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食气
吱呀呀!
方家马车出城,马车中,三娘子、方灵、囡囡皆在,还有大丫鬟白芍,以及几个小丫鬟。
方薛氏没去,说是俩小丫头叽叽喳喳太过吵人,不如在府上清净。
很快,来到城外,一处园子外。
方锐看了一眼,大门牌匾上,书着龙飞凤舞的‘桃花园’三字。
“这桃花园,与那家人讲价的时候,对方咬定两千两银子不松口。”
三娘子笑着说道:“不过,后来人家知道了是锐哥儿你要买,顿时降到了一千五百两,那家的公子,说是瞻仰过你在春风楼擒拿采花贼的风采,很是敬佩……”
“哦,是么?我的名头这么好使?”
方锐与三娘子说着话,带着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以及大小丫鬟,进入了园子。
今日,天气晴好,天空蔚蓝如洗。
阳春三月的明媚阳光下,园子中,清澈的溪水蜿蜒,潺潺流动,大片的桃林一望无际。
入目皆是桃花的粉红,那一树一树的花瓣,在微风中颤动,浮动着浅浅白光,蜂蝶在其中闹着。
无数的桃花瓣落入溪水,随水而流;落到地面,铺了拇指厚的一层,踩上去触感绵软,如从雪地中走过,鼻尖缭绕,皆是馨香。
“哇,好大的园子,好多的桃树!”方灵进了园子,立刻就撒欢地跑开了。
“灵儿姐姐,等等我!”囡囡也叫嚷着,飞快跑掉了。
在方锐的眼色示意下,白芍带着小丫鬟们跟去,顿时,这里就只剩下了他和三娘子两人。
方锐看着满园桃花,又看了看三娘子,人面桃花相映红,一时竟比较不出,哪个更美。
“三姐姐,咱们也走吧!”
方锐环顾望了望,以风水术找到了一处最佳观景地点:“三姐姐,咱们去那边!”
来到一处缓坡,他指了指一处木屋的屋顶。
“啊,去屋顶么?我上不去的。”
“没事,我带你。”
方锐拥着三娘子,脚尖一点,腾空而起。
“呀!”
在三娘子的惊呼中,两人来到了这处小屋的屋顶。
此处视野开阔,又处于桃林中心,位置极佳。
向下望去。
大片大片的桃树蔚然成林,泉水如明镜般的丝带穿过。
当风吹过时,无数桃花瓣漫天悬浮,闪着微光,舒尔,又化作条条桃花彩绸,翩跹舞动。
“好厉害,锐哥儿你第一次来,怎么找到这里的?”三娘子惊讶问道。
“秘密。”
方锐笑了笑:“不过,三姐姐既然问了……”
两人依偎着呢喃。
一者白衣飘飘,一者浅蓝色群袂飞扬,如神仙眷侣。
……
中午,也没有回方府,就在这边吃饭。
桃花林中,桃花花瓣飘落之中,大小丫鬟摆放着外面采买的饭菜。
在这般环境中用餐,极有意趣。
“三姐姐,也喝一杯吧!”自饮自酌,也是无趣,方锐便给三娘子倒了一杯。
“兄长,我们能喝一些么?”
“对的,我们今天不上学,如果醉了,就去睡午觉。”
方灵、囡囡眼巴巴看过来。
这两个小丫头聪明得很,知道和三娘子说,肯定会被训斥,可和方锐说,通过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你们……”三娘子果然黛眉蹙起。
“三姐姐,今日,就由得她们吧!”
方锐笑着摇了摇头,也给两个小丫头一人倒了一杯。
“谢谢兄长!”
方灵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先是如小猫般舔了一下,尝到酒水滋味是甜丝丝的,才高兴地端起,大口喝着。
囡囡本来在细咂,看到方灵一下子喝光了,也是咕咚咕咚当作水喝。
“兄长,我还能再喝一杯!”
“我也能!”
“可以,不过你们小心,可别醉了。”方锐提醒。
“咦~”
方灵拉长语气,表示不信:“兄长都不会醉的,我和兄长一样,也不会的。这是叫……嗯,遗传!”
遗传的说法,自然是向方锐学来的。
“是滴,不会的。”囡囡点着小脑袋。
方锐笑了笑,也不争辩。
吃过饭,黄酒的后劲果然上来了。
本来,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还想再去玩耍一会儿的,站起身来,就如小鸭子般,摇摇摆摆。
“呀,兄长,你怎么在一直晃啊?”方灵小脸蛋红彤彤的,好如苹果。
“晃啊晃!”
囡囡走了两步,一下子坐在地上,捂着小屁股,哎哟一声,抿着小嘴委屈巴巴。
“我就说吧!”
方锐笑着摇了摇头,抱着方灵、囡囡,来到了一株桃花树下。
不一会儿,两个小丫头就睡着了。
哗啦啦!
微风拂过,桃花落下,洒在她们身上,让两个小丫头看上去,好如两个树下小憩的花仙子。
嗯,如果忽略她们嘴边泡泡的话。
……
这处桃花园中,方锐以风水术选中一处地点,打造成了秘密基地。
为了种药大计,还将《农经》点到了小成,才开始选择药材种子,实地栽种,真正开始培育老药、大药。
除此之外,还在其中种了一些别的果树,希冀它们有朝一日变成奇株。
哦,还搬来了一些黑王蜂、杀人蝠,一方面守卫安全,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它们会不会发生二次变异。
……
种药大计开始,一两月后,方锐就不缺大药了,有了资源供给,也不用处于半饥饿状态难受了。
衙门那边,倒也没有太多事端,他摸着鱼,就将活干了。
许多任务,对六品银章来说,的确难度不小,可方锐真正实力乃是破格的二品,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又不购买丹药、半灵药,非常‘节省’,因此很快存下了一笔贡献点。
前两日,神捕司司正周长发似乎有什么喜事,兴致高昂地开了一场内部会议,或许因为葛长庚的关系,颇为欣赏方锐;也或许方锐确实干得不错……
总之,方锐被狠狠点名表扬了,奖励了一笔银子、贡献点,还破格允许,给他开放了金章名捕的贡献点赊欠、打折权限。
“这能借的贡献点,必须要借啊!能借来贡献点,是我的本事,为什么不借?”
“不过,贡献点怎么花呢?大药、老药,我也不缺。半灵药……呸!”
方锐想了想,有了决定:“是时候买一份下品灵师的传承了。”
……
来到兑换处。
负责人是郑经楷,态度冷漠:“方银章,想要兑换些什么?”
显然,上次没让他带走抓童男女的两个喽啰,反而演戏一番耍弄,此人记仇了。
方锐也没在意,径直开口:“一份下品灵师传承。”
“哦?”
郑经楷眉梢跳了跳,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随后,动作明显快了不少,似乎巴不得方锐立刻兑换:“方银章,身份令牌拿来,我这就给你兑换。”
‘这家伙,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方锐心中暗暗嘀咕。
这是神捕司兑换处,纵使对方是郑家人,也绝不敢弄虚作假,他并不怕出什么意外,干脆地交出身份令牌。
“咦?你这贡献点不够啊!”郑经楷皱眉。
“是么?”
方锐看了眼郑经楷,自己算了一遍。
很快,他就尴尬地发现,自己存的贡献点,加上前两日奖励的,再加上可以透支的,最后算上打折,竟然还差上一些。
——原来,方锐高估了五品金章名捕的打折权限,竟然只有小气的九五折。
“算了,下次吧!”方锐摇摇头,就准备离开,打算再攒上三五月。
“方银章留步!”
郑经楷叫住方锐,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容:“最近,兑换处有活动,下品灵师传承九折……”
屁的活动!
只不过,方锐的缺额,他准备自己补上,付出一些贡献点,就能坑对方一把,还是值得的。
伤敌九百,自损一百,这事自然能做。
‘这家伙说谎都不会,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方锐真心实意道谢:“郑金章,我谢谢你啊!”
郑经楷飞快交接,划走方锐的贡献点,取了一枚玉符过来:“使用方法,与普通灵符一般。只能你自己修炼,若敢泄露出去,朝廷会清算……”
待方锐画押确认,完成兑换。
他脸上立刻重新恢复冷漠,摆了摆手:“方银章可以走了。”
‘这家伙若是去学变脸,肯定能成大师。’
方锐神色古怪离开。
出去,恰巧遇到楚行云,将这事儿说了。
“方银章,你上当了。”楚行云一拍额头。
“这东西有问题?”
郑经楷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神捕司兑换处动手脚,找死么?
“东西没问题!只是,这破玩意儿,一般人根本练不成!与其兑换这个,还不如换一些‘半灵药’。”
楚行云拉着方锐进去:“走,我带你去换回来。”
‘东西没问题,那就没事了。我不是一般人啊!只要面板能收录,就是加点的问题。’
方锐心中嘀咕道,可被楚行云拉着,也不好挣脱。
毕竟,他一个小小的六品银章大捕,真从楚行云这个五品金章名捕手中挣开了,那就尴尬大了!
见楚行云、方锐两人前来,郑经楷冷着一张臭脸:“朝廷规矩,兑换过的东西,概不退换。”
“屁,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玉符又没使用,老郑,给我个面子……”
“面子?楚行云,你在我这里有什么面子?彼此都看不顺眼,就别装了。”郑经楷冷笑。
“你……哼!是,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既然撕破脸,楚行云索性也不掩饰了:“一个郑家旁支,装什么装?对了,我前两日出城游玩,路过南山,看到南山园,那个阴气森森……”
这显然是在郑经楷伤口上撒盐。
旁支身份,一直是郑经楷的心结,而南山园,以往他没少拿南山园的进入资格,在同僚面前无形装逼。
一边,方锐听到南山园,面无表情地摸了摸鼻子。
在郑经楷面色难看至极中,楚行云带着方锐离开了。
“这事……唉,没能挽回。方银章,吃了这次亏,就当买个教训吧!我当初也是。”
“没事,谢过大人。”
人家一片好意,也没什么坏心思,方锐自然不会不识抬举。
……
“食气法?”
方锐激活玉符,一道光芒射来,脑海中自动出现了《食气法》下篇,通读之后,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理论上,每人都可以修行《食气法》,这不假,但真正能够入门的,万中无一。
普通人的资质修炼这个,就如蜗牛爬,几十年都爬不到入门。
这就如理论上,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亿万富翁,可实际上,九成九的普通人一百年不吃不喝,也攒不够这个数字。
“有限的寿命中,《食气法》想要有所成就,对资质有极高的要求,另外,还需要气运作为资粮。”
方锐疑惑地喃喃道:“不过,气运这玩意,真的存在么?”
“资质只是小事,劫运点可以强行提升,可气运……”
他看向面板功法一栏,《食气法》后的‘+’,不大敢点下去。
“葛道长说过,朝廷灵师都是被栓上了狗链子,大概和气运有关?”
“面板提升,至今,我都不明白具体原理。提升《食气法》之时,也不知道是劫运点代替气运,还是转化成了气运。”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方锐担心:提升了《食气法》之后,会受到某种辖制。
“罢了,还是找专业人士问问吧!”
他想到了葛长庚:“正好,明日休沐,去莫愁湖钓鱼,按规律,应该能碰到葛道长。”
……
次日休沐,方锐去莫愁湖钓鱼,半上午时,在一声清脆鹤鸣中,葛长庚、还有清衍小童子,果然来了。
“方居士,灵儿、囡囡两位小姐没来么?”清衍小童子问道。
“哦,早上我出来时,她们在睡懒觉,没有跟来。”
方锐回答着,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老父亲般的警惕:‘这小子,该不会是……要不,以后少带灵儿、囡囡过来?’
‘罢了,有些小题大做了,两个小丫头还小,这种事情,看她们自己吧!’
他摇摇头,看向葛长庚:“道长今日红光满面,心情不错,可是有好事发生?”
“前两日来莫愁湖钓鱼,抓住了一个好东西。”
至于什么好东西,葛长庚没细说,而是略过往下道:“我拿了它,与神捕司的孙道长合炼了一味丹药,给你们司正服用,治疗暗伤,对方应该可以在位置上多逗留一年半载……”
听闻这话,方锐心中电光火石般生出明悟:‘那个好东西,该不会就是血魂残余吧?’
血魂残余带走了龙珠中极小一部分精华,的确,可以称得上一句好东西了。
‘周长发得到丹药,治疗暗伤,难怪心情高兴,在内部会议中,狠狠点名表扬了我,破格给了我一番奖励。’
‘合着,那逃跑的一点血魂残余,以这般的方式,又送了我一份礼物,回馈到我身上了?’
方锐莫名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或许,也多亏了我将阴尸打爆,成了血魂残余。不然,葛道长收获的就不是机缘,而是死劫了!’
‘而我能抓到阴尸尾巴,凭借的就是那枚轻身灵符……这可真是因果还报啊!’
方锐心中暗叹着,闲谈开口,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葛道长,前两日,我购买了一份下品灵师的传承,看上面,灵师修炼似乎要用到气运?”
“灵师修炼,都是如此么?”他问出了心中疑惑。
“小友的灵师传承,是在朝廷神捕司兑换购买的吧?”
葛长庚抚须:“灵师、气运,包括小友曾问到的上古,其实都是一个问题。”
“这些问题,其实颇为隐秘,小友若是换个人问,必然不知,也就我的传承中方才有记载。”
“以往小友问,我避而不答,今日却可以告诉小友,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小友须得付出代价。”
葛长庚没有卖关子,直言道:“若是小友答应,将来我若有万一,照拂小徒清衍,今日,我便可以告诉小友这些问题的答案。”
“师父!”清衍小童子唤道。
葛长庚抬手,制止了清衍童子,对方锐道:“涉及门中传承,不能轻传,小友还请见谅。另外,此事小友考虑清楚了,有一定危险……”
他为人还是极为坦诚的,提前告知了风险。
‘知识付费么?我很能理解。’
方锐暗忖着,思索片刻,慎重答应下来。
在他看来:照拂清衍小童子,虽然可能有风险,但以此换取灵师隐秘,避免误入歧途,明显很值得!
“好,我信得过小友。”
葛长庚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口:“如今之世,灵师有两种,一种是如我这般的上古灵师,另一种是朝廷灵师。”
“我曾对小友说过,朝廷灵师就是栓着绳子的狗,狗链子就是气运。”
‘气运?果然么?!’
方锐适时捧哏:“葛道长,这世间,真的存在气运么?”
“气运,本来是没有的,可有人定义了它,世间,从此就有了气运。”
‘气运?定义?这涉及到了规则层次?!’
方锐心神剧震:“葛道长,此话怎讲?”
……
上章有润色,删减了一些不必要的部分,另外,关于血魂为什么能走,方薛氏、三娘子为什么不练武,都在细节中有解释。
感兴趣的大佬们,可以重新看看。
还有,关于阴尸为什么能找到龙珠,为防喷的,我还特意给了不确定的解释……真相,后面会说的,不是bug,别喷了啊!
就这些,最后,祝各位大佬们小年快乐!
……
第104章,天变
“这还要从上古说起。”
葛长庚自得地说道:“大虞禁史,别说上古了,就是大虞年间的事情,都没多少人知道,也就是我这一脉传承悠久。”
“那我算是找对人了。”方锐适时捧哏。
有方锐这么好的一个听众,葛长庚谈兴大开,抚须道:“上古之时,那可是真正的修炼大世,有先天神圣移山倒海;有上古灵师呼风唤雨;有神兽异种叱咤九霄……”
说着,他眼中浮现出一抹向往之色。
‘如此恐怖?!’
方锐预料到了这个世界的上限极高,可没想到,竟能如此之高:‘我本以为是武侠,后来以为是仙侠,没想到正确答案,竟然是顶级玄幻?’
“咳咳,这些都是根据师门传承的只言片语,老道自身推测出来的,小友听听即可。”
葛长庚说回正题:“上古年间,那个时候可没有‘气运’这个概念,天地间只有无穷无尽的灵气,直到,后来天变……”
‘天变?!’
方锐下意识坐正了些,神情严肃,有预感正菜要来了。
“关于天变,我师门传承中也没有太多记载,只知道,那是上古之时的一场恐怖大劫!”
葛长庚面色凝重:“这场大劫,终结了上古的辉煌盛世!”
“天变之后,天地间原本无穷无尽的灵气,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灵气多了一种特性,会被极致的负面情绪吸引;修炼再也不可长寿……”
他唏嘘道:“据说,上古年间,上品灵师之上,有五百寿;如今,上品之上的灵师,也就一百五十载可活。”
‘灵气骤降?是世界衰落,还是灵气被镇压封禁?给灵气添加特性,会被极致的负面情绪吸引,又是涉及到了规则层面?修炼不可长寿,这个倒是容易理解些,是灵气骤降的缘故么?’
方锐目光闪烁,心中翻江倒海。
“在这场天变之中,有一位奇人横空出世……最终,终结大劫,开创大虞,也就是后来的虞圣皇……”
‘这位虞圣皇,怎么听着,有些像是天地主角?还有……’
方锐终于忍不住,失声问道:“葛道长,大虞从上古天变之后,一直延续至今?”
这比他之前所想的还要恐怖,这哪是千年不灭的皇朝,从上古到现在,怕不是有成千上万年。
可世间,岂有万年不灭之皇朝耶?!
“是啊,有什么不对么?”葛长庚反问。
面对葛长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方锐沉默了。
对葛长庚来说,在这般环境中成长,一切都习以为常。
就如一个人,如果从小生活在双日凌空的世界,也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反而哪天太阳少了一个,才会惊恐。
同一个道理,也就只有方锐这般穿越者,才能感受到此中深深的不协调。
方锐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摇摇头,换了一个话题:“所以,‘气运’这个概念,是虞圣皇定义的?”
“是,也不是。”
葛长庚继续道:“虞圣皇开能定义气运,固然是自身大能,有大法力,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
“哦,如‘山河社稷图’这般的先天至宝,现在大虞内部,称作‘圣皇遗宝’了。”
“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
方锐下意识想到了洪荒,旋即又暗自摇头:‘不大可能和洪荒有什么联系,先天至宝,取意‘先天而生的至宝’,并非某个世界专属,‘山河社稷图’大概率也是重名。’
‘不过,唯独可以确定的是,这方天地上限极高。’
‘给灵气增添特性,定义气运,这已经是规则层面了。这般大能,武道一品之上都远远不及吧?’
方锐心中叹息。
“哈哈,小友被吓住了吧?非是小友所想的那般。”
葛长庚似乎看出方锐心中所想,摇头道:“纵然是虞圣皇那般皓月当空、镇压了一个时代的奇人,纵使有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也不是凭空就能创造一种能量的。”
“这么说吧,集众之力,本就是一种力量,虞圣皇不是创造出了气运,更像是将它释放了出来。”
“此乃千年前,我这一脉一位上品灵师之上的先祖所言,具体我也不太懂,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反倒是天变后,灵气增添了一种特性,在那位先祖看来,才是极为恐怖之事。”
他提及这一点,神情明显凝重了许多。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明白了。看来,上古天变中,虞圣皇凭借主场优势胜了,但似乎是惨胜?’
方锐暗忖着,问道:“葛道长,虞圣皇定义了气运,可是为了大虞的万世基业?这条您说的狗链子,又具体有何等约束?”
“并非如此。”
葛长庚却是摇头:“虞圣皇那般大杰,怎会如此狭隘?”
“据说,虞圣皇一开始定义气运,似乎是为了取代灵气,后来才渐渐衍变,成为了套在朝廷灵师脖子上的狗链子。”
“至于气运的具体约束,”
他举例道:“朝廷灵师,无气运修为不可寸进;不可对朝廷官员动手,否则会遭遇反噬;面对大虞皇室,大气运加身贵人,施展不出法术……”
‘这么严苛?幸好,我之前谨慎,没有贸然加点。’方锐心中庆幸不已。
虽然不知道面板提升的原理,以劫运点强行提升,也不一定会如其他朝廷灵师那般,但,这种事情是能心怀侥幸的么?
万一真被约束,不能对大虞朝廷动手,简直是自缚手脚!
“如我这般的上古灵师,乃是吞吐天地灵气,自然不受此等拘束。”
葛长庚话锋一转:“当然,朝廷灵师能成为当今灵师的主流,自然有它的优点,只要有一定资质,气运充足,就能修行速度极快。”
“可如我这般的上古灵师,在如今天地灵气衰落的情况下,就要慢得多。”
他苦笑道:“我的天赋,在我已仙逝的师父口中,百万中无一,至今,却才是中品灵师。”
“而你们神捕司的孙灵师,资质普通,却凭借着气运,如今,亦是中品灵师了。”
这语气中,就有着许多无奈。
“葛道长,您之前所说的,若有万一……”方锐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想到了什么。
“不错,如我这般的上古灵师是受到朝廷打压的。如今,上古灵师凋零仅剩少数,也是苟延残喘,远避深山老林。”
葛长庚说到自己:“我么?也就是在淮阴府,有你们司正庇护。”
‘这般不受控制的力量,如果我是大虞顶层统治者,肯定也是会打压的。’
方锐暗忖着,自然不会没情商地说出来,只是问道:“葛道长,灵师资质怎么测试,麻烦么?可能为我测试一下?”
说这话时,他已经将自身真元尽数隐藏,拟态成劲力,二品境界,自然不是一个中品灵师可以发现。
“这个简单。”
葛长庚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方锐手腕,灵光从中涌出,在方锐身上循环一圈,又收缩回去。
他的动作蓦然一顿。
“怎么样,我的资质,比之道长如何?”方锐迫不及待问道。
葛长庚没说话。
方锐一颗心往下沉:“那和我们神捕司的孙灵师相比……”
他堂堂一个隐藏的二品高手,岂不会连‘资质普通’的孙守财,都不如吧?
“这……”
葛长庚欲言又止:“小友,咱们还是钓鱼吧!”
“方居士,我师父说那位孙灵师资质普通,只是相较于我师父而言。”一边的清衍小童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了句。
一箭穿心!
方锐捂着胸口,咳嗽了声,暂时不想见到这对师徒,摆了摆手,径直去另一边钓鱼了。
后面,还能葛长庚训斥的声音:“徒儿啊,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方锐身形晃了晃,旋即,脚步不由再次加快。
这边风水不好,他今天要换个地方钓鱼!
……
次日。
衙门,方锐一如既往地喝茶摸鱼。
“头儿!”
牛八斤匆匆进来,说了个小道消息:“咱们周司正今早突然吐血,医师诊断,说是暗伤爆发,紧急找白云观的葛道长、孙道长过去哪!”
“嗯?!”
方锐眼睛眯起:‘周长发的暗伤,不是被葛道长、孙守财,两人联手以血魂残余的龙珠精华炼丹,给治好了么?怎么会突然暗伤爆发?还急急忙忙找葛道长、孙守财……’
‘此事有蹊跷!’
他微微摩挲着下巴:‘葛道长我了解,人品信得过,周长发出事,也不符合葛道长的利益,那就是孙守财了!’
‘但,孙守财此人可是朝廷灵师,就不怕气运反噬么?’
……
“是你,你就不怕气运反噬么?”
周长发死死盯着孙守财,刚问出口,自己就反应过来:“是了,你身后应该大人物担保……”
正因为孙守财是朝廷灵师,他才会放心,可没想到,最自信的地方,却出了意外。
“大人果然聪明。”
孙守财与朝廷气运相连,暗害上司,自然是有身后大人物背书,更有宝物镇压,才没有当场反噬暴毙。
“我待你不薄,何至于此?何必这么心急啊?何况,我若是死了,那波气运反噬,你当真镇压得了么?”周长发冷笑。
“大人待我不薄,这话我认。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也想寻求敕封,获得气运,突破上品灵师啊!”
孙守财索性开诚布公,摊开了讲:“再者,我也没想置大人于死地,引爆大人的暗伤,只是想让大人坐下来谈谈。我身后的大人物,愿出一株半神药,彻底治愈大人暗伤……”
“好大的手笔!”
周长发虽是赞叹着,面色却不为所动,讥讽道:“不妨说说,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很简单!”
