她。
大鹏和自己不一样,它是有家人的,它不应该一直这样陪着自己。此番如果能顺利将大鹏送回去,只剩她一人,未来的她将会更加孤独。姜朵终于知道世闻塔上为什么要说这样永恒的寿命是对无启人最恐怖的诅咒了。
姜朵早就已经想好了,等她将大鹏送回家后,此后会在天山独自生活下去,不管歧舌之后还有什么手段,她都会一个人来面对。
她不想任何人来打扰自己的生活,因为不管认识什么人,对方都只是她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最终,只有自己一个人永远地留下来罢了。而许漠若要和她同行,将会比寻常人要更加危险,她又怎么会愿意。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的会怪自己的,你知道吗?”
“就算没有人知道,我都会怪自己的。”姜朵反反复复说着,在外人看来似乎有些歇斯底里。
许漠终于开口打断她,说道:“我昨天回去看了我大伯,我问他知不知道薲草。他很惊讶说这是许家最大的秘密,他本想等以后再和我说。我就问他,如今那个女孩回来了,我想把薲草还给她,但这样以来,可能会赔上我的命。你猜我大伯怎么说?”
姜朵安静下来,听着许漠的声音缓缓而来,她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这是许家欠你的,我们该还给你,哪怕是搭上所有许家人的性命。”许漠说道。
“可我说了,我并不需要。薲草对我而言,除了相生相依之外,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姜朵摇头。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打算现在还给你。只是现在的情势,你不能一个人上路,陈成荫和张佼虽然都已逃走,但他们变成巨蜥最终还是会再变回来的。万一他们一路尾随你上了山,到那时,你孤立无援,又该怎么办?”许漠耐心给姜朵分析着现在的状况。
姜朵看了看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心下不由地焦急起来,“那你在我身边就能有用了吗?”她就差没说出来,自己有那红线护体,而许漠只是个累赘了。
许漠听她这样说,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点点头,“我没什么用,但我保证不会拖累你。至少,我在你身边,你不会一个人。”
听见许漠说不会一个人,姜朵叹了气,他怎么会这么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不会一个人,这简直就是对如今的自己最大的诱惑,哪怕只是一时的。但即使这样,也不能是许漠,他不行。
但随后,许漠的话却是打消了姜朵最后的顾虑。他问道:“你应该还不知道薲草在哪里吧?”
姜朵摇头,“才恢复记忆没多久,和薲草之间的牵绊不是很深,虽然能时不时感觉到它的存在,但还不能判定具体位置。不过这种牵绊会越来越深,早晚会知道的。”
许漠却是一脸骄傲地指了指自己,“在我这里!”他这话说得好像是一个逞强的小男孩,唇角斜斜向上,一脸坏笑。
“在你这?”姜朵有些奇怪地看着许漠,“你把它带来了?”
“我大伯说薲草原本是一直养在家中的,但在我出生之后,薲草的颜色就变得越来越淡,到最后几乎都要透明,大家知道这薲草的重要性,还专门请来了专业人员来看,可大家从没见过这种植物,更别说是能想出什么对策。就这样直到我周岁那天,家人抱着我路过薲草旁边,我这么伸手一拔,拔出了一大把薲草,众人都看着那抹淡色的薲草就钻入我的手心不见了。”许漠说起这话,就如同在和姜朵说自己小时候的趣事一样轻松。
“薲草消失之后,家里人慌张了好一阵,手心手背都查看了,一无所踪。但所有人都是亲眼看见薲草钻进我手心的,因此,到如今我大伯还认定薲草应该就在我这里。”
“把你的手伸出来。”姜朵听他这么说,还不等许漠伸手,就一把将他的双手拽了过来。“是哪只手?”姜朵问道。
“我大伯没说,我估计他也记不清了。”许漠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姜朵,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着急。
“算了,也不重要。”姜朵随便选了许漠的一只手,只见她用中指在许漠的左手的手心画了个圈,然后闭了眼,细细感知。许漠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姜朵指尖窜出,向着那个圈的中心一点点进入他的手掌,顺着血管探去。
这过程不痛不痒,只是有些奇妙。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个东西,正一点点小心地舒展蔓延,一路到了胸口处,猛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轻轻的,就好像是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然后,从掌心一路蔓延的那个东西就悄悄地退了回去。
而这全部的过程,如果在旁人看来,不过就是一对男女站在路边,双手相握罢了。
一直到姜朵缩回手,许漠才看见从姜朵的指尖收回的一根极细的红线,比以前所看见的那些都要细很多。原来刚刚钻进掌心的就是这根红线啊,许漠张开双手,见手心上连一点皮都没破。
“看见了吗?”他问道。
姜朵点点头,“看见了,薲草就在这里。”她指着许漠的胸口处说,这里正是刚刚许漠感觉到动静的地方。
“这其实也不奇怪,也许是那滴血历经几代之后,已经变得稀薄,连带着薲草也就越发微弱起来,所以颜色变得极浅。最终,薲草为了存活才会进入你的体内。”她收回了手,对许漠说道。
只是对姜朵的这些解释,许漠并不是很关心。他只是对姜朵说:“那你说,如果你在天山时,万一薲草突然要回到你身边,会不会强行冲破我的身体?”
姜朵听到许漠这么说,脸色变了变,“的确会有这种可能。”
“那这样看来,是不是还是我跟在你身边比较好。万一这薲草要冲出来,你还能帮我想想办法。”许漠又问道。
“似乎是这样的。”姜朵点点头。
“所以,我最好还是和你一起去,没错吧?”许漠问姜朵。
姜朵这才发现自己被许漠绕进去了,而且他这话说得,仿佛的确是和姜朵一起商议出来的一样。但也没有办法,她刚看得清楚,薲草真的在许漠体内,不得不承认许漠说得有道理,姜朵只能默认了许漠的话。
“上车吧。”许漠再次拉开车门,对姜朵说道。“顺便把昨晚的红包收了,车票退了吧。”
姜朵正要上车,就见王友群急匆匆从对面走来,“许漠,朵朵!还好是赶上了!”他擦了擦汗。
走近后,不等许漠和姜朵说什么,王友群就先开口说了起来:“原本许漠还说不用我来送你们了,但我想想不对,还是要来看看你们的。这次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原本我还想陪你俩一起过去呢,实在是请不上假。给你们买了些路上会用到的东西,一路顺风啊!”
