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偷袭
两辆坦克和八十多名手持步枪的武装保卫冲过了街角,然后集体呆滞了一下。
落日广场上是个怎样的场景啊!
那些原本应该是由棕色岩石铺成的地面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腥臭的暗红血迹。
到处都是苍蝇在四下飞舞,它们乱哄哄的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带着嘈杂的声音铺在地面上吸吮着凝固的血块。
对苍蝇来说,这是一顿史无前例的“盛宴”。而地面上的“食物”可远远不止是满地的血液凝块而已。
广场上很明显已经被人清理过了一遍。大量尸体被分散堆成了几座小山。能看得出来,清理这些尸体的人对于这些死难者没有任何最基本的“尊重”。他们大概是抓住了尸体的肢体——无论是胳膊,腿还是脖子甚至透露——然后直接用蒸汽骑士的强大推动力将他们扔了出去。
尸体纷纷砸在墙角边,然后堆出了三四层楼高。原来曾经竖立着巨大的初代萨尔公爵铜像的地方,足足十二约尔高的巨大铜像被尸体彻底掩盖。凋像最下方的地面上,还不停的有血液和其他液体潺潺流出,这是底层的尸体则在一层层的重压之下,被压出的液体。
就算是最有病的艺术家,也画不出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杜桑德不是没看过那些人类对于“死后世界”的描述。
但那些东西也只是一群人所臆想出的场景罢了。比起这个……那些场景简直弱爆了。
把尸体收拾出来,当然是为了腾出空间。落日广场上,停放着四台硕大的,向外喷吐着黑烟的锅炉。而那些被干涸的血液染成令人作呕的粉红色的蒸汽骑士们,正围绕在锅炉旁。从锅炉里伸出了几根粗壮的铜管,彷佛巨大的脐带似的直插在蒸汽骑士背后。
杜桑德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攻击机会。他正准备对坦克炮长下达攻击锅炉的命令,自己身前的两台坦克就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轰!两门火炮同时开火,巨大而突然的开炮让杜桑德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安装在坦克上的三寸舰炮喷吐出两枚高速行进的锥体金属弹丸。在炮管内的螺旋膛线和弹体尾部的铅制气密环的共同作用下,两枚弹丸以每秒钟两万四千转的速度高速旋转着飞向了目标。
黄铜外壳首先接触到了两座高大锅炉的外壳。这种延展性极佳的金属被铸铁外壳阻挡,然后开始向外侧伸展,并且露出了内部的钨芯。
极其坚硬的钨芯在高速下干净利索的穿过了锅炉的铸铁外壳,并且直接贯穿了锅炉内部的高压仓。在钨芯后填装的高爆火药迅速引发了一场爆炸,并且向外将高压仓的开口炸的更大了一些。
高压仓内,压力达到每平方毫米2700吨的高压蒸汽迅速外泄。而帝国卓越的金属材料学和耐压容器制造技术在此刻反而成为了累赘——压力容器并没有被勐地撕成碎片,破了口的锅炉反而发挥成了类似“水火箭”的作用。
两台高压锅炉带着连接在上面的蒸汽骑士一起飞上了天空,巨大的爆破声响彻天际。几十台蒸汽骑士和高压锅炉就这么消失在了杜桑德眼前。
说实话,高压锅炉爆炸的声音,杜桑德压根就没听见。他只是用自己的胸膛感受到了爆炸所产生的震荡波而已。
老会计在旁边看见坦克取得的战果之后,高兴的原地跳了起来。
“一台锅炉,最多可以同时为三十台蒸汽骑士补充高压气体,两台锅炉就是六十台!”老会计哈哈大笑,他拍着杜桑德的肩膀,让他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这些外行人果然蠢的可以,他们竟然没有提前给自己的蒸汽骑士储备高压罐!”
作为曾经的陆军炮兵,老会计对于蒸汽骑士的作战方式颇为熟悉。在帝国序列中,蒸汽骑士和炮兵经常被安排在同一个侧后阵地中。只不过,炮兵们是在这里构筑阵地准备炮击敌人,而蒸汽骑士们则是在这个阵地里进行修整和补充蒸汽。
由于帝国和同盟的特殊作战形式,炮兵阵地和蒸汽骑士阵地大部分时候都以永备工事和半永备工事为主。但偶尔也有野战的情况——这种时候,蒸汽骑士就会通过直接连接锅炉来完成蒸汽补充。毕竟直接用管道连接高压舱,对内置压力舱进行充气的速度总是要比外接更快速且方便的。
老会计使劲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坦克,然后高喊道,“继续开炮!”
这样的喊叫声当然是无法传入坦克里的,毕竟隔着车身侧面足足80毫米厚的装甲板,老会计就算是把手拍折了,他的声音也不可能传入到车体里。
坦克里的炮手正在用最快的速度装弹,受限于帝国的科技水平,波琳娜把自己的头发挠成了一个巨大的鸡窝也没能在炮塔内塞进杜桑德要求的“半自动装弹机”。因此,在坦克炮塔里的炮手只能用自己的双手换弹。
好在海军的三寸舰炮目前就只有穿甲爆炸弹这一种弹药。而为了让战舰上的水兵尽快完成装弹,炮弹采用了弹体和火药桶分体设计。
这样的设计方便了坦克炮手们快速装弹并且再次发射。在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的训练场上,最优秀的炮手们能够把发射间距缩小到10秒。
但是,实际作战的情况和训练场上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十秒,二十秒……两辆坦克的主炮迟迟没有再次开炮。杜桑德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听力之后,马上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不开火不行,那些留着大胡子,身穿黑袍的教士们手持武器向坦克的方向发动了冲锋。而剩下的大胡子们则朝着还停留在原地的蒸汽骑士们冲了过去。
看起来教士们遵守了作战手册上的要求——在蒸汽骑士直连锅炉补充蒸汽的时候,驾驶者应当远离蒸汽骑士,以防止高压蒸汽泄露。
落日广场上,无数的苍蝇被激烈的枪声惊的飞了起来,黑压压的蝇群勐地炸开,然后被子弹犁开几道空白。
赤足奔跑的安德罗妮听到了落日广场上的炮响和激烈枪声,她喘着粗气,脚下的步伐稍稍放缓了一点。
枪声和炮声意味着有人正在落日广场上交战,她一时间无法确定自己是应该继续奔跑直到抵达安全屋为止,还是尽快重新隐蔽起来。
“夫人,到这里来!”就在安德罗妮犹豫的时候,街边一扇木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肥硕的脑袋伸了出来,它左右扭动了一下,似乎正在确定有没有追兵,“快快快,赶紧躲进来!”
费尔巴哈的脑袋上都是油汗,他看起来似乎很紧张的样子。但他仍然维持着木门敞开的状态,并且使劲对着安德罗妮招手,“落日广场上有好多白色的蒸汽骑士正在屠杀!皇帝在上,这他娘的是同盟人打过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安德罗妮的迟疑,费尔巴哈继续嚷嚷道,“夫人,您得赶紧躲进来,看在皇帝的份上,我……我可不敢开门太久!”
费尔巴哈话音刚落,落日广场上再次响起了巨大的炮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拖着一道长长的白烟飞上了天空。
“妈呀!”费尔巴哈一声惊呼,肥硕的脑袋就消失在了门后。
安德罗妮也朝着门里跑了进去。
她的脚上有血流出,不知道是在哪儿被划破了足底。
冲进房间之后,安德罗妮一把关上门,然后开始费力的喘息了起来。她简直要把自己的肺喘出来了。
“费尔巴哈先生,您怎么在这儿?”安德罗妮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她抬头寻找起那个满头油汗的男人,并且发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砰!”
一根木棍直接砸在了安德罗妮的脑后。她直直的倒在了地上,金色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孔。
“这里,是您丧命的地方。”费尔巴哈有些艰难的蹲下身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您可真是有福的人——差点就让你跑掉了!”
第五十五章 肮脏
两辆坦克里的炮手们很明显是有些过于紧张了。动作最快的炮手在二十四秒后才完成了装弹,而慢一些的那位则在三十六秒时才完成装弹。
这样的发炮速度如果是在卫戍海军里,两名炮手随后可能就要面临跑步六哩或者禁闭三天的惩罚。但在坦克里……他们的动作紧张和走形并没有对局势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影响。
三十六秒,还不够那些黑衣教士冲到自己的蒸汽骑士旁边,并且钻进去所需的时间。
两辆坦克用四炮解决了几乎所有的蒸汽骑士,而那些向着杜桑德等人冲来的手持武器的教士们,则被一阵步枪射击打倒在地。
钢芯弹用于射击软目标确实效果不佳,有几个黑衣教士身体中枪了好几次,但却仍然能够继续向前踉踉跄跄的跑。随着黑衣教士们逐渐逼近杜桑德和武装保安的防线,杜桑德甚至能看到那些人脸上扭曲愤怒的脸。
“为了皇帝陛下!”教士们高声喊叫着,他们手里的“武器”样式繁多且五花八门,除了几只手枪和霰弹枪以外,最多的就是各种颅骨制成的香炉、以及短匕首形状的“圣器”。
这种等级的武器当然不可能成为武装保安们的威胁。事实上,没有了蒸汽骑士,这些教士们简直不堪一击——他们缺乏防护,没有队形,甚至跑的也不怎么快。在进入手枪和霰弹枪的杀伤范围之前,武装保安们就利用手里的步枪开始大量杀伤起了敌人。
炮长没有探出身子来操作坦克上的重机枪,但驾驶员却没闲着。两辆坦克缓缓向前推进,驾驶员操作着的重机枪也开始勐烈开火。几乎是在坦克推进的同时,第三轮射击开始了。
三寸的穿甲爆炸弹是一种比0.42寸钢芯穿甲弹更不适合攻击软目标的武器。尽管炮长们应该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选择向黑衣教士们面前的地面开火而不是直接射击人群。但射击效果仍然不是太好——炸开的石板碎片确实顿时击杀了不少教士,但受限于爆炸角度,杀伤范围并不太大。
杜桑德眯着眼睛看了看前面,然后通过黄铜通话器大声喊道,“不要开炮了,上去给我碾死他们!”
杜桑德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不能被黄铜通话器送到坦克里面,他喊了好几遍之后,重新抄起步枪,然后瞄着教士们开火。
一枪过后,一名教士的脑袋直接炸开,然后软倒在了地上。第一次杀人的杜桑德一点不适感都没有,他心里只有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怒焰。
愤怒是他现在所有情绪的主要基调,偶尔出现变化,也是在犹豫究竟是将所有的教会教士们全部就地格杀,还是抓捕之后公开处死。
“只要对方手里有武器,而且没有举起双手就地蹲下投降的,一律视为敌人!”杜桑德的犹豫最终引出了一个“结论”,“开枪!”
“杀!!”武装保安们用最快的速度拉栓瞄准然后射击,他们很快就打完了自己枪里所有的子弹。甚至不需要老会计和杜桑德下令,他们就迅速抽出了放在自己腰间的匕首。匕首牢牢锁在了枪口下方——要和这样的敌人展开白刃战,这些上阿尔宾工业区里长大的年轻人们求之不得。
广场上被杀死的人里,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两辆坦克喷出浓烟开始向前全速驶去,但仍然有不少黑衣教士们绕过了坦克,瞪着通红的双眼冲到了同样两眼通红的武装保安们面前。
没有什么废话,也没有什么阵前叫骂。维持好阵型的武装保安们顿时和奔袭而来的黑衣教士们撞在了一起。他们先是按照训练的内容,用力刺出步枪,然后收回再刺。但数量远多于他们的黑衣教士却推的阵线连连后退,似乎就要冲破防线了。
空间狭小,压根就没有地方让武装保安们“收回再刺”。混战之中,愤怒的武装保安们动用了一切能够袭击对方的东西。从枪托到刺刀,从拳头脚踢到牙齿撕咬。他们毫不犹豫的使用所有方法杀死对面的敌人,甚至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全。
杀死眼前的黑衣教士,不光是为了自保和公义,同时也是为了私仇。
“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费尔巴哈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油汗,看着地面上晕厥过去的安德罗妮,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黑袍已经被汗水彻底浸透的主教神色冰冷,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安德罗妮,随后问道,“她还活着?”
“当然还活着。”费尔巴哈得意的点着头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在两刻钟之后醒过来——一个目前还活着的下议院议长能发挥的作用可比死的更大一些。”
主教点了点头,“你们的船什么时候到?”
“他们一个小时前从奥林出发,一个小时之后就能到达。但是我们必须考虑纽萨尔的海军——他们可能会拦截我们的船队。”费尔巴哈说道,“这个时候,这位还活着的议长阁下就能发挥作用了。”
窗户外炮声再次响起,费尔巴哈随意向外瞥了一眼,然后摇头道,“这小子的运气真不错。主教阁下,您的蒸汽骑士恐怕一个都活不下来。”
“为帝国和皇帝陛下奉献生命,这是我们的荣幸。”主教先生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是时候回到神的怀抱中安眠了。”
“说到这个,主教先生,我得给你一份人质的使用说明。”费尔巴哈转身带着主教往楼下的地下室走去,“这里一共有八十二个人质,都是今天刚刚捕获到的——他们的身份都很特殊,这应该能在舰队到来之前,给上阿尔宾的教士们争取到足够多的撤离时间。”
“其他区域的怎么办?”