孙守财仿佛没听出周长发语气中的讥讽,断然开口:“尽一切规则内、规则外的手段,全面打压郑家!”
“当然,在体制之内,不按规则行事,不可避免地要承担反噬,可大人就要离任了,再加上前些日子郑家先行算计,大人就算做得稍稍出格,也没人会说什么。”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大人提前离任,一走了之,少捞些好处罢了。”
他看向周长发:“对大人来说,这笔买卖划算得很哪!况且,前些日子郑家如此算计大人,大人心中就无怨恨么?”
“利用我即将离任,打压郑家,将郑家打入低谷,等你背后的大人物来了,轻松收割。”
“好算计!好大的胃口!”
周长发也不愧是多年的神捕司司正,经验老辣,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谋划,目光一闪:“你身后的大人物,真想与我合作,直接说明就是,何必来这一手?”
“大人说笑了,若不是到了这个地步,大人会同意么?”孙守财反问道。
“呵呵!”
周长发沉默了。
若非暗伤全面爆发,他大概是:不会为了一株半神药,拼上大半辈子官声、提前离任、评价降低的代价,报复郑家的。
“大人可以好好考虑。”孙守财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只剩下周长发一人坐在原地,屋内烛火跃动,他的脸庞一半在光影中,一半在黑暗下,明灭不定。
……
离开周长发府邸。
“咳咳!”
孙守财掩着嘴,一阵剧烈咳嗽后,放下手帕,上面,满是刺目的鲜血。
以下犯上,纵然有身后的大人物背书,宝物镇压,可剩下的反噬,依旧让他根基损伤。
并且,就如周长发说的那般,若对方真的暗伤爆发死了,那波剧烈反噬之下,他照样也活不成!
“不过,周长发大概率会答应,这次赌赢了,等那位大人上位,一切都能加倍弥补回来。”
“说来,这次还多亏了葛长庚,竟然找到了些许龙元精华,借着炼丹的机会,才能……不然,让周长发坐下来谈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孙守财喃喃道:“按葛长庚的说法,那份龙元精华是他捉了一道血魂残余,其上附带的。”
“血魂残余、阴尸……果然,郑家之中,应该是有一颗龙珠的。只不过,情报上说不是说,郑家的龙珠为赤螭之珠么?”
赤螭者,无角,雌龙也!
雌龙,阴属,极阴之龙珠。
“可那日,炼丹的那份龙元精华,却是极阳属性,是情报出错了?还是……”
……
吱呀呀!
‘怎么回事,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方锐坐在马车中,看着面板上暴涨一截的劫运点,陷入了沉思。
他严重怀疑面板在内涵自己,明明这些日子如此安分,怎么就劫运点暴涨了?
‘让我捋一捋。’
方锐汇总信息,思索片刻后,神色渐渐变得古怪:‘该不会是,从我手中溜走的血魂残余,成了什么事件的导火索吧?’
‘先是间接送一波贡献点,这又是送一波劫运点,那血魂残余……是送宝童子么?’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啊!’
轰隆隆!
此时,外面陡然有惊雷炸响,狂风刮起车厢的帘子翻滚不休。
方锐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大片鱼鳞状的黑云低垂,闷雷炸响,闪电划破天空,大风呼号,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街道上,路人行色匆匆。
“老爷,看样子是要下大暴雨了。”车夫在外面道。
“那就尽快返回吧!”
“是!”
……
接下来一月。
被传暗伤爆发的周长发,重新现身人前,不但没有半点虚弱的模样,反而精神勃发,好似恢复到了年轻时候。
并且,立刻整肃神捕司,一改往日温和的作风,变得雷厉风行,高压管控。
神捕司上下叫苦不堪,城中治安却是大振,甚至,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
还有就是……
一月之间,周长发清退了两位玉章神捕、三位金章名捕、三位银章大捕——没错,全是郑家人!
郑家在神捕司中的势力,近乎被清扫一空。
这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周长发冲着郑家来的。
真要说,周长发做得有些出格了,可在府衙看来,这是周长发退位前对郑家的报复,倒也没有介入,就如当初‘南山园葬花’一事中,吃瓜看戏。
可身为事件的另一个主角——郑家,却不能如此。
作为淮阴府的土霸主,吃了如此大亏,能如此忍了么?
显然不可能。
在‘南山园葬花’一事中,郑家退了一次,这次若是再退,虎威戳破、对外威慑大减,大可能就是群狼噬虎的局面。
这个代价,郑家根本承受不起!
所以,城中的聪明人都知道,郑家的报复要来了。
神捕司与郑家犹如针尖对麦芒,城中局势,陡然变得紧张,一触即发。
……
第105章,从心
瑶光阁。
“头儿,这瑶光阁,可是直接挂在郑家名下的产业,真的要查封么?”牛八斤忐忑问道。
“是啊,近来城中局势愈演愈烈了。咱们神捕司,抓小辫子查封郑家的产业,郑……悍匪也袭击咱们神捕司的人!”
荀不惑面露忧色:“听说,四品的章神捕都身受重伤;楚金章对郑家下手稍稍积极了些,就被悍匪袭击,奄奄一息。”
说是悍匪,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郑家对神捕司的报复!
“嘿嘿!”李铁牛与方锐的关系,比不得牛八斤、荀不惑俩人,此时,也不敢贸然插嘴,只是挠着头赔笑。
听荀不惑说到了楚行云,方锐也是叹息了声:“查吧!任务压下来了,还能推诿么?放心,出了事我担着!”
“再说,相比其它分司,咱们东南分司的任务,可是轻省多了。”
“也是,咱们分司,确实任务轻省多了,查封郑家的产业也少……即使悍匪要袭击,也不至于先盯上咱们!”荀不惑颔首。
“这可都是头儿的面子,与葛道长交好,得到司正大人看重!”牛八斤时刻不忘拍马屁。
“可不是?!”李铁牛也是附和道。
三个大捕头脸上都带着自豪的表情,原本心中的一些忐忑,此时也尽数消失了。
“低调!低调!”方锐摆着手。
周长发看重他,看在葛长庚面子上,格外优待,因此,东南分司压下的任务最轻。
若是搁在以往,周长发这么做,处事不公,必然惹来非议,影响不好。
可现在人家都要离任了,还怕什么影响不好?规则之内,明目张胆徇私,怎么滴了?
不多时后。
瑶光阁查封完成,抄检财货,执行的东南分司按惯例自然要拿上一份。
“行了,些许油水而已,一个个脸上都笑得跟花一样,就不能学学我,低调些么?”
方锐笑骂一声:“还有,老规矩,这任务完成了,给你们放两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两日。”
没办法,他这东南分司的任务量少,就是能干一票,歇两日,别人羡慕不来。
“多谢头儿!嘿嘿,郑家果然富得流油,今天这笔油水可是顶得上以往两三个月的。当然,还是头儿大方,一贯给咱们能多分就多分!”牛八斤时刻不忘拍马屁。
“八斤,油水算什么?”
荀不惑摇头:“这两天假才最是宝贵哩!别的分司任务重,请假都不可能批,也就咱们分司了,沾了咱们头儿的光,才有这般好处。”
“毕竟,最近悍匪猖獗么,在外可是危险,只有在家中,才安全哪!”
他说的没错,若是神捕司的人请假躲在家中,‘悍匪’基本不可能会袭击,因为郑家目的,就是制造恐慌,让神捕司下面人消极怠工。
再者,‘悍匪’闯入家中,动了朝廷官员的家人,这就触及底线了,到时府衙都会出手。
“其它分司的人都在传,咱们大人是神捕司中,天字第一号的好上司。不知道多少人,都羡慕咱们哪!对了,这笔油水,我也会像以前一样,拿出一份给堂兄家……”
李铁牛低头哈腰笑着,深深知道自己是得了李大胆的余荫,故而对李大胆妻儿格外上心。
“行了,少给我拍马屁,都滚吧!”
方锐摆了摆手,大步离去,坐上马车,准备回府,好好休息上一两日。
……
吱呀呀!
方锐坐在马车车厢中,暗忖道:‘这两日,灵儿、囡囡都没去上学,躲在府中,府中有重重防护,另外,郑家人也不大可能如此丧心病狂……’
‘我这边的话,我打击郑家产业也不积极,总不会盯上我吧?’
他想到这里,突然眼珠子一转:‘或许,盯上我才好!那般,我准备的血包等道具,就能派上用场了,正好碰个瓷,休息一半月。’
“嗯?!”
这时,方锐突然眼睛一眯,感知到外面的动静,瞬间,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不是,说曹操曹操到,真来了?’
他动作麻利,立刻收拾一番,将血包放入嘴中。
仅仅三五个呼吸后。
唰!
外面街道上,一片尖叫声中,一道蒙面黑影飞快掠来,打碎车厢,对着其中的方锐,一掌拍下。
‘这是……郑经楷?!有旧怨啊,难怪盯上了我。’
二品武者的眼力,观察入微,纵使郑经楷蒙面,又刻意做了伪装,也瞒不过方锐的眼睛。
他佯装不敌,被一掌打中,哇地喷了一大口热血,神色惊恐:“你……五、五品?!”
‘晦气!’
被喷了一头一脸血的郑经楷,身形僵硬了下,再次一掌按下,随后,脚尖一点飞快转身离去。
‘好家伙,这最后一掌潜伏着暗劲,是我要重伤后‘正常暴毙’啊!’
方锐暗叹着,用真元瞬间消融了郑经楷的暗劲,表面却又是喷出一大口鲜血。
“老爷!”摔倒的车夫看到郑经楷离去,这才悲呼一声,连滚带爬过来,摇晃着方锐。
‘我若真受伤了,这么摇着,怕不是要早死哟?不行,这车夫该换了!’
方锐暗暗翻了个白眼,面色苍白剧烈咳嗽起来:“咳咳!我、我没事,快去请……大夫!带我……回府!”
……
“锐哥儿!”
“兄长!”
“阿锐哥!”
“老爷!”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大小丫鬟,围了一圈,面色忧切。
“不用担心,我……没事,修养一俩月就好了……对了,我受伤去不了衙门了,给我请半……嗯,一个月的假……”方锐虚弱道。
其他人还不觉,可最了解方锐的方薛氏、三娘子两人,暗暗退后两步,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有着狐疑。
稍后,等大小丫鬟们,包括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走了。
不等方薛氏、三娘子询问,方锐脸上的苍白唰地褪去一下,变得红润,坐起来,还伸了个懒腰:“娘、三姐姐,放心,我没事,就是不想出风头,在家休息一半月。”
话说,这一近月来,在周长发的高压管控下,他摸鱼都少了,现在‘受伤’了,终于能名正言顺休息些日子了。
方薛氏、三娘子闻言都是松了口气
虽然刚刚已经有所猜测,但现在确认了,才真正放下心来。
“锐哥儿你放心,我会注意保密的。”
“大小丫鬟们照料,容易暴露,这样吧,四海商会的事情先放一放,我过来照顾锐哥儿你吧?”三娘子提议道。
“三姐姐……”
方锐正想回答,可突然察觉到什么,如一阵风般躺下,脸色重新变得苍白如纸,一副半死不活要咽气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方薛氏、三娘子都是暗暗翻了个白眼。
大丫鬟晴云眼眶通红进来,哽咽道:“老爷,您的下属、同僚,还有一位葛道长,都来看望你哩!带来了好多补品、药材,不过怕打扰到您,没贸然进来。哦,那位道长送的是一枚玉符,说是一定要交到您手里……”
“唉,人缘太好,没办法,让他们不用担心,先回去吧!娘,您也忙去,我这里,有三姐姐陪着就行。”
“也好,我去看看两个小丫头。”
方薛氏说着,带着大丫鬟晴云走了,将空间留给两人。
“锐哥儿,吃水果么?我去给你拿。”
被方锐直勾勾盯着,纵使两人已是老夫老妻,三娘子仍旧有些羞涩。
不过,知道方锐没事,接下来一段日子,她又有大量时间与方锐朝夕相处,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
是夜。
无风无月,夜风呼啸。
方锐神清气爽起床,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夜黑风高,正是杀人夜啊!”
他想起郑家,就颇为不忿:‘我一贯咸鱼,这次,神捕司针对郑家,我东南分司的任务指标最轻,查封郑家产业最少。就这,还盯上我,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特别是:今日,那郑经楷明显下了死手的。”
“这个仇当然要报,俗话说,报仇不隔夜,若是等到明日,那都是我效率低了!’
方锐换上一身黑袍,提刀出府,没入深沉夜色。
……
城中一处院落,‘郑家袭击神捕司捕头’行动指挥总部。
是的,这个行动的总部,并不设在郑家,毕竟,郑家盯着的人太多,极不方便。
后院一间静室,郑经纬、郑经楷两人一坐一站,赫然正是:神捕司曾经的一位玉章神捕、一位金章名捕。
“堂兄,今日咱们的行动,又袭击了一位金章大捕、一位银章大捕……神捕司中已经人心惶惶,没人敢全力办事了,依我看,要不了两三日,神捕司针对咱们郑家的行动就要被迫中止。”
郑经楷汇报道。
此刻,他完全没有在同僚面前的高冷,面对郑经纬这个郑家嫡系,低头哈腰,卑微讨好。
“很好,家族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郑经纬拍了拍郑经楷的肩膀:“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家族花费大代价,又从府城中求得了一颗‘洗怨珠’,咱家的灵药培育基地要重新建起来了。好好努力,我会保举你,给你一个突破四品的机会。”
同样,作为这次行动的主导人,若是完成得好,家族中会分出灵药份额,给他一次尝试突破上三品的机会。
没错,只是一次机会!
突破上三品,即使资质足够、灵药充足,也不是一定能突破成功。
事实上,八成的概率都是突破失败,损伤元气;剩下的两成,一成九的可能直接暴毙,只有百分之一成功的概率。
也正是因此,上三品武者才会如此稀少,地位如此之高。
“多谢堂兄!”
郑经楷脸上一喜,正连连感谢着,突然看到郑经纬面色一变,豁然站起身,心中正疑惑着。
然后。
不待询问,他自己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点点赤金色光芒从外面涌入,化作一道结界。
“不好!”
郑经纬当即激活一枚轻身玉符,丢下郑经楷,周身缭绕灵光,带出残影,破窗就要逃走。
‘我艹!’
郑经楷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这位嫡系堂兄,赫然是放弃自己作为靶子,只身逃跑了。
他心中恼怒的同时,同样拿出一枚玉符,刚要行动,就看到自家逃跑的堂兄郑经纬倒飞回来,在半空中炸开。
哗啦啦!
血肉如雨点般溅落。
与此同时,一道蒙面黑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屋内。
正是方锐!
他如何找到的这里?
自然是跟着一个尾巴,顺藤摸瓜,郑家的各种防备手段固然不错,可对一位二品武者来说,却如同虚设。
“大人饶命!”
郑经楷直接跪了:“您可是为郑家袭击神捕司而来?我愿意出面作证,将功折罪!”
郑经纬一个四品武者都栽了,他一个五品武者,又能如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蛋,郑经楷可没那么头铁从心的很,果断跳反!
‘若我是周长发,说不准还真能饶你一命,但很可惜,我此来,只为报仇啊!’
方锐暗忖着,一掌轰出,直接将此人打成重伤吐血。
随后。
他大步上前,一脚踩在郑经楷的胸膛,掌心按下,真元涌出化作暗劲,如诡雷般进入对方体内。
“你是……”
这般熟悉的两掌,有‘以治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味道,瞬间让郑经楷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满面惊骇。
可他话还没说完——
砰!
体内暗劲爆炸,让郑经楷五脏六腑破碎,七窍流血而死。
“死在阴毒暗劲之下,不好受吧?!”
方锐冷笑一声,真元涌动化作大手印,将郑经楷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中取出龙珠封禁,收回结界。
“我的真元隐蔽,却还不足够保险,龙珠的结界是更安全的方式。”
“有龙珠屏蔽,此处发生的事情,恐怕媲美一品武者的上品灵师来了,都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来。”
方锐伸了个懒腰,转身大步离开:“打完收工,回家睡觉了!”
……
次日。
郑家家主、南山园一事后新近突破的三品武者,郑绍光来到这处别院,随行的,还有一位中品灵师。
“如何?”郑绍光沉着脸问道。
“家主赎罪,我遍施手段,却无法追索到半点痕迹。”这位中品灵师尴尬摇头。
“呵呵,没有痕迹,就是最好的痕迹!淮阴府中,能处理如此干净的,只有那二三方而已,除去咱们、府衙,就只有神捕司了!”
郑绍光冷笑:“好好好,周长发够狠,我还以为,我和他有之间有默契,会将争斗压制在下面人之间,现在看来……呵呵!”
“也罢,老夫也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位周司正了!”
……
三日后。
“头儿,您是不知道,”
牛八斤手舞足蹈道:“那日,郑家家主郑绍光闯入神捕司,与咱们周司正一番大战,那个景象,电闪雷鸣、天塌地陷……”
“停停停!八斤,别给我扯淡来点干货。”
方锐这个病号躺在床上,一边听牛八斤说最近城中的消息,一边张开嘴,让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将剥好的瓜子投喂。
“那啥,头儿,大战之时,我也不在现场啊,都是道听途说的。”
牛八斤尴尬挠头:“传出来的打斗过程,肯定有夸大,我就不说了,就捡我知道的说吧!”
“郑家不愧是咱们府城唯一世家,到底是底蕴深厚,郑家主不过新近突破上三品,真正战力,却只比咱们司正大人稍弱一筹。”
“听说,郑家主的真气是极阴属性,真气一出,十方冰冻……城中最近有人传啊,郑家有一件极阴至宝……”
“哦,极阴属性的至宝?”
方锐眼睛眯起:“八斤,你继续说,最后结果哪?”
“最后结果么,郑家主重伤,可咱们司正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受伤不轻。可奇怪的是,次日,咱们司正大人就似乎好得差不多了。”
“现在啊,咱们神捕司在对郑家痛打落水狗……哦,对了,司正大人说了,您是因公负伤,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去上衙,这个不急。”
“咱们东南分司的任务,也分出去了,我和老苟、铁牛,都是沾了您的光!”他嘿嘿笑道。
“哦,这样啊!”
方锐答应着,将方灵、囡囡这会儿剥好的瓜子一把吃了,摸摸她们的小脑袋。
顿时,两个小丫头大受鼓舞,又各自抓起一把瓜子,噼啪、噼啪,准备继续给他投食。
“还有什么有意思的?八斤,你接着说,咱们接着乐……”
……
第106章,双龙
郑绍光与周长发一战后,郑家与神捕司的争斗,也彻底进入了白热化。
作为郑家唯一的上三品武者,郑绍光重伤,神捕司却有周长发主持大局,更有朝廷官方的优势,郑家节节败退。
如此形势下,城中各方势力:以往郑家极力压制的大家族、乃至府衙方面……都蠢蠢欲动。
在这般微妙局势中,匆匆一月时间过去。
……
这一月中,方锐养养伤、听听曲、和来看望的手下聊聊,偶尔与三娘子、府中大小丫鬟交流一下。
哦,为了保持良好心情,有利于伤势恢复,方锐还带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去城外桃花园度假了小半月。
玩耍的同时,对龙珠的研究也没有放下,可收获寥寥。
东边不亮西边亮,大药、老药培育基地却有了成果,一株桃树变异为奇株‘红玉桃树’,上面的奇果‘红玉桃’暂未成熟,不过也快了。
还有两只黑王蜂,体表长出了一圈圈金色纹路,方锐命名为‘金纹黑王蜂’。
这般的金纹黑王蜂,他亲身评估过,战力那叫一个凶猛,一般的五品武者都防不住,这还是单只战斗力。
其它的倒也无事,就是:四海商会事情不少,不能太久离开三娘子,她在待了几天后,就回去了;方灵、囡囡两个乐不思蜀的小丫头,也在请假一周后,被方薛氏提溜着强行带走了。
在方薛氏、三娘子,还有两个小丫头走后。
方锐想了想,以风水术的眼光,饶有兴致地指挥下面人,对桃花园进行了一番改造整修。
总之,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相当惬意悠闲。
……
相比之下,郑家的日子就难过多了。
“神捕司欺人太甚!”
“是啊,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最近,往日对咱家如狗一般老实的各大家族,如今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
“这哪里是狗,明明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唉,谁让咱们郑家唯一的上三品,家主重伤?话说,也不知道周长发用了什么法子,那么快就伤势恢复了。”
“还用想么?定然是什么邪法!”
……
“咳咳!”
郑绍光掩着嘴,脸色苍白,显然伤势还没好。
他抬了抬手,压下了堂内的杂音,开口道:“联系神捕司,咱们郑家认输了,愿意再退一步,放弃神捕司查封的所有产业,并给周长发一大笔好处,让对方停止对咱们郑家的打压,恢复神捕司内部捕头的位置……”
“若是周长发不同意呢?”有人问道。
“不同意?!”
郑绍光脸上浮现出一抹冷色:“那就拼着反噬,将周长发提前搞下去!咱家上面也有关系,更有周长发的罪证,以往不发作,只是使用代价太大,得不偿失罢了。”
“爹!”
郑经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咱家率先低头,和神捕司和谈,这是认怂的表现啊!”
“当初南山园一事上,就退了一次,如今一退再退,下面大家族都开始蠢蠢欲动了。甚至,府衙那边的态度,都开始暧昧起来。”
“一个不对,就是群狼噬虎的局面啊!”
年纪轻轻,曾就是神捕司的玉章神捕,无论武道资质,还是眼光、能力,他在整个郑家都是拔尖的。
“无事,我自有计较。”
郑绍光看了一眼自家儿子郑经翰,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大手一挥:“翰儿,你尽管去做……咳咳!”
……
两日后。
“爹,大事不好了!”
郑经楷慌乱冲进来:“周长发满口答应和谈,可订立契约,拿了好处后,对方就不见了。”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对方早前两日就提前离任了。”
契约内容,是建立在周长发还是神捕司司正的前提下,但,谁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就提前离任了,一纸契约顿时成了空文。
显然,周长发狠狠耍了郑家一把。
这次,郑家明显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提前二三年离任的代价,只为算计咱们郑家一把?好好好,好啊,这周老匹夫够狠!”
郑绍光额头青筋暴跳,大喝一声,怒急攻心之下,又牵动伤势,竟然喷出一大口血昏厥了过去。
“爹!”
“家主!”
……
“周长发离任了?哈哈,好啊!让这老匹夫为了葛长庚,故意做局,坑害于我?!”
章恨水大笑出声,牵动自身的伤势,一阵咳嗽。
之前,周长发借刀杀人,让他冲锋陷阵被郑家报复,也就是运气好,再加上早早投靠了身后大人物,身有一件赐下宝物,才保得一命。
“章玉章先好好养伤。迎接大人的事,交给我来就行!”
孙守财眯着眼睛笑了笑,站起身:“行了,我来就是告知这个消息,也该走了,章玉章有伤在身,不必相送。”
“孙灵师慢走!慢走!”
在孙守财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章恨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一拳砸在床头:“好一个孙守财,这是来显摆的!上次向大人举报我,那笔账,我还没算哪!”
“还有葛长庚,若非是你,怎么会有这一切啊?!你等着,你们都等着……”
周长发是上三品,再加上要走了,他不敢怨恨,怨恨也没有用,可对孙守财、葛长庚,还是敢的。
别看章恨水、孙守财两人都投靠了那位大人物,可两人彼此都看不顺眼,也就是表面同僚的交情罢了。
……
从章府离开。
“章恨水?呵呵!不打压下你,我怎能独占鳌头,在将来酬功时获得敕封,尝试突破上品灵师啊?!”
孙守财看向郑家的方向:“鱼死网破,也是需要勇气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郑家这条大鱼,已经上钩,等大人到来,再溜上一阵,就可以收割了。”
他喃喃着,目光闪烁:“此中,我或许可以……”
……
这日,方锐前来白云观,拜访葛长庚。
在他‘受伤卧床’的时候,葛长庚三次来府上探望,一次送上了一枚玉符,两次送药,如今,自然该礼节性回访了。
白云观中。
夕阳西下,灿金色的云海翻滚,松声涛涛,一株古松树下的石桌,两人相对而坐。
清衍小童子端来一壶清茶,给葛长庚、方锐倒上。
“小友的伤势可好了?”葛长庚抚须问道。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方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蓝色玉符:“葛道长相送的玉符,暂未用上,今日正好问上一问,不知,这是何种玉符?”