说着,王友群就把满满当当几大袋的东西都给了许漠。姜朵看见里面有罐头、方便面、矿泉水、自热火锅……虽然都是普通东西,但也能看出是特意为长途旅行选购的,都是路上实用的东西。
但按王友群所说的,昨天许漠就已经笃定了今天就能和姜朵一起出发。姜朵没好气地看了许漠一眼。
就见许漠把后备箱打开,里面装的也是满满当当的东西,和王友群买的一样。见王友群往里看了一眼,许漠忙说道:“吃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了,真谢谢了。”
“哎呀,跟我还客气啥啊,要不是太忙,就和你们一起去了。”王友群摆摆手,“行了,你俩快出发吧。”
在王友群的注视下,许漠和姜朵终于是分别上了车。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这一次他们要去的是天山山脉东段的博格达峰。据姜朵所说,大鹏的归处正在那附近。
车一路出了市区,好久不见的大鹏也现了身。此时端坐在车后座,正捣鼓着后座放的一大袋坚果。
许漠开车时目视前方,不喜欢说话。姜朵则坐在旁边,一阵阵地犯困,心里后悔应该跟大鹏一起坐在后面。
这一路越往西北走,望眼望去的绿色就越来越少。到后来,眼前只留一片大漠,黄沙漫漫,廖无人烟,颇有一种徐克电影中的场景。
见姜朵看得失神,许漠开口问道:“怎么样,这种地方是第一次来吧?”
姜朵摇摇头,“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漫长的梦境吧?其实那不是梦,在幽都附近,也是这样的一片大漠。炎热的夏季,太阳落山的时候,阳光映照在沙漠上,一片血红。”
“不是梦?”许漠思索着问道,“那些和你一起出来的北海人最后怎么样了?”
“他们啊……”姜朵将一缕头发别在了耳后,慢慢地说:“我起先以为他们全都死了,而被实际上他们都变成了巨蜥。平州村挖出巨蜥蛋的地方,就是埋葬他们的地方。”
沙漠里的日光原本还暖洋洋地,隔着车窗打在人的身上。但在姜朵说出这话来之后,许漠不由地感觉到了一阵寒冷。
“怎么会?他们也是歧舌吗?”他问道。
“不像。”姜朵摇摇头,她记得渺渺的蛇尾,蛇和蜥蜴总归是不一样的。“歧舌最近这些年的花样太多了,什么分舌液之类的东西。谁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姜朵不愿再谈此事,许漠也看了出来。沙漠空气干燥,两人行路至今,都已是嘴唇干裂。许漠想了想,突然停了车。
“怎么停车了?”姜朵问道。
“给你看个好东西。”许漠说着就开门下了车,然后打开了后车门,姜朵也没看清他是从哪搬出了一个东西。
姜朵也下了车,走过去一看,竟是个小型车载冰箱。“你什么时候藏了个冰箱在后面啊?”她惊讶地问道。
许漠则是一脸骄傲,“打开看看,有惊喜。”
冰箱不大,姜朵打开,就见里面冰着几个雪糕,不由地高兴起来。
许漠摇摇头,“再往里看。”
姜朵拿出前面的雪糕,就见里面还有一包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小袋冰荔枝。
“哇,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啊!我觉得你以后真的可以开个旅游公司,专门承接那种高端业务。”姜朵拿着荔枝重新回到座位上,车又向前开去。
“你吃吗?我给你剥。”姜朵又问道。
许漠笑了,“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你自己吃吧。”
姜朵就剥了一颗先给大鹏喂了,大鹏在后面发出满意的叹息声。
第二百一十七章
没等许漠反应过来,就有一个清甜的东西塞到了自己嘴里。一旁的姜朵就望着他笑,“好吃吧?”
“开车呢,你留着自己吃吧。”许漠说着,脸有些微微发热,又怕姜朵不高兴了,赶紧又加了句,“还真挺甜的。”
姜朵立刻喜笑颜开,接下来,姜朵和大鹏吃得是整个车厢里都是甜甜的荔枝味,还和大鹏讨论着,“这冰过的荔枝更好吃了。”
原以为的漫长旅途在真正开始之后,就变得飞快。当地图上所标记的地点一个个地跳脱出来,变得鲜活。这一路,他们途径兰州、西宁再到茶卡盐湖,中途大鹏似乎有所感应,不断地提醒着姜朵前方变换道路。原本许漠所制定的路线被不断打乱,但还好不管怎么打乱这路线,依旧是向着原先的大方向而去。
经过了几次休整和变道,最终他们是在第三天通过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上的G217国道到达了和田。一路上的漫漫黄沙在初见时的惊喜,如今已经变得单调乏味。
姜朵已经坐在车后排,和大鹏相拥在一起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原本许漠也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只想着尽快赶路要紧。却不想,大鹏原本微闭的眼睛突然睁开,然后许漠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叫声。
“又来了……”他心里想着,这一路上都是这样,但凡大鹏出现这样的表现,那一定就是他们又要改道了。他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先找地方停车再说吧。
姜朵也醒了,在后面窸窸窣窣地和大鹏进行着神交。果然,许漠才刚刚停好车,就听姜朵说:“许漠,大鹏说它感觉我们应该改道了。”
“好,这次又去哪里啊?”许漠有些无奈。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博格达峰。
“我再问问啊。”姜朵这样说着,许漠回头去看,就见姜朵又展出了手里的地图册,指着上面的路线,一条条问着大鹏,“是这里吗?”
“那走这边?”
全程都没见大鹏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一早就知道姜朵与大鹏之间能互通心事,许漠都怀疑这是姜朵在故意整自己啊。
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姜朵确认好了下一段路线,又拿着地图给许漠看。“去于田,这个位置有一条克里雅河。”
“你确定吗?”许漠这话问的不是姜朵而是大鹏。他听姜朵说了,这大鹏可以化身为鲲。如果说大鹏是风,那鲲就是水。之前他们说要去博格达峰,那还好解释,那地方高啊,也许到了最高峰,大鹏一个展翅,就找到了自己的家乡呢。
可如今姜朵所指的这个位置,虽然也有河,但终归还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深处。怎么都不像是会出现大鹏的地方,更不像是鲲会喜欢的地方。
见许漠有所怀疑,大鹏又叫了一声,拍拍翅膀,似乎是在抗议许漠对它的这种态度。
许漠叹了口气,也是,这一趟是要把大鹏送回家,那一切都要听它的。既然大鹏说要这么走,那就走吧。
既然又要去沙漠,许漠就又去买了一些水装在了车上。
在临出发的时候,许漠终究是没忍住,问姜朵,“它是怎么知道我们要从哪边走的?难道说是那边有东西在呼唤它?”