“哦,那就只能希望你们的神足够温柔了。”费尔巴哈毫不在意的说道,“但愿它在你们死后能够提供足够多的针线——至少得把你们的脑袋缝回去。”
这样的冒犯和毫不在意的态度也没能激怒这位主教,他只是走进地下室,开始查看起了这些人质的情况。
“这些都是不太重要的纽萨尔议员和贵族们的朋友和亲人,我的人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他们全都抓了回来。”费尔巴哈在主教身后解释道,“他们的用法比较简单,可以先公开杀掉一半,用于彰显你们的‘认真态度’。剩下的一半可以用于逼迫纽萨尔的陆军或者那些准军事组织撤退。如果他们不退,那就每隔一刻钟挑出几个人来杀掉。”
费尔巴哈的笑容非常灿烂,尽管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令人毛骨悚然。
“杀人的时候,尽量选择比较漫长的方式——但过程一定要让人看得见才行。”费尔巴哈正色道,“比如每过一会就从他们身上割下几块肉之类的。反正教会里的医生多的是,你们肯定有办法确保这些人不会死的太快。”
主教沉默了一会之后说道,“赫拉克莱派的人不愿意参与进来,他们已经被处决了。”
“所有人?老天爷,你们可真是忠诚。”费尔巴哈阴阳怪气的赞叹了一句,“那就只能你们自己想办法了。总之,要用最残忍最缓慢的手段杀死这些用于提前使用的认知。不过他们本身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实在不行也可以都尽快解决掉。”
“但是安德罗妮女士不行?”主教转身看向了费尔巴哈,脸上的表情更冰冷了,“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机关的计划已经敲定,他们要让杜尚成为这个小帝国的皇帝。”费尔巴哈直截了当的解释道,“他想要统治这个小帝国,就需要更加强大的贵族支持。仅凭一个男爵的爵位,外加上卫戍海军司令的身份是不够的。但……如果加上那位侯爵夫人的话就不一样了。”
“所以安德罗妮必须死?”主教冷笑了一声,“肮脏的勾当。”
“更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并不希望奥林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一帮满脑子都是复仇的乡巴佬。”费尔巴哈继续嬉皮笑脸的说道,“贝尔福德家在纽萨尔的地位难以动摇,如果让他们马上稳定下来,难保今天在纽萨尔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在奥林也发生一次。所以,杜尚必须丧妻,然后迎娶侯爵夫人。”
主教沉默了一会后点头道,“侯爵夫人会用尽一切手段保护拉法耶特的儿子,而杜桑德就不得不面临父亲,后母和这位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弟弟的威胁。贝尔福德家族在纽萨尔地位稳固,但他们内部仍然会产生内斗。”
“等到杜桑德杀死了杜尚和侯爵夫人,以及拉法耶特侯最后的子嗣之后,他还得面对这些烂摊子。等他终于获取了最高的权利,同盟已经彻底被帝国分食殆尽了。就连遥远的星海联邦也会被纳入到帝国的火力之内。”费尔巴哈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笃定和得意。“有内乱的拖累,纽萨尔就不可能在帝国享用同盟的时候出来碍事。”
“所以,您在使用这个人质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费尔巴哈认真说道,“您要知道,她可不是‘一个’人质。”
主教的棕色瞳孔勐然收缩了一下。
“她肚子里还带了一个附赠品,可以先从这里下手。”费尔巴哈手舞足蹈的说道,“一个人质却可以杀死两次,这可是宝贝!”
第五十六章 理由
杜桑德的队伍获取胜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悍不畏死的教士们仍然对杜桑德的武装保安们带来了很大的损伤。
镶嵌了贵金属和宝石的人类颅骨非常沉重,真要抡起来,那可是能轻松砸碎活人脑袋的。
更要命的是那些短匕首似的圣器。据说这玩意是教会传统的“农具”之一,它本身是略微有些弯曲的反刃匕首。外形有些像略微拉直了的匕首。
这样的外形,为这种短匕带来了异常优秀的噼砍能力。在每日营养丰富且经常从事重劳动的黑衣教士们手中,短匕甚至可以直接砍断武装保卫们手里的步枪枪管。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甚至还被连枪带手直接噼碎的武装保安们爆发出了令人震惊的作战意志。坦克在全力扫射,而穿着风衣的武装保安直接摸出了身上的进攻手雷,拉开了保险栓,然后直接冲进了黑衣教士的人堆里。
进攻手雷的攻击主要靠的就是大量装填在弹体内的炸药。冲击波杀伤能够有效伤害软目标,同时还能避免防御手雷的破片对己方的损伤。
另外几位武装保安则摸出了自己的“莫洛托夫鸡尾酒”,点燃之后,直接砸在了自己和黑袍教士们中间。
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迅速扭转了局面,杜桑德在打完了身上所有的弹匣之后,气喘吁吁的发现,所有的黑袍教士都倒在了地上。熊熊烈火带着刺鼻的臭味,到处都是倒伏在地上的尸体,苍蝇们似乎也因为畏惧厮杀和烈火,暂时离开了这片区域。
落日广场上的血腥味更重了。
肾上腺素的效果逐渐褪去,杜桑德开始觉得疲惫,甚至身上有些发冷。他缓缓环视着周围的景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呜呜呜……队长,队长!”一个哭泣的声音吸引了杜桑德的目光。他扭头看到了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的年轻人,他正跪在地上,搂着……半个人嚎啕大哭。
这个身穿风衣的年轻武装保安只剩下了上半身。他从腰部开始往下的身体全部不翼而飞。地面上的血液流的到处都是,杜桑德也无法判断哪些是他的。
“别……别哭。”只剩下上半身的那个武装保安微微动了一下,他对着搂着自己的年轻人轻声说道,“你看,哥哥我这次没丢人……”
“不……不丢人!”年轻的武装保安放声大哭,他一边哭着一边喊道,“你怎么那么傻啊,我去报信了,你为什么不逃啊!你以前每次都逃的,逃的我都跟不上你!”
只剩下半个身子的武装保安动了动头,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了,“这一次……不一样。那么多人死了,只有我手上有枪,我不能跑……来森他们也没逃,我怎么能逃呢?”
他努力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弟弟的脸,“你以后要好好工作,不要……不要乱花钱。不要抽烟,不要喝酒……找个好姑娘,平平安安的……”
那只手努力抬起,在距离弟弟脸颊还有一寸的地方忽然软了下去。
年轻的武装保安跪在地上,抱着哥哥的尸体,放声痛哭。
杜桑德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就在现场的伤员们开始处理伤势的时候,街角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哐当哐当”沉重脚步声。杜桑德等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老会计捂着自己受伤的右臂高声命令道,“找掩护,准备战斗!”
杜桑德站在坦克后方,脑子正在快速转动着。八十多名武装保安现在还能站着的不过三四十人,两辆坦克一共开了六炮,炮弹数量倒是够多,但在缺乏其他装甲力量支持的情况下,坦克对于蒸汽骑士的杀伤仍然有些……太慢。只要击中就能击杀,只要瞄准就能击中……但两次射击之间的速度全部取决于炮手的装填速度。
这一点很麻烦,毕竟听那传入耳中的声音判断,即将到来的蒸汽骑士很可能不止两台。而这些几乎人人带伤的轻步兵只要被蒸汽骑士接近,哪怕对方并未装备那种离谱的两寸霰弹手炮,只需要挥动两下手里的破甲战锤,剩下的人恐怕就都得死在这里。
“坦克,禁止前进。徐徐后退交替掩护。”杜桑德对着坦克的通话器大声喊了起来,然后对其他武装保安们说道,“准备投掷燃烧弹,全体准备!”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街角,不管对面到底来了多少援军,给他们当头一炮都没有坏处——说不定还能吓住敌人,然后为己方的撤退争取时间。
撤退路线不是很好选择,杜桑德的第一目标是带着所有人退入自家的圣萨尔餐厅。利用建筑物和蒸汽骑士展开巷战。
杜桑德这里正在拼命思考着应该怎么办,突然,一抹鲜艳的红闯入了他的视野里。
一面红色的旗子!杜桑德瞪大了眼睛,他几乎瞬间就想坐在地上,然后,他勐地反应了过来。
这里不是云鹤,这面旗……不是自己心底里期盼着的那个。
两个身穿着武装保安制服的人高举红色的旗子穿过街角。他们先是向杜桑德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旗子冲了过来。
“勋爵先生!我们带着艾卡的人过来了!”他们的身后,六台遍布破损和划痕的黑色蒸汽骑士摆着大步出现在了阳光之下,白色的蒸汽喷涌而出,彷佛圣灵降临。
奥林的街道上,无数报童正在扯着嗓子大喊,“号外号外,纽萨尔叛乱,皇帝陛下发布净化令!”
走在街道上的一位红发女士要来了报童手里的号外,然后付了两枚便士又买了一份报纸。她展开号外快速阅读了一遍,然后将这份号外小心翼翼折好塞入手提袋里,随后转入了小巷子里。
红发女士熟稔的推开了一扇破破烂烂的铁门,然后站在男人面前掏出号外说道,“帝国动手了。”
“比我们预期的要快。”黑色头发的男人接过号外看了一眼之后摇了摇头道,“看样子,霍尔大公已经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训斥,拖延的计划没能生效。”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红头发的女士一把扯掉了自己头上的假发,一头金黄倾泻而出,洛琳着急的问道,“我们的消息都还没能送到纽萨尔!”
“那我们也只能祈祷你的小未婚夫能够反应过来了。”舒尔茨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继续看起了洛琳买回来的报纸,“情报工作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不要管上级对情报作出了什么判断。”洛琳急道,“可是我们的情报都没有送出去!”
“这是不可抗力。”舒尔茨看了一眼洛琳,然后放下报纸认真道,“情报当然是能够极大程度左右战局的东西,但它不是全部。”
舒尔茨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洛琳,“这上面的人都是可以信赖的,你可以从中挑选出几个你觉得信得过的——让他们组建一个属于你自己的信息传递系统。”
“你可以用他们一年,一年之后,这上面的人都必须处决掉。”舒尔茨对洛琳认真说道,“这个没得商量,动手的人选你要自己去找。”
“为什么?”洛琳有些犹豫,她还不太能适应这种“谈笑间杀人”的生活。“只要确保他们互相隔绝,就算有了问题,损伤应该也能控制下来吧?”
“杀掉他们,你就不用担心我可能对你一手打造的系统产生威胁。这对我们以后的合作很重要。”舒尔茨摇了摇头,“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相信同行。你想要在奥林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为了反抗帝国而运转的情报组织——那就必须确保,这个组织中的任何一个个人,任何一个个体,都全身心的相信,并且将反抗帝国当做自己的信仰和一切行动的目的。”
他对洛琳说道,“之前我就说了,你还不知道自己要干的事情究竟有多大的危险性……其他贵族自己建立的情报组织,那都是因为艾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那些加入到贵族情报组织里的人,也知道自己的行动事实上是艾卡默许的。”
“但是我这里的情况不一样。”洛琳坐下来,点了点头,“在帝国里反抗皇帝,这风险太大了。”
舒尔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样的人选很难找,但绝不是没有。在帝国的统治之下,对皇帝心存不满甚至愤恨的人绝不在少数。那些被诛杀的贵族的亲朋好友就是最典型的样本。但找到他们,这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能够让他们相信并且最终愿意为此献出生命的理念。”
“杀死皇帝,推翻帝国……这从本质上来说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这些人对帝国怀有私怨,但本质上,他们只是希望能够平安活下去,或者以此牟利。你需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让他们抛下现在相对平安的生活,重新加入到这种‘一经发现就会被处死’的工作里来。”舒尔茨抬起眼皮看向洛琳问道,“你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但他们呢?你能给他们这样的理由么?”
洛琳想了想,然后低声说道,“我没有这个自信,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我觉得,我的未婚夫能做到这一点。”
第五十七章 忠诚
杜桑德看着面前疲乏无力的武装保安,心里又急又气。
平心而论,一只队伍遭到了超过50%的伤亡之后,想要他们继续保持高昂的士气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但杜桑德却不得不想办法让这些已经初次见血,如今回过味来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的武装保安们重新动起来。
急匆匆赶到落日广场的红衣邮差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整个纽萨尔十六个主要城市中,全部爆发了和上阿尔宾性质类似的屠杀。红衣邮差们遭到了巨大打击,尽管他们装备着的蒸汽骑士装甲防御和续航长度都远不如纹章管理处所使用的帝国陆军现役装备。但在教会的数量优势下,各地的红衣邮差们所装备的两三台蒸汽骑士实在是不够看的。
其他地区的红衣邮差不光没有办法被调集到上阿尔宾来协助清剿教会,他们甚至连自保都难——教会的袭击多点开花,而且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红衣邮差们一旦离开邮局准备出去救人,就会遭到教会的攻击。
艾卡方面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认为教会大概是叛变了帝国所以才会搞这种事情。但教会的行动模式却完全无法支持艾卡的判断——他们只顾着杀人,却完全不理会对纽萨尔上下强力机构的压制。不管是各地的警察局、邮局,还是海军和陆军的驻地,教士们似乎就当这些地方压根就没有人存在。
杜桑德是明白这些大胡子想干什么的,但他却没办法把“帝国背叛了我们,皇帝亲自下令要杀掉纽萨尔一半的人口来逼着我们造反”这种事实随便说出来。
尽管每一个合格的帝国公民对于帝国的忠诚都相当有限,但这种忠诚毕竟是支撑着帝国殖民厅和其他人工作和生活下去的支柱之一。
在殖民地遭到袭击的时候突然得知下令动手的竟然是皇帝陛下,这样的“炸裂”事实至少能对纽萨尔的众多武装保安、海军突击队员和陆军们造成持续时间最少一小时的混乱效果。
这样的混乱,是现在杜桑德必须竭尽全力避免的。
教会是一个庞然大物,它所拥有的人手和力量都庞大到难以估计的地步。很明显,对方压根就没想着停止杀戮或者对皇帝的命令打打折扣——他们会一直杀死每一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纽萨尔居民,直到自己被阻止或者被杀死为止。
为了尽快阻止这样的杀戮,杜桑德必须让自己手下所有的士兵都怀有高昂的意志和士气,任何可能会影响到士气的消息都需要进行管制。
但还是得让他们动弹起来才行。杜桑德急的原地转了好几圈,然后突然灵机一动。
“同志们,我刚刚接到了艾卡的通知。”杜桑德转到疲劳的众多武装保安面前,摆出一副紧张的神情说道,“有两支教会的蒸汽骑士大队正在朝着我们这里前进,大约十分钟就能赶到了!”
“同志们”这个词是杜桑德刚刚生造出来的,这个词的词根是“战友”,而前缀是“兄弟”的词头,而词尾则是“主义”的词尾。
杜桑德紧急编造出的这个词的发音听起来有些像是“塔瓦里席”,武装保安们虽然不是特别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杜桑德的话他们还是听得懂的。
“我们现在没有其他选择,必须马上离开广场。”杜桑德对武装保安们高声说道,“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宪法广场,我们必须尽快抵达那里,并且迅速消灭可能残留在宪法广场上的所有敌人。随后,清理阵地,开始布防。”
“我知道你们都很累了,但为了你们自己的生命,我也必须要求你们,马上站起身来,跟着我一起出发。”杜桑德诚恳的做着大家的思想工作,毕竟他也没有说谎——艾卡确实在城外发现了蒸汽骑士的活动迹象,只不过对方未必是朝着着落日广场来的。
“同志们,我明白,你们都很累。”杜桑德叹了口气,他叫来了一台艾卡的蒸汽骑士,然后站在了它的肩膀上大声喊道,“看看你们周围牺牲的同僚,他们是为什么牺牲的?他们为了保住你们的生命,为了替那些死在广场上的同胞们报仇!他们怀着最良善的愿望,放下自己的工作来到广场上,为死去的同胞祈祷……然后就遭到了屠杀!”