神捕司内部,也可兑换玉符,但需要的贡献点极高,而且这枚模样的玉符,却是从未见过。
不过,它内部的云纹,比之火球玉符、轻身玉符、金钟玉符,要繁复得多,显然更加珍贵。
“咳咳,这是‘大回春玉符’。”
葛长庚说了个名字,就道:“小友既然没用上,不如还我?”
‘看来,这枚玉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珍贵,幸好我没拿去试验。’
方锐暗忖着,一把将‘大回春玉符’收回:“道长送出去的东西,怎好再收回去?我就不让道长为难了。”
“罢了!”
葛长庚看到方锐如此不要脸,脸颊微微抽搐,无奈道:“这大回春玉符,可立竿见影恢复一定伤势,只有上品灵师才可制作,还要有法术图录、制符秘法。”
“我也无法制作,用一枚少一枚,小友仔细使用。”
“对了,”
他突然想起方锐前些日子所问,不由问道:“小友近来,可修炼了朝廷灵师的法门?”
“没有。”
方锐摇头:“道长测过我的资质……再者,我也不愿受到辖制,给自己套上链子,束手束脚。”
他自从知道朝廷灵师的弊端后,就彻底绝了提升《食气法》的心思。
就算要提升,也肯定走上古灵师一路。不过,没有上古灵师的功法,认识的葛长庚也不好讨要。
另外,在如今劫运点不足的情况下,方锐暂时也不大想分心,专注武道,一力破万法,不香么?
“那便好。”
两人闲谈着。
这时,清衍小童子过来,喊道:“师父,周司正来了,说是要和您道别!”
“哈哈!”
不用葛长庚去请,在一阵大笑声中,周长发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葛老弟?咦,方银章也在?”
“司正大人!”方锐起身见礼。
“我已经提前离任,不再是什么司正了,方银章既然是葛老弟的朋友,我便托大称你一句‘方小弟’,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周老兄’即可。”
周长发也不客套,就如来到了自己家,大大方方坐下,喝了杯茶,开口道:“葛老弟,注意提防章恨水!我本想借刀杀人,为老兄永绝后患,却没弄死。如今,此人投靠了一位大人物,我倒不大好出手了。”
“方银章亦是,”
他看向方锐:“此人小肚鸡肠,知晓你与葛道长的交好,多半会迁怒。”
“谢过周老兄提醒。”葛长庚、方锐,两人皆是拱手。
“嗨,算不得什么。”
周长发摆手:“章恨水只是一个小角色,不足为惧,他身后的大人物,那位即将履任的神捕司司正,才是真正难缠的角色!”
“周老兄可知道那位的底细?”葛长庚问道。
“听说,来自州城甄家,背景深厚。此人与我有交易,我打压郑家,予我一株半神药;我提前离任,又是一株半神药……我前些日子那么快恢复伤势,正是因此。”
“这人心机深沉,出手大方,不过,越是大方,越是所求甚大!”
周长发摇头:“那一幕,我是看不到了!葛老弟、方小弟,你们日后在淮阴府,一定要小心,防备遭到波及。”
他也没有隐瞒,将这些都说出来了,反正已经卸任神捕司司正,即将走了,不在乎什么忌讳。
“周老兄卸任司正,不知要去往何处?”方锐给周长发倒了杯茶。
“周老兄……唉!”葛长庚叹息一声,亦是看过来。
“南方的陪都,上洛,在那儿养老啦!”
周长发和葛长庚、方锐闲聊一阵,便放下茶盏起身:“我的家眷已经先行一步,此来,只为告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上路了。”
葛长庚、清衍小童子、方锐,三人送周长发下山。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送君亭’吧,不必再远送了。”
周长发哈哈一笑,一拍胯下异兽黑鳞马,带着两个仆从离开。
彼时。
夕阳晚照,青青草色无边无际,向远方蔓延。
清衍小童子忽然张口,唱起一曲从方灵、囡囡那里学来的歌谣:“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葛长庚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笛子,婉转悠长的笛声响起,与歌声相合。
远方暮光下,周长发调转马头,挥了挥手,旋即,驾马翻过山头,身影消失不见。
“唳!”
两只白鹤清鸣,从半空盘旋落下,稍稍驱散了离别的伤感。
“小友,可要再去我的白云观坐一会儿?”葛长庚问道。
“不了。”
方锐抬手,指了指路边剧烈摇晃的树木:“起风了,我也该回城了,葛道长、还有清衍小童子,你们保重!”
“小友慢走!”
“方居士慢走!”
……
“风雨欲来啊!”
郑经翰站在廊檐下,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神色忧愁。
近来,他亲弟弟郑经纬身死,亲爹郑绍光重伤,周长发在算计郑家一把后,立刻抽身离开,留下岌岌可危的郑家。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郑家……我又能何去何从?’他正出神想着。
这时,一个大丫鬟飞快前来:“大少爷,老爷醒了,请您立刻过去呢!”
“哦,快带我去!”
……
“翰儿,咱们郑家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咳、咳咳,如今,唯有一策:传你家主之位,让你尽快破入上三品。”
郑绍光驱散了下人,面色苍白道。
“爹,这……破入三品,仓促之下,恐非易事啊!”
纵然郑经翰有自信,在四十岁前破入三品,但,立刻突破,这就为难人了。
“跟我来!”
郑绍光却是摇摇头,拖着病躯带着郑经翰进入暗道,通过重重机关、验证,来到郑家最核心的场所。
那是一处地下高台,重重阵法封禁中,最中心处是一颗悬浮半空的银白色圆珠。
它如核桃大小,悬浮半空,滴溜溜旋转,散发出无尽如月华一般的光芒,外溢的能量化作一条条银白小龙,穿梭不定。
如果说,方锐手中的那颗龙珠就如一轮煌煌大日,那么,此颗明珠,恰似一轮皎皎明月!
“爹,这是……龙珠?!真龙之珠?!”郑经翰瞪大双眼。
“不错,这是咱家的龙珠。”
郑绍光开口道:“这颗龙珠,乃是咱们郑家最为核心的秘密,一代人中,唯有家主、传功太上长老等寥寥二三人知道,祖训有曰,不到极为困难的时刻,不可动用龙珠。”
“当初,南山园一事后,咱家内外交困,我不得已动用龙珠,破入三品。”
他看向郑经翰:“咱家的极阴功法,再加上龙珠的极阴本源,破入三品的成功率高达九成。”
“所以,明白了吧?这就是我为何对你破入三品信心十足的原因!”
“爹,咱家如今的形势,比南山园一事后更为险恶,您为何不再次动用龙珠,治疗伤势?”郑经翰疑惑道。
“翰儿啊,你以为我不想么?”
郑绍光苦笑:“先祖为防后人贪婪,索求无度,透支龙珠能量,设有限制,只有家主才可启用龙珠,一人一生只可启用一次。”
“稍后,你就是咱家郑家的家主了,还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出来吧,我一次性给你解惑!”
“咱家老祖,我没记错的话,突破三品时似乎用的是灵药,突破二品时,为何不使用龙珠?”郑经翰想了下,开口问道。
“咱家老祖,突破三品时的确没有用到龙珠,甚至,突破二品时也没用,不过体内封存着一份龙珠本源,那是为了更大的计划……”
“这……”郑经翰脑子愈发乱了,感觉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此事说来话长。”
郑绍光爆出了惊天大料:“淮阴府是龙陨之地,这没错,不过,上古之时陨落的却不是一条龙,而是双龙!一雄一雌,龙珠也是一阳一阴,咱家得到的龙珠只是阴属,还有另一颗极阳属性的龙珠在外。”
“为了找到另一颗龙珠,咱家历代先祖苦思冥想,终于有了一个计划:培养出上三品阴尸,再在它体内封存一份阴属龙珠本源,利用阴阳相吸的原理,让阴尸以本能感应另一颗龙珠!”
说来容易,可上三品阴尸、阴属龙珠本源,岂是能简单做到的?无论哪一样,都要付出莫大代价!
“这……为了龙珠,让咱家老祖变成……”郑经翰有些接受不能。
“翰儿,没你想的那么阴暗。”
郑绍光摇头:“若是咱家老祖成功突破二品,那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功,那便成仁,执行阴尸计划。”
“不然,你以为,当初为何在老祖突破出现失败征兆后,咱家还丧心病狂,不惜代价投入灵药?真正目的,本来就是培育出一具上三品阴尸啊!”
“那……神捕司?!”
“不找来找来神捕司,做出吃亏的假象,如何能瞒天过海?”
“南山园……”
“南山园倒是一个意外。南山园毁了,阴气爆发,老祖所化阴尸突破二品,这倒是意外之喜。”
郑绍光详细说道:“二品阴尸,在淮阴府内已经无敌,更别说,若是找到另一颗龙珠,阴尸体内极阴本源释放,能将躯体淬炼到远超二品强者的程度!”
“那,爹,咱家的阴尸、另一颗龙珠哪?”郑经翰问道。
“还没回来。”
郑绍光看向自家儿子:“翰儿,咱家的计划,可不是仅仅找到另一颗龙珠那么简单。”
“二品阴尸,在极阳属性的龙珠洗练下,会变成活死尸,实力或许能突破一品,到时找来,以秘法灌注老祖记忆……”
“咱家的目的,是为了培养一具有着老祖记忆的一品活死尸?!”郑经翰震惊道。
“还不止。”
郑绍光眼中浮现勃勃野心:“咱家虽然没有突破一品之上的武道功法,但却有一门上古炼尸法,到时有了阴阳龙珠,可以凭借炼尸法,将一品的活死尸直接推进到一品以上。”
“一品之上,那才是真正的巅峰战力,大虞朝廷都得慎重对待。到了那时,咱们郑家才算真正跳出棋盘,摆脱塘中之鱼的命运,成为半个棋手,笑看天下风云!”
“所以,翰而你要做的,就是稳住,不能慌,乱了方寸!等撑过这一劫,咱们郑家来日方长,未来可期!”
“我明白了,爹!”
郑经翰为这个计划深深震撼的同时,一颗心火热起来,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信心。
可这对野心勃勃的父子哪里知道,他家堪称‘普通二品武者都拿不下的阴尸’,早就没了,连带着龙珠一起,被方锐偷家了!
……
方府。
夜。
“咦,怎么又是凭空一大波劫运点入账?!”
方锐怀疑,这破面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算了,管它哪,是好事就行。”
他关闭面板,双手枕在脑后,暗忖道:‘新任神捕司司正,过两日就要到了。唉,又要上衙了,趁这之前,要好好放松一下才是。’
‘嗯,桃花园的红玉桃也该成熟了,明日,带着娘、三姐姐、灵儿、囡囡,一起出城玩吧!’
……
第107章,红玉
蔚蓝如洗的天空下,三两朵如棉花糖一般的白云缓缓摇曳,再下方的园子中,有大片大片的桃林,清亮的溪流如丝带般蜿蜒而过。
桃林中,溪流边,红、白、黄各色的小花,在灿金色的阳光中,斑驳闪着光,如散落一地的星光。
“哇,好多好大的桃子,快看这个,又红又大!”
“我这个更大哩!”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眉心点着朱砂,脸颊粉嘟嘟,穿着浅粉色的裙子,精致可爱。
可这般小仙女的形象,随着她们撒欢大呼小叫,一下子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灵儿小姐、囡囡小姐,慢些,等等我们!”
大小丫鬟在后面追赶着,生怕两个小丫头,磕着碰着了。
“行了,晴云、白芍,你们带着小丫鬟散了吧,不用管她们,外围的桃子你们随意去吃,都玩得开心些。”
方锐一手一个,抱住扑过来的两个小丫头:“我们进去里面,无事不要过来。”
“谢谢老爷!”
大小丫鬟们齐齐福身一礼,莺莺燕燕散开,如一群仙女般袅袅婷婷飘走了。
依稀还能听到她们嬉笑雀跃的声音。
“好多的大桃子,咱们有口福了!”
“我就说吧,跟着老爷出来,肯定能得闲去玩。”
“这里好美啊,我早就听说过‘桃花园’,这次终于轮到我过来了!”
……
“阿婶,您待她们优厚,锐哥儿也宠着这群大小丫鬟,她们学着灵儿、囡囡,都有些调皮了。”三娘子笑着摇头。
“本就是一群不大的丫头,活泼些好。”方薛氏是个心善的。
“是啊,真要像是别家,大小丫鬟一板一眼、事事赔着小心,我反而不自在。走吧,娘、三姐姐、灵儿、囡囡,咱们去里面。”
方锐摇摇头,带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深入园子。
不多时后。
“哇,好累,在这亭子中歇会吧!”
“嗯嗯,歇一会!”
“让你们撒着欢到处跑……”
方锐敲了敲两个小丫头脑袋,如此说着,却还是带着她们进入亭子。
这是一座四角翘起的白玉亭子,在一座拱形的白石小桥旁边,亭子中悬挂着串串风铃,在微风中、金子般的阳光下,叮铃铃清脆作响。
亭边,蜿蜒的溪水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池塘,水面上泛着白光,不时有鱼儿跃出。
“我去采摘一些桃子过来。”三娘子说道。
“我也去!”
“还有我,咱们比比谁摘来的桃子大。”
……
“那我可赢定了。”方锐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篮,神神秘秘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这时,亭中石桌上,已经摆放着一盘桃子,溪水清洗了,用绸布擦拭过。
方薛氏、三娘子,眉眼间都带着开心,显然很享受亲手采摘的乐趣。
囡囡小脸上有些懊恼。
方灵却是如斗胜了的公鸡,得意洋洋:“兄长,就差你一个了,现在我的桃子最大。”
“看我的。”
方锐笑笑,掀开竹篮上的绸布,顿时,五个超大的桃子冒了出来,
它们如小号的西瓜,通体赤红,没有半点青色,宛若红色的玉石,还散发着点点荧光。
“哇,好大!”
“阿锐哥的桃子最大!”
“这似乎不是一般的桃子。”方薛氏道。
“锐哥儿,这也是奇果么?”三娘子想到了吃过的玉梅子,不由问道。
“是奇果,这是奇果红玉桃。”方锐笑着点了点头,分发下去,一人一颗。
“兄长作弊!”
方灵哼了哼,抱着红玉桃来到亭子边,就要一口咬下去。
此时,她手中的红玉桃暴露在日光下,通体萦绕的荧光,呼地一下化作光焰蹿升,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看起来就好像桃子着火了一般。
“呀!”
方灵呆呆抱着红玉桃,一下子懵住了,特别是:小脸和红玉桃凑在一起,红玉桃却比她的精致小脸蛋,还要大。
那种视觉冲击,可爱极了,如一个表情包。
方薛氏、三娘子、囡囡,本来吓了一跳,可看到方灵没事,反而呆呆的可爱模样,都是和方锐一道笑出声。
“这是正常的,奇果皆有神奇之处,红玉桃不比玉梅子、碧玉荷的叶子,能泡水化开,但在日光下就会出现这般异象。”
方锐解释着,对着手中的红玉桃,咔嚓咬了一口。
红玉桃的滋味,就是桃子的味道,不过可比一般桃子的滋味好多了,即使最顶级的普通桃子,也比不上。
吃下去后,身体还会涌出阵阵暖流,暖热得微微出汗,却不燥、不干,好似蒸桑拿一般。
“真好吃!”
“嗯嗯,我又有劲了!”
“身体暖暖的,若是那几天,吃上一颗……嗯,三丫头你体寒,多吃些。”
“是的,这红玉桃,是阳属性奇果,可以增强体质,治疗体寒。我还有不少的,三姐姐,日后你就不怕腹痛了。”
方锐的确还有不少。
不过,这次的红玉桃,没给大小丫鬟,倒不是他小气,不舍得。
而是:红玉桃树,是受龙珠影响变异而来的。虽然给大小丫鬟吃了,也不大可能外泄;即使红玉桃的消息外泄出去,也不大可能会有人联想到龙珠。但,谨慎些不是更好么?
吃过红玉桃后,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又恢复了精力,蹦蹦跳跳,唱着歌、背诗,雀跃不已。
一会是‘知了声声叫着夏天’,一会又是‘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方薛氏、三娘子在亭子中闲话。
方锐拿着鱼竿,坐在亭子边,对着池塘钓鱼。
直到——
大丫鬟晴云突然风风火火找过来,告诉方锐:“老爷,外面来了两个乘坐火鸟飞来的人,要拜访您哩!”
……
方锐出门,当即就见到了大丫鬟晴云口中的火鸟。
那是两只大鸟,羽毛是火红色,腹部、鸟喙是金色,阳光照在它身上,如流动的火焰。
看上去,的确就像是两只火鸟!
‘赤羽金喙,沐光如火,这是异兽——赤羽金雕!’
经过这半年来和葛长庚的交流,方锐已非‘吴下阿蒙’,《异兽谱》上的异兽基本识全了,见到这两只大鸟,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信息。
‘异兽不凡,能以它们为坐骑的人,必然更为不凡!’
方锐看向前来拜访的两人。
当前一人,是个二十多的青年,身穿白衣,温润如玉,眼神玩世不恭,好似蔑视一切,又有着一股霸道睥睨,气场强大。
另一人四五十岁,两鬓斑白,容貌平平无奇,眼睛却极为明亮,身上更是好似有着一种……仙气。
是的,就是仙气!
那种给人的感觉,和二品无垢武者,气势全开给人的感觉颇为类似,但却又不大一样。
如果说,二品无垢武者,给人感觉更侧重于干净、无暇;那么,此人身上,就更凸出缥缈、出尘。
普通人见了,多半会纳头便拜,以为神仙。
‘此二人绝非常人。’
方锐暗忖着,脸上却没有半分波动,不卑不亢道:“二位是?”
“我名甄道极,这是我二叔……”那位白衣青年开口。
“在下甄佚。”另一位中年人拱了拱手。
‘姓甄?!’
方锐心中一动,瞬间想到了周长发所说的新任神捕司司正,不过,二品武者的表情管理极其到位,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二位此来是?”
“我们从高空经过,见到此园风水极佳,似是出于名师之手,等飞近些,又听闻吟诗的女声,特来拜会这桃花园中的桃花仙!”
甄道极说着,上下打量方锐。
显然,他们靠近时,恰巧听到了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的‘桃花诗’。
“果然是雅人,自有气度,气运深藏。”甄佚亦是颔首。
“气运?!”方锐下意识喃喃出声。
“皇厘定天下气运,从此,人生下就有三六九等。下者气运灰白,上者气运青紫。”
甄道极随意说道:“不过,此为小道,气运后天可改,人力,亦可逆天数。”
这般隐秘,如数家珍般信口道来,让人有种心旌神摇之感。
‘此人见闻之广博,或许还在葛道长之上。’
方锐暗忖着,摇头笑了笑,以开玩笑的语气道:“既然这般说,那二位,不妨看一看我的气运。”
“二叔?”甄道极看向甄佚。
“看不出。”
甄佚大大方方摇头:“命格特殊、实力强横、身居高位、身怀异宝……诸如此类人,气运深藏,难以见得。如蛟龙,半仙之人都不可见!”
“不过,据面相上看,阁下似乎先天不足,不过如今已补足;更有一场死劫,如今看来,大概也是度过去了。”
“若能小心谨慎,与人为善,今生当可福寿绵长。”
‘这个甄佚,有点东西啊!’
方锐心中微惊,口中却道:“道长糊弄我了,此套话也。”
“若真‘福寿绵长’,便是我‘小心谨慎,与人为善’;若不然,便是违背了,横竖都是道长有理。”
他笑着摇头:“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好一句‘人定胜天’!”
甄道极笑了:“你说的不错,望气观相只为小道,所看多为浮象。世间之有趣,就在于无穷变数,人岂能望尽一切?”
“别的不说,大人物的恶意、天灾人祸,顷刻之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运。”
“权势、气运,终究是外物,最可依恃者,乃是自身力量,任它千般险阻,万般劫难,我自一拳破之!”
他名‘道极’,取意‘武道之极’,有此种信念不足为奇。
“哈哈,有言曰‘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不意,今日竟得遇知己。二位赶路辛苦,若不嫌弃,可进来吃两颗桃子解解渴。”
“哈哈,好!”
“谢过主人家了。”
甄道极、甄佚二人,吃了几颗桃子,闲话片刻,便就起身,提出告辞。
“我们吃了阁下五颗桃子,礼尚往来,便回赠阁下五枚玉符。”
临出门时,甄佚笑着一拂袖,五枚玉符飞出。
这五枚玉符,二青、二金、一红,赫然是:两枚轻身玉符、两枚金钟玉符、一枚火球玉符。
当初,他在太平贼卧底,十年又十年,最终成了一路蛟龙的老师,地位是高,可李玄通未发迹之前,不能对外联系,也是穷酸。
那时,一枚玉符都是肉疼。
可这般‘受苦’也是值得的,南境三州事了,甄佚酬功,获得海量气运,一举破入上品灵师,返回家族。
身家骤然阔绰了,一时间,就有些报复性豪爽。
当然,甄佚也不是冤大头,此举,不过是对方锐这个‘命格特殊’的奇人,结一个善缘罢了。
‘这般的冤大……呸,豪客,以后熟悉了,必然得多请几次啊!’
方锐心中嘀咕着,笑着拱手:“谢过了!”
“听阁下家中丫鬟说,阁下是神捕司银章,想必也认识这些玉符,五颗桃子岂能换五枚玉符乎?”
甄道极突然戏谑开口。
他倒不是故意为难方锐,也不是舍不得五枚玉符——从甄佚送出玉符,他看都没看一眼,便能看出。
真正目的,似乎只是好奇,方锐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方锐也不诡辩,说什么‘五颗桃子等同于五枚玉符’,只是道:“长者赐,不敢辞。”
“哈哈,阁下好急智。”
甄道极抚掌而笑。
他夸赞方锐急智,而不是有礼君子,因为,已经看出方锐脸皮厚,颇有些厚黑。
能写出‘桃花园中桃花仙’,可见性格之中,亦有着出尘的一面。
出尘洒然,是为隐士,可敬不可亲;世俗厚黑,是为俗人,可往来,却不可亲近。
反而,既能出尘洒然,又能世俗厚黑,是妙人也!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笑过之后,甄道极纵身一跃,来到赤羽金雕背上,朝着方锐挥了挥手,与甄佚一道腾空而去。
‘怎么和葛道长一样,喜欢在我面前装逼?’
方锐心中泛起一股古怪的情绪:‘若是我此刻突然喊一股‘甄司正’,不知道,那位甄道极会不会一头栽下来。’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他并没有那般恶趣味。
……
高空之上。
“许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甄道极笑道。
“是啊,一个有意思的人。不是听说,这人是银章大捕,也就是你将来的手下了。”
“也不知此人知道我的身份后,还能否如此自若,若否,那就有些无趣了。”
甄道极微微摇头:“二叔,你方才为何自称‘甄佚’?”
“佚者,隐于云烟,藏于市野,去留无痕,无名无姓。”
甄佚说着这话,回想到当初,云州大泽府的一幕。
……
“甄师,为什么?”李玄通满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名‘佚’,又有一名,曰‘丰余’。”
“丰余、奉虞,哈哈,甄师是朝廷的人?”
“一直都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哪有什么时候?这般说吧,玄通,从你一出生,就站在戏台上,是主角;而我,不过一个配角也。”
甄佚叹息:“玄通,你斗不过大虞朝廷的,降了吧!”
“原来如此,哈哈,从来都是一场戏么?”
李玄通披头散发,道心崩碎:“那便如甄师所愿,我李玄通……降了!不过,这声甄师,是最后一声,从此,你我两清,恩断义绝!”
……
说来,方锐与甄佚是常山县的故人,从未相见过的老对手,今日,亦是相见不相识。
世间之缘,世事之妙,由此可见。
甄道极摇头揭破:“二叔,你还忘不了安乐候?”