这话问得让大鹏又是连叫了好几声,就听姜朵给许漠翻译道:“它说前路是按照风的方向来确定的。”
“风?”许漠将手伸出窗外,已是秋末,而这里的天气还是干燥而炎热的,手在窗外,能感觉到一阵阵的风卷着沙土而来。但方向?似乎各个方向都有,实在是辨不清。
“这么说,我们这一路都是沿着风的方向去走的?”许漠只是觉得惊讶,这一路他们已经走了有足足4500多公里,除非大鹏能在千里万里之外辨别风向,不然这一路要怎么解释。
“应该是吧,反正大鹏是这个意思。”姜朵耸耸肩。
“姜朵,你之前和我说去天山山脉的博格达峰是不是骗我的?你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吧?”许漠突然这样问道。
“也不是。”姜朵支支吾吾起来,瞬间又理直气壮地说:“你后悔了?我早就说了要一个人过来,是你非要一起过来,可不能怪我。”
说得都没错,可不就是他自己非要一起来的嘛,人家本来也没要带他。许漠只能投降,“我可不敢后悔。”
于是,又是大半天的时间,他们到达于田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天色依然明亮如昼。这里的日落时间都要比平常晚两个小时左右。但前方毕竟是要进沙漠了,许漠不得不停车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他们都是住在车里或者原地扎帐。今晚,许漠也是一如往常那样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停车,就准备在车里将就一夜。
才刚刚停了车,姜朵就兴奋地说要去吃烤肉。许漠皱眉,按他的习惯,在路上是不吃外面的肉类,尤其是烧烤一类刺激性东西。万一吃坏了肚子,耽误了明天的行程怎么办。
但姜朵早在车上就远远看见了那街头的烧烤,闻到了香味,一定要去。大鹏在这时也忘记了自己是鸟这件事情,看它兴致勃勃的样子,大概也是打算与姜朵同去。
“车上还有不少吃的……”许漠话还没说完,姜朵就点点头。
“那你在车上等我们,我们吃完就回来。”
原来并不是邀请他同去,只是告知一声。许漠顿时觉得失落,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姜朵和大鹏,心有不甘。敢情还真被人当成免费司机了?
这样想着,他也追了上去,跟着姜朵一起去了。
姜朵一路顺着烤肉香气就找到了一家合适的,烤肉上的肉每一个就有半个手掌那么大,一串上面至少有六七个这么大的肉块,烤得是焦香四溢,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在吃。因为肉质鲜美,调料只是用了最简单的盐和孜然。姜朵在一旁看得都呆住了,许漠真怕她一下要个五六串。但还好,姜朵还是比较节制的,只要了一串尝尝。
除了烤肉,门口还有一个大铁锅,里面是用羊肉和胡萝卜做成的抓饭,姜朵只是看了看就移开了视线。反倒对一种装在老式大茶杯里的羊肉,很感兴趣。
她手里还拿着一串烤肉,看着茶杯里沸腾的羊肉,凑近了闻了闻,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太香了吧!”
他们本就是外地人,又带了只鸟,原本就很惹人注意。如今,姜朵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许漠只觉得浑身都长了刺一般,再也呆不下去了,真想立刻就离开。
姜朵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有大鹏依然不管不顾,还等着姜朵分点肉给它。
最终还是胖乎乎的老板先打破了沉默,他格外热情地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对姜朵说:“要尝尝吗?这个东西嘛,女孩子越吃越漂亮的!”
“那要一份!”姜朵大喇喇地说着,老板就端起一杯羊肉,帮她放到了桌上。之后,也不走,还笑眯眯地看着许漠,“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许漠原本是不吃的,刚刚他连烤肉都没有买,生怕不干净吃坏了肚子。但见老板这么热情,只好随口点了份抓饭。
老板刚走,就见姜朵和大鹏都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这种目光看得许漠心里发毛,“你们干什么?”
“我们能一起吃吗?你尝尝我的羊肉,我尝尝你的抓饭?”姜朵满是期待地问道。
“可以啊,你随意。”许漠说道。
刚好老板端来了许漠的抓饭,看见大鹏又对姜朵比了个大拇指,“你的鸟也厉害的!”
大鹏正吃得香甜,听到老板这样夸赞,立即抖擞了羽毛,摆出了一副矜持的模样。
老板笑哈哈地走了,许漠看着一粒粒晶莹透亮的米粒和切得细碎的胡萝卜丁,上面的羊肉应该也是用心处理过的,看起来很干净。终于是勉强尝了一口,入口清淡却不寡淡。他点点头,没想到还不错啊。
这顿饭吃得是有滋有味,算是他们这上路以来吃的第一顿饭。吃完离开以后,街边还有不少小吃店,但姜朵基本也只是看看,她也想着明天还有正事,不能太放肆。
“等办完正事了,一定还要回来好好吃一顿。”姜朵这样想着。
这里的夜晚来得比较迟,街边的热闹也一直到了十点多钟才慢慢散去。人群渐渐散去的时候,姜朵注意到街边有个人的穿戴与这边的人都不太一样。
她好奇地走过去,就见那人正在收摊,见他卖的是一些土特产,看起来像是山药,却又不太一样。已经收摊了,却还有很多,大概是生意不太好,没卖出多少。
姜朵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啊?”
这人的普通话不太好,见她问起来,便用手着急地比划起来。见姜朵不懂,急得满头是汗,看样子是真的很想卖出去一单呢。
旁边的人会一点汉语,帮他解释道:“人参,这是人参。”
人参?姜朵虽然没有吃过,但也见过。眼前这个东西灰扑扑的,像是一个胖版的山药,完全看不出是人参。
见姜朵有疑问,摊主急得不行,说出了一长串的话,谁都听不懂。一旁帮他翻译的人也是不太明白,只能一摊手说:“对身体好的,对身体很好的!”
不管是什么,姜朵已经决定买了,毕竟人家推销了这么久也不容易。问了多少钱,倒是也不贵,完全不能和人参的价格相比。
见姜朵买了,摊主高兴地一直对她道谢,反倒弄得姜朵不好意思起来。一旁的许漠也买了一个。只有大鹏对此颇有些不屑,既不是干果也不是肉,一看就不好吃。
“这个怎么吃啊?”姜朵知道他听不懂,只能边说边做出夸张地吃饭动作。
这个本地人倒也都知道,旁边就有人对姜朵说道:“煮熟了吃,可以和肉一起。”
姜朵点点头,算是明白了,看这个东西类似于土豆山药,应该是能放很久都不坏。她就打算留到以后吃。
第二天,许漠按照大鹏所指的方向,开出了于田,车行半路在一个通道口下了高速,顺着克里雅河道,就进入了无人区的小道上。
一路上的风沙越来越大了,姜朵又重新做回了副驾驶,时不时回头和大鹏确认方向有没有错。
就和许漠所想没错,一路行到塔克拉玛干的深处,一棵棵古老的胡杨就像是星盘上被遗落的星子,时不时从车窗外一闪而过。
姜朵突然对许漠说了一句,“啧啧,你看这些胡杨,唉……大概都和我年龄差不多大了。”这话说得,让许漠不知怎么说,偷眼看去,只见她还单手斜倚在窗边,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你们女生不都是最怕谈及年龄的吗?”许漠提醒道,她以后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这样的大实话。
但姜朵却是一脸深沉地叹了口气,“哎,我和她们可不一样。”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绿洲,原先已经慢慢偏移的河道又渐渐出现在前方。
沙漠上,凡是有绿洲的地方就有生命。这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村落,村里不过只有十来间房,每个房屋的外墙都是白色的,在屋顶的上方还覆盖着干燥的芦苇草。在大漠上,这一间间白色的小屋,显得干净又整洁。
大鹏突然叫了几声,姜朵就对许漠说:“就在这里停一下吧。”
许漠在村落不远处停了车,走下来。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转身去看姜朵,见她正在和大鹏交流。
许漠也只能在原处干等着,耳边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前方的村落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立着,与世隔绝一般。
好在姜朵很快走来,“大鹏说,它能感觉风就是从河道尽头吹来的。”
许漠拿出地图看了看,上面表明这个小村落正是河道尽头之处。见姜朵就要上车,他拦住了。
“我们走过去先看看情况再说。”他只觉得这个小村落带有几分不容人打扰的气质,所以觉得还是先步行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第二百一十八章
姜朵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理。
大鹏就飞在姜朵上方,随着许漠和姜朵一起向着村落处走去。
村里安安静静,要不是看着每个院中都整整齐齐,还有精心装饰在墙上的胡杨树枝,许漠和姜朵都要怀疑是不是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一直向前走了好一阵,才看见一个白胡子的精瘦老人赶着一群羊从远处走来。看见他们,老人一愣,就远远停下看了一会儿。
许漠正想上前打个招呼,问问河道的事情,就见老人忙赶着羊群绕了道,似乎是害怕和他们的眼神接触。
“怎么回事?”姜朵还想追上去问问,就见那老人已经快速地离开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再后来,他们又遇上了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但无一例外,每个人在见到他们时都是惊慌失措。其中一个女人还羞涩地冲他们笑了笑,然后也快速关上了房门。
这种感觉很奇怪,姜朵慢慢放下了之前的忐忑和不安。可不是,原本应该是他们更加不安吧,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人是姜朵和许漠,可这些当地人却是比他们都要更加羞涩和紧张。
老人、羊群、白色的墙壁,像极了电影中的场景。时间久了,姜朵和许漠也开始着急,而他们一旦着急起来,就更显得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真是想不到,竟然会卡在这里。”姜朵说道。
“你要不要问问它,还能不能感觉到要往哪里走了?”许漠最终还是把希望寄托于大鹏身上,既然是它带着大家到了这,应该多少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吧?