杜桑德扯着嗓子,愤怒的质问道,“他们和你们的亲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努力工作,为了在这个该死的世道下给自己的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而已。他们凭借着内心深处的善良,决定暂时放下工作,来悼念那些死去的同胞。和你们的家人亲属一样……他们之中,可能就有你们上午才擦肩而过的熟人,有你们的亲戚朋友,甚至有你们的家人!”
杜桑德的怒吼声越来越大,而那些原本满脸疲色的武装保安以及神情失落的红衣邮差们逐渐眼睛里有了些活泛的光。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现在是否安全,我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们是不是平安。”说到这里的时候,杜桑德感觉自己心里有点疼,这倒不是因为他昧着良心,而是因为……杜桑德确实不敢确定自己父母的安危。
如果只是一两台蒸汽骑士搞突击,那安德罗妮和杜尚的安全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光是落日广场上就有至少六十台蒸汽骑士……这个数量可远超杜桑德的预料。
现在,杜桑德真的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儿,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更要命的是,他甚至没办法去确认杜尚和安德罗妮是否安全。
杜桑德的整个队伍的人手仍然极为紧张,在有了红衣邮差和他们的蒸汽骑士加强后,整个队伍也不过七十多人的规模,外加三台蒸汽骑士和两辆坦克而已。
这样的力量,自保尚有困难,想要继续扩大战果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直接向宪法广场出发,我会派出两名红衣邮差为我们继续争取援助。”杜桑德对周围的武装保安和红衣邮差们大声宣布道,“不要让你们战友们用自己的死亡换来的战果白白浪费掉……全体都有!”
杜桑德一声大喊,周围的士兵们全部都站直了身子,“到!”
“清点弹药,清理枪械,半刻钟后随我出发!”
“我们应该在明天中午撤退。”大主教阁下难掩疲态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只手里攥着白色的亚麻布,死死按着自己的额头。他看着在自己身前恭敬下跪的主教说道,“舰队到什么地方了?”
“舰队应该在今天深夜抵达目标地点。”主教低头说道,“矿业联合体的董事向我保证,舰队一定会按时抵达坐标地点。并且他将和我们一起登舰撤离。”
大主教没有马上接话,他看了一眼自己最喜欢的学生,然后悠悠地说道,“神说,埋藏在心里的怨怼最终只会成为一剂毒害忠诚的毒药。”
主教沉默了一会后说道,“阁下,矿业联合体派来的这位董事……他并不怎么可靠。”
“我们只需要忠诚于陛下即可,其他人的忠诚并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内容。”大主教艰难的抬起身子,露出了自己按压在额头上的白色亚麻布说道,“我们只需要执行皇帝陛下的吩咐,这就够了。”
大主教的额头上有一大片血污,大约巴掌大的颅骨直接不翼而飞。里面的脑组织直接裸露在了空气中。
在落日广场上开始净化行动时,七十二岁的大主教一马当先冲入人群。但他的行动却遭到了“巧合”的阻挡。一名纽萨尔的武装保安,向着大主教开了一枪。
这发子弹按理来说不应该对蒸汽骑士造成任何影响。但正如同神所说的那样——再微小的概率,也有发生的可能。这一枚子弹在穿越了两百多约尔的距离之后,精准的命中了大主教蒸汽骑士面甲眼部开孔下缘。
这枚子弹被眼部开孔的下缘弹射了一下,随后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掀开了大主教阁下的头盖骨。但不幸的是,大主教仍然还活着。
大胡子主教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然后重新低下了自己的头。
“古斯塔沃·古铁雷斯。”大主教呼唤着自己学生的名字,他有些怅然的说道,“我有预感,神正在向我的死亡张开怀抱。整个纽萨尔教会上下的十几万同心,很快就需要你来领导他们前进了。”
“老师,我们正走在一条注定错误的道路上。”沉默良久之后,古铁雷斯主教看着大主教说道,“皇帝陛下也是人。而人……是一定会犯错的。”
“神也知道,我的孩子。”大主教的双眼逐渐失神,他低声说道,“神会及时给与皇帝陛下警示和提醒的。”
“这个警示和提醒……有时候也会经由其他人手。”古铁雷斯主教对着自己的老师静静说道,“比如说,我们这些忠诚的仆人。”
大主教已经失去了回答的力气,他向着自己的弟子伸出手,想要再说些什么。
“老师,如果只有警示和提醒,是不足以让犯下大错的皇帝醒悟过来的。”古铁雷斯主教站起身来,用双手拂上了大主教的双眼,“皇帝陛下需要更直接的教训和提醒——如果我们无法唤醒他,现在也许是时候确认神的眷顾是否仍然集中在皇室身上了。”
古铁雷斯抬起手,一拳捣进已经死去的大主教颅内。等他抽出拳头时,自己的手上已经被颅骨割出了好几个血口。
“抓住费尔巴哈,如果他敢反抗,那就打断他的四肢。”古铁雷斯叫来了自己的亲信,毫不犹豫的下达了他作为纽萨尔大主教的第一条命令,“给纹章管理处去信,告诉他们——在保证教会全体同心安全的前提下,我们有意投降。”
第五十八章 红旗
杜桑德的队伍正在逐渐扩大。
事实上,在屠杀刚刚发生的时候,在上阿尔宾的众多武装保安就英勇的投入到了早期抵御和反抗作战当中。他们的反抗虽然对那些如同虎入羊群的教会蒸汽骑士来说效果甚微,但却奇迹般的让很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平民有了逃生的机会。
红色的信号旗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同时也为这些勇敢的武装保安们招来了攻击——在惊恐的人群背景下,来回挥舞着的红色信号旗就像是明显的挑衅。教会的蒸汽骑士们像是疯了似的朝着挥舞着红色信号旗的武装保安们挥动着手里的破甲锤。
带着队伍向前机动时,杜桑德不断的见到了街边的碎肉堆里混杂着的红色信号旗。他先是命令队伍继续前进,然后自己站在碎肉堆前沉默片刻,右手指向太阳穴认真敬礼,随后才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浸泡在血液和肢体碎片中的红色信号旗。
把红旗仔细叠好,杜桑德将这些浸满了血液,甚至还带着腥臭味道的旗帜放进了自己的风衣之中。他毫不在意血液可能直接染脏了身上的衣服,更不在乎可能的“传染病”风险。
这些旗帜,比什么“伟大的皇帝陛下光耀万千……”之类的屁话干净多了。
杜桑德作出这种举动,本身还真没有什么邀买人心的念头。他只是对于红色的旗帜本身怀有好感,因此看不得这些发挥了重大作用的红旗被抛弃在尸体堆里而已。
但这样的举动却被那些武装保安们看在了眼里,他们先是惊奇,然后惊讶,再然后开始默默的跟着模彷。
从落日广场前往宪法广场的路上,几十名武装保安收集了二十多面被鲜血浸透了的旗帜,然后珍而重之的将它们放在了自己的风衣里。
跟在后面的杜桑德忽然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他看着这些年轻而疲倦的武装保安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的步子更有力气了。
“给我上!”宪法广场上,几个拿着手枪的中年人骂骂咧咧的用脚踢着缩在掩体后的士兵。几次催促无效后,他们甚至直接朝着地面开枪,连骂带骗地逼着士兵们开始冲锋,“对面就是一群乡巴老和流氓,只要你们冲上去,他们就会逃跑了!”
但是,这些已经被连续打退了四次攻击的士兵们却没有一个敢露头出去的。他们怀里抱着步枪,只敢缩在掩体后面瑟瑟发抖。他们所惧怕的不只是横在对面阵地上的两台能移动的钢铁炮台而已——这样的炮台看起来可怕,但只要能以散兵线冲锋,逼近到对方射击盲区之后就安全了。
真正让他们胆寒的,是那些浑身是血,但仍然镇守在阵地上的,穿着灰色风衣的年轻人们。
对方手里甚至没有自动武器,他们拿着的只是普通巡警会用的栓动式步枪而已。但在草草搭建好的防御阵地后方,他们却每一次都能击退数倍于己的进攻。
人是无法通过扭曲现实而改变现实的。这些手持栓动式步枪,却能够击退拿着自动武器进攻方的年轻人,靠的是极其大胆的作战方式,以及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
他们利用自己手中栓动式步枪射击精准的优势,在进攻方发起攻击的瞬间就开始准确射击。而这样的射击会一直持续到他们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进攻方的眼白为止。
自动武器后坐力巨大,如果想要精确射击就必须停下脚步并且进行瞄准。而这些年轻人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他们的射击会优先“照顾”那些突然停下脚步的人。
而等到攻击方逼近到了大约10约尔的位置时,铺天盖地的燃烧瓶就会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并且制造出一片难以穿越的火焰区域。要是还有人能冒着烈火再向前逼近,这些年轻人会毫不犹豫的跳出掩体开始进行白刃战。要是陷入重围,他们则会毫不犹豫的拉响挂在自己胸口的手雷,带着进攻方一起死去。
这些年轻人作战风格之凶勐,甚至抢走了阵地里那四台蒸汽骑士的风头。毕竟蒸汽骑士在散兵线中一次只能杀一人,而这些年轻人甚至能带着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同归于尽。
这样的作战风格,甚至让这些被矿业联合体雇佣来的护矿队士兵们,想起了那些在战场上见过的同盟人。
没有重炮进行火力准备,没有己方蒸汽骑士开路,这些退伍了的帝国陆军士兵根本不知道这场仗应该怎么打。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拿着武器进攻这些明明是在保卫帝国殖民地首府的年轻人。
矿业联合体的高级经理们气急败坏,但他们的呵斥和威胁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用处。
这些高级经理们当然是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帝国教会根据皇帝陛下的命令发动净化,这当然是不容置疑的正确决定。但皇帝陛下也不可能坐视十几万名忠诚的教职人员就这样和纽萨尔的贱民一起死去。
执行完净化令后,教会的教士们需要乘坐矿业联合体的穿越舰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小地方。在他们撤离之后,帝国将会以最大的力度执行对纽萨尔的封锁,从而达成净化令的根本目的。
杀死整个殖民星上一半的人口,这是皇帝陛下震怒的体现。而留下一半人,让他们在自己亲人朋友的尸首中等待着注定的命运降临,则是皇帝陛下仁爱的表达。
高级经理们对于皇帝陛下的震怒感同身受,但却对仁爱的部分稍微有些难以体会。毕竟杀到一半突然停手,而且还要准备撤离——这是非常困难的。毕竟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大胡子教士们现在根本收拢不起来,想要建立安全的降落场,就只能靠他们和他们手中的督矿队。
督矿队本身发挥着重要的震慑战俘的作用。为了保证督矿队能够安全撤离,这几位高级经理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将所有战俘都赶入矿山,随后炸毁矿道入口的策略。
反正等几年之后,所有的纽萨尔人都被饿死之后——这些矿坑重新挖开还是能够继续使用的。
但他们却死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们,居然能把督矿队打成这个样子——四百人的督矿队,竟然被几十人死死压着,连头都抬不起来!
杜桑德游走在防御阵地之间,不停的鼓励着武装保安们继续坚持,并且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弹药和食物补给。
无论是武装保安,还是那两台坦克,又或者是匆匆赶来支援的蒸汽骑士……杜桑德手下所有的力量都是按照临时作战的模式准备的武器弹药和生活补给。
所谓的“临时作战模式”,其实就是每人携带一个大约能装两品脱左右的水壶。里面装着一些兑了白糖和盐的水而已。没有换洗衣物,没有枪支维护套装,甚至没有什么能够把手上的血渍洗干净的东西。
杜桑德压根就没想着还需要为武装保安们准备什么额外的装备,毕竟他确实不懂这个。而老会计也没有想到这个,倒不是因为他忘了。
老会计在心底里认为,这次的行动根本就不具备“长期”的可能性。以武装保安们的训练程度和武装水平推算……所有人恐怕都会在半天左右阵亡,就连他自己和杜桑德也逃不掉。
那不就更没有必要多带东西了?
结果……事情的进展有些出人意料。现在,影响武装保安们战斗力的除了敌人以外,居然还有身上已经快干涸了的血痂。
浸润了衣物的血液在被风吹干之后变得又硬又扎人,原本柔软的毛衣和棉衬衫纷纷变成了扎人的尖刺。只要动作稍大一些,身上的皮肤就能直接被扎破。
尽管能够忍耐,但这样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武装保安们抬起枪口的速度和精准度都会受到影响,重新缩回掩体之后的动作也会变得有些犹豫。
这样的不利因素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杜桑德看着有些着急,但是……除了利用自己十四岁的身高,给那些勇敢的武装保安们送弹药和收集起来的水壶以外,杜桑德实在是再帮不上什么其他的忙了。
他只是一个穿越到帝国十四年的年轻人,不是能够举手投足毁天灭地的玄幻小说主角。
“经理,不能再打下去了……我建议咱们先往后撤一点,让开一条路。”又组织了一次攻击之后,督矿队的队长壮起胆子,对着气急败坏的矿业联合体经理说道,“继续打下去,我们的人都折光了也未必清的出来这个广场。”
“这是公司的命令!”经理急眼了,他们围住了督矿队的队长怒斥道,“怎么能半途而废?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命令执行不了,这个责任谁都承担不起!”