“是。”
甄佚坦然承担:“不过,过去的已经过去,来到淮阴府,新的一页便开始了。”
“道极啊,此来,我是为见证你的试炼,顺便,也给自己放一个假。”
“你的一切行为,我不会主动干涉,指手画脚。不过,你却可以主动寻求我的帮助。”
“最后,我会根据你的手段、效率、收获,给出公正评价。”他正色道。
是的,堂堂一个府城世家,郑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在甄佚、甄道极二人眼中,不过一个试验场而已。
“很好,您就看着吧!”
甄道极负手而立,沐浴金光,眼神睥睨,望向淮阴府城中郑家的方向:“我会干脆利落地完成这次收割!”
……
郑家。
咔嚓嚓!
暗室石门打开,郑经翰大步从中走出,周身强悍的气息涌动:“爹,我突破了!”
“哈哈,好……咳咳咳!”
因为激动,郑绍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润:“突破就好,突破就好啊!如此,咱家又能争取一段时间,等阴尸回归了。”
“爹,咱家的阴尸,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
郑绍光摇头:“南山园一事,阴尸遭遇阴气洗礼,固然实力突破二品,可也破坏了咱们布置在它体内的手段,如今算是彻底失联了,只能等阴尸自己找回来。”
“我心中总是不踏实……”
“我儿多虑了!”
郑绍光摆手:“咱家的阴尸,实力已破入二品,更有龙珠本源淬炼,躯体坚硬远超二品,一般的二品武者,都万万拿不下它。”
“可要知道,咱们淮阴府,最强战力才不过三品啊,如此,谁能威胁咱家阴尸?!”
“也是。”
这么一说,郑经翰也放下心:“对了,爹,听说,新任神捕司司正已经到了。”
“先送上一份重礼吧,也算是投石问路,看能不能拿回咱家在神捕司的位置。”
“是!”
……
傍晚。
方锐带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从城外桃花园回去。
半路,外边天色忽地变了,闷雷阵阵,黑云低沉,大风骤起。
“这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看来又有一场大暴雨将至啊!”
……
第108章,下月
哗啦啦!
大雨如瓢泼一般落下,顺着鱼鳞一般的错落瓦片汇成帘幕,敲打在青石台阶上。
屋内。
方锐对面,是牛八斤、荀不惑两人,中间桌子上,摆放着干果、蜜饯、糕点、瓜子……各色零食点心。
“说说吧,你俩人匆匆忙忙找来,有啥大事?”方锐‘葛优躺’在藤椅上,瞧向两人。
俩人对视一眼,还是荀不惑开口道:“头儿,我听说,咱们神捕司新任司正来了。”
“是么?”
方锐抓起一把瓜子,‘噼啪’、‘噼啪’嗑着,嗯了一声:“然后呢?”
看到方锐这副懒散的样子,牛八斤终于忍不住:“不是,头儿,您就不急么?一朝天子一朝臣,该早做准备了啊!”
当周长发是神捕司司正的时候,因为葛长庚的关系,对方锐格外优待,东南分司也跟着受尽照顾,让神捕司内部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
方锐能有那么好的人缘,一方面,确实是没有架子,性格随和;更大一方面,却是因为周长发的关系。
如今,在其他人眼中,他的靠山……啪,没了!
“别的分司,这两天都在传,您要垮了,咱们分司往后的日子,也要不好过了。以往跨区办案,都很好说话的,现在也难了。这背后,代表着其他的银章大捕态度转变……”
荀不惑索性将话摊开,说得更清楚:“头儿,您是周司正亲近的老臣,又是银章大捕,级别不低,但终究比不得金章名捕、玉章神捕。”
“若是新任司正上台,有很大可能拿您开刀,以往对您嫉妒的其他银章大捕,或许也会落井下石……头儿,这些不得不防啊!”
“嗯,老苟,你说得很有道理。”
方锐放下一把瓜子壳,微微颔首:“行吧,这事,我知道了。”
他可是见过甄道极、甄佚的,在两人面前,不说多有面子,但也不至于被当成靶子,拿来开刀、刁难。
那些想着看好戏的,见不得别人好的,恐怕要失望了。
当然,这些事情不可能多说。
‘行吧,知道了’,这是什么态度?
牛八斤傻眼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头儿,我不是一直在盯着大胆家么?发现这两日,李铁牛已经在到处送礼,多半是在准备后路……”
那副表情,就差没指着方锐鼻子说:头儿,事情已经到这个严重程度了,你可长点心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方锐摆摆手,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态度随意。
这时,大丫鬟晴云过来:“老爷,晚饭好了,太夫人、夫人、小姐喊您过去用餐呢!”
“行,我这就过去。”
方锐站起身:“八斤、老苟,要不留下来吃点?”
“咳……”
牛八斤刚想说话。
“不了,头儿,您忙,我和八斤还有些事说,就先告辞了。”
荀不惑拉扯着牛八斤走了。
送走两人。
方锐真就去吃饭了,对什么‘新任神捕司司正上任、同僚排挤’之类,再无半点挂怀。
是的,在牛八斤、荀不惑两人眼中惊天动地的大事,在他眼中,真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别说我见过甄道极、甄佚,就是不认识,那又如何?展露五品实力,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如果说,非大家族出身,十九岁的六品,算是踏入天才的门槛;那么,十九岁的五品,已经是天才中的佼佼者。
这个潜力,足够让人拉拢了,那些同僚若是知道,只会比往日更加亲热。毕竟,大人物爱屋及乌的另眼相待,怎能比得上自身强大?
不过,方锐在见过甄佚、甄道极,料定甄道极是新任司正后,已经排除这个方案,不想出那份风头了。
……
出去方府。
“老苟,你刚才拉我做什么?”牛八斤哼哧道。
“所谓留饭,不过是头儿的客套话,懂不懂?”
荀不惑沉默了下,道:“八斤,你还没看出来么?自从大胆没了后,头儿就有意识地和下面人保持距离,哪怕是咱俩也一样。”
“不,你不是看不出,是习惯性地讨好头儿,没转过来这个弯儿。”他盯着牛八斤的眼睛道。
闻言。
牛八斤脸上嬉笑的神色瞬间退去,变得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是这样啊!”
沉默半晌。
他又开口道:“对今天这事,老苟,你怎么看?”
“看什么看?头儿明显心里有数,没啥事的。”
“老苟,还是你看得清楚!”
“你不也是?表面嘻嘻哈哈,心里明白着呐!”
荀不惑叹息道:“只有李铁牛,看似是最精明的,其实是最笨的……连大胆都不如!”
……
两日后,新任司正与下面人的第一次见面会议。
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银章大捕,纷纷早早到来,只为给新任司正留下一个好印象。
方锐来到时,外面已经乌泱泱一片,更令人尴尬的是,在他来后,场中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压低。
银章大捕的圈子,以往见面,总是会过来‘方兄长、方兄短’打招呼的几人,这次却是纷纷避开方锐的目光,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荀不惑能想到的,这些人自然也能想到,方锐作为六品银章大捕,前身司正的老臣,位置不高不低,正好适合新任司正拿来开刀立威。
显然,他们这是怕被波及。
‘人情冷暖,莫过如此啊!’
方锐看了一下,唯一有些情分的金章名捕楚行云没到,便也没凑过去惹人厌,独身一人站在一边,神态自若。
不过,这份表现落在别人眼中,就是强装淡定,空气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到现在了,那位方银章还在装哪!”
“是啊,我就看不惯他这副样子,早前咱们围剿郑家时,其它分司都忙得脚不沾地,凭什么唯独东南分司清闲?”
“有得有失。这不,新任司正大人来了,他就坐蜡了?”
“瞧着吧!今天那位新任司正大人上台,第一个开刀的就是此人。”
……
这些人刻意压低声音,对六品武者有用,可哪能瞒得过方锐这个二品?
不过,他也不在乎,从常山县到淮阴府,行万里路,‘人心’二字早就看透了。
“司正大人到了!”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哄乱一阵后,纷纷散开,来人果然是一身三品司正官袍的甄道极。
“孙灵师!章玉章!”
甄道极先是冲孙守财、章恨水二人,颔首示意。
这两人,一个是神捕司灵师,一个是玉章神捕,都是早前投靠的人,极具代表性。
第三个将要打招呼的人,基本上所有人都以为,会是哪位金章名捕。
此时,场中几位金章名捕已经个个挺直胸膛,翘首以待,等着甄道极看向自己。
可甄道极的目光却越过他们,径直看向更后方的方锐:“桃花仙人,我说过,咱们很快还会见面的。怎样,我没说错吧?”
他没有装作不识,坦荡打招呼,语气戏谑中带着些亲近。
“司正大人,”
方锐却是摇头:“这里是神捕司,没有什么‘桃花仙人’,只有方锐。”
“哈哈,好一个‘只有方锐’!”
甄道极怔了一下,旋即,大笑道:“那……方银章,随我一道进来开会,事后,我再请你喝酒。”
说着,他当先进入。
本来,随后该是玉章神捕、金章名捕,可有了甄道极那句话,方锐理了理衣领,当仁不让第二个进场。
从容不迫中,更有一种洒然的气度。
甄道极看到方锐第二个进来,暗暗点头:‘此人本分守己,知道进退,却又不失气魄,我没看走眼,果然是个人物。’
随后,第三个进场的是孙守财,也没有为方锐抢先,而感到生气,反而含笑对方锐点了点头。
方锐不过六品,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利益,再者,甄道极他是有些了解的,赏罚分明,绝不至于公私不分。
再接着,是章恨水,同样对方锐露出一个笑容。
本来,如周长发所猜,因为葛长庚的关系,他对方锐是有些迁怒的,可甄道极的态度,改变了他的想法。
再之后,金章名捕、银章大捕,依次入场。
这些同僚,此刻,一个个面色尴尬,避开方锐的目光,不敢对视。
他们万万没想到,方锐竟然提前认识了新任司正,并让对方这么给面子。
‘呵呵,都以为甄道极在给我脸么?错了!都错了!’
方锐暗暗摇头:‘甄道极这般人,世家大族培养出的政治生物,怎么可能感情用事?’
‘一开始,与我打招呼的初衷,或许有昨日一面之缘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在继以孙守财代表的灵师、以章恨水为代表的神捕司高层之后,对我所在的银章大捕层次展示亲和力,我不过是筏子罢了。’
昨日一面之缘,只是保证他不至于被针对,别的,就真没了。
方锐真要看不清形势,以为自己在甄道极那里有什么面子,不过自取其辱而已。
会议开始。
甄道极先是宣布:神捕内待遇提高,兑换名录增多……
随后,在众人欣喜放松之时,突然发难,摆出罪证,拿下一位捞过了线、坏了规矩的金章名捕。
如此驾轻就熟,恩威并施,初步收拢了人心。
……
会议结束。
散场出去,往日的一个个朋友又回来了,个个笑脸相迎打招呼,方锐态度没有半分变化,如往常一般寒暄回应。
这些人惭愧的同时,心中都暗暗赞叹方锐是个人物。
‘果然,当人向上走时,所见皆是笑脸,所遇皆是好人。’
‘若我今天栽了,不说别人,手下两个大捕头:牛八斤、荀不惑,时间稍长,都可能生出异样想法。’
别看在这两人在方锐面前,嘻嘻哈哈,一副奉承、拍马屁,丑角般的样子。
但,能坐到大捕头这个位置,会有傻的么?
真把别人当做傻子,那才是最大的傻子。
‘人心,不可较真啊!’
方锐暗忖着,正要离开。
这时,孙守财出来了,遥遥对方锐点头示意,随后便离开,显然还有着灵师的矜持。
章恨水却是直接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方银章!”
“见过章玉章。”
方锐回应着,竟然敏锐察觉到,此人没有半分敌意,态度中,还带着些亲近。
‘这就是周长发提醒我小心的那个章恨水?’
他怔了一下,旋即就明白过来:‘此人趋炎附势,只要甄道极对我态度未变,还认我这个朋友一天,此人就不敢有半点小心思!’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方锐原本的‘观察一番,再看是否斩草除根’的想法,瞬间打消了。
他又不是疯子,对已经没有敌意的人,何必多费手脚?
再者,真要对章恨水出手,袭杀四品玉章神捕,也有莫大的风险。
‘这章恨水为了拍马屁,搬到了甄道极住所不远处,即使我带上龙珠作案,事后无法追查,可万一作案之时,惊动了甄道极、甄佚呢?’
‘夜路走多了,真的会碰到鬼的啊!’
方锐与章恨水虚与委蛇着,闲聊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
“大人,您找我?”
李铁牛赔着笑脸,低头哈腰进来,迎上的却是一双淡漠无比的目光。
“我……”
他心下一个咯噔,直接跪了,狠狠扇着自己巴掌:“大人,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瞒着您找后路……我……”
“你若只是找后路,便也罢了,就如人对路边蹦跶的蚂蚱,不会过多在意一眼,可你万不该……”
方锐冷哼一声,扔出一叠资料。
“这、这是?”
李铁牛看了一眼,直接身子颤抖如筛糠。
上面,赫然是他这两日的言行记录,比如:翻脸如翻书,欺凌李大胆孤儿寡母,索要钱财,拿去还赌债……
“扒了官皮,废去武功,抄了家财,扔去赌场,让他自生自灭吧!”
“不!不!大人!我错了,饶命!饶命啊!”
在李铁牛悲呼声中,被牛八斤招呼着人架走了。
……
在处理了李铁牛,杀猴儆鸡后,东南分司上下惊骇,对方锐的印象除了‘好上司’外,更多了许多敬畏。
就连牛八斤、荀不惑二人,都在恭谨之中,稍稍有了些距离。
对此。
方锐并不在乎,普通捕头、捕快、衙役,不过上下级的关系。
牛八斤、荀不惑二人,最多也只能算半个朋友,他在规则之内给足了好处、油水,他们帮方锐分担繁杂琐事,互不相欠,于心无愧。
平静的日子就这般过去,神捕司也迎来了甄道极的统治时代。
具体感受么,不如前两年时宽松;也不如围剿郑家时高压,能摸鱼,但摸不了太狠。
‘神捕司内部,甄道极在逐步加强掌控,眼前城中的风平浪静,不过在麻痹郑家,积蓄力量。’
‘反观郑家,却似乎势颓,摇摇欲坠。’
方锐暗暗盘算着城中局势:‘不过,那般大家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从外面来杀,一时是杀不死的,或许,有什么底蕴,也说不准。’
……
很快,方锐的猜测,就得到了验证:郑家触底反弹了!
郑经翰破入上三品的消息传出,神捕司中,更恢复了郑家一个金章名捕、一个银章大捕。
一时间,郑家声势大振。
城中那些蠢蠢欲动不安分的大家族,顿时老实下来;态度暧昧的府衙,也恢复了和郑家的关系,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往日。
……
“那姓甄的,好个不识抬举,送上那么一份重礼,就恢复了咱家一个金章名捕、一个银章大捕。”
郑经翰面色难看。
金章名捕、银章大捕,看似风光,实则都是面子上,神捕司内部,真正有话语权的,至少也得是四品玉章神捕。
这么说吧,甄道极看似让步了,但这次郑家并没有拿到什么真正实惠。
“那位出身州城世家,自有傲气,不可能一下子恢复咱家在神捕司全部位置,待价而沽,也是正常的。”
郑绍光倒是看得开。
“爹,不怕那位要好处,就怕对方胃口太大,目前一切只为麻痹咱们,真正志在鲸吞咱们郑家啊!”
郑经翰忧心道:“当初,周长发突然打压咱们郑家,事有蹊跷,突然离开,就更蹊跷了。”
“现在,又是这个州城世家子弟匆匆走马上任,您不觉得,这时间太巧了么?”
“翰儿啊,你认识到这一点,就很好。”
郑绍光欣慰道:“即使对方真的志在咱们家,也需要先站稳脚跟,将神捕司打造成铁桶一般。而咱们这边,又何尝不是在拖时间哪?”
“等阴尸归位,极阳属性龙珠收回,有一品之上的活死尸压阵,对外,还有何惧?”
“也是,即使对方真的志在咱家,也不过比谁更快罢了。”
郑经翰想了一下,开口道:“爹,您给我交个底,咱家的阴尸啥时候能回来?”
“嗯,大概……下月?!”
……
“怎么回事?最近,劫运点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上涨?”
衙门中,方锐看着闲书、摸着鱼,闲来无事看一眼面板,就发现劫运点又双叒自己上涨了。
“很好,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面板了,继续努力。”
方锐自我调侃着,关闭了面板。
他哪里知道,自己打灭的那具阴尸,直接影响了郑家的核心战略决策,从而深刻影响着城中局势。
……
第109章,醉灵
匆匆两个多月过去。
甄道极不仅在神捕司站稳脚跟,更彻底抹去了周长发的痕迹,打下自己的烙印,统治力比之周长发巅峰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对待郑家的态度么?
一贯虚与委蛇,好处收了不少,也恢复了郑家在神捕司中的一些位置,可都不过金章名捕、银章大捕,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总之,郑家也就表面风光,实惠并没有拿到多少。
那次开会前,甄道极说是请方锐喝酒,后来果真请了一次,礼尚往来,方锐也回请了一次。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识了,日渐相处,发现彼此性情投契,还真成了朋友。
在方锐看来,甄道极是一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坦荡,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不屑于掩饰;刻苦,武道资质妖孽,可仍每日至少练功三个时辰;恢弘大气,表现在一些高端知识,提到了就说,毫不遮遮掩掩,藏着掖着,以及吃穿用度方面……
当然,甄道极也不是刻意摆场面,吃穿用度,都是根据自己喜好、舒适为先,细节中见奢华。
就比如:某一日,甄道极说起想吃‘龙凤烩’,次日就弄来了一只异兽喷火鸡、一条异兽金龙鱼,据说,还是人家自家人工养殖的!
方锐也没有蹭吃蹭喝,占便宜,贡献出了大师级厨艺劳动力,拿出全部厨艺本事,以大半日时间做成了这道‘龙凤烩’。
以异兽肉为主材,以奇果金苹子为调味,各种数百年分的大药只能当做添头……
此道菜做成之时,满锅金光,金色烟气化作龙凤呈祥,久久不散,异香飘出三里,小半条街巷皆可闻。
不知道多少人对着甄府的方向吞咽口水,若非这条街道住着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更知道甄道极是神捕司司正,来自州城世家,恐怕都要厚着脸皮上门讨要了。
一贯仙风道骨、极有风度的甄佚,在菜成之后的数个呼吸,竟然循着味道,动用法术,直接跳墙过来。
方锐调侃此事,给这道菜起了别名‘仙跳墙’,不但让甄道极抚掌大笑,后来更传遍全城,引为一时趣谈,也带火了这道名菜。
如此趣事,不胜枚举。
不过,方锐看清很清楚,甄道极的性格中,有着唯我独尊,极为霸道的一面。
目前在表面上,方锐与甄道极身份相差太大,也无利益纠葛,暂时倒也还好说。
另外,朋友么,至少要能聊到一起。
甄道极知识面广博,各种高端知识、隐秘如数家珍;方锐思路开阔,想象天马行空,更有一套辩证的科学思维,逻辑理念,前世的深厚文化底蕴。
有时,方锐、甄道极两人闲聊着,甄佚都会忍不住加入进来。
方锐能获得一些高端知识、有趣见闻、隐秘;甄道极、甄佚也能在与方锐的交流中受益,许多时候,方锐的大胆猜想会让他们细咂琢磨,思索可行性,时而的‘惊人之语’,也能让他们深思品味。
于是。
就形成这般奇特的关系:在神捕司,甄道极与方锐上下级;私下中,却是朋友。
甄道极、方锐都是聪明人,分寸把握得恰如其分,公私分明,各自心中,皆是有数。
这般相处,也都彼此舒适。
两人之间,没有谁更占太多便宜,也没有谁依附谁,人格平等,平等相交。
可在外人眼中,特别是神捕司的一群同僚眼中,则就是:方锐傍上了大靠山。
因此,他们对方锐的态度,矜持一些的是亲近、讨好,脸皮厚一些的,近乎阿谀奉承。
这不足为奇。
以往周长发看重方锐,是因为葛长庚的关系,现在,方锐与甄道极的交往,却是全凭自身。
作为朋友,就算甄道极不对方锐徇私,可在聊天中,方锐对某些人的印象,也会间接影响甄道极的观感,从而影响到这些人的升迁、福利待遇。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一个朋友呢?
葛长庚那边,关系也没有淡了,方锐还是经常会去莫愁湖钓鱼,遇到了,就凑一起说说话、吃顿饭。
相比与甄道极交往,心中隐隐绷着一根弦,和葛长庚相处就极为放松。
除此之外,就是:逗弄逗弄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和三娘子、府上大小丫鬟交流交流,偶尔出去找柳盼儿打个野食,在桃花园秘密基地种种田……
这般的小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当然,方锐也留出一部分心神,关注着城中局势。
以局中人‘神捕司的马甲’,以局外人‘看戏的心态’,坐观城中风云,笑看郑家兴衰,好似甄道极与郑经翰两个下棋人之外的观棋者。
……
方锐能坐得住,郑家却坐不住了。
郑经翰最近很苦恼,完全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自家在城中的影响力日益削弱,虽然他不知道‘温水煮青蛙’这个说法,但完全有这种感觉。
‘不愧是州城来的世家子,我的手腕,远不如此人啊!’
郑经翰有些急了,找到郑绍光:“爹,咱家的阴尸到底啥时候回来啊?”
“快了!快了!我估么着,再怎么,下个月也应该回来了。”郑绍光佯装淡定,心里其实也有些慌了。
一开始,他是无比笃定自家计划的,可现在,阴尸迟迟不归,他心里也有些不安。
郑经翰无语了。
这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个答案了,下月回归,在他心中,都快成一个梗了。
若非知道,老爹万万不可能坑儿子,郑经翰都要怀疑,自家是不是有一具放出去的阴尸,有没有这一系列的计划。
“咳咳!”
被自家儿子以那种‘你靠不靠谱啊’的眼神看着,郑绍光尴尬咳嗽了声,道:“阴尸是咱家这个计划中最强的一点,也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一点,现在没回来,大概率是二品阴尸不同于计划中的三品,洗去自身阴气较慢。”
“翰儿,耐心些,再等等吧!”
这话,是在说给郑经翰听,也是在坚定他自己的信心。
“希望如此。”
郑经翰叹息着,又提起一事:“爹,咱们父子二人连续突破上三品,其它几房坐不住了,猜到祖上可能是留下什么重宝,要咱们拿出来共享……”
“欠敲打!你是家主,你看着办,尽管去做。不过,”
郑绍光话锋一转:“注意手段、分寸,不能搞得离心离德。咱们这般的大家族啊,从外面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就怕内忧外患……”
“爹,我明白的。”
……
桃花园。
“龙珠,我的龙珠!”
方锐把玩着龙珠,看着秘密基地中,大片随风摇曳、长势良好的大药、老药,脸上露出丰收老农一般的笑容。
能有如此成果,这里汇聚的浓郁灵气,是最主要的因素,然后是小成《农经》,再就是四海商队搜集的各种肥料。
“看这样子,大药、老药在满足我后,还能结余不少。尤其是……”
方锐蹲下身子,看向一株山参。
只见:
这株山参不同于别的,外表竟泛起淡淡的紫色,周遭更有浅紫色的光点萦绕。
“这是‘半灵药’,还不是极致负面情绪催生出的肮脏玩意儿,是天生地养的真正‘半灵药’!”