姜朵于是就转身去看大鹏,却见它双目看向天空,完全没有反应,似乎是在发呆。
看来它也不知道。许漠和姜朵同时叹了口气,决定去河道附近走走,兴许能让大鹏找到一些回家的灵感。
才走到河边,就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打了个口哨。
接着,就见一人在河岸不远处,正兴高采烈地向着他们跑来。许久没见到这么热情的人了,许漠和姜朵都被吓一跳。
待人走到近前,二人才认出这正是他们之前在地摊上买“人参”的那个人。只见他身后还背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应该是没卖出去的剩余人参。
他再见到姜朵和许漠很是开心,汉语不太好,只勉强能说几句。但依然费力地打着手势对他们说:“走,家,我的。”
这是邀请他们去自己家吧。说着,这人就向前了几步,又转回来冲他俩招手。
姜朵和许漠急忙跟了上去,一路又跟着这男人进了村。因为有人陪着一起进村,这回就有不少人跑来看他们。
还有一些小孩子站在远远的地方好奇地看着,成年人不论男女,虽然也是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但依然只要有目光接触,就赶紧移开视线,似乎是不愿和姜朵他们有眼神接触。
“许漠,你绝不觉得这里的人很害羞?”姜朵虽然知道应该没人听懂他们的对话,却还是悄悄地凑近了许漠说道。
许漠点点头,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与世隔绝很久了,所以人们才会这么害羞吧。但他们的行为并不让人觉得冷漠,反而会觉得更加淳朴。
带他们进村的男人时不时地回过头,对他们笑笑,以表示自己的善意。他会的汉语不多,也不多说话,只一路把他们带到一个明亮的小院,男人进屋没一会儿,就有另一个看起来更年轻的人也一起出来。
这个年亲人看见他们就立刻张开了手臂,说着;“欢迎你们,朋友们!”听口音,他的普通话水平明显比其他人都要好很多。
“我以前在县里上过初中。这里,只有我和我叔叔懂一些汉语。”他对姜朵和许漠解释道。而他的叔叔,就是之前卖“人参”的那人。
接下来,姜朵和许漠也真的吃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人参”。当地人只是简单将它煮熟了,就直接吃,口感绵密,不像人参。他们的主食基本就是这个,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烤鱼,肉质紧致,没有太多的调味品,胜在鲜美。
姜朵和许漠吃完饭,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克里雅河道的事情,据当地人说这里的河道常常会改道,而他们也会随着河流改道不断搬家迁徙。经过了长时间的相处,许漠觉得自己也能看出大鹏脸上的表情了。
而当他们询问河道时,大鹏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呆滞的,没有一点头绪。它只是凭借着那股神奇的风向带着姜朵和许漠来到了这里。在许漠看来,大鹏要到这里来,不过就是一种生物本能,就像是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因此,接下来要如何,连大鹏也不知道。
当姜朵和许漠告辞离开,许漠一脚踏出小院,就突然感觉到一阵酥麻从胸口处蔓延至手脚四肢,让他一时动弹不得,整个人都定在了大门口。
姜朵发现了他的异样,出声问道:“许漠,你怎么了?”
也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许漠又恢复了正常,他摇摇头,“没事儿。再去河道看看。”
“好,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姜朵想到了薲草还在许漠体内的事情,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许漠笑了,突然伸手过去摸了摸姜朵的头,“没事儿,应该只是太累了。”
姜朵这才和大鹏一起转身向前走去。许漠则趁姜朵不注意时,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他当然是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但只希望刚刚那种感觉,和薲草无关。
这个小村子正好处于河道的尽头,姜朵和许漠一路顺着河道向前走了不多时,就能看见河流改道前所留下的不少印记。站在远处,能明显看见原先的河道处有些明显的凹陷。
“我们走过去看看吧。”姜朵指着前面说。也许,大鹏所感知的风向是来自于之前的老河道呢。
原先的河道已经干涸,没有水了。姜朵和许漠干脆就直接走了进去,脚下还有着不少嶙峋突起的石块,在河道的上方就是苍茫的大漠,而不远处又是新的河道,内中呈满了清澈的河水。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将看起来永远不会交融的风景汇聚在了一起。
就连许漠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大鹏之所以要来这里而不是去大海或者高山,也是有原因的。同时汇集了沙漠,河流,绿洲,让这里的一切都看起来更加有灵气。
猛然间,许漠的胸口处又是一阵阵地酥麻感传来,这种酥麻感要比之前来得更加重,就如过电了一般,冷汗自许漠的脖颈滑落,他慢慢低下了身子。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
这种感觉并没有多久,就又消失了。他听见姜朵在唤他,“许漠,许漠!”
他擦了擦汗,抬头看去,就见姜朵正在不远处的地方,蹲下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我……还好。”许漠的呼吸已经慢慢顺畅了,只是说话间还有些无力。
“我一转身就看见你已经蹲在地上了,我想过来扶你,又不敢……”姜朵的声音里竟然有了明显的哭腔,“你到底怎么样了?不要瞒着我。”
“好。”许漠想对她笑一笑,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却不知自己现在连嘴唇都是青紫的,这样一笑反而更加凄惨了。
“我就是觉得胸口有些发闷,第一次还觉得是个巧合,现在觉得恐怕的确是薲草在作怪。”许漠扶着胸口,慢慢起身。
姜朵本想过来扶他,就要靠近许漠的手却又闪电般地收了回去,深怕再靠近许漠一点,那薲草就要从许漠的胸口冲了出来。
许漠心下明白姜朵的顾虑,也并不介意。只原地走了几步,以表示自己还好。
大鹏看了眼许漠,突然高声啼叫了一声,向着这干涸的河道继续向前飞去。姜朵再看许漠一眼,担心地问道:“你要不要在这休息一会儿?”