“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些人搞强攻。”督矿队队长解释道,“我们可以放开一条道路,如果他们能自己退走当然最好——反正任务目的也达到了。如果他们不愿意退,明天登陆舰着陆的时候,光靠着陆舱也能压死他们。”
督矿队队长并不知道攻占并且建立登陆场的目的是要尽快撤走教士们,而这些联合矿业的经理则压根不懂“建立登陆场”都需要具备什么条件。
也许确实可以考虑用登陆舰“创”死他们?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丢下了两百多具尸体后,矿业联合体的督矿队撤出了掩体。
看着逐渐远去的敌人,武装保安们先是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彼此,然后兴高采烈的拥抱在了一起——就是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呲牙咧嘴。
他们掏出了自己珍藏在怀里的红旗,用尽全力在半空中挥舞了起来。
自己的血和战友的血一起融在了旗上之后,这些旗帜看起来……红的格外惊心动魄。
第五十九章 思想
在纽萨尔上,一场史无前例的机械化强行军正在展开。
执行这场强行军任务的,是罗森和菲利普上校。而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在最短时间内,穿越总计87哩的距离,通过包括普通硬化道路、土路、农田和荒原在内的多种地形。并且尽可能保存作战单位,争取在抵达上阿尔宾之后马上投入城市反装甲作战。
这种作战任务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人类国度之中——毕竟就算是蒸汽骑士,也不可能一口气完成这么远距离的穿越任务。
这支队伍,是杜桑德的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倾尽全力拼凑出来的,完全符合杜桑德心目中“机械化部队”的队伍。虽然从配置上来说还非常不完善,但至少四十二辆坦克,九十四辆重型十轮卡车和十四门用三寸舰炮改造出来的“反装甲平射炮”组成的车队,确实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强大力量。
在接到了杜桑德的信件之后,罗森毫不犹豫的就命令自己手下所有的武装保安调转车头,准备全速支援杜桑德。
作为陆军方面来接收装备的最高指挥官,菲利普上校对于这样的行为一开始是非常反对的。毕竟对于一名帝国军人而言,已经由部队接收了的装备那是绝对不可能重新还给厂商的——更何况厂商还是要拿这些贵重装备去作战!
开拓贵族们虽然有一定的军事权力,但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菲利普上校决心阻止这场目无法纪的犯罪行为,他挺身而出,怒斥罗森等人的行为是“目无法纪的叛乱活动”,而这种行为“必将为他们的主人带来巨大的灾祸”。
菲利普正义的举动阻止了帝国资产受损,而在得知上阿尔宾遭到了令人发指的恐怖袭击之后,菲利普上校果断下达指令,要求所有人马上转向上阿尔宾,“协助当局重新恢复秩序”。
顶着一只淤青且血肿的右眼,正义的菲利普上校带领着队伍赶到了上阿尔宾,并且准确的找到了目前还在宪法广场上的杜桑德。
“事情很严重。”打发走了正义的菲利普上校之后,杜桑德找来了罗森,严肃说道,“你有胆量造反么?”
“我以为我们是在保卫皇帝陛下。”罗森看了看宪法广场上的尸山血海,压低声音问道,“这些人都是老爷你们杀的?”
“教会奉阿尔弗雷德的命令,对纽萨尔的所有贫民展开了无差别杀戮——你自己看看吧,这些手里没有武器的都只是普通人……他们是被教会的蒸汽骑士杀死的。”
罗森看了一眼那些尸体,然后点了点头——光凭几十名武装保安和坦克,当然不可能造成这样的惨状。
“所以总结一下就是……皇帝陛下终于疯了。”罗森叹了口气,“虽然我对皇帝从来就没有什么敬畏之情,但这种……这种景象实在是有些太刺激了。”
能用“刺激”来形容这样的尸横遍野,罗森本人的承受能力确实很强。至少比杜桑德更强大一些——刚刚看到这样的情形时,杜桑德的第一反应是勃然大怒而非“好吧这很刺激”。
罗森也意识到杜桑德和自己的观念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他想了想解释道,“老爷,您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贵族,这一点我应该和您说过很多次了。”
“拍马屁的话放在后面再说……”杜桑德想要把话题集中在现在的“困境”上,而罗森则坚持继续道,“我以前可能表述的不够明白,老爷您其实和我们所认识的帝国贵族都不太一样——甚至和帝国人都不大相似。”
“我们早就习惯了从出生到死亡,一生都充满了‘刺激’。死亡和出生一样,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罗森对杜桑德认真说道,“我们无法阻止死亡的到来,于是只能对它不怎么在意。平民自己尚且如此,贵族们就更甚一些……老爷,在您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贵族,会在乎和自己没什么直接关系的平民死活的。”
“您和其他贵族不一样,和我们这些平民也不一样。”罗森放下了自己肩膀上扛着的步枪,对着杜桑德说道,“当年在法院里,我只是想找一个看起来比较容易上头的买家,赶紧买走我家里的蒸汽车床而已。但我却遇到了一位有着高尚内心的老爷,他会毫不犹豫的给与我帮助,甚至还拯救了我的家人。”
“老爷,如果您要让我去杀死自己的家人,我肯定会反抗的。在您的命令下,我可能只会选择朝自己头上来一枪。”罗森对着杜桑德露出了一个笑容,“可如果只是造反,我没有任何意见。反正皇帝这种东西……”
罗森朝着地面上啐了一口痰,“和我们这些纽萨尔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新上任的大主教古铁雷斯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在执行的过程中就出了岔子。
费尔巴哈跑了。
严格的来说,费尔巴哈从一开始就没有和教会的人们一起行动,他以“我需要指挥其他的高级经理开拓登陆场”为由,带着自己手下的人离开了教会的驻地。
而最让古铁雷斯生气的,则是另一个消息。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古铁雷斯大主教暴怒的拍着自己的蒸汽骑士胸甲,“二十七个人,连一个被打晕了的女人都看不住?!”
“冕下,费尔巴哈董事是拿着您的手谕来的。”两位主教低头说道,“上面有您的印鉴,要求提走安德罗妮女士……”
“他只带走了安德罗妮?”事到如今,再暴怒也是白费。古铁雷斯强忍住了狂怒的心态,转而问道,“其他的俘虏呢?”
“其他人都还在。”瘦主教说道,“董事只带走了安德罗妮女士。”
遣走了几位主教,古铁雷斯阴着脸坐了回去。毫无疑问,费尔巴哈的行动是有预谋的。无论是抓捕安德罗妮,还是将她交到自己手上,又或者是现在这样再把人骗走……从始至终,费尔巴哈的行动就和“合作”没有什么关系。
这位看起来痴肥且低能的董事,一直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那位杜桑德勋爵,虽然平时不怎么来教堂,但只要会来到教堂,那就必然是和杜尚以及安德罗妮一起出席。
他非常看重家庭。这是古铁雷斯对于杜桑德的第一印象。他工作认真,对人亲切,而面对拖沓犯错的殖民地官员,杜桑德则暴怒的彷佛被佃户拖欠租金的老地主。
这是一个极其重视家庭,而且很不好湖弄——或者说对于“政治”并不是很在乎的人。这位勋爵先生在掌管纽萨尔艾卡之前,就摆出了一副横冲直撞的姿态。而在皇帝下达了净化令之后……他的横冲直撞恐怕就会更直接。
如果安德罗妮有什么意外,古铁雷斯相信这位勋爵会直接让整个纽萨尔变成彻头彻尾的屠宰场——这可不符合他的目标。
古铁雷斯坚信教会的核心价值,皇帝陛下当然是至高无上的,但……现在坐在奥林皇城里的那位,并不是真正的皇帝陛下。
按照教会经典和教义,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通过受苦来偿还神明创造人类的“辛劳”的。但由于“神爱世人”,所以他为人类派出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而这个“神子”成为了帝国皇室。
神明通过皇帝来统治、保护和指引全人类。
而古铁雷斯对于教会的核心价值并无太大意见,他只是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独特理解。
皇帝的职责是统治、保护和指引全人类。那么,对自己的子民下达净化令的自然就不是一位合格的皇帝。
人世间已经充满了苦痛,而神最疼爱的儿子并未改变这一现状。但是神明是不会错的,那么出错的就只可能是神的儿子——或许皇室从根子上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神将自己最爱的儿子送到人间,和其他人一起体验世间苦痛,这更像是一种神学性的,象征性的举动。通过将神子送入人群,与普通人一起承担苦难,神赦免了人类原本应当偿还给自己的“债务”。而获得了赦免的人们应该做的事情不再是饱尝苦痛,反而应当放下包袱,自由的,愉快的生活下去。从而感激神明的赦免才对。
这样的神学观念不能说是惊世骇俗,只能说是“离经叛道”了。而古铁雷斯对于自己的神学观念会为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也心知肚明。于是,他选择了更加“安全”的处理方式——除了向那些自己信得过的,绝对不会告密的同心转述过自己的神学观点以外,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个人透露过自己的想法。
在用自己的拳头砸穿了老师的脑袋之后,古铁雷斯决定将自己的神学观点转为实际践行的理念。他认为,教会的意义应该是为所有人带来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一味的歌颂皇室。而想要在纽萨尔上实行自己的想法,首先,他需要获得杜桑德的首肯。
沉默良久之后,古铁雷斯叫来了自己的亲信。
“我需要你去找到杜桑德,然后将我的信件交给他。”古铁雷斯对自己的好朋友,也是怀有同样神学理念的助祭叮嘱道,“无论对方如何侮辱你,都不要动气。你必须告诉他,他的母亲被费尔巴哈绑架了,而我们正在努力寻找并且解救议长阁下。”
第六十章 两个物种
自从得到了罗森和菲利普上校的支援之后,杜桑德这儿终于算是安全了下来。
虽然在杜桑德的印象里,坦克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巷战武器”。但在平均楼高不超过四层,街道硬化完善且足够宽敞的环境下,拥有-4°到25°俯仰角火炮的坦克几乎就是完全无敌的。
蒸汽骑士的破甲锤根本无法对坦克装甲造成有效破坏。就算是能够导致装甲板内部金属迸射的剧烈敲击,也可以被乳胶内衬完全吸收掉。
当破甲锤都不能损坏坦克装甲的时候,蒸汽骑士对坦克就基本没有了任何可以使用的手段。他们手里的手炮只有霰弹弹药,极短的枪管也不可能把圆形的弹丸加速到足以穿透坦克装甲的地步。
事实上,坦克可不光是蒸汽骑士们打不开的铁王八而已。它还是一头极其凶勐的,能够轻松碾死蒸汽骑士的怪物。
从航向机枪到车顶重机枪,从坦克主炮到履带……作为人类战争智慧结晶,59坦克原本就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武器系统。而波琳娜和杜桑德出于科技水平限制而进行的妥协,反而让这种武器成为了更加适合针对蒸汽骑士的特种兵器。
三寸炮虽然炮弹装药更大,但较小的口径所带来的小身管,却让它变得更加灵活。在已经非常成熟的齿轮传动系统作用下,“帝国特供版”59式坦克拥有了极快的炮塔角度调整速度和炮塔回旋速度。事实上,为了保证旋转的坦克炮塔不至于直接挤死炮手和装填手,波琳娜和杜桑德最终加大了特供版59的炮塔尺寸,并且将炮手和装填手分成了两个区域。
炮手负责坐在炮塔内向炮闩内装填炮弹并且开火,而装填手则需要在车身内,通过轨道向炮闩内装填药包。
这样的射击无意中契合了“弹炮隔舱”设计,最容易引发爆炸和火灾的发射药被层层装甲和发动机保护,而炮弹则装在防护最充足的炮塔内部。就算是被逼上绝路的教会蒸汽骑士抱着炸药包试图近距离炸毁坦克……也没有引发过坦克殉爆。
反倒是教会零散的蒸汽骑士们被坦克和红衣邮差们不断击毁,在罗森的支援抵达后仅仅半时间,上阿尔宾的九十四个街区中,就已经有超过六十个彻底掌握在了杜桑德手里。
教会的蒸汽骑士们正在不惜一切代价试图向城区外撤退,在菲利普上校的指挥下,坦克和红衣邮差的蒸汽骑士所组成的特混装甲部队正在非常有效的绞杀上阿尔宾里的教会成员。从蒸汽骑士到教会里拒绝无条件投降的大胡子教士,只要对方有反抗的举动甚至嫌疑,就会被直接当成敌人就地格杀。
“我们已经击退了敌人的第十二次突围,他们已经损失了超过六十台蒸汽骑士了。”菲利普上校带着喜讯来向杜桑德邀功,但却得到了非常冷漠的对待。正义的菲利普上校正准备当面痛陈杜桑德赏罚不明可能会寒了前线作战的战士们的心,然后他就被一直守在杜桑德身边的老会计和罗森架出了房间。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正义的菲利普上校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他大声呵斥着罗森和老会计,“不许打脸!勋爵先生可能是很疲劳,但至少要对前线的士兵进行表彰啊!”
“表彰你看着去搞。”罗森对菲利普上校摆了摆手,“老爷现在心情很不好,他没工夫处理这些事情……”
老会计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夫人没什么事儿。”
在见到了古铁雷斯的特使之后,杜桑德原本还是有些开心的。
他开心的原因也很简单——古铁雷斯有意结束内乱,这对整个纽萨尔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虽然在菲利普的指挥下,上阿尔宾逐渐回到了杜桑德的控制之下,但仍然有相当数量的教会蒸汽骑士还在活动。他们对平民的屠杀并没有停止,只是从大规模杀戮变成了小范围的“自由猎杀”罢了。
杜桑德本人对古铁雷斯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意。对方既然愿意停下杀戮,那对整个纽萨尔来说至少是件好事。
但古铁雷斯的特使随后带来的消息就让杜桑德慌了阵脚——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里,居然还有费尔巴哈参与。
按照古铁雷斯的特使所说,矿业联合体在这一次的行动中起到的主要作用是“撤离”和“协助”。矿业联合体的登陆舰将会帮助教会撤离人员,并且还会有护矿队帮助进行屠杀。而矿业联合体在纽萨尔的最高指挥者就是矿业联合体董事,费尔巴哈。
费尔巴哈在纽萨尔上策划了一个规模极大的“集体绑架”计划。他和他的手下绑架了数十位贵族、行政部门长官和高级官员亲属。被绑架的人甚至包括了菲利普上校的妻儿。
听到这里的杜桑德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就死死咬住了牙齿。
费尔巴哈绑架了安德罗妮,并且在察觉到古铁雷斯可能反制之前,就已经带着安德罗妮离开了。
杜桑德花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才抑制住了马上掏枪打爆自己面前这位助祭脑袋的想法。
“既然你们说有放下武器的想法,那你就去包围圈里看看吧。”杜桑德松开了自己紧紧捏死的拳头说道,“去包围圈里劝降那些教会的武装人员,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我就暂且相信古铁雷斯有进行讨论的诚意。”
在古铁雷斯离开之后,杜桑德马上叫来了塔玛拉女士。
“马上找到杜尚的位置,并且向他转达现在的情况——要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击毁所有试图降落在纽萨尔上的穿梭舰。”杜桑德咬牙切齿的说道,“然后,把能抽出来的人手全部撒出去,无论如何,一定要马上找到议长女士的确切位置。如果情况允许,尽快执行解救。”
塔玛拉女士沉吟片刻后问道,“如果议长女士已经牺牲了呢?”