方锐叹息道:“只可惜,看这样子,没有潜力了,只能止步‘半灵药’,成不了真正的灵药。”
“罢了,也是我贪心了,‘半灵药’已经不错。”
“嗯,去钓两条鱼,今晚和它一同炖了!虽然比不得当初那顿‘仙跳墙’,但以我的厨艺,也能做出一顿水准上的药膳。”
他心情不错地想道。
……
这是八月的傍晚,漆黑的夜幕尚未降临,暮晚的最后一缕光尚未收敛。
昏黄色的光线笼罩大地,空气中隐隐约约、朦朦胧胧,有种颗粒般的质感。
彼时。
暮风之中,大片的桃林中,一树一树成熟的桃子微微摇曳,它们大多是熟透了炸开的,让人一看就能联想到丰润甜美的汁水在舌尖绽放的滋味。
如清亮绸带般的小溪蜿蜒而过,溪水涓涓流淌,霞光在水波中打着旋儿。
方薛氏、三娘子并肩坐在溪畔,脚丫放在溪水中,轻声闲话着。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挽起裤脚,在溪水中捉着小鱼。
夏蝉混杂着不知名的虫儿嘶鸣,交织在一起叫嚷着,包围了她们,几只萤火虫飞舞,簇拥着她们。
叮铃铃!
淅沥沥!
这边,四角翘起的白玉亭子中,风铃声阵阵,冰水如珠帘般溅落,带走夏日的炎热。
此为‘冰雨亭’,在此世并不稀奇,稍富裕一些的大户都能修建得起。
如甄道极的甄府上,那更是奢侈,以阵法营造出清凉无比的环境。
亭子中。
方锐拿着把蒲扇,给红泥小火炉扇着火,上面的小锅中,浓白色的鱼汤汩汩翻滚,可见浮动的鱼肉、山参片。
在汤面上,有淡紫色的光点上下浮沉。
“兄长,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呀?这都一下午了。”
“这鱼汤好看!好香!”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扑进来,小脸热得红扑扑的,是那般熟透桃子尖尖尾部的颜色。
“诺,让你们尝尝!”
方锐笑着舀出来一小勺鱼汤,吹了吹,给两个小丫头一人喂了一勺。
“好吃,唔……”方灵说着,大眼睛中好似出现了蚊香圈圈,一头栽倒。
“阿锐哥,你怎么在晃呀?”
囡囡稍好一些,可也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
“醉氧……不,醉灵气么?失策了!”
方锐一拍脑袋,赶忙提溜起两个小丫头,放在亭子边石椅上,想了想,又取出两枚玉符激活。
这是测试灵师资质的小玩意儿,甄佚那个狗大户,出手阔绰至极,在他随口提过一次后,上门拜访时就送了几枚玉符作为礼物。
唰唰!
两道半透明的光芒落下,在方灵、囡囡身上闪烁一阵后,一者呈现橙色,一者呈现绿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灵儿是橙色,比我这个铁废物稍强,但同样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入门;囡囡是绿色,竟然还不错的样子,达到孙守财的普通程度了。”
七色中,普通人基本都是赤色资质,橙色资质都是百里挑一,黄色资质更是千里挑一。
当然,这三种颜色的资质都是垃圾,没什么卵用,终其一生,也就在入门打转。
唯有万里挑一的绿色‘普通资质’,才可能有所成就,而甄佚的青色天才资质,葛长庚的蓝色妖孽资质,压根就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绿色资质啊,难怪比灵儿抗性稍强,以后可以让囡囡修行灵师途径……咳,想多了,我自己目前都还没有灵师法门呐!”
方锐摇头。
晚饭。
方锐第一次吃了独食,方灵醉灵气睡着,方薛氏、三娘子、囡囡三人一人一颗大大的红玉桃,倒也够吃了。
而大小丫鬟们,则都在桃花园的外围,自己弄东西吃。
晚上,也没有折腾,就在这边休息。
萤火飞舞,蝉鸣虫嘶,星光漫天,一下一下闪烁眨着眼睛,夏日的夜就这般过去。
……
同样是这般的夏夜。
孙府。
玉架之中,摆放着一份明黄色的圣旨。
呼!
在常人不可见的视野中,孙守财张口一吸,口鼻中吞入一条气运小龙。
片刻后。
他脑后青光一闪,睁开眼睛:“这次酬功,让我获得敕封,在中品灵师层次前进了一小步,可距离上品灵师,仍旧遥遥无期。”
“灵师之路,难难难,难于上青天啊!”
因为甄道极的关系,他曾酬功获得过甄佚两次指点,得知:甄佚这般的世家子,也是蹉跎二三十年,才立下大功,获得不菲气运,一举破入上品灵师,似乎还在上品灵师层次走出了一段距离……
“这般世家子弟,都如此艰难,我一个普通背景、普通资质,终其一生,真的可以成为上品灵师么?”
孙守财眸光闪烁:“或许,是时候搏一搏了。而我的机缘,就在……龙珠!”
“郑家的那颗龙珠,我不敢想,是大人的。不过,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有一颗龙珠!”
“南山园、郑家老祖、阴尸、阴尸残魂、阳属性本源、龙珠……郑家似乎在下一盘大棋?不过,似乎目前出了什么意外,而不自知。”
“所以,这个秘密,目前,除我之外,应该也就郑家二三位核心知晓了。”
在甄道极来淮阴府之前,孙守财负责搜集郑家的消息,从侧面推测出了郑家有一颗阴属性龙珠,之后又帮周长发以阴尸残魂炼药,接触到了那极小一部分阳属性龙珠本源。
故而,才有此猜测。
“这一点,连大人都不知道。如今,郑家覆灭在即,我或许可以浑水摸鱼,慢慢搜寻线索,最终尝试拿到那颗阳属性龙珠。”
“不过,在这之前,”
孙守财眼中冷芒一闪:“阴尸残魂,阳属性龙珠本源,这一点万不能暴露,周长发已走,就唯有葛长庚……”
……
次日。
孙守财找到章恨水:“想除掉葛长庚吗?我可以帮你……”
……
三日后,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
“唳!”
方府之上,陡然响起一声鹤鸣。
“嗯?听这声音,似乎是葛道长的白鹤?!”
方锐蓦然睁开眼睛。
……
第110章,差价(各位大佬除夕快乐)
“唳!”
白鹤载着清衍小童子,在滂沱的大雨之中,进入方府。
扑簌簌!
嗡嗡嗡!
黑暗中,伴随着混杂在哗啦啦雨声中极细微的声音,好似有什么恐怖在疾速掠近,让清衍小童子一下子感觉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可在一道口哨声后,那种危险至极的感觉瞬间褪去,消失无踪。
‘还好我来得及时。’
如今,方锐府上,防卫级别比起昔日已不可同日而语。
三种异兽,碧玉蛇、杀人蝠、凤尾燕,也就罢了。
最恐怖的是黑王蜂,在龙珠辐射作用下,诞生了一次变异‘金纹黑王蜂’、二次变异‘紫纹黑皇蜂’。
金纹黑王蜂,一般五品武者都防不住;紫纹黑皇蜂更是恐怖,都能破开一般四品武者的化劲,造成杀伤。
——也就是从小培养,方锐又能实力镇压,再加上将《驯兽术》提升至大成,配合大成医术制作药饵,才能驯服这些变异体。
目前,方府中有:一窝黑王蜂,十多只金纹黑王蜂,两只紫纹黑皇蜂。
也就是说:贸然闯入方府,将遭受相当于:一大群六品、十几个五品、两个四品级别的战力围攻。
这般豪华真容,上三品之下,都要头疼!
‘果然,师父的感觉没错,方居士不是那么简单。’
清衍小童子乘着白鹤落下,满头、满脸、满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哒哒哒滴着水,狼狈不堪。
“清衍啊,来,快擦擦!”
方锐递过去手巾:“你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可是出什么事了?你师父呢?”
“方居士,我们白云观遭遇神捕司袭击……”
“神捕司袭击?你确定?”
方锐瞳孔一缩:“不是,在周司正临走前,不是已经帮你们师徒摆平了官面上的麻烦么?”
“师父曾说过,官字两张口,具体如何,还不是看你们神捕司如何说?”
清衍小童子咬牙切齿:“我亲眼看到了,袭击的两人,一个是章恨水那恶人,还有一个是你们神捕司姓孙的灵师,就是这俩人!”
“师父用白云观的阵法困住他们,让我来方府找你,还交代一定不要回去……哇!”
再如何,这终究是个和方灵、囡囡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说出了原委,想到了伤心处,哇地一声哭出来。
至于要方锐出手去救葛长庚?
葛长庚没说,清衍小童子也没说。
两人都认为方锐有一定隐藏,却不认为能敌得过章恨水、孙守财,不想他去冒险。
“只有这两人么,没带下面人?!那就多半不是神捕司授意,而是他们私自行动……我找人看看。”
方锐叫来已经起床的两个小丫鬟,安排她们照顾清衍小童子,换身干爽的衣服,又去交代三娘子一声,匆匆离开。
……
说是去找人看看,不过掩人耳目,实则,在出府后,方锐一路直奔白云观。
‘如果我只是六品,必然不会去,可我真正实力乃是二品,对方不过一个中品灵师、一个四品武者。’
‘在能力足够的情况下,能帮葛道长一把,还是要帮一把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葛长庚可谓方锐的良师益友,从对方那里获得了许多知识、见闻,比荀不惑、牛八斤关系深厚得多,比甄道极友情纯粹得多,他更是欠了人家不少人情。
哗啦啦!
大雨如瓢泼一般落下,在方锐身上半透明无色真气薄膜下分开,不沾染分毫。
‘葛道长,白云观是你的老巢,可一定要坚持得久一些啊!’他暗忖着,飞快向白云观而去。
很快,就远远望到了白云观,可白云观中,却是一片黑暗,让方锐心头一个咯噔。
真正来到白云观,进入其中,那种不妙的感觉得到确认。
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桌椅散乱,墙壁崩塌,屋顶破漏,砖瓦泥土洒落,雨水哗啦啦倾泻进来。
没见到葛长庚尸体,空气中却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一些染血的残布、破碎的尸肉……
“战斗结束得这么快?!还有,这是毁尸灭迹了?好狠!”
方锐心下一沉。
‘也是,从清衍小童子离开,再到我过来,一来一去,差不多一刻钟时间。而这个时间,足够一个人死上无数次了!’
‘更别说,敌人既然偷袭,绝对做好了万全准备,速战速决,不可能拖延。’
这给方锐再一次敲响了警钟:这是真实世界,不是小说、话本,主角不会在最后一刻及时赶到,敌人也不会发表那么多‘反派感言’。
一个意外、疏漏,所要付出的,就是血的代价!
“这可真是……”
方锐不忍闭目,回想起两日前,与葛长庚最后一次见面:如血一般的残阳下,莫愁湖畔,葛长庚一个趣闻讲到一半,突然闭口不言,背着鱼竿、乘着白鹤升空,看着他满脸无语的样子,道一句‘且听下回分解’,哈哈大笑而去。
“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那个没讲完的趣闻,此生,再也听不到另一半了。”
他叹息着,不胜唏嘘的同时,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哀伤。
——就如:白发苍苍之时,突然翻到了年少时没做完的习题集,感慨所剩不多的时光。
“葛道长,清衍小童子我会如约照顾好,你一路好走!”
方锐拂袖一挥,淡青色的真元涌动,将血腥味、残布、碎肉震碎推出,化作骨灰升腾半空,在大雨中散去。
“章恨水、孙守财,此二人……”
他喃喃着,脸上泛起冷色,不过旋即又压下。
“不能亲自动手,太惹眼了。”
试想一下:先是葛长庚死亡,清衍小童子来到方府,然后,就死亡了章恨水、孙守财……
“甄道极可是聪明人,若是那般,多半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还有,章恨水那马屁精住的离甄府太近,万一动手时,惊动了甄佚、甄道极,就不好了。
“甄道极是三品武者,还不是一般的三品,不过我对付他,还是手拿把掐;可甄佚是上品灵师,还在这一境界中走出了一段距离,恐怕都达到了媲美二品武者的程度!”
方锐可没忘了,第一次见面时,甄佚身上,那股极其类似与二品无垢境界,说不出的仙气!
“单对单,与甄佚交手,胜负不定,即使赢了,我也未必留得下对方。若是甄佚、甄道极两人联手,就更麻烦了。”
“不对,我想这些做什么?不就是章恨水、孙守财么,什么时候,要和甄佚、甄道极对上了?”
方锐一拍脑袋:“我可是文明人,在不能用拳头万全解决的情况下,就该动脑子了。”
“嗯,回去问问清衍小童子这件事的详细始末,还有章恨水、孙守财二人,对葛道长出手的原因……”
……
返回方府。
“葛道长已经仙去,节哀!”作为弟子,清衍小童子有知情的权力,方锐并没有瞒着。
“呜呜!”清衍小童子闻言,一下子哭出声来。
等他情绪发泄,哭声渐低。
方锐才开口问道:“章恨水、孙守财二人,为何会对葛道长动手?章恨水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早有恩怨;那孙守财,为什么?”
问清原因,才能搞清楚敌人的决心,评估的事态严重性。
“方居士,我也不知道,我……我没听师父说过,和那个姓孙的有什么仇。以前周爷爷在的时候,我师父和那位孙灵师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的。”
清衍小童子哽咽着,忽然好似想起什么,拿出两个灵戒,其中一个是葛长庚的,打开取出遗物。
‘葛道长这一脉,不愧是可以追溯上古的传承。虽然现在衰落了,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啊!’
方锐暗忖着,眼角跳了跳。
他听甄佚说过,这般的‘储物灵戒’极为珍贵,还颇为得意自己有一枚,没少吹嘘,现在人家葛长庚师徒人手一枚!
“清衍,这‘灵戒’,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展露……还有,你早些休息吧,我将这些带走看看,找找线索。”
关于灵师传承之类,方锐没动,只拿了些杂物,如葛长庚近来的手书,类似于日记一般的记事簿。
回到房间。
方锐一一翻阅,特别是葛长庚与孙守财有交集的部分,重点观看。
最终,在那本类似日记的记事簿中,锁定了一条信息:‘四月十二,莫愁湖钓鱼,捉阴尸残魂一只……取阳其属性龙珠本源炼药……孙守财见之,似有讶色,问之避而不答……’
“郑家、阴尸、阳属性龙珠、极阴属性至宝、葛长庚、孙守财、甄道极……”
方锐喃喃着,将这些主体在纸上写下来,联系勾画,以线索串联,结合目前已知的信息。
然后,他就得出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郑家的极阴属性至宝,莫非是阴属性龙珠?龙珠有两颗?!”
“这么解释,似乎就合理了。”
“郑家在下一盘大棋,我斩了阴尸,破坏了郑家的计划,持续影响城中局势,所以才有接二连三的劫运点反馈。”
“孙守财早就投靠了甄道极,在得知阴属性龙珠后,又在炼药中,见到了阳属性龙珠本源……对葛道长动手,是想隐瞒另一颗阳属性龙珠,对知情者灭口。”
“难怪,杀了人后,还要毁尸灭迹!”
方锐眼睛一眯:“只是孙守财没算到,葛道长有记事的习惯,记事簿还落到了我手中!”
“清衍小童子在我这里,孙守财不确定葛道长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清衍小童子知不知情,固然不敢像对葛长庚那般杀上门,可其它的小手段试探,估计是层出不穷。”
“我虽然不怕,却也烦不胜烦!”
重点是,方锐不好直接对孙守财动手,不然容易暴露自身。
“破局点么?”
他笔尖一勾,将甄道极圈起。
……
次日一早。
方锐找去甄府。
“方锐,这么早找来,不知有何事?”甄道极一袭白衣,笑着进来。
“甄兄,朝廷可是在打击上古灵师?”方锐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
“是在打击上古灵师。历代朝廷,对上古灵师的打击力度有强有弱。不过,如今上古灵师式微,当今圣上性情温厚,各地制度不同……”
甄道极这话的潜台词:有需要了,就打击一次;不需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是担心你那位朋友葛长庚吧?大可不必。周长发临辞前,与我做了交易,我默许此人在淮阴府存在。”
“可据我所知,昨夜,葛道长被咱们神捕司的章玉章、孙灵师上门打杀了,仅剩下九岁的小徒弟,逃到了我那里。”方锐苦笑道。
“哦?”
甄道极皱了皱眉。
这时,恰好有下人禀告:“大人,孙灵师、章玉章来了,要求见您!”
“让他们进来。”
在孙守财、章恨水两人进来后,甄道极毫不客气,径直问道:“你们昨夜对葛长庚动手了?”
如果说,他和方锐说话的语气,是朋友间平等的尊重,那么,对这两人,就是上司对下属的质询。
“是,大人,那个……”
“我们……”
孙守财、章恨水两人下意识看了方锐一眼,这般行动没有禀告甄道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顾忌方锐,怕他影响到甄道极的态度。
“哼!”
甄道极冷哼一声,打断两人,也没问此二人为何不请示,而是直接问道:“你们和葛长庚有私仇?”
打击上古灵修,这是政治正确,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至于汇报?
这方面,孙守财、章恨水都有一定的独立自主权,没必要事事汇报,恰好,这事情不大不小,汇报可以,不汇报也可以。
“大人容禀:周长发在任时,曾为了葛长庚暗害于我,属下和葛长庚乃是生死之仇。”
章恨水连忙道。
孙守财亦是开口:“周长发在位时,公私不分,拿了不少神捕司的灵师好处,给予葛长庚……”
听闻这话,章恨水暗暗撇嘴。
孙守财所说,他是万万不信的,对方如此积极主动找他合作,背后定然有更大的猫腻,他本想趁着这次行动抓到孙守财的把柄,可奈何没找到。
‘编得还挺像!’方锐更是心中冷笑。
甄道极自然看出了孙守财的隐瞒,可也不在乎:“行了,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鬼魅心思,我懒得去管。”
打击上古灵师,这是政治正确,他自然不可能因此处罚两人。
再者,甄道极只答应,默认葛长庚在淮阴府存在,可从没说过保证葛长庚安全,此次完全是私人恩怨。
“不过,这件事到此为止,明白了么?”
言下之意,是不可再牵连下去,对葛长庚的徒弟动手。
“是,大人!”
孙守财、章恨水都是心中一颤,对方锐这个朋友在甄道极心中的分量,有了新的认识。
“行了,若是无事,你们可以走了。”甄道极摆了摆手,打发走孙守财、章恨水。
在两人离开后。
“多谢甄兄了。”
方锐抱拳:“不过,甄兄的人情可不是好欠的,我须得尽快还了。正好,今日就有个机会。”
朋友之间,不能一方对另一方亏欠太多,不然,大概率就会失衡,从平等地位变成依附关系。
“哦?”
甄道极好奇看向方锐。
他这人没什么缺少的,一时还真想不出,方锐能如何还这个人情。
“一样宝物的线索。”方锐递过记事簿。
‘如果是郑家的龙珠,那可就让我稍稍有些失望了。’
甄道极暗忖着,接过记事簿。
“阴尸残魂、阳属性龙珠本源……”
他看了下去,喃喃着,面色剧烈变幻,蓦然,发出一声冷哼:“好一个郑家!好一个孙守财!”
甄道极的信息更全面,方锐能猜到的,他同样能猜到,甚至,能获得更多信息。
“甄兄,这个可够还人情?”方锐笑道。
“足够了,让我提前看清楚了一些事情。真要说起来,这次,我还占了些便宜。”
甄道极拱了拱手。
方锐的某些性情,独立而有分寸,不亏不欠,是让他极为欣赏的,这也是两人身份差距巨大、却能成为朋友的重要因素。
“既然甄兄这般说了,那我可就要求补差价了。”
方锐顺杆子往上爬:“喷火鸡、金龙鱼,这些甄兄可还有?今日,我再做上两份‘仙跳墙’,打包带回去一份。”
“补差价?这个说法挺有趣的!”
甄道极虽然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词,可不妨碍瞬间就懂,笑着一指方锐:“你这人……我明知道你脸皮厚,却并不反感厌恶,这是为何?”
其实,原因他是知道的,就如这次:相对来说,他是稍稍占了些便宜不假,可够不上一个人情那种地步,方锐趁势提出索要一份食材,有趣而不显庸俗,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喷火鸡、金龙鱼、金苹子,今日是没有的。不过,却有蓝晶龟、双头蟒、雪兔、冰荔子、金精竹……”
甄道极承诺道:“今日,你能做出什么,就带走一半。”
“好,那我今日,可就要拿出十二分本事了。嗯,就来一份‘龟虽寿’,以及‘守株待兔’吧!”
……
各位大佬除夕快乐,兔年大吉!!!
第111章,华彩(春节快乐)
方锐去甄府的厨房做饭,甄道极、甄佚一起跟去了,还驱散走了下人,一同陪伴,打着下手。
毕竟,他不是厨子,如甄家这般的州城世家出身,精通人情世故,自然会来陪着。
“我有一手刀术,可以处理食材。”
甄道极露了一手,竟然是大成级别的刀术,处理食材绰绰有余。
“那我就控火吧!”甄佚拂袖一挥,灵力涌动,随心意操控火焰大小。
三人聚在一起,看起来不像是做饭,更类似于聚餐的感觉。
‘甄道极的心理素质好得很啊!刚刚突然得知了两颗龙珠的消息,以及孙守财欺上瞒下,竟然不恼不愠,说放下就放下,来与我一起闲乐。’
‘这不仅仅是从容,更是自信,不在乎郑家、孙守财如何蹦跶,尽在掌控。’
‘此般大家族出身的菁英,无论见识、资源,还是心态、能力,都全面碾压常人,当真是恐怖!’
方锐心中暗叹。
“小友,怎么出神了?火要多大?”甄佚问道。
“哦,中火就可以。对,差不多了,再稍小一些……”
……
午时,‘龟虽寿’、‘守株待兔’两道菜出锅。
如上次‘仙跳墙’一样,菜成之时,金光大作,香飘几里。
附近居住的小半条街的贵人,一个个都在心中狂呼‘又来了’、‘又来了’,被勾动馋虫,望着甄府的方向大口大口吞咽着口水。
“成了!”
方锐甩锅倒菜,摆盘盛放,抬袖一挥。
哗!
大片大片升腾的光影烟气,化作异象。
‘龟虽寿’此菜,上空有一道龟蛇一身的玄武,仰天咆哮。
‘守株待兔’这道菜,则是:袅袅烟气中,有金竹虚影屹立,兔子一只接着一只撞上来。
“我有一诗,可应此景。”方锐笑道。
“妙极!妙极!”
甄道极抚掌大笑:“我与方锐你因‘桃花诗’结缘,今日,你正好再以一篇佳作,以诗开篇,开启此盛宴。”
“不错。”甄佚抚须,眼中亦是浮现出一抹期待。
方锐笑了一笑,开口道:“神龟虽寿,尤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伴随着这般清清如玉的声音响起。
甄道极蓦然抬手,真气涌动,激发美食的气息,让两道菜上空的光影,变得更加浓郁。
甄佚也没有闲着,同样出手,以灵力操控光影,应和着方锐的诗篇,现出一幕幕异象。
苍老的巨大神龟,哀啼而死;巨大的腾蛇在九霄云雾中遨游,寿尽化灰;夕阳之中,一匹老骥上路,开始千里之行;烈烈风中,一位白发将军,披甲上阵……
最终,在方锐‘幸甚至哉,歌以咏志’的声音中,所有光气尽数化作烟花一般的华彩炸开。
“好好好,此诗可佐酒,当浮一大白!”甄佚赞叹。
“好诗当配好酒,二叔莫小气,好酒都拿出来,要带灵气的,别拿一般的酒水糊弄人。”甄道极趁机道。
“你啊,这不是坑叔么?”
甄佚大为摇头,与方锐相处一段时间后,也带上了方锐的一些说话习惯,不过,如此说着却还是去了。
拿来了好酒,佐以美食,还有三二佳友,大口喝酒,大口吃菜,高歌而饮。
在这股气氛感染下,三人皆有些放浪形骸,快意非凡。
‘今日,我始知李太白《将进酒》之乐也,快哉!快哉!’
方锐满饮下一杯酒,心中长叹。
彼时。
夏日灿金色的阳光泼落,经过甄府的阵法,褪去燥热,变得温和,斑驳辉映着府上雅致的风景。
微风之中,溪水流动,浮光浅浅。
酒席的气氛,也就在这般的环境中,升腾炽烈。
……
傍晚。
方锐喝得微醺,带走一半佳肴,踏着夕阳返回。
……
方锐离开后。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了,这个方锐,果真是个妙人。”甄道极感叹道。
“是啊!”