没等许漠开口,上方的大鹏却是不耐烦了,它低低地掠过两人头顶,不断地徘徊着,发出催促的鸟鸣声。
“我没事儿,再不走它要着急了,快走吧。”许漠笑笑对姜朵说。
姜朵斜睨了大鹏一眼,对它此刻的表现很不满意。再着急,也不能置许漠的身体状况于不顾吧。
这回大鹏似乎是真的找到了风向,它提高了速度,向着一个方向飞去,下面的许漠和姜朵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一直到这河道的印迹越来越浅,大鹏也慢慢放慢了速度,最终落在了两棵相依相偎的胡杨枝头。这一路的河道上都散布着零零散散的胡杨,人说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实际上,胡杨的树龄最多可达200年,极耐干旱。
只是这一路上,他们由现河道一路走向干涸的河道,两旁的胡杨上的枝叶也从鲜嫩变得干枯。到如今,大鹏现在所落的这两株胡杨虽然远离水源,竟然还是鲜嫩如初。
就见大鹏向着其中一棵胡杨的树洞里探去,往里探的同时,还一边呼唤着姜朵。许漠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
姜朵上前,向着这树洞内看去,树洞内竟然是潮湿的,还能感觉到有一丝丝润的凉风从内中传来。她有些奇怪,见树洞里满满堆积着枝叶和黄沙,又不敢贸然去探,转身又折了一根树枝,向里面翻去。
许漠本想上前帮忙,但越靠近这个树洞,他心里就越发不安。“姜朵!”他想出声提醒,却就见姜朵咦了一声,然后干脆丢掉了那根树枝,直接用手向里面抓去。
许漠就看见姜朵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蓝色的晶体。这晶体透亮,散发着蓝光,完全没有因时间或风沙而蒙尘,“这是……河精!”姜朵呼喊道。她又转身去和大鹏确认,“是河精吧?”
许漠不知道河精是什么意思,但自见到这东西后,他的胸口就开始了剧烈的起伏,一下接着一下,完全无法控制,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跳出。
姜朵见到许漠这样,下意识地想靠近他,却又硬生生地后退了两步。就听大鹏激动地原地大叫起来,许漠已经完全直不起腰来,心突突地跳着,手脚抽搐。
“千万别翻白眼啊,那形象就毁了。”失去意识的最后几秒,他竟然还这样想着。就听姜朵还举着那个什么河精,转身对大鹏商议,“这样行吗?”
自己就要死了吧,许漠这样想着,有些没用。但好歹是陪着她找到了这个什么河精……
“哎哎,他昏过去了!你说得到底行不行啊?”姜朵还在手忙脚乱地举着河精在许漠身前,似乎那河精就是个烫手山芋。
大鹏大概是嫌姜朵此时太过聒噪,发出一声不屑地鸟鸣声,飞离了洞口,立在一旁,就再不吭声了。
许漠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胸口有一阵凉凉的潮湿感。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好,还没死呢。
接下来,他就闻到一阵什么东西烤焦的味道。然后是姜朵的声音,“哎呀,完了完了,是不是烤焦了?”
许漠勉强撑起手肘,看向姜朵的方向,就见她正和大鹏在不远处架起了一堆火,正在烤着什么东西吃。
他起身之后,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只觉得胸口处不疼了,却是空荡荡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姜朵还在看着火里被烤的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漠起来了。
许漠觉得自己整个上半身都空了一块,他摸着胸口凑了过去,姜朵这才看见他已经醒了。
“醒了啊!是不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啊?”她笑嘻嘻地扑灭了那一小堆火,从里面挖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吃个人参补一补。”
“我刚刚是怎么了?”许漠觉得姜朵此时的表情异常开心,他很久没见过她这样轻松过了。
“到也没什么,你刚刚不是晕过去了吗?还翻了白眼,可丑了。然后,我就把你体内的薲草取出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困扰了。”姜朵说得异常轻松。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旁的大鹏不满地拍了拍翅膀,姜朵忙加了一句,“哦,对啦,还有大鹏帮忙一起帮你取出来的。”
“就这么简单?”许漠不信,要是薲草这么容易取出来,自己还什么事都没有,那姜朵早就帮他取出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怎么样,我是不是挺厉害的?”姜朵双手叉腰,问道。
“厉害,但请问你是怎么取出来的?”许漠无奈地问她。
就见姜朵拉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了那个蓝色晶体。“这个东西叫河精,每条河里都有一个。就是这个小东西,掌控着整条河的水源。还好,大鹏找到了它。你体内的薲草是植物,而所有的植物都有个特性,遇水则生。虽然普通的水土是无法滋养薲草的,但河精不同。八卦中五行相生中就有水生木之说。薲草遇上了河精,在你的体内就会瞬间蓬勃而生,所以,你离这河精越近,就会越难受。不过,要取出薲草,也要靠这个河精。你晕倒的这段时间,我们让河精中的水慢慢涌入你的身体,再将薲草一点点冲刷出来。”
“不疼。”许漠突然摸着胸口说道。
“当然,”姜朵抿嘴一笑,“这可是水啊,虽然也有凶猛的时候,但若要轻柔,也是再没有比水更轻柔的东西了。”
这样说着,姜朵又突然撇嘴,似是快要哭了,“许漠,我刚刚真快要吓死了。不知道薲草取出来之后,你会怎么样……还好,你醒了。”
所以,原来她表面上看来是无所谓,其实心里却是怕得要死。
许漠就笑了,“我没事儿,你放心吧,给我看看你取出的那个薲草。”
姜朵就从身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株薲草,这薲草明显是要比之前在北山寻到的薲草还要茂盛一些。姜朵小心翼翼地举起来,又特意嘱咐道:“你别动,万一再钻进你身体里,还要再取一次。”
“好像的确要比之前那株长得好一些啊。”许漠这么说着。
“原本应该是差不多大的,只是被河精催发以后,就这么大了。”姜朵托腮说道,见许漠的手又护住了胸口,她又不安地问道:“你还是不舒服?”