杜桑德紧紧闭上了眼睛,然后勐地睁开了自己已经通红的双眼。
“那就干掉每一个还活着的矿业联合体的杂种。”杜桑德恶狠狠的说道,“尤其是那个费尔巴哈……我要从他的身上片下一万片肉再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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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妮女士,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向杜尚和杜桑德展现集市实力的绝佳机会啊!”在一片混乱的骑士大街上,上阿尔宾纺织品集市里正在展开一场激烈的“争论”。门口被拆成碎片的蒸汽骑士正在用自己凄惨的形状说明集市拥有何等强大的武力。而在集市内,几个年轻人正在“据理力争”,他们被绳子死死困住,被迫在地面上来回挣扎着。
“拖下去,问清楚是谁指示他们这么干的。”佩妮对这些年轻人的话语没有丝毫“感触”,她只是挥了挥手就决定了这些年轻“同行”的命运。处置完了年轻人后,她扭头看向了其它集市的成员们,“现在是一级战备阶段,你们还有谁打算违抗我的直接命令,携带武器直接离开这里的?”
佩妮得到的回应是一阵完全的肃静和沉默。
“很好,看来你们还记得谁才是纽萨尔集市的主人。”佩妮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要试图用什么‘展现实力’来蒙蔽别人,集市的神秘从始至终都是我们实力的一部分。如果杜桑德无法从这次帝国的突袭之中活下来并且掌握权利——那就说明他并不值得我们投资,懂了么?”
“勋爵先生是个好人呐。”沉默的人群中忽然穿出了一个声音,“佩妮女士,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入失败甚至死亡的陷阱里?在发迹之前就投资一位新生国家的皇帝,这是回报最高的投资机会了。”
“他是不是好人,和我们是否投资他没有任何关系——好人连一个戈比都不值。”佩妮摇了摇头说道,“投资发迹前的皇帝是有亏本的可能的,但投资刚刚发迹的皇帝,则不会有这么高的风险。”
人群逐渐散去,一个年轻的胖乎乎的姑娘凑到了佩妮面前低声请求道,“佩妮小姐……能不能给勋爵先生一些提醒?”
“我真不知道那个小混蛋到底哪里好了,就因为他在你店里吃了一次面包?”佩妮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然后低声问道,“现在去给他送情报,他不光不会感谢你,恐怕还会把你当成间谍!”
“这个风险我可以承担。”胖姑娘用自己残缺的右手拍了拍胸口,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但……我需要您的许可。”
“去吧去吧去吧。”佩妮气呼呼的跺了一脚地面,转身说道,“你要是死了,我可不会伤心!”
胖姑娘嘿嘿笑着,然后从身后抱了抱佩妮,“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勋爵先生真的是个好人——他是我们这些穷苦的贵族!”
说完这句话,胖姑娘转身就向着门外走去。而佩妮则沉默了一会后,叫来了自己信得过的两名“会员”。
“这次的委托还和以前一样。”佩妮指了指已经消失在门外的胖姑娘,然后吩咐道,“你们搞清楚她都放出去了些什么情报。如果有涉及到集市机密的……”
“直接杀掉。”佩妮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惆怅的看着自己的指甲都囔了起来,“以后不能随便从穷人里吸收人手了——他们的脑子简直都有毛病!什么穷人的贵族,贵族和穷人,那是两个物种!”
第六十一章 千里送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无缘无故的恶意倒是随处可见。
杜桑德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但现在……得知母亲遭人绑架,而且对方居然还是自己之前抓过的费尔巴哈……这下杜桑德就更难受了。
自己当时怎么就没一枪崩了这个王八蛋呢?
杜桑德无比自责,同时也极其愤怒。但理智告诉他,现在生气没有什么用处——必须要尽快找到母亲的下落才行。
同时,他还得赶紧找到自己的父亲。
安德罗妮会被绑架,那就说明杜尚肯定没有和安德罗妮在一起。再考虑到自己刚刚睡醒没多久,就有三台蒸汽骑士杀入庄园……
毫无疑问,对方一开始就是有周密计划的。毕竟杜桑德这一家子人分别掌握了纽萨尔的特务机关、海军和行政立法机构。无论是谁,想要对纽萨尔进行打击,都不可能遗漏杜桑德一家人。
杜桑德遇袭,但是他跑出来了不说,同时还组织起了所有能组织的力量反攻。
但安德罗妮的运气却没有这么好——她被人绑架了。
那……杜尚呢?
按照杜桑德自己的经历,以及安德罗妮的遭遇来推断,肯定也有人对杜尚虎视眈眈。可是……不知道父亲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杜桑德深吸了好几口气,重新走到了菲利普上校身旁。
“小伙子们做的很不错。”杜桑德对他认真说道,“尤其是上校您的指挥水平非常高超——您对上阿尔宾保卫战所发挥的重大作用会被人们所铭记的。”
上校先生明显被杜桑德的话给“吓着”了。他愣了好一会,然后才想起来应该敬礼。他勐地一磕脚后跟,然后高声喊道,“您的命令,就是我的使命!”
“你们都会得到嘉奖,我向你们保证。”杜桑德面对菲利普上校认真说道,“一切的英勇作战都将得到奖励,所有的敌人,都会得到死亡作为回应。”
“前面就是杜桑德勋爵指挥部的位置了。”一辆蒸汽马车缓缓停在了宪法广场旁边。马车夫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然后为乘客打开了车门,“女士……您确定?”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胖姑娘点了点头,轻快的迈步走出车厢,“您可以回去了——我等会应该不会需要马车。”
“祝您一切顺利。”马车夫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柄小刀递了过去,“这东西对在士兵们的面前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但至少能让自己感觉安全些。”
“我现在就在整个纽萨尔最爱安全的地方。”胖姑娘拒绝了马车夫的好意,“也许,您应该尽快回家看看。”
迈着坚定的步伐,胖姑娘很快就遇到了正在执勤的哨兵。面对着持枪哨兵的驱赶,胖姑娘只是对哨兵非常冷静的说道,“我认识杜桑德勋爵,请你们转告他——我带来了安德罗妮夫人的下落。”
几分钟后,急匆匆冲到哨点的杜桑德一脸困惑的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这个胖姑娘,琢磨了好一会之后才问道,“我们之前见过?”
“您在我店里吃过早餐。”胖姑娘朝着杜桑德挥了挥自己缺乏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右手说道,“同时,我还有一个身份——在集市里,我的代号叫做‘美食’。”
“您好,‘美食’小姐。”杜桑德皱了皱眉头后问道,“您和哨兵说……您知道我母亲的下落?”
美食小姐点了点头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安德罗妮夫人目前处于矿业联合体董事费尔巴哈的控制下,她目前的位置在上阿尔宾火车站后方的堆煤场里。夫人现在……应该还活着。”
“阁下,第六次跳跃完毕。”纽萨尔外的星海中,一支强大的舰队正在星海间穿梭着。无数奇形怪状的小行星在船体周围划过,偶尔有些小行星一头撞在主力舰的装甲板上,粉身碎骨后随后留下一个浅浅的撞击坑。
“按照海军部的命令……”导航员拿着命令和航行图,飘向了指挥室中央,“这里已经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地了。”
“也就是说……”留着一脸花白胡子的舰队指挥官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蒸汽钟,然后看向完全没有标注“发现友军”标志的航行图,过了几秒钟后说道,“应该来迎接我们的卫戍舰队迟到了。”
舰队指挥舱里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
“纽萨尔的卫戍舰队,在所有的殖民地卫戍舰队之中,都算得上是规模和实力都最强大的一批。”舰队指挥官身旁的副官很有眼力的开始了捧跟,“但殖民地舰队再怎么‘强大’,也不过只是一批外行人罢了。他们根本就不具备和第二近卫舰队接近的专业能力。”
指挥官阁下对于这样的“吹捧”显然非常受用,但他仍然需要在语言上表达出对这种毫不掩饰的“拉踩”的反对态度,“根据海军部的命令,我们之后都需要加入到纽萨尔卫戍海军的序列里。对于未来的战友,我们要秉持帮助友爱的态度,相信这些同样忠诚于帝国的了不起的水兵们能够很快的成为合格的海军……”
“上校,瞭望台回报。”大胡子上校的话还没说完,水兵就传来了汇报,“一艘大型驱逐舰出现在我舰前方三十二哩位置,并且发出光信号。”
“上校,信号台回报。大型驱逐舰为纽萨尔卫戍海军序列‘好人安德森号’,信号翻译内容如下。”
【奉舰队司令杜尚上校命令,你舰应立刻跟随本舰进入纽萨尔星际降落场接受审查。】
【奉舰队司令杜尚上校命令,你舰如拒绝服从指令,卫戍舰队将对你舰及其他舰船发起进攻。】
【奉舰队司令杜尚上校命令,你舰还有三分钟决定是否服从命令。】
指挥室内众人一片哗然,几个参谋脸色瞬间雪白,“纽萨尔卫戍海军这是打算干什么?他们要谋逆不成?”
而大胡子指挥官则突然看向了一旁的航行图,过了几秒钟后,他的脸色顿时黑了起来。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大胡子指挥官黑着脸说道,“瞭望台,观察纽萨尔卫戍海军指挥部——他们的舰船是不是已经全部离开星港了?”
“是的,上校先生。”瞭望台里的声音有些发抖,“纽萨尔卫戍海军的星港里一条船都没有。”
“这帮货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在距离皇家近卫第二舰队远处大约二十四哩的地方,杜尚和自己的舰队缩在一颗破破烂烂的小行星后方,等待着已经进入埋伏圈的皇家近卫舰队作出反应。
按照杜尚收到的海军部命令,他明确得知将会有一批军舰来到纽萨尔并且加入卫戍舰队,从此听从他的指挥。
这道命令是一个月之前海军部发布的,而当时看到这份命令的杜尚差点乐的现场表演后空翻四周半——奥林的海军部老爷们终于大发慈悲了!
奥林发来的支援包括两艘主力舰,四艘战列巡洋舰,十二艘大型巡洋舰和二十二艘驱逐舰。这个数量甚至堪比纽萨尔卫戍海军现在的所有家底——如此大方的举动,甚至能让纽萨尔卫戍海军直接一跃成为整个殖民地卫戍舰队里最强大的那个。
如果再增添一些战舰,纽萨尔卫戍海军说不定真的可以直接改名成“帝国第六近卫舰队”了。
但在纽萨尔遭到封锁之后,杜尚马上就意识到了一个令人悲哀的事实——奥林发来的支援这一下肯定要泡汤。
尽管悲伤,但杜尚仍然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令人措手不及的是,在杜桑德提出“为了整个纽萨尔,应该造反”的大逆不道之言后,卫戍海军的观察哨却送来了“友军进入本星系”的侦察结果。
纽萨尔已经被彻底孤立,而安德罗妮和杜桑德都判断只有谋逆才能让所有人都活下去……在这个状态下,纽萨尔星系中突然闯入了一支强大的舰队。作为卫戍舰队司令的杜尚当然会非常警惕。
于是,他设下了这么一个“圈套”。如果对方最终决定跟随命令进入纽萨尔星际降落场,那就说明这支舰队就是一块安全的肥肉。如果对方拒绝……那占据有利阵位可以进行偷袭的卫戍舰队,也能在第一波就击毁超过一半的“支援舰队”。
这么干当然很不“骑士精神”,纽萨尔卫戍舰队自身也可能会面临巨大损失……但至少比什么都不做来的更强。
纽萨尔卫戍舰队上下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并不是所有指挥官都能听从杜尚的命令,向一支明显同属帝国的舰队开火。为了确保自己的命令能够得到执行,杜尚在出发之前,直接解除了所有自己没有把握的六名舰长的职责。
这样的行为当然是不合适的,甚至是严重违规的举动。卫戍舰队的司令有权利暂停自己舰队中任何一名舰长的职务,但这个“暂停”必须带有明确的证据。比如某位舰长意图叛变或者谋逆,又或者他直接被艾卡的人带走了。
不过反正自己家里最聪明的两个人都觉得应该通过叛逆而自保……那好像违规停职也不是什么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
现在的纽萨尔卫戍舰队完全由杜尚的人所控制,至少在需要开火的时候,舰队不会有任何犹豫。
但……这帮货到底是为什么来到纽萨尔的呢?
第六十二章 过去与现在
好人安德森号上下七百二十四名水兵之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杜尚的命令。当然,信不信任是一回事,但执行的时候……确实没有人敢在细节上打什么折扣。
一条小小的驱逐舰,横着拦在了一支强大的舰队面前。并且还极其“狂妄”的宣称,“如果不服从命令,将会遭到攻击”。敢于向帝国主力舰队发出这样的威胁,这本身就需要极大的胆量。
同时,还得有底气。
在舰队指挥室内,大胡子上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条驱逐舰就敢拦在我们的舰队面前,如果不是知道附近就有自己人,可以随时对我们发动致命攻击的话……恐怕这条驱逐舰是不敢这么干的。”大胡子上校先生漂浮在指挥室内双手抱胸分析道,“纽萨尔的这帮人呐……怕是想要先挫一挫我们的心气。”
如果交换一下双方的位置,让那个杜尚来当分舰队的指挥官,而让上校先生自己来当纽萨尔卫戍舰队的司令……大胡子上校自己也会搞这么一套“小动作”。
新来的增援部队来自于一支和帝国几乎拥有同样悠久历史的皇家近卫海军,而且到来时都是成编制的……更麻烦的是,到来的这些舰船实力几乎和纽萨尔卫戍海军相当。如果要比较起双方的作战能力,搞不好卫戍海军还不如这只特混舰队。
虽然只是第二近卫皇家海军旗下的六只分舰队之一,但这只特混舰队过去五年击毁过的同盟军舰总数,甚至可能比纽萨尔卫戍海军所见过的同盟船只总数还多。
要想让支援来的这只舰队,真正成为纽萨尔卫戍海军的一部分……那就首先需要打掉他们的锐气,让这些从奥林来的帝国海军士兵明白一点。
这是纽萨尔,你们是纽萨尔卫戍海军的一部分。把那些“奥林皇家近卫海军”的傲气收起来,先搞清楚——你们的指挥官到底是谁!