甄佚颔首:“如此污浊之世下,竟有如此性情之人,也是难得。此人有古之名士之风,往后千年,我等或能留下一段佳话。”
“确实。”
甄道极哑然失笑:“古来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武道一品之上,也未必能在青史之中留下半点名姓,可我等,或许会伴随着这名菜、名诗,留名后世。”
“好了,说回正题,一阴一阳两颗龙珠,郑家在下一盘大棋,那边……”
上午得空,甄佚也看到了葛长庚的记事簿,自然知道了这点。
“呵呵,二叔放心,些许小节,无伤大雅,我编织的这道大网可是结实得很。”
甄道极摆了摆手,神态自若。
“你心中有数就好。”
甄佚想了下,又问道:“孙守财那人,你打算如何处理?你没来淮阴府前,此人就主动投靠,算是一位老臣了。”
“孙守财之功,我早已酬过,没有半点亏待;同样,此人欺上瞒下,也是事实。功过分开,该如何办,就如何办便是了。”
甄道极冷哼一声:“不过,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等郑家之事过后……”
……
方府。
两道佳肴上空,气雾光影升腾,玄武、金竹、雪兔衍化一阵后,最终在一片彩光中,化作烟花般的华彩。
——方锐自然没有那个操控能力,不过,甄佚配套赠给了一枚玉符,靠着这般小玩意,弄出来的全套异象。
“哇哦,会发光的菜!”方灵瞪大眼睛。
“好看,一定好吃!”囡囡吞咽着口水。
“锐哥儿,这些菜很珍贵吧?要多少钱哩?”方薛氏惊讶问道。
“阿婶,这般东西,各种稀有食材,恐怕不是银子可以买到的,要欠人情呐!”三娘子摇了摇头,看向方锐。
“三姐姐说得不错,这般的菜,仅食材就是高等异兽肉、各种奇果,普通人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不过,这次是恰逢其会,倒不用欠人情。”
方锐笑道:“娘、三姐姐,你们上次不是问过一次‘仙跳墙’么?我就记住了。”
“这次的佳肴,比‘仙跳墙’,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特意带回来些,给你们尝尝。”
“好耶!”
方灵原地蹦了蹦,不过,很快绷着小脸:“兄长,我能吃么?会不会又晕倒啊?”
这是上次吃半灵药熬制的药膳,事后记住了。
“可以吃的,没事。”方锐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天生地养的半灵药,熬制的药膳,灵气充裕,但属性较为霸道,可能产生‘醉灵’的效果。
这般异兽肉、奇果做成的菜,就不同了,属性温补,对一般人来说,都能吃。
两者大概类似于:坐大巴,和坐火车的区别。
方锐带回来的这些佳肴,不少,但也不多,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一人一份。
大丫鬟晴云、白芍一份,和他有过交流过的三个小丫鬟,也有一份。
因为三娘子的原因,如白芍、晴云这般的‘特殊丫鬟’,在方府中没有妾的名分,却有妾的待遇。
“也分出一碗,给其它小丫鬟们,一人一勺尝尝味道吧!”方锐交代道。
“谢谢老爷!”
一片莺莺燕燕开心的声音响起。
……
方锐也没忘了,带来一碗,给清衍小童子。
“听灵儿、囡囡说,找你玩也不去,白天一天都没出房间,一直就在屋子内修炼?这么刻苦?”
“方居士,我师父这一脉,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能让传承断绝……”清衍小童子声音低落。
“唉!”
方锐叹息了一声:“你师父的仇……孙守财不久后就会遭报应;至于章恨水,我观此人面相刻薄,也不是长久之相。”
后半句纯属胡诌,他的《卜算术》都未入门,能看出什么?不过打算凭实力,让这个断言成真。
当然,现在不行,至少也要过一段时间。
‘孙守财、章恨水两人的话,就太巧合了。只章恨水一人,过些日子,让他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非常正常地出意外,基本没什么问题。’
方锐目光闪烁,暗忖道。
“方居士,这个给你!”清衍小童子突然开口,从怀中取出一枚灵戒,递了过来。
‘这是寄人篱下,非常没有安全感,交保护费?傻孩子啊,若我是坏人,只会被激发欲望,更加将你吃干抹净。’
方锐暗叹一声,摆了摆手,直接拒绝了:“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安心在这里住下,不用胡思乱想。”
“那,方居士,我该如何报答您?”
“不用,我只是……履行承诺而已。”
方锐是想要葛长庚这一脉的上古灵师传承,可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人家师父刚死,这个时候开口,就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了。
日后,相处久了,他会尝试提一下,若是清衍小童子拒绝,也不会再觊觎,另寻它路就是。
方锐对待敌人冷血,但对待朋友、亲近之人,道德底线还是在一个相当的水平线上。
‘给自己心中划一条线,在长生中,才不会失去人性,变成疯子、怪物。’他暗忖道。
“还有,你师父的事情,可以悲伤,但不可以一直悲伤,哭过之后,要振作起来。”
方锐语气一顿:“当然,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这个年纪,总该活泼些,也该有玩耍的自由。”
“太过沉浸于负面情绪,要么被压垮,要么心性扭曲,生活就如做菜,一味苦熬也不行,总要有些调剂。”
“这些话,你自己想一想吧!对了,”
他转身之时,身形顿了下:“方居士太生分了,以后,你可以叫我方叔。”
‘师父,您这次没看错人。’
清衍小童子望着方锐离去的背影,眼眶微红,暗暗心道。
……
方锐一路从甄府回去,路上没有半点遮掩,府上的香气也没有刻意掩饰,很快,他从甄府连吃带拿的消息传出。
带来的影响么?
同僚之中,以往就讨好的,更能放得下身段了;以往还稍稍显得矜持的,也开始巴结了。
甚至,就连金章名捕、玉章神捕,都对方锐客客气气,他俨然成了神捕司银章大捕中一个特殊的存在,无金章、玉章之实,却比一般的金章、玉章还要威风!
……
“我本来已经尽量高估了,却没想到,还是小瞧了此人在大人心中的分量。”
孙守财震怖不已,本来打算一些试探的小手段,彻底打消了。
“罢了,葛长庚尸骨无存,不大可能留下什么线索,阳属性龙珠本源这般紧要之事,也不大可能告诉一个八九岁的弟子。”
“真要过多出手,反而可能弄巧成拙,引发不必要的关注,此事,姑且就这般吧!”
……
“方银章,那晚孙守财找到我,联手对付……此人,绝非表面说得那么简单,定然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章恨水知道方锐在甄府连吃带拿后,也是拉得下脸,直接上门拜访,告知了孙守财动机不纯的消息,只为交好卖人情。
至于方锐和葛长庚是朋友,对他可能怀有仇恨?
他以己度人,以为方锐收留清衍小童子,也不过看上了葛长庚的传承、遗宝。
“哦,是么?”
方锐应付着,一通虚与委蛇,打发走了章恨水。
……
是夜。
“劫运点又一次暴涨了!而且,相比前几次,这次涨得更多!”
方锐看向面板,喃喃道:“这意味着,郑家与神捕司,郑经翰与甄道极的争斗,终于要尘埃落定了么?”
……
三日后。
郑家。
“报!神捕司联手府衙,突然行动,打击咱家产业,因为是从上而下,细作根本来不及传递消息!”
“报!城中各大家族齐齐对咱家发难……”
“报!神捕司的人、府兵,联手包围了外面,宣读咱家罪证,护院们纷纷心志动摇……”
“报!三房、五房投了,当做带路人,开启外围阵法,神捕司的人、府兵进来了!”
……
“好好好,甄道极好手段,不动则已,一动势若雷霆!”
郑经翰手腕颤抖,蹬蹬蹬退后几步,看向郑绍光:“爹,这可怎么办?”
“吾儿勿慌!”
郑绍光苍老的脸庞上,眼角跳了跳,却是强行镇定:“事到如今,也只有最后一步了,提前召回阴尸……”
“爹,您不是说过,咱们无法主动联系阴尸吗?”
“是无法联系,可有一招提前强行召回阴尸的手段,这牵扯到后面灌注老祖记忆的步骤,还是一次性的……总之,做了这一步,后续要花费数倍的代价弥补,麻烦得很!”
“不过,被逼到了这一步,也不得不为了,翰儿你跟我来!”
……
片刻后。
地下核心秘密基地,阵盘闪烁,其中悬浮的一颗菱形晶石疾速颤动着,突然咔嚓一声,崩碎开来。
“爹,这是怎么回事?”
郑经翰纵使不太明白,也知道这是强行唤回阴尸,此一招失败了。
“这……我……噗!”
郑绍光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疯魔般喃喃道:“没了,咱家的阴尸,没了!”
听闻此言,郑经翰只感觉天旋地转,捂着胸口,亦是有种吐血的冲动:“怎么会这样?!天亡我郑家!”
“杀!”
此时,郑绍光已经心丧若死,眼眶通红:“翰儿,你带着人上去,杀光三房、五房那群叛徒!”
“宁予外人,不予家贼吗?好!”
郑经翰转身大步离去。
他作为郑家家主,这般核心之人,是根本不可能投诚的,对方也不会接受,如今已生死志。
等郑经翰离开。
郑绍光却是来到一处,按下机关,打开另一处密道:“什么宁予外人,不予家贼?而是,最后玉石俱焚的手段,需要自家人的血来开启啊!”
“翰儿,你先走一步,爹很快就下去陪你!”
……
“杀,杀光这群叛徒!”
“你们是郑家三房、五房的人吧?既然投诚了,是不是该展示一下诚意?”
……
这一日,郑家人的血染红了郑府,这些鲜血浸染地面,却在诡异地向下渗透,再渗透。
地下,在郑家人的鲜血浇灌下,那颗郑家先祖设下限制的阴属性龙珠,缓缓解封,化作一座上古炼尸大阵的阵眼。
更深处,一座血池中,蕴含极致怨气之血,在混杂了阴属性龙珠本源后,化作死灰色汩汩流来。
郑绍光身处血池中,在极致的痛苦中,被活活炼死,失去生机,尸体缓缓旋转着,一股死灰色飞快渲染而上。
上方,一个血红色的巨大‘尸’字缓缓成形。
……
第112章,能处
郑家正门,方锐带领东南分司的捕头、捕快,在这里查补疏漏。
说是查补疏漏,可甄道极种种手段之下,郑家人基本没啥能逃出来的,即使逃出来,也不会选择兵力最重的正门。
可以说:这里是极为安全的。
显然,方锐又双叒一次受到了特殊照顾。
“头儿,我们跟着您,又沾光了!”荀不惑感叹道。
“可不是?”
牛八斤脸上堆着笑:“如今,咱们神捕司谁不知道,头儿在司正大人那里可是极有面子的。”
“行了,少给我拍马屁。”
方锐笑骂一句,摆了摆手道:“别说我耽误你们立功就行。”
“头儿说笑了,我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荀不惑苦笑。
“我就更别说了,实力是七品之耻,真冲在前面,立功是小可能,出意外才是大可能。”
牛八斤挠挠头:“我也不贪,就像现在这般,跟在头儿您后面混,捞些油水,就满足了。”
“是啊,人不能太贪、胃口太大,不然,是会被噎死的。”
方锐喃喃道。
就如这次,他就没想着浑水摸鱼,去取另一颗阴属性龙珠。
‘从前两日甄府一行来看,甄道极对自己的布置极为自信,如今郑家绝对是天罗地网,真要有蠢货自作聪明动手脚,那才是找死。’
再者,龙珠本源精华取不出来,只拿来培育大药、老药,一颗阳属性龙珠,也够方锐用了。
“头儿,快看那边!好狠,投诚的郑家人,全被驱赶去,和郑家人放对厮杀了。”
“也是正常。”
荀不惑看得明白:“那些投诚的郑家人,谁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交一份投名状,大家都安心。”
“让郑家人上,总比咱们自己人上的强。”方锐脸上带着笑。
只南山园一事,郑家人就没一个无辜的,更别说,后来,听说郑家又弄出了一个‘灵药培育基地’。
此等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之家族,族人死不足惜。
“头儿说得在理。现在,基本上都是郑家人自己在狗咬狗,反倒是咱们神捕司的人、府兵,都在看戏,少有伤亡。”
“这是司正大人手段高明,多管齐下,内外齐发,郑家扛不住,也不足为奇。”
“别大意,郑家这般的大家族,或许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也说不定。”
方锐已经敏锐察觉到了异常,空气似乎在变得阴冷,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出现。
‘不知道甄道极在哪里,此时在做些什么,针对郑家的最后反扑,又有何等准备?’他暗忖道。
……
距离郑家不远处的一座高楼。
甄道极、甄佚两人相对而坐,哒哒落子,赫然是在下棋。
“在郑家没有丝毫察觉的前提下,联合府衙、城中大家族、策反郑家三房、五房,好手腕!”
甄佚赞叹一声:“只不过,你真的准备将那些好处分出去?投诚的郑家人又打算怎么办?”
他在云州常山县做下那般大事,自然是极聪明的,有此问,不过是尽到监察试炼的责任,考校甄道极罢了。
“吃独食,总是惹人恨的,将朋友变得多多的、敌人变得少少的,汇聚大势碾压而下,才是王道。”
甄道极一子落下,大气道:“分出去的好处,就分出去了吧,无非是投喂一些鱼饵,当小鱼长成大鱼,不还是咱家的盘中餐吗?”
“至于投诚的郑家人,在交了投名状后,若还能活下来,我答应的,自然也会兑现。正好另开一个郑家分支,也能给郑家上面的关系一个交代。”
“你考虑清楚了就好。”
甄佚笑了一笑:“不过,郑家到底是一个府城大家族,底蕴不俗,不是这么好灭的,此事或有反复。”
说着,他啪地落下一子。
这一子落下,原本处于极度颓势的甄佚这边,展现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架势,显然,要和甄道极来一盘两败俱伤的和棋。
……
轰!
咔嚓嚓嚓!
在一道惊天巨响中,整个郑府剧烈摇晃,地面大片大片地龟裂,瓦片滑落,墙壁崩塌。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
“怎么突然感觉好冷!”
“快看,那是……”
……
一朵半径十丈的黑云不知何时出现,顿时,让空气变得阴寒无比。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冷,更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并且。
它在飞快移动!
黑云所过之处,在咔嚓嚓的细微声音中,无尽浓郁的的阴气凝结为一片片灰黑色细薄冰片,密密麻麻,至锋至锐。
“啊,怪物!”
“家主?!饶命,我是自己人啊!”
“不,这不是人,而是……”
……
那朵黑云,对神捕司之人、府兵、郑家人,展开了无差别屠戮。
……
纵使身处郑府正门外,都有一股灰白色的冰寒气雾涌来,让人脊背发凉。
‘这股气息,一品?!’
方锐真元拟态明劲,随手一拍,打散雾气,感受着远处那道恐怖的威压,神色凝重至极:‘郑家竟然出了一个一品?这怎么可能啊?!’
不过,当他双目闪烁淡淡青光,穿透那朵黑云,看到其中的景象时,瞬间就明白了。
黑云之中,那是……一具尸!
那不是一般的尸体,而是一具通体青灰色的阴尸,额头镶嵌着一颗月白色核桃大小的圆珠,除了颜色、散发的气息与方锐那颗阳属性龙珠不一样,其它别无二致。
它不是阴属性龙珠,又是什么?!
只是,相比方锐那颗阳属性龙珠,这颗阴属性龙珠黯淡许多,明亮程度,大概只有前者的一半。
‘龙珠的极小一部分本源,就能让郑家人破入上三品,如今,不计代价抽吸了龙珠一半本源,强行造就出来了一个一品阴尸么?!’
事实上,远不只方锐想的这么简单。
郑家历代家主,都有取南山园之极致怨气,凝结了海量怨气之珠,加强郑家的最后底牌,那座上古炼尸大阵。
可以说:历代积累的海量极致怨气,一半的龙珠本源,再活活献祭郑绍光这个三品武者,配合上古炼尸大阵,才能速成这一具一品阴尸!
‘不!不只是一品那么简单!阴属性龙珠结界,混杂着无边恐怖阴气,形成了那朵恐怖黑云。’
‘而且,这阴尸……在持续放大招!有龙珠供能,它根本没有技能冷却,相当于一段时间无限蓝量的超级一品!’
方锐惊叹不已:‘龙珠还能这么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智慧了。’
‘不过,再没有智慧,也是一具有着杀戮本能的一品阴尸,黑云成域,无限蓝量。’
方锐估计自己都硬刚不过。
“撤!快撤!”
他一边带着手下人撤退,一边心中暗暗嘀咕:‘甄道极行不行啊?再不出手,我可就要跑路了。’
是的,方锐目前并不太急,打不过这具阴尸不假,但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阴尸之流,身体沉重,速度较慢,当然,这是相对我这个身法武者圆满的二品武者来说,其它人可没说这话的资格。’
而且,阴尸没有智慧,甩掉还是很简单的。
……
时间稍稍提前。
“和棋?!”
甄道极摇摇头,抬手落子:“二叔,你再看!”
“哦?”
甄佚眯起眼睛,神色稍稍凝重,落子应对。
十几手后。
甄道极各种布局串联,形成困杀,挫败了甄佚两败俱伤之势。
“我输了!”
甄佚爽利认输,看向甄道极,抚须颔首:“后生可畏啊!”
两人起身,看向郑家的方向,恰此时,一阵地动山摇中,那道黑云笼罩的一品阴尸蹿出。
“不错,郑家竟然弄出了一具一品阴尸!”甄佚脸上浮现出些许讶色。
“一品阴尸,是极为厉害,可惜没有智慧,在我的重重布置下,也就那样。”
甄道极吩咐下去:“来人,按照第三套方案执行。”
“对了,”
他说着,语气顿了下,补充道:“让东南分司撤出,负责救治伤患。”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朋友,甄道极可不希望,因为一个意外没了。
他是不会徇私不假,但,又不是不知变通,规则之内,可适当照顾。
……
“方银章,我上去了!”
这是一同退下、遇到的另一位金章名捕,此时接到命令,立刻到达指定地点,显然,要上前线。
纵使此人心中泛酸,也没有表露出分毫,毕竟,万一真的受伤,还要落到人家手里呐!
“一路顺风。”方锐拱了拱手。
荀不惑、牛八斤两人,站在一边,给这位金章名捕手下的大捕头打招呼,送别。
“兄弟们,上前线啊?一路走好。”
“可要保重,千万别回来,落到我们手上。”
这副阴阳怪气的语气,让这些大捕头一个个臭着脸,可却不敢回怼。
最过分的,也就是小声嘀咕一句:‘不就是跟了个好上司吗?’
等这些人走了。
方锐才开口:“行了,老苟、八斤,不就是之前被人家讽刺了两句么?差不多就行了。”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最多,等会碰到人家治伤的时候,下手重一点就是了。”
“嘶!”
本来,荀不惑、牛八斤还一脸受教的表情,可听到后半句,纷纷倒吸了口凉气,心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念头:‘真要论脸厚心黑,还是得看头儿!’
“多学学我,人啊,少说多做。”
方锐摇摇头,走到一处高处,向远方眺望去。
“嗯?!”
就在这时,他突然耸动了下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
远处,那朵笼罩阴尸的黑云蓦然一顿,突然向着一个方向飞快移动。
在来到了某一处后。
“阵起!”
蓦然一道飘渺无端、好似从天外传来的声音响起。
哗!哗!哗!
地面,一个个阵基节点如星光般亮起,以它们为节点,一道道金色光柱纵横串联,组合排列,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巨大正九边形图案。
这一刻。
天空中的大日仿佛陡然变得明亮,如水波般扩散出一圈圈波纹,无尽炽烈的阳光接引而下,化作无尽燃烧的汹汹光焰,一整片地域看上去就好像烈火炼狱。
滋啦啦!
阴尸身周的黑云,与赤红光焰相互侵蚀,发出烧红烙铁捅入冰水般的声音,大片大片地湮灭,露出它的真身。
与此同时。
“疾!”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无尽光焰化作九条火龙,升腾而起,形成囚笼将阴尸束缚在原地。
……
“极品引尸香?!还有,这是……九曜炎狱阵?!”
方锐环抱双手,啧啧有声,只感觉大开眼界。
所谓‘极品引尸香’,顾名思义,是引尸之用,对阴尸一类的邪物,有着极强烈的吸引效果。
‘九曜炎狱阵’就更了不得了,乃是至阳至刚之阵,极克邪祟!
——当初,‘南山园巨大葬花一事’中,不是有个‘大日真阳阵’吗?这个‘九曜炎狱阵’,可以看做那个‘大日真阳阵’的豪华升级版!
‘我没记错的话,葛道长当初提起这两物,特别是后者,说是布置代价极大!’
‘啧啧,甄道极不愧是出身州府世家,底蕴就是深厚。’
‘当然,这背后更恐怖的是,将郑家算计得明明白白,什么手段一出来,立刻就被针对克制了。’
方锐心中暗叹:‘一品阴尸,各种奇阵……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来吧!这一次,就让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底蕴!’
他下意识咂了咂嘴,为没有带来一些瓜子,感到很是遗憾。
……
“唳!”
在一道清亮的尖啸声中,甄道极、甄佚两人终于现身,不过是乘着‘赤羽金雕’在高空盘旋。
“所有神捕司人员、府兵,听令,放!”
甄道极一声令下。
哗啦啦!
此处周围,早就埋伏好的神捕司捕头、府兵现身,将‘天蚕网’、‘破元弩’、‘封元针’等针对高品武者的武器,不要钱一般投射而出。
霎时间,天空一大片黑点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笼罩而下。
当当当当!
一张张‘天蚕网’罩住了阴尸,一支支‘破元弩’、‘封元针’射在阴尸身上。
它体表的青灰色光芒蓦然变得黯淡,可在额心的龙珠一闪之后,重新恢复了明亮。
“吼!”
一声暴怒的咆哮声中。
阴尸撕碎缠缚的重重‘天蚕网’,体内无尽阴气滚滚涌出,一时间将‘九曜炎狱阵’的九条火龙都压下,滚滚阴气凝为实质一般的细薄冰片,射出阵外,造成一大片死伤。
……
‘甄道极、甄佚,这两人骑着赤羽金雕,飞在天上,够谨慎的。不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也是明智的做法。’
‘好恐怖的手段,一品武者若是陷入这般绝境,被这些武器攒射,恐怕不死也要重伤,也就是阴尸身躯够硬……不过,这些武器也有效果的,可惜阴尸有龙珠开挂,一段时间内无限蓝量,不好搞啊!’
‘来了!来了!阴尸的反击来了!它发威了!咦?’
方锐一边观战看戏,一边心中暗暗点评着,忽然,好像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快,都没长眼么?这是我们章玉章,作战受伤了,快来些人送下去治疗!”
“来了!来了!快来人……嗯,头儿,您怎么来了?”
“章玉章可是我的好兄弟啊,如今受伤了,我怎么能不过来看看?”
方锐大手一挥:“我做主了,快,先分出资源,将章玉章送下去治疗。”
“方兄,大恩不言谢。”
或许是受伤变得虚弱,章恨水此时也有些感性,满脸感动地看向方锐,暗忖道:‘我就知道,前些日子的人情没有白卖,方锐这人能处啊!’
“哪里!哪里!”
方锐面上笑嘻嘻,凑上前来,很是和善地拍了拍章恨水肩膀。
……
第113章,黑子
‘我的真元化作‘暗雷’,延迟激发对方身体内的阴气。如此做法,不久后,定然能让此人非常安详地暴毙。’
方锐暗忖着,拉着章恨水的手,脸上恳切无比:“章玉章,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好兄弟!”
章恨水依依不舍,满脸感动地望着方锐,就这般被抬走了。
“咱们头儿和章玉章的关系真好!”
“是啊!”
还能听到旁边人的窃窃私语。
也就在这时——
“孽畜!”
另一边,突然一道大喝声响起。
方锐瞬间将‘好兄弟章恨水’抛在脑后,回到原处,眺望向远方继续观战。
……
“孽畜!”