“也不是,就是觉得胸口空荡荡的。”许漠这么说道。
“那是肯定的啊。你要是被人打落了一颗牙,也会觉得说话漏风,要适应几天呢,更何况是从心口处取出这么大一株薲草。”姜朵这么对许漠解释道。
许漠只觉得听了姜朵的话后,不仅胸口空荡荡,连牙都隐隐发酸了。
大鹏原本飞去了远处,只留了许漠和姜朵在原地。如今又慢慢飞了回来,后面竟然还跟着几只老鹰,在空中翻腾盘旋着。
“看来,它是交到了新朋友啊。”许漠对姜朵说道。
“是啊,很少会见它这样。跟着我,它总是孤孤单单……”这样说着,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弹了弹那个“人参”上的黑灰,又继续道:“等送它回家之后,就再不会这么孤单了。”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这么长时间里,它都有你陪伴。”许漠说道。
只见大鹏身后跟着的鸟群越来越多,见它在空中时不时呼啦啦地展翅前行,一会儿又故意从姜朵和许漠头顶突然掠过,就连许漠都能感受到它心情大好,就像一个玩疯了的孩子。
解除了一直压在心口的薲草,又见大鹏兴奋如此,许漠的心情也不由地变好。再看姜朵,也是难得的神情悠闲,正悠悠然地抬眼看着空中的大鹏,“许漠,你觉不觉得这里的天空好蓝啊。如果能一直这么蓝就好了……”
等到了傍晚时分,大鹏又飞了回来,对着姜朵啼叫几声,姜朵点头应了,就转身对许漠说,“我们走吧,去博格达峰。”
“确定了?”许漠还是这句话。
姜朵点点头,“确定了。”
一直走到了之前的新河道处,水流不是很大,从脚边潺潺流过。姜朵趁着天还没黑,一直用目光在河流中搜寻着什么。
直到一处拐角处,姜朵终于站住了脚,伸手对大鹏说道:“就是这了。”她重新将那幽蓝的河精拿了出来,对大鹏说道:“大鹏,你把河精放到那里。”
许漠就见大鹏叼起了河精直直飞起,丢进了河水波光粼粼之处。河精刚刚落水的那一瞬间,原本浅浅的河水猛然上涨,直到连两旁的水草都被淹没,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行了,我们走吧。”姜朵拍了拍手,对许漠说。
当晚,他们就在车内睡了一晚,虽然白日时这个地方炎热地不像是在秋季,可到了晚上,突如其来的寒意逐渐加重,原本车上单薄的被子就不够用了。
姜朵正缩在车内抱着大鹏瑟瑟发抖,就听见许漠从旁边起身,开了车门出去了。
没多久,姜朵就感觉有一件厚重的东西直接盖在了自己身上。她用手摸了摸,竟然是一件长款的棉大衣。
许漠弯腰又向下拽了拽大衣,这下姜朵连脚都裹进了大衣里。“盖严实点,别着凉了。”他这么说道,姜朵能感觉到在许漠弯腰的时候那微弱的鼻息,不禁脸红,还好天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样一来,就暖和多了。姜朵整个人都包在了这棉大衣里,头靠着大鹏,微微露出上半张脸,问许漠,“那你呢?”
“我还带了一件。”许漠说着,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也在身上多盖了件衣服,躺了下来。
这一整个晚上,姜朵睡得都不太踏实。直到半夜,才终于睡着,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中是许漠正贴在自己耳旁说话,但说了些什么,却怎么都听不清,只能感觉到他的轻柔的呼吸声一直在自己的耳边。她想再靠近一些听得清楚,一仰头却发现许漠不见了,苏雅正冷冷看着自己。
姜朵突然被吓醒,一睁眼,就见到车窗外蒙蒙亮的天空,她突然感觉有气息贴着脸传来,就和昨晚梦中的一模一样。姜朵心里一惊,再定睛一看,许漠正睡在自己的前侧方。
那这呼吸声?姜朵歪了歪脑袋,这才看到原来是大鹏啊。见它也缩成一团,和姜朵依偎在一起,脑袋正对着姜朵的脑后,呼吸沉稳而轻。
姜朵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原来这一晚的梦都是源于此啊。
她微微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腿脚,慢慢起身。再看许漠,才发现他身上的棉大衣似乎要比自己身上的小一号,许漠整个人都尽量缩在里面,可还是露出了大半个身子。
见他们都没醒,姜朵蹑手蹑脚地找到水杯,喝了口水,就斜斜地倚靠在车窗旁,看着窗户上薄薄的一层霜花。
等到天色大亮,他们才继续向着北部一路行驶而去。天气也明显转凉起来。姜朵突然开口问道:“你这车里真是个百宝箱,竟然还有棉大衣。”
许漠嗯了一声,“怕进了山会冷,临来的时候就准备了一大一小两件。”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姜朵的心却突然狂跳一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脸色如何,只能将脸转过去,看着窗外。
谁知许漠看她转过脸去,又说了一句,“晕车了?吃点话梅干,你自己拿。”
姜朵哦了一声,从扶手箱里拿出了一袋话梅,放在嘴里慢慢吃着。这话梅也是许漠提前准备得,说是为了防止晕车。他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确实做事周到,对每个人应该都是一样。这样想着,姜朵又觉得心里一阵烦躁起来。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的时间,在大鹏的指引下,他们驱车进入了景区,许漠的车终于停了下来,对姜朵说:“再往前,就要离开景区了。”原本按照预计时间还应更早一些到达这里,只是这一路导航频频出错,时不时就带着他们原路绕圈子。在这样的山区,地图明显比导航要实用一些。
许漠的意思原本是打算绕过景区,从另一侧进山,但大鹏却是一定坚持要这么走。因此,他们又是绕了个大圈。
姜朵四处看了看,这一路上,游客很多,都是往天池去的。只是景区四周都是用锁链围住的,他们要离开景区,继续向前,还是要有相关证件才行。
“我们……怎么走?”姜朵问道。
许漠说:“再等等,我有个朋友会带我们过去。”
没一会儿,果然见来了个戴眼镜的男人,和许漠差不多年龄。一见许漠,就兴冲冲地招手:“许漠,好久不见了!”
许漠上前和他抱了一下,两人快速分开,那男人就问道:“怎么有闲情跑这来了?回头下了山,我请你吃饭。”
姜朵在车内听他们闲聊几句,就没什么兴趣了。又见许漠拿出几大张A4纸的文件,那男人虽然和许漠相熟,还是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收起纸张,拿出了一个出入证给了许漠。
上车后,和姜朵互相打过了招呼后,就由这个眼镜男一路指着方向向前,一路走到一处围栏处,男人打开围栏,冲着许漠招招手,“下了山找我啊!”
“一定!”许漠应了,继续向前走去。
“你刚刚给他的那几页纸是什么啊?”姜朵翻看着手中的证件好奇问道。
“同意从旅游区进入后山区的批文。有了批文,才能有这个证。”许漠说道。
“你从哪弄来的?”姜朵好奇道,来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从景区进山还需要什么批文、工作证?而许漠不仅知道,还弄到了。不得不说,带他过来还是有好处的。
“什么弄来的?我原先就因工作原因开过证明的。”许漠说道,不过还是庆幸这次过来,为了以防万一,又去补办了新证明,没想到竟然用到了。原本这出入证是要自己拿着证明去办的,好在他提前找了朋友,帮他把工作证送了过来。
反正,姜朵觉得还是跟着许漠出来比较省心。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什么证件,他全都都提前准备好。她便拍着许漠肩膀,对他说道:“许漠啊,你考虑一下,以后要是不在你大伯那干了,就开个旅游公司,专门走高端路线。”
身后的大鹏也点了点头,很是同意姜朵的话。
博格达,原是蒙语中“神灵”的意思,据传说在古代,不管是游牧民族还是当地官员,路过此山都会下马叩首。可以说是真的将此山视作了神灵。其山险峻,有三峰,山顶终年白雪皑皑。
这趟进山,按照大鹏所指的方向,许漠驱车一路向南而行。脱离的大路,道路就愈发变得崎岖难走起来。再向前,车就完全无法前行了,只能步行向前跋涉。
临下车前,姜朵背起了背包和大鹏说:“你来带路没问题吧?”