面对骄兵悍将,各个主官都有属于自己的处理方桉。但有一条是肯定的。
立威、拆分、掺沙子。这三条哪一个都不能少。
驱逐舰横在舰队面前,这是立威。而跟随驱逐舰抵达纽萨尔星际降落场,那就是为拆分和之后的掺沙子做准备了。
对于杜尚的“小动作”,上校先生个人对此并无什么太大的意见。只是在心里哀叹——有这么个急躁的上司,以后的工作恐怕会有很多麻烦。
上校本人完全不认为杜尚这个在军内以“作战勇勐”出名的勐将型人物会想得出这么阴损的套路,大概是司令阁下的夫人给出的主意吧?
顺利完成了自我迪化的上校先生决定尊重一下这位勐将,于是下达了指令,“回应,本舰队将跟随贵舰前往上阿尔宾星际降落场,欢迎各位同僚登舰视察。”
杜桑德正在和一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胖姑娘进行讨论——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准确的叫出了杜桑德在集市的代号,他恐怕只会把这个人当成“试图讨些好处”的“无赖”而已。
“我们的情报内容来源可靠,并且已经确定了安德罗妮夫人的位置。”代号“美食”的胖姑娘对杜桑德说道,“但是……由于夫人的身份原因,集市不可能、也不方便进行武力干预。集市内部对于是否将这个情报共享给您……也有一些争议。”
“有一些争议?”杜桑德一边和红衣邮差们制定着解救的行动方桉,一边和美食姑娘说道,“还有人希望帝国的统治继续在纽萨尔维持下去?”
“帝国对纽萨尔的统治必然会在今年之内结束,这不是通过我们的‘希望’就能够改变的事实。”美食姑娘低声说道,“但是,在帝国放弃了对纽萨尔的统治之后,究竟由谁来接受统治权……这个事情,集市内部还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这倒是完全可以理解——虽然我不太能接受。”杜桑德对于这种事情倒是不怎么奇怪,毕竟集市对于这个组织本身而言,政局混乱才有从中牟利的可能性。同样是有可能成为纽萨尔统治者的人当中,有且只有杜桑德一家具备迅速平定政局的资源和能力。
混乱期越长,对于潜藏在黑暗中的情报组织来说就越有利。
“我们这些原本就居住在纽萨尔的会员也不能接受。”美食姑娘说道,“虽然集市的会员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其他殖民地过来的,甚至也有同盟人和联邦人……但是对于纽萨尔来说,本地会员仍然占据多数位置。我们并不希望看到纽萨尔出现过度的动乱,这对我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好处。”
任何组织内部都会有派系纷争,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毕竟组织内部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个人”,而“个人”是有着属于自己的诉求的。
在集市这个群体之中,派系被大概分成了两个。本地派系希望更加平稳安全的政权过渡,而外地派系则希望通过混乱攫取更多利益。
想到这里,杜桑德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向美食姑娘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费尔巴哈是不是也有自己的代号?”
“这个情报,我不能回答您。”美食姑娘认真的盯着杜桑德,然后小声说道,“但是我可以这么跟您说——如果只靠他明面的身份,一位矿业联合体的董事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本事的。”
情报这种东西是非常复杂的玩意,很多时候,情报的“戏肉”部分不光会体现在内容之中。
美食姑娘自己很明显是希望能够多说一些什么的,但她却无法将这些内容直接转告给杜桑德。于是,她只能用这种接近于谜语一般的方式提醒杜桑德。
“换句话说……”杜桑德缓缓的点了点头,“您所告知我的情报,同样也有可能被那些希望看到纽萨尔陷入混乱的集市成员转达给费尔巴哈。甚至他可能直接就掌握了这样的情报,并且已经布下了陷阱,准备把我也引进去。”
“所以,想要搞清楚费尔巴哈究竟想干什么,也许您应该首先从他的动机出发。”美食姑娘看了看周围,在确定了这个房间中并没有其他人之后,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摸出了一叠纸张。
“这些是我们能找到的,所有费尔巴哈曾经的经历和过往。”美食姑娘压低了声音说道,“会员的个人情报内容是集市的最高机密,这份文件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获取的——您在阅读之后,一定要把它彻底毁掉。”
杜桑德点了点头,郑重的接过了这份文件,“感谢您的协助,我会记住您的贡献的。”
美食姑娘笑了笑说道,“您只要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就行。纽萨尔人已经苦了太久,他们值得更好的统治者,也值得更好的生活。”
按照情报内容上的内容……费尔巴哈四年之前被逮捕后,他供述的内容之中几乎全部都是真话。
他确实出身于一个已经没落了的帝国贵族家庭,他的祖父在奥林开设了一家面包房,而费尔巴哈的父亲则是一个酗酒成性的暴徒。
只不过,比起费尔巴哈本人的供述,情报里记载的他的童年其实更加残忍甚至黑暗。这里有两点可以作为证明。
费尔巴哈的母亲是为了保护他,而被自己的丈夫和公公活活打死的。
以及……逃离自己的家庭的那个深夜,费尔巴哈用绳子捆住了自己的父亲和祖父,然后用一把切面团的生锈小刀,花了两个小时时间,生生切掉了自己父亲和祖父的生殖器。
然后把割下来的两坨臭肉交换了一下,然后将它们塞进了父亲和祖父的嘴里。
逃离家庭之后,身上只有二十先令的费尔巴哈迅速被人骗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不得不靠小偷小摸,打劫撬锁……甚至卖身维生。但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一个经常照顾他生意的联合矿业探矿员出了一些意外。
他死在了一场尽心策划的意外当中。
作为和探矿员最后见面的人,十六岁的费尔巴哈成为了警察“调查”的第一嫌疑人。说是嫌疑人,其实奥林的警察们压根就没打算花功夫去找真正的凶手。只不过死的是矿业联合体的探矿员——或者说密探,他们必须得给矿业联合体一个交待。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这个在街面上混日子的小畜生去顶罪好了。
没有人知道费尔巴哈被抓紧警局之后,遭到了何等程度的刑讯拷问。也没有人知道,费尔巴哈作为奥林警察们“锁定”的“铁桉”罪犯,是怎么被移送给矿业联合体的。更没人清楚,在矿业联合体的探矿部门之中,费尔巴哈又做了些什么。但最终,那个穿着暴露衣物,流窜在奥林小巷之中的男娼消失了。
一个名叫费尔巴哈的新入职的矿业联合体探矿员出现了。
之后的十五年中,费尔巴哈“战功卓着”。作为矿业联合体的探矿员,他连续帮助矿业联合体铲除了十一名投靠向了林业局的高级别叛徒。同时一路官运亨通,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就一步步进入帝国矿业联合体的董事会。
有传言说,费尔巴哈和霍尔大公关系密切。
“这样的人不可能死心塌地的成为帝国皇室的走狗。”看完了费尔巴哈的所有情报之后,杜桑德马上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支持杜桑德作出判断的原因很简单,费尔巴哈的行为和他的经历对不上号。经历过如此惨痛的童年和青年时代之后,费尔巴哈的性格是极度扭曲的。他的心理世界恐怕会以“仇恨”为主,但仇恨的对象暂不明确。
从费尔巴哈的行动来看,身居高位但却喜欢重操旧业去当个诈骗犯作为“兴趣爱好”。这充分说明他对自己的过往还有留恋。而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在意风险吹牛,则意味着他的行动之中有一些寻求自我毁灭和病态性强迫的可能。
发现自己被杜桑德用枪指着,最后毫不犹豫尿了自己一裤子,则证明他为了保全自己或者实现“最终目的”不择手段。
而现在……费尔巴哈亲自下场,绑架了安德罗妮。
杜桑德深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费尔巴哈想要报复的对象究竟是什么,强烈刺激自己和父亲,并且加速纽萨尔脱离帝国……明显是他想要实现复仇的一个关键节点。而光凭这一点,杜桑德就能够肯定——这次的事情无法善了,费尔巴哈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想要凭谈判或者交易换取安德罗妮的平安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今天请个假,实在是不好意思
今天(5月2日)罗某要参加我媳妇儿的闺蜜婚礼,并且还得当个伴郎。
上一本书的书友或许听过这对新人的名字——这两位就是宋院长和戚总的原型人物。
赶到地方之后,罗某和媳妇儿吭哧吭哧帮忙吹了几百个气球,帮忙打下手布置新房,一路折腾到了现在,实在是写不动啦。
婚礼明天上午开始,不出意料的话,晚上八点结束。然后我们直接回深圳。
时间上来不及更新,所以只能2日请假,后面我会努力更新把欠更补上来的。
目前的目标是,每天都多写一点,争取在5月28日我自己举办婚礼的时候不要断更。
第六十三章 安德罗妮之死 (7K2大章)
引领社会变革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它是一种自然而然发生的,具有客观性和主动性的,难以被人为扭转的变化。
纽萨尔的夏季来临了。
作为一个拥有漫长公转轨道的星球,纽萨尔的季节更替总是来的缓慢且持久。而在逐渐升高的气温中,一股寒意正在整个纽萨尔的空气中无声漂浮着。
成为了纽萨尔实际统治者后,杜尚所主导的大清洗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
一个失去了挚爱,同时还真正成为一颗星球实际统治者的中年男人能够带来何等巨大的破坏,看看杜尚就知道了。在他的命令下,两个月中已经有超过两万人被押上了绞刑架或者断头台。
凡是供职于矿业联合体的个人,所有向矿业联合体提供过帮助的企业、个人,以及那些对于杜尚的统治心存不满的人,全都成了被清洗屠杀的对象。甚至连那些对大规模清洗心存疑虑和同情的人,也成为了杜尚暴怒下的牺牲品。
杀的人头滚滚,杀的心惊胆寒。没有人能够阻止手握兵权的杜尚,就连杜桑德都不行。
杜桑德在安德罗妮死后,就被自己的父亲解除了所有职务。
无论是纽萨尔艾卡临时代理局长的工作,还是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就连罗森的武装保安都被杜尚直接拆散,然后填充到了菲利普上校指挥的纽萨尔国民陆军里。
对自己的儿子下这种重手,不是因为杜尚试图通过自己的行为来为儿子遮挡什么危险或者政治上的挑战——他还没这个脑子。
杜尚确实认为,并且坚信,杜桑德需要为安德罗妮的死负主要责任。理由也非常充分——你在确定必须反抗帝国的前提下,为什么不加强对安德罗妮的保护?为什么还能让她就这么出门?为什么解救的时候,只用了十二个人?
杜尚的愤怒正当且毫无回转余地。他现在对自己的儿子的情感几乎就只剩下了愤怒,也许在内心的最深处,还有一些同样作为失去家人的受害者的同情。
这份同情,也许是他允许杜桑德自由行事的根本原因。
被解除了一切职务,并且丢掉了所有力量的杜桑德并没有生气或者悲伤的功夫。
他仍然在拼命的工作。
“这个方桉是不行的。”杜桑德和往常一样,开着车抵达了纽萨尔下议院。他手里拿着一份方桉,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内政委员会里。“分发的过程中必须减少中间分发环节,一勺面粉每经过一个分发环节,说不定就得被克扣掉一半!联邦送来的粮食必须谨慎使用……”
内政委员会里的工作人员们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他们互相看来看去,都希望自己的同事先说些什么……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张口说话。
“勋爵先生,如果不经过这些中间环节,我们根本无法保证物资发放的时效性。”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比起没有人贪污,时效性更重要——饿死的人是不需要粮食的。”
杜桑德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侯爵夫人正抬起头看向杜桑德,她非常无奈的说道,“您的想法非常好,但还是要考虑一下实际。”
建议被驳回的杜桑德并不恼怒,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到侯爵夫人面前问道,“您现在开始主管内政委员会了?”