看到阴尸反击,杀伤了神捕司大量捕头,甄道极沉喝一声,看向甄佚,拱了拱手:“还请二叔出手!”
“好!”
甄佚抬手一拍,背上红木盒子崩碎,秘宝‘武极剑’飞入手中。
“武极剑……启!”
他左手持剑,右手袖袍一挥,神捕司上下签字的表文飞出,在半空之中,无风自燃。
“昂吟!”
虚空之中,一条常人不可见的气运金龙投入秘宝‘武极剑’,让它迸发出极致锋锐的剑气。
“二叔,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甄道极长笑一声,取出一方小印,默运真气激活。
“昂吟!”
又是一道气运金龙飞出,投入秘宝‘武极剑’,反而让它的光芒开始内敛。
“去!”
甄佚灵力灌注,抬手一挥。
嗖!
秘宝‘武极剑’拖曳着一道半透明光芒,如彗星般疾速下坠。
并且。
以它为锋头,在后方一分三、三化九、九成二十七,生成无数半透明的光剑,如洪流般倾泻而下。
“吼吼吼!”
阴尸似是也本能地感受到危机,额心龙珠闪烁,体内无尽滚滚阴气迸发,以自身为圆心滚滚向上翻涌,一时间彻底压下‘九曜炎狱阵’的无边光焰、九条火龙。
它的身形更是冲天而起,如点火升腾的火箭。
轰!
啪!啪!啪!啪!
如彗星撞地球般,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旋即,秘宝‘武极剑’分化的无数半透明光剑,与阴尸的阴气黑云剧烈侵蚀,发生连绵爆炸,迸发出极致璀璨的光芒。
片刻后。
唰!
高空之中,赤羽金雕的背上,甄佚抬手接过飞回的‘武极剑’。
下方,一退再退、被硬生生打回地面的阴尸,双臂可见白骨,胸口出现一个大洞,身体各处伤痕累累,流出黑血。
“好!”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顿时引爆了现场氛围。
“打得好!”
“太厉害了!”
“终于要结束了!”
……
可就在这般的欢呼声中。
“吼吼!”
阴尸额头龙珠疾速闪烁,浑身伤势在飞快恢复,那一声如虎啸龙吟般吼声,更是引动海量阴气,在半空化作一道巨大的黑色面孔。
蕴含极致阴气的声波,向‘九曜炎狱阵’阵外扩散,掀翻了不知道多少人。
……
‘上一次我不知道,这次我可算是知道了,那份神捕司上下用印的表文,是启封秘宝‘武极剑’的必要程序,也是在分担气运支出。’
‘厉害啊!上次秘宝‘武极剑’在三品的周长发手中,迸发出了二品的威能,如今,在媲美二品武者的上品灵师甄佚手中,竟迸发出了一品的威力!’
‘当然,这也是甄道极加码,投入了更多气运的缘故。这一击,我都不敢硬接!’
‘来了,开始对撞了,谁能赢?喔,甄佚赢了。不过,阴尸有一段时间内的无限蓝量恢复,局势仍旧在僵持。’
方锐看着好戏,心中不断点评道。
这些隐秘,有的是以往和葛长庚交谈得知,有的是和甄道极、甄佚闲聊知道的,如今,他也算是此方面的‘文化人’了。
‘秘宝‘武极剑’是神捕司镇司秘宝,也就是这次甄道极对郑家明正典刑,才能堂而皇之拿出来使用,不可能作为常规手段,个人私器。’
‘不过,这玩意也确实是厉害,如今,困住了阴尸,照这般磨,也能将它磨死。’
‘可这般的话,阴尸持续抽取阴属性龙珠本源,等干掉了它,龙珠也价值大减了。’
‘就看甄道极如何选择了。’
方锐暗忖着,抬头看向高空,颇有些‘吃瓜不嫌事大’的意味。
……
“不行,不能这般下去,不然,龙珠就毁了。”
甄道极皱眉看向甄佚:“二叔,有没有法子,将龙珠打落,与阴尸分离?”
“方才我就尝试过了,被阴尸本能避开了,没成功。”
甄佚叹息一声:“道极,你调动军气,我再试一次吧!”
“好。”
甄道极一拍身下赤羽金雕,从半空逡巡而过,向下方长呼:“青龙卫何在?”
“在!”
正东方向,披坚执锐的百人精锐出现。
“白虎卫何在?”
“在!”
“朱雀卫何在?”
“在!”
“玄武卫何在?”
“在!”
“四卫听令,运转秘法,诛杀阴尸!”
“杀!杀!杀!”
整齐划一的咆哮声中,常人不可见的无形军气,升腾而起。
“道极,取出印玺!”
甄佚蓦然一拂袖,抽调无形不可见的军气,经过印玺中的磅礴气运催化,化作肉眼可见的滚滚黑气而来,让秘宝‘武极剑’彻底化作一柄玄黑色杀伐光剑。
“杀!”
他神情凝重,周身灵力灌注,向下一按。
嗖!
秘宝‘武极剑’穿梭而下,飞快游走,绕着阴尸身周,一阵叮叮当当,招招剑指它的额心龙珠。
“吼吼吼!”
阴尸本能感觉到龙珠是很重要的东西,竭力抵抗,哪怕是身体其它部位大片崩碎都不在乎。
可无济于事。
秘宝‘武极剑’速度太快,在一次次敲击下,硬生生将阴尸最坚硬的头部打得崩裂,将上古炼尸大阵与它炼为一体的龙珠,生生撬出。
在失去龙珠后,甄佚爆发秘宝‘武极剑’内剩余的能量,化作一柄十丈光剑,一闪穿过阴尸,将它直接打爆,身体四散炸碎。
……
‘气运不愧是万金油一般的东西,与军气融合,竟然能大幅度加持秘宝‘武极剑’威力!’
‘还有,灵师似乎更适合操控秘宝?龙珠被打落了,阴尸完蛋了……果然死翘翘了?’
‘好一场大戏,结束了啊!’
方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过瘾!”
正如之前所想,他没有虎口夺食,去抢夺那颗阴属性龙珠的打算。
——那是人家甄道极千辛万苦的战利品,真要敢此时出手抢夺,绝对是不死不休的。
‘若是能顺手捡了,自然最好不过,可惜天下没有那么多捡漏的事情。’
方锐暗叹:‘那颗阴龙珠,只剩下一小半本源,远不如我的阳属性龙珠,我更感兴趣的,其实是取用龙珠本源的方法。’
‘不过,看那一品阴尸,本能就可以取用龙珠本源,大概,等我突破一品也可以做到了?’
‘也不一定,或许是郑家的特殊秘法。罢了,不想那么多,等到了一品就知道了。’
方锐暗忖着,打开面板看了眼:‘话说,来看一场大戏,收获一波不菲的劫运点,此行,我也是收获不小。’
……
神捕司联手府衙、城中各大家族,展开闪电战,快速覆灭了郑家,此事,在城中造成了巨大轰动。
“郑家,这屹立多少年的大家族啊,说没就没了!”
“是啊,太令人唏嘘了。话说,神捕司那位新任司正,当真是一位狠人。”
“此人智谋无双,就连不少郑家自己人,都被策反……听说,最后时候,郑家还出来一具很厉害的阴尸,也被围攻打爆,什么都被人家算计得死死的。”
……
郑家覆灭一事传开,策划此次围剿行动的新任神捕司司正甄道极,在淮阴府城中彻底出名,狠狠烧了上任后的一把火。
与之相伴的,方锐的名声,也跟着从神捕司内,传到了外面,只不过,这份名声却并不怎么好。
“听说啊,神捕司内有一个银章大捕,姓方,和那位甄司正的关系极为不错,时常去甄府上,还连吃带拿的。”
“身份差距这么大,还关系那么好?又是两个男的?这我熟啊,兔……卖屁股嘛!”不知为何,这人语气莫名地兴奋。
“老兄,你想多了吧?没听说过那位在甄府过夜啊!”
“嗨,这种事儿能让人看到么?那般武者,来去无踪,能被咱们发现?或者,人家大白天就将该办的事儿办了,这个我有经……咳咳!”
……
“污蔑,纯属污蔑啊!”
方锐听闻外面的谣言,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深深感觉自己风评被害。
“头儿,别生气,那就是些羡慕嫉妒的人,存心使坏,胡说八道!”
“是啊,您要真是兔……怎么可能抓那个康怀风那个好男风的采花贼,不早就同流合污了?”
“八斤啊,不会说话,你可以少说点。”
方锐瞪了牛八斤一眼,摆了摆手,问道:“这次郑家之事后,咱们分司的收获如何?”
郑家倒下,各方吃饱。神捕司作为此次行动的策划方,自然拿到了最大的一笔,东南分司也跟着大快朵颐。
“非常好!这两天,咱们都在查封郑家各种产业,收获金银无算……”
“是的,头儿,咱们这次真要发大财了!预计比周司正在的那次,收获都要大上好几倍!”
“一个薅羊毛,一个杀羊吃肉,能一样吗?”
方锐摆摆手:“行了,你们看着办吧,按照老规矩分配。”
“好的。”
荀不惑走了,牛八斤却磨磨蹭蹭,逗留在后面,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对方锐道:“头儿,我跟您说哈,这次查抄郑家,我特意留心,给您弄了点好东西!”
“啥玩意儿?说来听听。”
“美人儿!据说,还是曾经郑家嫡系的家眷……”
‘人妻?好家伙,就拿这个考验老同志?!’
方锐狠狠瞪了牛八斤一眼:“我不好那口,你自己留着享受吧!”
“不是,头儿,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拿这个冲淡兔爷的名声……”牛八斤一副‘大聪明’的样子。
“我去,八斤,以前没发觉,你他娘的还是个人才啊?”
方锐无语至极。
兔爷的名声不好听,曹贼的名声,就好听了?!
“八斤,麻溜地给我滚,我暂时不想看见你。”他挥了挥手。
“不是,头儿……”牛八斤还想抗争一下,劝说方锐接受自己的意见。
“滚!”
方锐抄起一卷案宗,作势欲砸。
“好好好,头儿,我走,这就走!”牛八斤麻溜抱头走了。
等他走后。
方锐靠在椅子上,摩挲着下巴:“这是有人黑我啊,是眼红嫉妒的同僚,还是别的谁?”
“不过,以为这般的手段,就能挑拨我和甄道极的关系,那可真是想多了。”
他心态好得很,甄道极那般人物,也不是受舆论影响的人。
‘没事,我有的是耐心,是小黑子,总会露出鸡脚的!’
方锐暗忖道。
……
甄府。
“道极啊,最近这两日,城中可是传出不少你的风流韵事!”甄佚笑着调侃道。
“无聊之人,无聊之事,何须理会?”
甄道极摇摇头:“说回这次郑家之事,咱们最大的收获,还是气运。”
“是啊!”
甄佚听到气运二字,神色也是变得严肃:“只可惜,咱们州府仿制的秘宝‘万里江山图’,远比不得圣皇遗宝‘山河社稷图’,收割气运折损很大。”
“圣皇遗宝啊,那个羡慕不来。无论如何,这一次,顺利完成了对淮阴府郑家的收割。”
甄道极继续开口:“除气运外,还有,就是龙珠了。”
“这是一颗阴属性龙珠,与极阴的负面情绪相性相合,若是以它为核心,布下阵法,能建造一个大型‘灵药培育基地’。那般,你一路所需的武道资源,就不缺……”
“二叔,不用说了,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甄道极不屑道:“依靠吃人,根基不纯,心性潜移默化偏移,天资再高,也绝了凭借自己突破一品之上的路。”
若是愿意服用‘人药’,以他的天资、资源,早就触碰到二品门槛了,如今还是三品,不过是因为只吃老药、大药、天生地养的半灵药、灵药罢了。
说实话,也就如甄道极这般州城世家‘核心种子’,不然根本经不起这么造的。
“武道一品之上,是为‘种道’,此种方法突破固然要受制于人,可除了此法,别无它路啊!”甄佚皱眉。
“世上本无路,可我来了,就应有路。”甄道极霸气回答。
“道极,有信心是好事,可……”
甄佚摇摇头。
言下之意,显然是不看好。
“放心,二叔,我不是白痴。历代那么多惊才绝艳之人,都没开出新路,我也不会那么头铁。”
这‘头铁’一词,自然是从方锐那里学来的舶来品。
“我的想法是,先在炼体上一途上突破,将身体推到一品武者之上的强度,看能不能反哺武道……”
甄道极目光一闪:“这就需要大量资源,一颗阴属性龙珠不够,还需要另一颗阳属性龙珠。”
“这般倒是有些可行性。不过,如何找另一颗龙珠?”
“先抓孙守财!”
……
这日。
方锐溜溜达达,提前下衙,暗忖着,将今日分得的财货带回府,方薛氏、三娘子不知该是何等震惊的表情。
就在这时——
“方银章!”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赫然是孙守财,满脸笑容地率先打招呼:“葛道长的那位弟子,在你那里还好吧?”
“唉!”
说着,他叹息一声,宛若带上了痛苦面具:“说起此事,我就愧疚啊!当初,章玉章找到我,拉我一起对付葛道长……我本不想的,也怪我心志不坚。”
‘这个糟老头子坏滴很,就瞅中人家章恨水死了,不能掀开棺材板跳出来反驳!’
是的,阴气爆发,前两日章恨水就很不安详的死去了。
……
第114章,应誓
“葛道长的弟子,清衍小童子?还行,不过挺悲伤的,那孩子可怜……”
方锐虚与委蛇着,也没戳破,与孙守财飙着戏。
虽然这孙守财,就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两天了,但兔子急了还咬人。万一,此人被揭破后,恼羞成怒,怀恨在心,报复自己怎么办?
他是不怕,可就怕对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出手。方府防护是不弱,可一个媲美四品武者的中品灵师存心搞事,也很难完全防住。
“对了,孙灵师,最近我苦恼啊,你是灵师,不知可否能帮到我?”
“哦?方银章说来听听,能帮忙的我一定不推辞。”
“是这样。不知道哪个丧良心的,坏我名声,造谣我……孙灵师可能帮我找出幕后主使?”
“这……我也听说了。但,方银章啊,你将灵师想得太夸张了。”
孙守财无奈摇头,表情没有半分变化,甚至,连微表情,都没有丝毫破绽。
可方锐是二品武者,锁定周围环境,敏锐察觉到了,有一刹那间,孙守财的身体不正常地绷紧。
‘小黑子,终于让我抓住鸡脚了吧?!’
方锐眼睛眯了眯,故作义愤填膺道:“这背后使坏的人,是黑了心的,污蔑我也就罢了,可竟然牵连到司正大人,实在是该天打雷劈!”
“可不是?”
孙守财仿佛共情,脸上同样浮现出怒色:“是啊,此人……是该天打雷劈!”
“嘶!”
方锐暗暗倒吸了口冷气,心中惊叹:‘这厮……够狠!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不过,这也再次提醒了他,誓言信不得,那个‘我若是说谎死全家’的始作俑者碰瓷老太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呐!
方锐也没问,孙守财怎么敢算计甄道极。
不用想都知道,孙守财肯定不可能自己出手,大概就是:和人随意交谈,话语中稍稍引导,激发对方嫉妒心理,便抽身离开,较真来讲,此种行为连暗示都算不上。
事实上,孙守财也的确是如此做的。
原因么?
孙守财思来想去,还是不安心,可碍于方锐和甄道极的关系,又不敢搞小动作试探,暴露自身。
于是。
他就想出了这一招,藏在后面,妄图挑破方锐和甄道极的关系,最好是让两者疏远,这般就能放手施为了。
“清者自清,方银章不必去刻意解释,谣言止于智者。”孙守财宽慰道。
“好家伙,给我灌毒鸡汤?此人其心可诛!”
方锐笑脸以对:“不行啊,我是个俗人,对那般黑了心的人,肯定是要一天念叨个十遍八遍的,诅咒他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摔死、去青楼硬……”
“咳咳!”
孙守财脸上浮现出极微妙的变化:“方银章,你这也忒狠毒了。”
就在两人暗暗斗法的时候——
两个玉章神捕过来了:“孙守财,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孙守财怔了一下,旋即,就是面色大变地扭头:“方锐,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能让甄道极派遣来两位玉章神捕抓捕,必然是大事。
可他心里清楚,除了龙珠之外,没别的瞒着甄道极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欺上瞒下,‘阳属性龙珠’的秘密暴露了。
而唯一暴露的破绽,就在葛长庚,就在葛长庚的弟子,在方锐这个搅屎棍,所以今日被抓一定和方锐有关。
“孙灵师,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方锐表情疑惑,宛若一朵不谙世事的白莲花,不过,身体却是很诚实,一闪退后。
“卑鄙小人,狐媚惑上,还敢陷害于我?我先杀了你,再去向司正大人分辩!”
可事到如今,孙守财哪里再会被方锐欺骗?
他早就认定了方锐这个妖艳贱货!
“死!”
孙守财大喝一声,身周灵光闪烁,飞快掠向方锐,手中更是灵力喷涌,形成一颗炽烈火球。
“快拿下他!”
两个前来的玉章神捕顿时急了,连忙动手。
他们可是听闻过的,方锐乃是司正大人的……好朋友,怎么敢让方锐出事?
若是方锐有个万一,此行,有功也成大过了。
一个玉章神捕身形一动,抢先一步,挡在方锐身前。
“禁!”
另一个玉章神捕,更是直接拿出逮捕批文,大喝一声。
“昂吟!”
虚空之中,一道常人不可见的气运金龙摇头摆尾飞出,对着孙守财蓦然发出一声咆哮。
“哇!”
孙守财顿时感到,体内灵力紊乱暴动,不由喷出一大口鲜血,法术被强行中断,周身灵光都是开始疾速闪烁。
两个玉章神捕一掠上前,三招两招,直接将孙守财擒拿。
‘嘶!朝廷灵师面对官府,气运反噬竟然这么严重么?’
方锐看着孙守财被三下五除二拿下,更加坚定了不修炼朝廷灵师法门的念头。
此时。
孙守财被捆住,可依旧一副铁骨铮铮的忠臣模样,对着方锐破口大骂。
“卑鄙小人,污蔑忠良,我要见大人!”
“方锐,你狐媚惑上,不得好死!”
“我是冤……”
……
显然,这孙守财还是有理智的,只针对方锐,不敢丝毫涉及甄道极,同时,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忠臣形象,希冀获得一个分辩的机会。
在他看来,欺瞒阳属性龙珠一事,并不算罪无可赦,只要见到甄道极,还是有机会死中求活的。
可孙守财没喊两句,就被一个玉章神捕急忙脱下袜子,给堵住了嘴。
——此人敢胡言乱语,他们可不敢听!
另一个玉章神捕更是上前,赔出笑脸:“方银章受惊了吧?”
那态度,简直不像是面对一位银章大捕,更像是见到了上级……的夫人。
“无妨、无妨,两位大人辛苦了。”
方锐指着孙守财:“此人满口无状,性情凶戾,一定要看好,莫要让他逃出来了,为祸四方。”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此人的。”
“是啊,这事包在我们身上……嘿嘿,那啥,还请方银章在司正大人面前多多美言。”
那表情,就差没直说,您帮我们吹两句枕头风了!
“我……”
本来听到‘好好照顾孙守财’,方锐还觉得自己挺有面子,可听到最后半句,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僵硬。
……
橘红色的夕阳中,方锐乘着马车,返回了方府。
方薛氏、三娘子一如既往在府门口迎接,随着不断卸下的财物,她们的心情从惊喜变成了惊吓。
“这么多财货?”饶是操持四海商会的三娘子,都感到讶然。
“是啊,我听说过‘福不可享尽’,咱家的日子已经够好了,锐哥儿,你可不能做不好的事情。”方薛氏担忧道。
“娘、三姐姐,放心吧!你们也知道,郑家不是被我们神捕司查抄了么?这是我分得的一份。”
方锐想了一下,又补充道:“神捕司上下都有一份,比我拿得多的,也大有人在。”
其实,在神捕司体制内,只要不踩线、不站错队,一些问题都不是问题;若是踩了线、站错队,即使没问题,也是问题。
听了这话,方薛氏、三娘子才安心下来。
晚饭。
方灵、囡囡也回来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围着冒着热气饭菜的桌子,烟火气升腾,一颗心也仿佛随之变得安宁。
方锐看向旁边,从前如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两个小丫头,如今已经变成娴静的小姑娘了。
她们的举止,在无意识地模仿三娘子,有着青涩的优雅,笑不露齿,话也少了许多。
说来也怪,明明还是今岁今月,明明还是这个年纪、这般样貌,可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就好像是: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突然就长大了。
她们少有再领着一群鸭子满府撒欢乱跑,少有再缠着方锐讲故事,少有再一大早闯进房间叫方锐起床,从以前两个可爱的小丫头,彻底出落成了两个娴静美丽的小仙子。
——方薛氏、三娘子容貌姣好,两个小丫头,也都继承了她们的美丽,特别是如今安静下来,真就如两个精致的小仙子。
这种变化让方锐猝不及防,就仿佛看到了春天栽种的纤弱小树苗,明明日益相处,可一个不留意,就已经长大长高了。
他高兴的同时,又有些许怅惘,也曾问过两个小丫头这个问题,方灵昂着小脸,认真回答‘兄长,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呀’,囡囡则是脸红红地回答道‘阿锐哥,学院教了嫁人的事情哩’。
得到答案,方锐释然了。
不过,那种女儿养大了的感觉,其中滋味之复杂:几多高兴、几多欣慰、几多酸涩……难以言喻。
‘无论再如何变,这都是我最珍视的人啊!’
方锐看着方薛氏、三娘子,又看了看方灵、囡囡,一如往常给她们夹菜,说起城中最近的趣事,引导饭间话题。
烛影摇曳,散发出暖色调的明亮光芒,五人的影子挤成小小的一团,互相依偎。
从云州常山县,再到吴中淮阴府,好似一切都未曾变。
……
饭后。
方锐去找清衍小童子。
这小家伙并不和方锐他们一起吃饭,因为,许多时候他一修炼起来,就忘了时间,饭菜一般都是小丫鬟们送过去。
“章恨水死了,孙守财被抓了,多半也出不来了,你师父的仇,算是报了。”
“呜呜!”
听闻方锐的话语,清衍小童子一下子哭出声来,好一会儿,才调整好情绪,郑重对方锐施礼:“谢过方叔!”
“谢我做什么?他们是因果还报,自作孽罢了。”这种东西,方锐是万万不可能承认的。
“我知道,你疯狂修炼,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报仇,现在大仇已报、心结已去,以后还是张弛有度吧!”
他拍了拍清衍小童子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开。
“方叔等等。”
清衍小童子取过来一摞典籍,交给方锐:“方叔,我知道你喜欢异闻志异,这是我特意从师门传承中挑选出来的。”
“好。”
方锐想了下,还是收下。
对方寄人篱下,心理上低了一头,若是他拒绝了,反而会加重清衍小童子心理包袱,非是好事。
……
抱着典籍,方锐返回房间。
他并没有立即去看,反而放在桌上,走到窗前,眺望着窗外的漆黑夜幕,想到了很多:南境三州的百姓、云州常山县的夏家、林家,再到如今淮阴府的郑家……
“此方世界,众生如蜉蝣,县中大户是小鱼,府城世家是大鱼,更上面的层次姑且不知道,但如今已知的这些,都是要被吃的。”
“不过,人吃鱼,极少数情况下,也可能翻船,变成鱼吃人!”
这一次,甄道极就相对侥幸。
若非方锐机缘巧合,打掉了郑家的阴尸,破坏了郑家的惊天计划,局势如何衍变,还真不一定!
‘所以,才会相当一笔数字的劫运点反馈吗?’
‘不过,《养身功》后没有出现‘+’号,看来,距离突破一品,还差上一些。’
方锐摇摇头,关闭面板,收回思绪,拿起一本书册,翻了两页。
吱呀!