大鹏长啸一声,看起来信心满满。越往山上走,温度也变得更低。许漠拿出昨晚的那两件棉衣,正要往包里塞时,姜朵从他手上接了过来,还是披在了自己身上。“刚好有些冷了,谢谢。”她说完这话,稍稍松了口气,总算是将谢谢两个字说出来了。
许漠看着姜朵穿着棉大衣,还在原地转了一圈,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他伸手摸了摸姜朵的头,“出发吧。”
这一路虽然难走,但有大鹏带路,倒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越接近高峰,大鹏就越发肯定,速度也越来越快。几乎是向着指定方位一路飞去,完全没有了之前刚刚出发时的反复和犹豫。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姜朵一路跟着大鹏向前而去,许漠跟在后面,见脚下越发湿滑,心下觉得有些不妥。正想提醒姜朵走慢一些,就见姜朵脚下一滑。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然后就听见姜朵回头叫他,“许漠,我的脚好些拔不出来了。”
许漠向前几步,又听姜朵叫他小心。大鹏也飞了回来,立在一棵雪松上,歪着头看着这边。
“有点麻烦了,你脚下是沼泽。”许漠说着,一点点小心地移过去了,顺便从背包中抽出一根登山绳。
姜朵听见他说是沼泽,脑中立刻就显现出电影中那些人在沼泽中一点点下沉的画面。
第二百二十章
虽然不会死,但我会不会也淹没在这沼泽中啊。姜朵心中这样想着,略微一低头,就能闻到一股腥臭的气息,是沼泽独有的气息,只这么一会儿时间,她觉得脚下又沉了几分。
姜朵有些慌张地想移动一下脚,就听见那边的许漠立刻大声提醒道,“别乱动!”姜朵不敢去动了,看见许漠慢慢低下身子,向着自己这边的方向平卧下去,一点点试探着前路。
他生怕姜朵会紧张,不断地对姜朵说着:“姜朵,你别动啊,千万别动。”
“可是我的腿已经开始麻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姜朵说道。
就听许漠开口说道:“姜朵,你知道这山下有个高空餐厅吗?我那个朋友说等我们回去了,就请我去那里吃饭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要提这个。但姜朵的兴趣还是被高空餐厅几个字所吸引了。“好吃吗?”她声音颤抖着问道。
“我查了评价,很不错。最出名的是它的咖啡,还有上次我们吃的那个抓饭……”最后几个字,许漠几乎是咬着牙在说,他一路平卧着向前匍匐前进,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又担心姜朵腿麻,无法坚持,只好陪她聊着天,不断前进。
终于是到合适的范围距离之内,许漠再次试了试身形的土地,确保是实地。这才慢慢起身,将绳子扔了出去,“抓住绳子!”姜朵伸手接住,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勉强站住后,只觉得脚下陷得更深了一些。
与此同时,大鹏飞身下来,也衔住了许漠后方的绳子。姜朵将绳子往自己身上缠了一圈,又抓紧了。“抓紧了吗?”另一端的许漠确认道。
“抓紧了!”姜朵才说完,就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外拽去。大鹏和许漠都用尽了全力,再拉她出来。而沼泽的吸力也在不断地把她往内拉去。
就如一场拔河,一边是大鹏和许漠,另一边是沼泽,姜朵被夹在中间。许漠开口提醒道,“朵朵,你趴下来会好一些!”
听他这么说,姜朵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棉大衣,虽然舍不得但到底是命重要,她直挺挺地学着许漠之前的样子向前一趴,随着几声吧唧声,衣服上沾满了不少青灰色。
沼泽地附近的地面也比其他地面要更加泥泞潮湿一些,连带着许漠拉扯力道也比平时小了不少。但还好,有大鹏在后方。一开始,大鹏并没找准受力点,因此只勉强维持了这方和沼泽地之间的平衡,姜朵没有继续往下陷去,但要拉她出来也还是要费些力气。
慢慢大鹏习惯了这种拖拽方式之后,便开始上下翻飞,终于找准了角度,斜向上直飞上去。这股力量来得迅猛,连带着姜朵直接被拽出了沼泽。
大鹏所衔着的绳子下方就这样坠着许漠和姜朵两人。姜朵倒是还好,她早早就把绳子系在了自己的身上,而许漠只靠着臂力悬在下方就很是吃力了,就听姜朵在下方一阵大叫,开始是紧张后来就变成了没有意义的兴奋大叫了。
就在许漠觉得自己胳膊都要断了的时候,大鹏一点点降落了下来。
许漠整个人才刚落地,就颤抖着去解开绳索,只是他手脚都抖得厉害,试图解了好一次,都失败了。另一边的姜朵落在了地上之后,却是心情大好,大鹏许久没有带她这样飞了,“太爽了!”姜朵的头虽然有些发晕,却有着一种晕乎乎的幸福感。
大鹏依然是一脸瞧不上这两个不会飞的人类的表情,淡淡的神情中还带着几分讥笑。
等她这高兴劲慢慢过了,才看到许漠一直在旁试图去解开绳子,姜朵便也开始去解缠在身上的绳子,这才觉得自己的腰背都都被绳子牵扯得酸痛不已。
两人与绳子纠缠了半天,终于解开后,才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大鹏带他们前来的地方是一处山崖,这地的海拔已经很高了,四周都是白雪,除了他们刚刚落下的脚印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带着山崖前方也笼罩着一层淡薄的白色,分不清是雪是雾还是云。
在看清了四周环境之后,在这样的一片静谧之下,每多说一句话,都是无礼,姜朵和许漠就如贸然闯进别人家的小孩,就连他们所留下的脚印,都是打扰。
大鹏的脑袋转向那悬崖,目光直直盯着前方的白色,再不动了。姜朵和许漠也都不敢作声也不敢随意走动,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破坏这一片雪白。
就这样过了不多久,前方那片白色突然被一道金光破开,“太阳!”姜朵发出一声惊呼,是了,这样的光芒也只属于太阳。随着白色被光所破,太阳露出了真颜,不像是寻常那样高高在上,此时的太阳似乎近在咫尺,伸手可触。
大鹏的目光中露出了千般万般的不舍,姜朵和许漠也都察觉到了不对,转头去看它。
只见大鹏张开了翅膀,向着姜朵发出一声长啼,然后又看了一眼许漠。在那太阳的方向突然就刮来一股凛冽干净的风,大鹏随风而起,向着悬崖处飞去。在绕过姜朵身边时,在她身前环绕了一圈又一圈,不愿离去。
许漠看着大鹏与姜朵之间依依惜别,原本也是感慨万千,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寒,脑后有道目光正直直盯着自己。
他回头去看,就见有人正一点点向着这边走来,起先还只是半张脸,随着那些人一点点到达山崖顶端,离他们越来越近,整个人都能看见了。许漠看见打头的正是张佼和断了半个手臂的陈成荫。
“小心!”许漠喊道,但已经来不及了,大鹏正要飞去,张佼的长弓却已架起,直直对着大鹏射去。自苏雅死去之后,张佼以巨蜥的形象在沙漠中穿越了许多天,直到他恢复了意识,又重新找到陈成荫,便决定要不顾一切地报仇。