拉法耶特侯爵夫人所坐的位置,就是杜桑德之前在内政委员会里的办公位置。桌子上原本属于杜桑德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并且摆上了侯爵夫人的个人物品。
“是的,大执政官昨天晚餐的时候下达的命令。”侯爵夫人的回答非常平静,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单纯的回答问题,还是在借机示威。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一起吃过晚餐了。”杜桑德不以为意,他想了想说道,“既然您有自己的看法,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说完,他就向着一旁的门口走去,看样子似乎是准备直接离开。
侯爵夫人连忙叫住了杜桑德,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周围,然后低声说道,“你如果有什么建议或者需要我执行的内容……那就直接写个信筏给我。直接来到委员会有些冒险——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告密。”
“对于父亲,我没什么可隐瞒的。”杜桑德非常简短的拒绝了侯爵夫人的提议,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杜桑德非常肯定,内政委员会里的工作人员们现在可能都同时松了口气——他们谁都不想参与到杜桑德和杜尚的“家庭矛盾”里来。毕竟杜尚是现在纽萨尔的实际最高统治者,而杜桑德则是杜尚唯一的孩子。惹恼了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人,以后恐怕都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刚离开委员会,杜桑德就看到了埃斯科瓦尔。这个胖子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瘦了不少,脸上的神色也憔悴了许多。由于和杜桑德关系密切,埃斯科瓦尔也遭到了一些“无妄之灾”。他被从纽萨尔内政局局长的位置上踢了出来,转而在内政委员会里担任起了副委员长的职责。
说是副委员长,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负责跑腿签字的吉祥物罢了。权力几乎全都交了出去不说,他每天的工作还多的不是一般。从星海联邦送来的每一船物资都需要埃斯科瓦尔去接收,收入到仓库之后再转发给其他城市的内政局外设机构。
这样的工作非常繁忙琐碎,而且责任还很大——如果收发物资对不上数,埃斯科瓦尔恐怕就得准备准备后事上当月的处决名单。但他不光没有什么怨怼之意,反而对这个位置非常满意。
并且,他对杜桑德的态度也始终保持了原来的那种略带“谄媚”的亲近。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对杜桑德敬而远之。
“勋爵先生。”带着一头油汗急着赶路的埃斯科瓦尔看到了杜桑德,主动高声打起了招呼,“您可好久没有到这里来过了。”
“是啊,差不多……半个月了吧?”杜桑德微笑着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匆匆凑过来的埃斯科瓦尔问道,“你这新岗位干的怎么样?还能适应么?”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充实过了。”埃斯科瓦尔嘿嘿笑着,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行动处和其他地区的人员已经全部就位,就等您的命令了。”
在人来人往的下议院,所有工作人员都像是躲瘟神似的绕着杜桑德走,埃斯科瓦尔压低了声音的汇报竟然没有任何人听得见。
“这是最后手段。”杜桑德叹了口气,他低下头看着手里自己撰写的救济粮分配方桉,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今天晚上去和父亲再谈谈,事情不应该走到这种地步。”
埃斯科瓦尔有些同情的看着面前的小勋爵,“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合时宜……但现在没有时间让您悲伤了。”
因为安德罗妮的死亡而陷入疯狂的杜尚……他杀的实在是太狠,而杀掉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
两万人被处死,就意味着至少有八万人失去了自己的至亲。这还是在这个家庭并没有成员在纽萨尔大屠杀中死去的基础之上的。
这两万名被处死的矿业联合体工作人员,本身并没有直接参与到纽萨尔屠杀之中,他们本来就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罢了。
但杜尚却完全不管这些,他要为自己的妻子复仇,那就必须杀的人头滚滚,杀的人尽胆寒。
他是一头受伤的巨兽,对所有人都怀以最大的敌意。
这种行为,如果放在奥林的话剧里,当然是正当且具有悲情英雄主义气质的举动。但在现实情况中,杜尚的大范围“清洗”,已经为纽萨尔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这些还留在纽萨尔的矿业联合体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专业技术人员。他们有丰富的采矿和选矿经验,并且具备相当不错的管理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纽萨尔本地人。
这么杀下去,很快就会杀到众叛亲离,杀到彻底寒了人心。
按照埃斯科瓦尔撒出去的那些高级哥布林所组成的情报网分析,部分以矿业为主的城市已经出现了小规模的反抗组织。这些组织由矿业联合体的工人和管理者们组成,并且正在迅速壮大。
有这样的组织出现并不意外,但真正让杜桑德坐不住的却是一个名叫“艾尔党”的组织的诞生。
其他的反抗组织本身压根就没有什么政治纲领,也没有明确的行动目标。他们的组成和活动,说白了只是为了求活命而已。
但艾尔党不一样,这个组织从诞生开始,就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纲领和目标。
他们的口号是,“让纽萨尔重归皇帝陛下的荣光。”而为了实现这一目的,艾尔党提出了明确的行动方针。
在所有地点,通过任何手段打击甚至杀死纽萨尔的统治官员,直到迎来皇帝陛下的荣光为止。
这样的政治纲领和行动手段当然听起来很蠢,但这却引起了杜桑德的高度警惕——一个拥有明确政治纲领,清晰且具有可实施性手段的组织……它的威力是惊人的。
必须马上想办法阻止这个艾尔党继续发展下去。
哪怕杜尚现在仍然不愿意见杜桑德,他仍然打算试一试。如果能说服父亲,一切都好说。如果不能说服……
杜桑德在心底叹了口气。
纽萨尔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先遭到屠杀,然后又发生政变,这个局面可真不太好看。
第一章 杜桑德的决断
引领社会变革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它是一种自然而然发生的,具有客观性和主动性的,难以被人为扭转的变化。
纽萨尔的夏季来临了。
作为一个拥有漫长公转轨道的星球,纽萨尔的季节更替总是来的缓慢且持久。而在逐渐升高的气温中,一股寒意正在整个纽萨尔的空气中无声漂浮着。
成为了纽萨尔实际统治者后,杜尚所主导的大清洗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
一个失去了挚爱,
同时还真正成为一颗星球实际统治者的中年男人能够带来何等巨大的破坏,看看杜尚就知道了。在他的命令下,两个月中已经有超过两万人被押上了绞刑架或者断头台。
凡是供职于矿业联合体的个人,所有向矿业联合体提供过帮助的企业、个人,以及那些对于杜尚的统治心存不满的人,全都成了被清洗屠杀的对象。甚至连那些对大规模清洗心存疑虑和同情的人,
也成为了杜尚暴怒下的牺牲品。
杀的人头滚滚,
杀的心惊胆寒。没有人能够阻止手握兵权的杜尚,就连杜桑德都不行。
杜桑德在安德罗妮死后,
就被自己的父亲解除了所有职务。
无论是纽萨尔艾卡临时代理局长的工作,还是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就连罗森的武装保安都被杜尚直接拆散,然后填充到了菲利普上校指挥的纽萨尔国民陆军里。
对自己的儿子下这种重手,不是因为杜尚试图通过自己的行为来为儿子遮挡什么危险或者政治上的挑战——他还没这个脑子。
杜尚确实认为,并且坚信,杜桑德需要为安德罗妮的死负主要责任。理由也非常充分——你在确定必须反抗帝国的前提下,为什么不加强对安德罗妮的保护?为什么还能让她就这么出门?为什么解救的时候,只用了十二个人?
杜尚的愤怒正当且毫无回转余地。他现在对自己的儿子的情感几乎就只剩下了愤怒,也许在内心的最深处,还有一些同样作为失去家人的受害者的同情。
这份同情,也许是他允许杜桑德自由行事的根本原因。
被解除了一切职务,并且丢掉了所有力量的杜桑德并没有生气或者悲伤的功夫。
他仍然在拼命的工作。
“这个方案是不行的。”杜桑德和往常一样,开着车抵达了纽萨尔下议院。他手里拿着一份方案,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内政委员会里。“分发的过程中必须减少中间分发环节,一勺面粉每经过一个分发环节,说不定就得被克扣掉一半!联邦送来的粮食必须谨慎使用……”
内政委员会里的工作人员们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他们互相看来看去,
都希望自己的同事先说些什么……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张口说话。
“勋爵先生,如果不经过这些中间环节,我们根本无法保证物资发放的时效性。”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比起没有人贪污,时效性更重要——饿死的人是不需要粮食的。”
杜桑德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侯爵夫人正抬起头看向杜桑德,她非常无奈的说道,“您的想法非常好,但还是要考虑一下实际。”
建议被驳回的杜桑德并不恼怒,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到侯爵夫人面前问道,“您现在开始主管内政委员会了?”
拉法耶特侯爵夫人所坐的位置,就是杜桑德之前在内政委员会里的办公位置。桌子上原本属于杜桑德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并且摆上了侯爵夫人的个人物品。
“是的,大执政官昨天晚餐的时候下达的命令。”侯爵夫人的回答非常平静,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单纯的回答问题,还是在借机示威。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一起吃过晚餐了。”杜桑德不以为意,他想了想说道,“既然您有自己的看法,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说完,
他就向着一旁的门口走去,
看样子似乎是准备直接离开。
侯爵夫人连忙叫住了杜桑德,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周围,然后低声说道,“你如果有什么建议或者需要我执行的内容……那就直接写个信筏给我。直接来到委员会有些冒险——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告密。”
“对于父亲,我没什么可隐瞒的。”杜桑德非常简短的拒绝了侯爵夫人的提议,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杜桑德非常肯定,内政委员会里的工作人员们现在可能都同时松了口气——他们谁都不想参与到杜桑德和杜尚的“家庭矛盾”里来。毕竟杜尚是现在纽萨尔的实际最高统治者,而杜桑德则是杜尚唯一的孩子。惹恼了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人,以后恐怕都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刚离开委员会,杜桑德就看到了埃斯科瓦尔。这个胖子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瘦了不少,脸上的神色也憔悴了许多。由于和杜桑德关系密切,埃斯科瓦尔也遭到了一些“无妄之灾”。他被从纽萨尔内政局局长的位置上踢了出来,转而在内政委员会里担任起了副委员长的职责。
说是副委员长,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负责跑腿签字的吉祥物罢了。权力几乎全都交了出去不说,他每天的工作还多的不是一般。从星海联邦送来的每一船物资都需要埃斯科瓦尔去接收,收入到仓库之后再转发给其他城市的内政局外设机构。
这样的工作非常繁忙琐碎,而且责任还很大——如果收发物资对不上数,埃斯科瓦尔恐怕就得准备准备后事上当月的处决名单。但他不光没有什么怨怼之意,反而对这个位置非常满意。
并且,他对杜桑德的态度也始终保持了原来的那种略带“谄媚”的亲近。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对杜桑德敬而远之。
“勋爵先生。”带着一头油汗急着赶路的埃斯科瓦尔看到了杜桑德,主动高声打起了招呼,“您可好久没有到这里来过了。”
“是啊,差不多……半个月了吧?”杜桑德微笑着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匆匆凑过来的埃斯科瓦尔问道,“你这新岗位干的怎么样?还能适应么?”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充实过了。”埃斯科瓦尔嘿嘿笑着,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行动处和其他地区的人员已经全部就位,就等您的命令了。”
在人来人往的下议院,所有工作人员都像是躲瘟神似的绕着杜桑德走,埃斯科瓦尔压低了声音的汇报竟然没有任何人听得见。
“这是最后手段。”杜桑德叹了口气,他低下头看着手里自己撰写的救济粮分配方案,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今天晚上去和父亲再谈谈,事情不应该走到这种地步。”
埃斯科瓦尔有些同情的看着面前的小勋爵,“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合时宜……但现在没有时间让您悲伤了。”
因为安德罗妮的死亡而陷入疯狂的杜尚……他杀的实在是太狠,而杀掉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
两万人被处死,就意味着至少有八万人失去了自己的至亲。这还是在这个家庭并没有成员在纽萨尔大屠杀中死去的基础之上的。
这两万名被处死的矿业联合体工作人员,本身并没有直接参与到纽萨尔屠杀之中,他们本来就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罢了。
但杜尚却完全不管这些,他要为自己的妻子复仇,那就必须杀的人头滚滚,杀的人尽胆寒。
他是一头受伤的巨兽,对所有人都怀以最大的敌意。
这种行为,如果放在奥林的话剧里,当然是正当且具有悲情英雄主义气质的举动。但在现实情况中,杜尚的大范围“清洗”,已经为纽萨尔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这些还留在纽萨尔的矿业联合体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专业技术人员。他们有丰富的采矿和选矿经验,并且具备相当不错的管理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纽萨尔本地人。
这么杀下去,很快就会杀到众叛亲离,杀到彻底寒了人心。
按照埃斯科瓦尔撒出去的那些高级哥布林所组成的情报网分析,部分以矿业为主的城市已经出现了小规模的反抗组织。这些组织由矿业联合体的工人和管理者们组成,并且正在迅速壮大。
有这样的组织出现并不意外,但真正让杜桑德坐不住的却是一个名叫“艾尔党”的组织的诞生。
其他的反抗组织本身压根就没有什么政治纲领,也没有明确的行动目标。他们的组成和活动,说白了只是为了求活命而已。
但艾尔党不一样,这个组织从诞生开始,就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纲领和目标。
他们的口号是,“让纽萨尔重归皇帝陛下的荣光。”而为了实现这一目的,艾尔党提出了明确的行动方针。
在所有地点,通过任何手段打击甚至杀死纽萨尔的统治官员,直到迎来皇帝陛下的荣光为止。
这样的政治纲领和行动手段当然听起来很蠢,但这却引起了杜桑德的高度警惕——一个拥有明确政治纲领,清晰且具有可实施性手段的组织……它的威力是惊人的。
必须马上想办法阻止这个艾尔党继续发展下去。
哪怕杜尚现在仍然不愿意见杜桑德,他仍然打算试一试。如果能说服父亲,一切都好说。如果不能说服……
杜桑德在心底叹了口气。
纽萨尔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先遭到屠杀,然后又发生政变,这个局面可真不太好看。
第二章 连开三枪
杜桑德和杜尚仍然居住在庄园里,但自从安德罗妮死后,杜桑德就搬到了工坊里居住。
工坊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波琳娜一直在贝尔福德自动车制造厂内进行坦克的改进工作,以前热闹的不得了的工坊里,现在只有杜桑德的一张床,以及那些还散发着机油以及金属味道的加工设备而已。
回到工坊之后,杜桑德打开了自己从小就在用的上锁书桌,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同样带着密码锁的金属盒子。
旋转好了密码之后,杜桑德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有四根很薄的玻璃管,而玻璃罐里则装满了粘稠的,略带黄色的液体。
这是从奥林送来的自毁密码盒。如果没有正确的密码开锁,那四根脆弱的玻璃管就会在盒子被打开时直接破裂,管子里装着的浓硫酸则能瞬间把所有记载了贵重情报的纸张变成黑色的碳块。
其实这个操作本身就有点多余,盒子里收纳归档的情报都是由杜桑德自己重新以中文翻录的。就算是真的被人偷偷打开了,他们也看不懂里面的内容。
杜桑德重新摸出了里面的情报看了起来——尽管里面的内容每一条都是他自己亲手写下的,但常常阅读,仍然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启发”。
【我是洛琳,我正和“外交官”先生一起在奥林,我们正在为建立一个安全的情报组织努力。】第一条消息是洛琳发来的“问好”,在得知洛琳在奥林一切都还不错,杜桑德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组织正在创立期,外交官先生向我提了一个建议——应该为组织的成员寻找一个信念和目标。如果只是为了得到奖赏而反对帝国和皇帝,这样的人恐怕是靠不住的。但是这种事情我不太擅长——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杜桑德看着这封转录的信件,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种要求其实一点都不简单,甚至可以说简直难得令人发指。
一个在帝国首都成立,并且目标是反对帝国和皇帝的秘密组织……他们所面临的挑战和压力都大的惊人。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吸引人,同时足够让参与者打心底里信服且愿意为之冒险奋斗甚至献出生命的理想,这个组织从一开始恐怕就建立不起来。
在杜桑德的认知中,能够担此重任的意识形态和政治理念只有一个。但那个大杀器,并不太适合直接用在帝国这片土壤上。
任何一个政治理念,首先应该建立在一片适宜它的土地之上。作为上层结构的一部分,政治理念想要拥有生命力和号召力,首先需要适应下层基础。无法适应下层基础的上层结构不可能长久,更不可能吸引无数人不惜性命去实现它。
换言之,这个政治理念的目标要足够高远,并且对参与者而言具有绝大的吸引力;手段要切实并且具有可行性,能够指导参与者高效且成功的实现目的。
现在,摆在杜桑德面前的工作极其艰巨——他必须完成几百上千位理论家和哲学家一起工作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最终完成的工作——将上辈子学过的大杀器改造为适用于帝国现状的、能够帮助洛琳和她的组织组建起来的、适应现实情况的具有帝国特色的唯物主义思想。
这项艰巨的工作,还需要杜桑德尽快完成才行——洛琳已经发了三封信催更了。这个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对杜桑德信心爆棚,一心认为自己的未婚夫一定能够从无到有,搞出一套适合她的组织构架来。
理论工作是需要时间才能完成的,杜桑德决心利用一下古老的墨家思想,把限制君权以及和平主义作为切入点。兼爱非攻之类的理念要怎么翻译成帝国语,并且还能具备足够的吸引力……这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打磨。
但现在摆在杜桑德面前的问题更加严峻——他得先阻止杜尚胡来。
“父亲。”在灯火通明的花厅外,站了一会,杜桑德平静的穿过了家中的仆人们,并且直接通过了杜尚的护卫。随后,他直接坐在了花厅里的餐桌旁。抬头看着默默吃饭的杜尚,杜桑德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些话想跟您谈谈。”
杜尚对儿子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他仍然低头吃着面前的食物,进食的速度甚至也没有任何变化。
“我知道,您对母亲的事情仍然无法释怀……”杜桑德仍然在试图用比较温和的方式说服杜尚,但他得到的回答却是,“有话就直接说——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安德罗妮的名字。”
杜桑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说话,却看到花厅的门被推开了。
拉法耶特侯爵夫人穿着一身非常隆重的晚礼服裙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在看到杜桑德的瞬间,就僵在了她的脸上。
杜桑德看了一眼拉法耶特侯爵夫人,随后直截了当的说道,“今天不是一个合适的日子,请您下次再来。”
杜尚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正准备说话,侯爵夫人却笑了起来。
她款款走到桌子旁,轻轻拉开座椅正要入座,却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洒了一身。
杜桑德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看向拉法耶特侯爵夫人的眼神冰冷刺骨,虽然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但眼里可是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
“滚。”杜桑德言简意赅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侯爵生前对我有些照顾,要不然这杯水就会变成硫酸了——现在,给我滚出去。”
杜尚并没有阻止杜桑德的举动,事实上,这个女人也让他烦得不行。但看在是拉法耶特的遗霜的份上,杜尚始终没有做出什么太激烈的驱赶。
他放下手里的餐刀,看着杜桑德说道,“说吧,你要谈什么?”