按陈成荫的意思,这一路他们一直都在暗中,看着许漠和姜朵一路出发,直到取出薲草,来到此地,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此时,他的长箭射出,对准的并非是一开始和陈成荫说好的姜朵,而是大鹏,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但姜朵听到了许漠的提醒,下意识地去护住大鹏,这一箭从姜朵的后背直穿胸膛。
“好!”陈成荫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
来不及了,许漠想去抓住姜朵,却见她身子直直向后而去。大鹏也发出凄厉的鸣叫。
“抓住她的身子!”陈成荫喊道,一旦姜朵掉下去,他的所有计划都无用了。但没有张佼的下令,身后众人无一人敢上前,自从他失了臂膀,歧舌就已经完全被张佼所控制。
大鹏想要飞去托住姜朵,却真的来不及了,姜朵轻巧地向下滑落而去,最后一刻,双眼睁大,一脸惊讶。从她身上掉落出两株薲草,正好被大鹏衔住。它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太阳的方向,风的方向却是传来了无数的啼叫声,和大鹏往日的声音像极了。
“去吧。”许漠的手脚发寒,却也知道大鹏的时间不多了。送它回去,是姜朵最后的心愿。他冲大鹏摆了摆手,“她也想你回去的,快回去吧。”
大鹏将薲草轻轻放在许漠手中,又是一声轻啼,然后扇了扇翅膀,向着那太阳飞去,只是第一次,翅膀扇动得是如此沉重。
巨大的悲伤来临之际,人往往无知无感。许漠正是如此,他微笑送别了大鹏之后,才感觉到悲伤的袭来,从手脚开始一点点向着胸口处压去。
“接下来,是我期待已久的。”许漠看见张佼的皮靴一点点靠近自己,然后他狠狠地一把拽着许漠的头发,劈头盖脸地就是一拳。
后面的陈成荫则飞奔过来,趴在悬崖边上,向下望去。只见一片白茫茫,再见不到姜朵,他万念俱灰。
张佼却是下了狠手,每一下都往许漠的痛处击去,却并不致命,只想一点点地折磨他。后面的一众黑衣人只是面无表情的围观着。
许漠几次想起身,都又被张佼打趴在地。但无论如何,他手里都握着两株薲草,姜朵说过她不会死的,他这样想着,必须要活着出去,尽快找到她。而这薲草,对于许漠来说无异于生的希望。
因此,他一次次地起身,又一次次被打倒。
终于,许漠在张佼密不透风的攻击中寻到了机会,一个翻身就将张佼掀翻在地,顺势抱住了他的腿脚,让张佼动弹不得。
张佼想要挣脱,可下一秒,许漠的手就扣上了他的脖颈,他感觉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正紧贴着自己的脖子。
许漠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终于笑了出来。“不要动,否则,我就切断你的喉咙。”
张佼再不敢乱动,他慢慢举起了双手。听见许漠说要离开,他只好对前方站成一排的黑衣人说道:“都听他的,让开。”
才刚刚让开,就听见后方又有人气喘吁吁地声音,“都住手,住手!”
来人和陈成荫一样的灰白头发,身上随便裹了件不合身的军绿棉衣,身后还有两人推着他一路走来,竟然是陈成文。
张佼趁着许漠出神之际,一个转身就要去夺许漠手中的东西,许漠不防,再去扣住他的咽喉,就见一股鲜血自张佼喉间流出,他终于不再动弹,许漠一松手,他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命的躯体在雪地上瞬间就变得僵硬。
那边的黑衣人原本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在张佼死后却瞬间变得慌乱起来,就看陈成文跌跌撞撞走来,问许漠:“朵朵呢?”
许漠指了指悬崖下方,默不作声。而一旁,一直探头去看悬崖下的陈成荫猛然恶心地干呕了几声,回过头来再看倒在血泊中的张佼,竟然裂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后面的人也闹哄哄一片,吵得陈成文心情烦躁,无法思考。忍无可忍的他突然一声低吼,“都给我安静!”
场面立刻被控制住了,就有一个瘦猴一样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陈成文想了想,发布了第一个命令,“把这边收拾干净,然后找几个人下去看看。”他指了指下方的悬崖,一旁的陈成荫却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明显变得不正常起来。
许漠是三天之后才下的山,之前陈成文下令去找姜朵时,他也一同下了悬崖。在山下的悬崖,是一大片蓝色的湖泊,湖面安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他们一行人最终在这片湖中找到了跌落而下的姜朵,被打捞出来的时候,她的身子都呈现出一种好看的粉红色,只是肢体僵硬,就如死去了一般。
陈成文过来检查了一番,庆幸道:“还好,找到的及时。无启人需在有土的地方才能重生,在这水里,哪怕过上两三百年,也是无用的。”
人,是许漠亲自埋的。就在这湖的旁边。雪地坚硬,陈成文原想叫人帮忙,许漠却执意一个人亲自一点点挖开了坚硬的冻土,将姜朵的身体小心地埋了下去。临末,还不忘将那两株薲草也种在了上面。
“再见了,姜朵。”许漠算了算时间,还要有一百二十年的时间,她才会再次醒来。他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她了。
群龙无首的歧舌也跟随着陈成文一起回去了。陈成文临走前还对许漠说:“结束了,歧舌的执念也到头了。”
每年,许漠都会抽时间到这里来看看,他坐在湖边,有时还能听见大鹏的啼叫声,还有的时候,湖面会出现一尾大鱼,半个脑袋探出水面,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它应该也是放心不下,所以常常会来看看她吧,有时是鹏,有时又会化为鲲。
这年,许漠又来到湖边。不论景区如何发展,这片湖却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同往年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刚到就发现埋着姜朵的那片土不对,上面的两株薲草竟然枯死了。
他心里一慌,这薲草不是一直靠着姜朵的血肉来滋养的吗?怎么会突然枯死?难道是姜朵出了什么事?
他不顾雪地的寒凉,上前就去看那两株薲草,才轻轻碰到,薲草竟然就被折断了。许漠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两株枯草,就要去挖开这片土层。
却听身后有个声音轻轻的唤他,“许漠。”
许漠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棉大衣的女孩正歪头看着自己,身侧还立着一只金色大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