纯银制成的餐刀稍微有些扭曲。
“死掉的人已经足够多了。”杜桑德叹了口气说道,“大屠杀中的死亡人数至少有一千四百万人,没有必要让这个数字再增加。”
“他们需要为此付出代价,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们,复仇也不能停止。”杜尚瓮声瓮气的说道,“复仇是团结所有人的最快方法。”
“这是母亲的理论。”杜桑德轻轻敲了敲桌子强调道,“但复仇结束之后呢?等你杀完了纽萨尔上的最后一个矿业联合体工作人员之后,你要用什么来团结这颗星球上的两亿多人?”
杜尚重新拿起了餐刀,“说完了就滚蛋吧,我看着你就没胃口。”
“这种没道理的屠杀必须停下。”杜桑德强硬道,“从现在开始,纽萨尔上每一个公民的处决都必须通过法院的公平审判,确定有罪后才能被处决——不能仅凭‘他是矿业联合体员工’这么不讲道理的借口就杀人。”
杜尚突然停下了动作,他把手里已经捏弯了的餐刀直接扔在了地上,“每一个给矿业联合体卖过命的人都得死!”
一个身高至少一米九的壮汉突然发飙,这个场景是非常吓人的。尤其是看到这位暴怒的壮汉直接掀翻了桌子之后,杜桑德顿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约翰森!”掀翻了桌子之后,杜尚冲着花厅外发出了一声怒吼。一名身穿海军少尉制服的年轻人冲进了花厅,然后对着杜尚勐地一磕脚后跟高喊道,“执政官阁下,等待您的命令!”
“通知下去,所有已经关押了的矿业联合体的囚犯,在两天内全部处决!”杜尚怒吼道,“任何人不得阻挡处决,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长官!两天内处决所有关押起来的矿业联合体囚犯,任何人不得阻挡!”约翰森大声重复了命令,然后转身就要出门去传达命令。
一直坐在座位上的杜桑德叹了口气,他缓缓站起身来问道,“父亲,您应该冷静一些……”
“这些工作你在安德罗妮被绑架前就应该做!在她被那些该死的混蛋害死之后也应该马上执行!”杜尚一脚踢碎了自己曾经坐过的椅子,“那是你的母亲,是我的妻子!她就这么死在你的面前,连头都断了……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一点反应都没有?!”
杜桑德低下了头,沉默好一会之后他才说道,“因为,已经没有时间让我去悲伤了。”
“奥林方面传来的情报,居住在奥林的贝尔福德家族上下共计九十四人被处决。包括当代家主安德鲁大公。”杜桑德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平静道,“帝国的三支近卫舰队全部撤离前线,回到奥林进行休整补给——他们抛弃了所有的地面部队……奥林要对同盟下死手了,而一旦同盟被彻底解决,我们就将成为帝国面前唯一的敌人。”
“而您还在屠杀纽萨尔的居民,削弱我们自己本来就微弱不堪的力量。”杜桑德拦住了约翰森的去路,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不能再这么看着您错下去了。”
“安德罗妮被绑架的时候,那个睿智的杜桑德在哪儿?”杜尚对于自己儿子的阻拦毫不在意,他轻蔑的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有本事就来阻止我啊!”
“砰砰砰”三声枪响在纽萨尔目前的最高统治者家中陡然响起,被子弹击碎的花厅玻璃瞬间洒落一地。
朝天开了三枪的杜桑德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用枪顶住了约翰森少尉的胸膛,示意他退后两步。
几十秒后,十几名外披紫色斗篷,内穿红色制服的红衣邮差消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花厅周围。他们非常自然且熟练的进入花厅,然后用手铐锁住了杜尚的双臂。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杜桑德收起手枪,转身向外走去,“接下来的工作,我来接手。”
走了两步后,杜桑德忽然停下脚步,对一旁的红衣邮差吩咐道,“去把拉法耶特侯爵夫人也软禁起来,把她的儿子带走分开关押。如果她有什么异动,直接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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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最近实在是太忙太累,而且情节卡文……更新不太稳定,跟各位说声抱歉。
从今天开始吧,为了让大家稍微能预料一下更新时间,我尽量把更新放在每天早上七点发出。如果七点仍然没有看到更新,那各位可以等晚上八点再看一眼。
要是晚上八点没有更新,那就说明当天鸽了……第二天七点一定会有。
等……等我婚礼办完,欠的更新全都会补回来的!
第三章 道路选择
被艾卡全新组建的特殊作战群逮捕时,杜尚虽然表情极为愤怒,但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那些个围着杜尚的小伙子们虽然身材精壮且动作干练,但却普遍比杜尚还要矮一个头。他们虽然全副武装,但如果真要和杜尚动起手来,除非使用武器,否则他们绝不可能平平安安的把杜尚带走。
路过杜桑德的时候,杜尚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跟着这些年轻人走出了房间。
杜桑德也看到了那个眼神,眼神里有愤怒、有无奈、也有一些期许。
父亲并不适合作为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无论是对内工作还是对外交流,杜尚其实都不太擅长。或许在有人指挥的情况下,他能够成为最骁勇善战的舰队指挥官……但让他来当统治者,确实有些难为人了。
最理想的情况,应该是安德罗妮来负责主持大局。杜尚作为最尖锐的矛头直指外敌,而杜桑德则可以当个“幕后黑手”,通过自己对安德罗妮和杜尚的影响力遥控局面。
作为穿越者,杜桑德觉得这样才是一篇爽文的正确打开方式。这多好啊……父母双全,有人帮着自己处理所有的费劲的事情,而自己只需要三不五时拿些发明、并且提出一些在本环境中惊世骇俗,但却无比正确的见解出来就好。
但现在……哪有这种好事呢?
刚刚离开花厅,杜桑德就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那只从奥林来的舰队……把所有上级指挥官都隔离出来。”离开花厅之后,在前往蒸汽马车的路上时,杜桑德开始源源不断的下达命令,而且每一条都不太挨着,“通知埃斯科瓦尔,让他接管内政委员会……还有,让他整理一份名单出来。”
马车就在面前,杜桑德拉开车门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分发救灾粮食的人里,如果有人贪污克扣粮食超过一磅以上的,全部把名单列出来。”
跟在杜桑德身后的行动队队长低声问道,“把这些人全部关起来,然后除以罚金?”
对贪污者除以贪污额两倍罚金,这是安德罗妮和侯爵党在两年前通过的法桉。
“现在是特殊时期。”杜桑德站在马车上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把他们拉到贪污的地区,然后公开处决掉——我们需要震慑其他的贪污者,也需要让那些已经吓坏了的平民们有一个出气的地方。”
乘坐着蒸汽马车回到艾卡大楼,杜桑德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召集所有艾卡管理人员,并且召开紧急会议。
“现在开始,我将解体杜尚执政官,负责纽萨尔上的所有内政外交事务。”杜桑德开门见山的对艾卡的属下们说道,“想要把这个烂摊子接起来,各位的配合工作必不可少。”
“时间紧,任务重……所以,我必须提醒各位一点。”杜桑德看着那些仍然有点没搞清楚状况的艾卡红衣邮差们说道,“现在不是表达个人看法,提出个人建议的好时候。你们可以保有自己的意见,但你们的意见,必须放在执行了命令之后才能表达出来——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艾卡的红衣邮差们表情各异,他们中的大多数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而另一部分则有些忍不住了。
“局长先生。”人群中,一个头发胡子全白了的老头举起了手,“纽萨尔的统治机构已经彻底脱离了帝国……对吧?”
杜桑德挥了挥手,驱散了周围准备逼近提问老头的特殊作战群队员,然后回答道,“简短来说……是的。纽萨尔现在是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
“那我们这个机构就不应该继续存在下去。”老头非常严肃的说道,“纹章管理局从根本上就是一个为了维护帝国统治而建立的机构,我们的一切工作都建立在‘效忠于皇帝和帝国’之上。根据这一点……我们不但不应该配合您的工作,反而应当竭尽全力阻止并且破坏您维持纽萨尔作为一个独立政治实体的努力。”
杜桑德挑了挑眉毛,“那么,您的建议是?”
“请您解散并且重新组建艾卡,而且还得换一个名字。”老头回答道,“纹章管理处这个名字首先就不能再用——纽萨尔并不打算建立自己的贵族体系,那还要管理纹章的机构做什么呢?”
这个提议让杜桑德有些惊奇,他可没想着首先得解决这种程序上的问题。
“您是哪个部门的?”杜桑德郑重问道,“您现在负责什么工作?”
“我是管理部的部长乔治·奥威尔。”老头露了灿烂的笑容,“专门负责管理、审查、判断纽萨尔两所大学所有教授和学生们的理论是否符合艾卡的规定。”
管理部,这一个听起来非常人畜无害的机构,而奥威尔先生本人也看起来非常温和。
但这个部门……其实是艾卡在整个纽萨尔社会中最重要的机构之一。
大学这种地方,往往特产两种人物——对现状感到不满的老师,以及一腔热血极具行动力,但却没什么脑子的年轻人。
这样的“组织架构”下,大学就成了帝国思想碰撞最激烈,同时也最容易出岔子的地方。而管理部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岔子而诞生的特殊机构。他们主要通过吸纳可靠的大学教授,以及在学校内最受欢迎的学生,从而实现对大学内部的渗透和监管。
比起其他殖民地行政机构,管理部的红衣邮差们政治敏感型更高,而且对于各种各样的“思潮”都多多少少有所涉猎。
奥威尔先生向杜桑德提出了两条建议,第一条是当着所有人面提出的——应该尽快解散艾卡,然后对这个组织进行重组。
第二条则是在会议结束后,奥威尔专门找到了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的杜桑德,然后提出了一个建议。
“资料库里搜集了过去一百二十七年中,管理部所收集的所有纽萨尔大学所产生的、符合或不符合艾卡规定的‘思潮’。”奥威尔微微躬身说道,“这些思潮对于帝国而言可能是毒药,但对于必然会和帝国敌对的纽萨尔来说,却可能是寻找到生机的良药。”
“思潮?”杜桑德正忙着制定名单,他手里有三份名单,一份是需要处决的内政局雇员,一份是需要被关押隔离的舰队指挥官,还有一份则是他为自己寻找的内阁成员名单。这三份名单都意义重大,而且绝对不能出错。因此在核实了三遍内容后,杜桑德才抬头问道,“什么思潮?”
“我个人推荐……七十七年前由施特朗教授提出的‘纽萨尔单一民族主义’,以及二十四年前由施耐德主教提出的‘解放神学主义’。”奥威尔微笑着答道,“这两个政治理念具有比较普遍的适用性,对于帝国而言是具有极大威胁的理论。因此更加适合现在的纽萨尔。”
杜桑德并没有着急说话,他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奥威尔问道,“那么,您向我推荐这些理论,是因为它们对帝国的威胁性,还是因为您也认同这些理论呢?您自己有什么理念么?”
“我推荐它们,是因为这两个理论最为完善,而且更加适应纽萨尔目前的需求。”奥威尔答道,“单一民族主义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建立起纽萨尔人对于这颗殖民星的认同,而解放神学则能够帮助刚刚经历过教会屠杀的纽萨尔人将仇恨聚集到帝国身上。”
“根据我们管理部最近的调查,大部分纽萨尔的教授和学生们都产生了严重的思想混乱。而他们的思想混乱将会影响到更多的普通人——现在的纽萨尔最不需要的可能就是动荡。”奥威尔强调道,“他们需要一个明确的敌人,需要一个团结的群体。而解放神学和单一民族主义是最容易争取到绝大多数人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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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累死了……
请假
今天早上六点,我爸突然出现了右侧肌力下降和意识障碍。叫了120送院以后情况有好转,应该是TIA,但是要住院以防止短期再发作。
我从今天开始请假,先请三天。之后看情况再看要不要继续请假。
实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