这时,大丫鬟白芍推门,轻手轻脚进来,看到方锐在看书,就要退出去。
“哦,轮到白芍你值日了,瞧我这急性,差点忘了,快过来啊!”方锐放下书册,张开怀抱。
“老爷,我先去洗漱。”白芍羞涩道。
“不必,咱们一起洗吧,节约用水……”
……
就在方锐洗鸳鸯浴的时候——
神捕司大牢。
轰!
咔嚓嚓!
一道道阳属性的雷霆打下,让孙守财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孙守财是灵师,服用了过多‘以人炼就的灵药’,灵力属性阴邪,这般阳雷给他带来的折磨,直击灵魂深处,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说来也是讽刺,他白天诅咒了自己一句‘天打雷劈’,当晚就应验了。
“孙灵师,交代了吧!另一颗龙珠在哪?”
“不,我不知道,这都是方锐那个小人构陷!大人,我要见司正大人……”
“还不说么?行,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到底有多硬……嗯,大人?”
“你去吧!”
甄道极摆摆手,让这名心腹退出去:“孙守财,你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说出龙珠的所在,可活。”
“司正大人,我真不知道啊!当日,我与葛长庚一道,为周长发炼药……我只是从那一份阳属性龙珠本源,推测出还有另一颗阳属性龙珠,其它的就真不知道了。”
“我发誓,此言句句属实,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欺瞒您、对不起您的地方,否则天打雷劈!”
孙守财像狗一样卑微乞求:“大人,饶命啊,我不该欺瞒您,您放过我这一次,就把我当一个屁放了吧!”
“二叔?”
“假话!”
“果然,人能说一次谎,就能说无数次……念着往日情分,孙守财,我本想给你一次机会的,可你没有珍惜。”
甄道极起身:“二叔,帮我搜魂吧!”
听闻‘搜魂’二字,孙守财脸上浮现出惊恐至极的神色,生死危机之下,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人,您等等,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我说……”
可甄道极已经决然转身出门了。
“大人!司正大人!我是您的老臣,我为您立过功,您不能这么……啊!”
……
片刻后。
甄佚从里面出来,神色古怪至极。
……
第115章,斗法
“有关龙珠的事,孙守财是真不知道。不过,你和方锐小友的风流韵事,却是此人话术引导弄出来的。”
“竟是这样么?”
甄道极目光一闪:“此人,死得倒是也不冤。”
造谣上司,缺乏敬畏之心,其心亦可诛!
“不过,这般的话,事情可就不太好办了。”
他很快就放下‘造谣一事’,收回思绪,皱了皱眉:“我要想在体魄上突破,必须源源不断的‘混元丹’供应,这就缺不得阴、阳龙珠,另一颗龙珠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道极,其实你知道,有办法的。”
甄佚想了一下,开口道:“曾经,郑家培育了一具上三品阴尸,封印了一份阴属性龙珠本源,让它依靠本能去寻找另一颗龙珠。”
“从现实看,这个计划是成功了的,咱们亦可以效仿。只要另一颗龙珠没有被人得到,以手段封禁,此种方法就大可能找到……”
“阴属性龙珠就在我手中,一缕本源还好说,可上三品阴尸?难度颇大啊!”甄道极叹息。
阴尸炼就,一般要降上一品,也就是说:要想炼就一具的阴尸,至少也得二品以上的武者在极致怨气中死亡。
可哪怕是在甄家,一个二品武者,都是上层存在。
“难度是大。”
甄佚颔首:“不然,郑家也不会到了这一代,才在机缘巧合之下,施行这个计划。”
“当然,郑家如何比得了咱们?道极,你这次以雷霆手段收割了郑家,家族对此颇为满意,你可调动的资源权限也随之扩大,只要申请,家族自然为你从别处取材。”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顿:“只是,就看你忍不忍心了。”
言下之意,培育阴尸,需要极致怨气,而极致怨气的获取,手段肯定不那么光彩。
对此,甄道极一贯极为反感。
“二叔,”
甄道极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就这么办吧!”
他不吃人,是为了自身武道纯粹,但,并不代表,就不会使用阴邪手段了。
——换句话说:如这般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都有着极为灵活的道德底线。
……
城外桃花园,秘密基地。
“没了龙珠,还真不行!”
方锐看着面前,除了奇株红玉桃树,其它普遍衰败萎靡的大药、老药,发出一声叹息。
原本龙珠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是的,在甄道极获得阴属性龙珠的当日,方锐就封禁了自己的龙珠,从这里收走了。
“郑家能培育一具上三品阴尸,封印一缕阴属性龙珠本源,寻找到龙珠,我可不认为更强盛的甄家,就没办法做到。”
“不过,‘上三品阴尸’加上‘一缕阴属性龙珠本源’,能寻到另一颗龙珠,那是在龙珠无主的情况下。”
方锐以真元封禁龙珠,完全能屏蔽阴阳相吸的微弱感应。
即使如此,他还生怕不保险,将龙珠重重封印加固了藏到了别处。
“其实,对我自身来说,龙珠也就培育大药、老药,远没有那么重要,舍就舍了。”
“可灵儿、囡囡,要想走上武道、灵师之路,需要大量资源,龙珠的本源就是必需品。”
或许漫漫长生中,方锐在久远的将来会得到更好的东西,但那是以后。
他能等,方灵、囡囡等不得啊!
‘若是情况允许,龙珠能不舍,自然还是不舍的好。’
方锐目光一闪,暗忖道。
……
半月后。
甄佚无奈找来:“我跟着阴尸,在城内城外来回溜达游荡了三五日,没半点发现。”
“看来,另一颗龙珠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取拿到手封禁了。”甄道极眯起眼睛。
“是啊!”
甄佚颔首:“当初,葛长庚遇到的是阴尸残魂,说明:要么,郑家阴尸是被龙珠所在的危险打爆;要么是被人打爆。现在看来,是后一种可能。”
“阳属性龙珠,还有一个能打爆二品阴尸的上三品武者,抑或者上品灵师。此事,越来越有趣了。”
甄道极咂了下嘴:“只是可惜了,我兑换的这具阴尸……”
“也不算浪费。道极,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抽取部分阴属性龙珠本源,将它炼制成二品傀儡。”
“也行。”
甄道极答应一声,说回龙珠的事:“二叔,对找寻另一颗龙珠,您还有什么建议?”
“方锐,还有葛长庚的那个弟子……”
“这两人?!”
甄道极想了下,摇头道:“他们知道的,恐怕都没孙守财多。”
“我知道,我也没说要拿他们怎么样,只是问上一问,万一有些线索,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呢?”
甄佚顿了一下,补充道:“毕竟,这两人,是继葛长庚、孙守财之后,有关那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阳属性龙珠’,唯二活着的相关人了。”
甄道极沉默着没开口。
“道极,你是担心,做下此事后,与方锐小友的关系出现裂痕吧?这个大概会的,具体得失,你自己衡量。”
“让我想想。”
甄道极闭目,沉默良久,豁然睁开眼:“明日,邀请方锐、葛长庚弟子,一道来府上赴宴吧!”
……
‘果然,郑家能做到的事情,甄道极更可以。’
方锐看着面板上攀升一截的劫运点,心中一动。
“老爷,”
这时,大丫鬟晴云进来,递过一张帖子:“甄府管家亲自来下帖,邀请您今晚去赴宴,还说要带上清衍小少爷。”
“哦?”
方锐暗暗叹息:‘终于还是来了啊!’
‘鸿门宴?!倒也不至于,大概就是询问一些线索。’
他眼睛眯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当晚。
方锐找来清衍小童子,一同前往甄府:“不必怕,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必隐瞒,也不可隐瞒。”
……
是夜,明月皎皎,月朗星稀。
如水银般流动的月光下,甄府后院,假山嶙峋,碧溪潺潺,景色雅致。
桌案之上,上等异兽肉、奇果烹饪而成的珍馐佳肴,冒着腾腾热气,光影缭乱,芳香扑鼻。
更有灵气充盈的好酒,放在一片片圆盘形的奇株叶子上,供以流觞曲水。
此等奢靡,此等盛宴,可以说,整个淮阴府城中,享用过之人绝不超过一掌之数。
纵使是以往没少跟着葛长庚赴宴的清衍小童子,见了这般大场面,都是有些拘束。
“无事。”
方锐摸了摸清衍小童子小脑袋,神色淡定。
他连扶桑特色——人体……咳咳,都见识过,经历多了,总不会怯场。
“来来来,吃菜喝酒。”
甄道极闭口不谈它事,与甄佚一道,只是劝吃劝喝。
方锐也不主动去问,招呼着清衍小童子,吃喝自若,大快朵颐,来酒不拒。
等吃饱喝足。
他拿过身穿薄纱的绝美侍女递来的手巾,擦了擦嘴,看向甄道极:“甄兄如此盛宴招待,必有要事,我白吃白喝一通,也该做些什么了,不然于心不安哪!”
“哈哈,方锐你果然聪慧,相较之下,反倒显得我有些不磊落了。”
甄道极使了个眼色。
“这位是葛道长的弟子,道号清衍是吧?老夫亦是灵师,不如过来,我与你指点一二。”甄佚抚须道。
清衍小童子下意识看向方锐。
“还不快去?你的机缘到了,记着我说的话。”方锐摆摆手。
等清衍小童子离去。
甄道极端起一杯酒:“今日,我的确有事要问,现在想来,我之所做是不甚大气,我为此赔罪了。”
说罢,他自斟自酌,连饮三杯。
“这是说的哪里话,甄兄言重了。”
方锐知道,甄道极此刻的豪爽,不过是:先君子,后小人。
小半年相处下来,他对甄道极这人,也有了些了解。
你说此人恢弘大气,那是真的——只要是真心认可的朋友,绝对出手阔绰,就比如:若此时方锐重伤需要用到‘半神药’,甄道极绝不会吝啬。
可心性果断,冷酷无情,同样是真的。
如果涉及到了核心利益,比如:若是知道另一颗阳属性龙珠,就在方锐手中,亦是会翻脸不认人,照杀不误。
又是一阵推杯换盏。
片刻后。
甄道极正襟危坐,认真看向方锐:“方锐,我想问你的问题,是关于龙珠本源、葛长庚,所有一切。”
‘来了!’
方锐心中暗叹一声,神色沉凝,字斟句酌开口道:“我所有从外界得知关于龙珠的隐秘,一个是从你这里,另一个就是从葛道长那里。”
“第一次得知莫愁湖是龙陨之地,还要从一次钓鱼说起,那次,我得到了一株碧玉荷,葛道长告诉我……”
“再之后,就是另一次钓鱼,那日葛道长心情不错,我问,他说是得到一个好东西,具体什么却是没说。”
“后来,清衍小童子来到,我看到了记事簿……唉!”
方锐叹息一声:“这就是我从葛道长那里得知的,所有关于龙珠的一切。”
他没说假话,全都是真的,每一个字都是。
“抱歉,揭开你的伤疤了。”
甄道极再次举杯。
方锐没说话,只是沉默对饮。
不一会儿,甄佚带着清衍小童子出来,对着甄道极微微颔首。
方锐又与他们闲谈片刻,便带着清衍小童子,告辞离开。
等方锐走后。
“方锐小友说的是实话,葛长庚那位弟子,也没问题。”
“果然还是没线索。龙珠没找到,方锐那边亦是……”
甄道极叹息:“方锐是聪明人,经此一遭后,关系终究有了裂痕。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道极,别丧气,我再翻翻相关典籍,或许,能有其它的办法。”
对没找到另一颗龙珠的线索,反而让甄道极可能失去一个朋友,甄佚是愧疚的,说这话,就有补偿的心理。
“希望吧!”
……
吱呀呀!
马车晃动,带着方锐、清衍小童子向着方府而去。
“那位甄灵师,带你过去,做些什么了?”方锐问道。
“指点了我一二,然后,我似乎……睡了一会儿。”
清衍小童子想了下,压低声音,对方锐毫无保留道:“不过,方叔,我知道不是这么简单,那人对我采用了‘问心之法’。”
问心之法,灵师的一种手段,类似于催眠。
‘不仅是我,连清衍小童子都没有放过么?’
‘不对,更准确的说,清衍小童子是葛道长弟子,才是更直接的线索。我么?大概是附带。’
‘可恐怖之处就在于,差点被歪打正着了。’
方锐暗忖着,沉默了下:“不要记恨。”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可清衍小童子听懂了。
“我知道的。”
他如小大人一般懂事,慎重颔首:“若不是看在方叔您的面子上,对方说不定会直接抓人,采取更恐怖的手段,就比如搜魂……我要恨,也只会恨自己不够强大。”
“唉!”
方锐叹息一声,知道今天之事的险恶。
别的不说,只看面板上波动攀升的劫运点,就可见一二。
只是,他心中如何翻江倒海,表面却是没有半分变化,古井无波。
哗!
方锐掀开车帘,回望了后方甄府一眼。
‘经此一遭,我与甄道极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从前了。破镜重圆,亦有裂纹啊!’
……
方锐心中有疙瘩,甄道极或许是忙,或许处于愧疚,总之,两人随后一月基本没见过面。
外界,那些趋炎附势、捕风捉影之人,对这种变化最为敏感,很快,就有不好听的话传出。
“咱们那位方银章,莫不是被司正大人厌弃,给甩了?”
“可不是,那位方银章,都快一月没被临幸了。”
“唉,自古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也是个可怜人。”
“我就看不惯那个什么方银章,仗着卖屁股,得宠逞威,凭什么他就行?我差在哪里了?”
“咳咳,兄台,咱们借一步说话!”
……
“头儿,您和司正大人,是怎么回事啊?”牛八斤小心问道。
“是啊,听外面说,您和司正大人闹矛盾了。”荀不惑亦是开口。
“嗯?!”
方锐眯起眼睛,看向手下这两个大捕头:“怎么,都催着我去卖屁股?”
“不不不!”
牛八斤脊背一凉,莫名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连忙拉着荀不惑跑了。
等这俩人离开。
方锐蓦然发出一声叹息:“我就想好好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现在这种局势,我临时突破,展露五品实力,强大潜力,都不行了。反而会被人认为是心虚,甚至,平白惹得甄道极怀疑。’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他心中暗叹。
……
这日休沐,方锐独身一人,来到莫愁湖钓鱼。
哗!
清晨橘红色的阳光下,一条大金鲢粼粼闪烁,破水而出。
方锐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葛……”
空无一人,本想炫耀的话,也卡在了喉咙。
“唉!”
他蓦然感到一阵索然无味,放生了金鲢,在草色泛黄的岸边踱步,想起了衰败的桃花园秘密基地,想起了葛长庚……
瑟瑟秋风中,鹧鸪声阵阵,一声声啼鸣‘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近日来,与甄道极三番两次的暗中斗法,虽然劫运点剧烈攀升,收获不菲,可每次都心惊肉跳,一个差错、应对不当,就是完蛋。’
这不是战斗,却比战斗更加凶险!
“这可不是我想过的生活……树挪死,人挪活,或许,是时候离开淮阴府,换个地方了。”
方锐喃喃道。
当初,迁移到淮阴府,是方薛氏等人实在走不下去了,身体不允许,现在或许该开启另一段旅程了。
……
第116章,离去
午后。
方府,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一家人,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在秋日的太阳下晒着暖,闲话着。
方锐提起了离开淮阴府。
方薛氏、三娘子都是惊讶,可也没问太多,就表示了赞成。
“外面的事情,我也不懂,你决定就好。”
“是啊,锐哥儿,听你的。”
长久以来,方锐未雨绸缪,每料必中,为家中不知避过了多少劫难,如今,她们已经习惯性地听从他的话了。
“那就这么定了。”
方锐看向旁边两个安静画画的小姑娘,笑着问道:“灵儿、囡囡,咱家就要离开淮阴府了,你们会不会舍不得这里的小伙伴?”
“会的。”
方灵停下画笔,微歪着小脑袋,理所当然道:“不过,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的啊!我们的小伙伴,和她们的家人在一起,我也和兄长在一起。”
“是的,舍不得那些小伙伴,可更舍不得阿锐哥。”
“你们……真的长大了啊!”
方锐怔了一下,伸出手,习惯性地去摸她们的小脑袋。
可被两个小姑娘躲开了。
“兄长,我已经长大了哩!”
“是的呀!”
囡囡本来没动,可看着方灵躲开,也跟着不好意思地跳开了,稚嫩精致的小脸上,有着如云霞一般的羞涩。
彼时。
溪水潺潺,池塘的水面上,有着粼粼荡漾的光,时而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池水边,碧玉一般的荷花亭亭玉立,缭绕着如丝带般缕缕的金色光影。
就在这时——
噼啪!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空气中,一股诱人的清香出现,一颗如玉石般的小果子从碧玉荷中脱落,它如莲子般形状,在浓郁的光影中悬空旋转。
碧玉荷植株的彩光,飞快被吸收,变得枯萎。
“碧玉荷的果实成熟了,我知道,这是‘玉荷子’。”
“它在吸收养分,快看,碧玉荷枯萎了耶!”
“好香啊,能吃么?”
……
‘瓜熟蒂落,也在昭示着我,的确是时候离开了么?’
方锐暗叹一声,接住掉落的玉荷子,笑着对方灵道:“它当然能吃,不过,这是种子,吃了它,来年你们就不能用碧玉荷的叶子泡水喝了。”
“唔,那算了,还是不吃它了。”
“是的,玉荷水清清凉凉,最好喝了。”
“咱们快去收拾东西吧!”
“你们两个小姑娘,快回来,先将画具给整理了!”
……
方锐看着两大两小手拉着手,在午后的暖光中并肩转身离去,不由会心地笑了笑。
可旋即。
他看着手心的玉荷子,想起了葛长庚,脸上的笑容就是凝滞,莫名地,心中一阵怅惘升起。
“这人间,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千百年后,还能陪着我的,会只有你吗?”
方锐低头,看着熠熠闪光的玉荷子,喃喃道。
……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在整理东西,处理事务,和小伙伴告别,方锐也有自己的事情。
……
“清衍,我家大概要离开淮阴府,你可愿意一起?”
“方叔,我跟着您。”清衍小童子坚定道。
“好!”
方锐拍了拍清衍小童子肩膀,欣慰道:“那便好,三日后便走,你收拾一下吧!”
……
神捕司,东南分司。
“不是,头儿,你要辞任银章大捕,还要离开淮阴府?”牛八斤满脸难以置信。
“何至于此啊!”荀不惑更是叹息。
“劝说的话就不必了,我意已决。愿意的话,三日后,可去城外送别。”
方锐站起身:“对了,离开之前,先带我去一趟大牢。”
……
“康怀风,你自由了。”方锐吩咐人,给康怀风打开镣铐,送出牢外。
“当真放我走?!”
康怀风晕晕乎乎走出牢外,看着外面的景色,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满脸震惊,这是完全没想到的。
他所犯下的事情,说大不大,但也不小,采了那么多纨绔子弟,至少,在他看来,这辈子是没希望出去的。
“是。”
方锐颔首:“如你所说,某种程度上,你的确比大多数人都要干净,走吧,不要再被抓到了。”
“你……”
康怀风深深看了方锐一眼,感激道:“我在大牢中,也听说了,你被人给甩了?虽然我一贯都是采人,但那啥,这救命之恩,我也不是不能牺牲一下,让你……”
“康怀风!”
方锐眉毛挑了挑,身上迸发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给我麻溜地滚!立刻!马上!”
“别别别,有话好说,我这就走。”
康怀风脊背一凉,扭头就跑,等跑出一段距离又回头:“方锐是吧?这个人情,我记住了。当然,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嗖!
一颗石子射出,让他浑身一麻,直接栽了一个狗啃泥。
……
桃花园,秘密基地。
“龙珠早就被取走,各种异兽也转移了,只有红玉桃树……罢了,带不走的何须挂怀。”
方锐看着此处衰败的景象,踱步到洞口,忽地一挥袖,真元涌动,化作道道淡青色刀气。
轰隆隆!
身后,衰败的药草崩灭,奇株红玉桃树炸碎,龙珠渲染的坚硬红石大片滚落,埋葬了这里。
……
“柳盼儿,你有两个选择。或者随我离开,大概要吃苦,还可能遇到危险,我不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你也可选择留下,我会给你留下一笔不菲的钱财,人脉关系也会给你打点好。”
说到这里,方锐语气顿了一下:“你是聪明人,知道我不喜欢试探,二选其一,无论哪一种,我都会说到做到。”
柳盼儿蹙起蛾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选择留下。”
如果没有三娘子,她大概会尝试搏一搏,但世上没有如果。
“好。”
方锐颔首。
管鲍之交而已,没有感情,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应你所求。不过,在这之前……”
哗!
方锐一把抱起柳盼儿,走向轻纱摇曳的闺房。
前世,他听曾听过一个词,叫做分手……呸,这是离别前的深入感情交流。
或许知道是最后一次,柳盼儿婉转相就,侍奉得格外妥帖。
半个时辰后。
方锐大步离去,再无回头。
……
晚饭后。
三娘子过来,说了一个消息:“锐哥儿,按照你的意思,愿意跟着咱们走的,有大丫鬟晴云、白芍,十二个小丫鬟中,只有四个:紫霜、蓝雨、幽兰、斑竹。”
说着,她语气有些低落,显然,为自己‘管家不力’,而感到自责。
“三姐姐不必感伤。这才是正常,毕竟要背井离乡,也实属为难人家了。”
方锐笑了笑:“所以,这已经不少了。”
“再者,也未必是坏事。”
他温声道:“这些小丫鬟,与我相识一场,能用金钱了断,反而是最好的,今后包袱也小。”
“好吧!”
三娘子明白了方锐的心思,轻点螓首。
“三姐姐,还有,愿意跟咱们走的大小丫鬟家中,格外关照一下,至少,不能比留下的待遇差了。”
“嗯,我知道的。还有变卖的产业、财货……”
摇曳的烛光下,两人如经年的老夫老妻一般,闲话谈论着家中的事情。
……
甄府。
“道极,有结果了。”
甄佚找来:“这些日子,我翻阅典籍,发现上古之时淮阴府陨落的双龙,不是一般的双龙,这阴阳双龙乃是伴侣,性命交修,相性相吸,比我原本的预估中,彼此联系还要紧密得多。”
说着,他语气兴奋:“这般的阴阳龙珠,抽取本源炼成的‘混元丹’,质量绝对是极品,有九成以上的大把握,将你的身躯推至一品之上!”
“是么?!”
甄道极眼中浮现出一缕精芒:“那另一颗龙珠,我就更志在必得了。二叔,您就不要吊我胃口了,说说具体方案吧!”
“八九溯源极阴大阵。”
“那个需要‘一万个八字纯阴童男女’为祭的大阵?”
“是。”
甄佚看向甄道极:“怎样,道极,可还要我继续说下去?”
“继续。”甄道极沉默了一下,给出肯定答案。
“八九溯源极阴大阵,以一缕阴属性龙珠本源为媒介,借助两颗龙珠强大的相性相吸,追根溯源……另外,最好一次性到位。”
甄佚建议道:“有鉴于另一颗龙珠被人封禁。我的想法是,直接请出一封‘法旨’,作为阵法核心,道极你可舍得?”
所谓‘法旨’,乃是上品灵师之上的大能,以自身精血佐以奇材炼制而成的宝物,具有莫大伟力,传言一旨可敌武道一品。
“有什么不舍得的?二叔放手去做就是,希望这次不要出意外。”
甄道极脸上浮现出一抹肉疼之色,可还是大气地一挥手。
纵使是如他这般的州城世家核心嫡系子弟,一封‘法旨’,也是最为核心的底牌了。
“放心。”
甄佚信心十足:“有了‘八九溯源极阴大阵’,再请出一封‘法旨’压阵,只要对方不是一品之上,决然无法对龙珠封锁。”
“即使对方带着龙珠离开淮阴府,也可追索到龙珠能量,找到龙珠曾经逗留之地。
“毕竟,龙珠所在,会长久地改变地貌,侵染产生龙血石,凭此,也可间接追寻。”
甄佚总结:“总之,这次定然万无一失。”
“二叔,这项计划需要多久?”
“各项准备加起来,尤其是最费事的童男女,需要从各地抽调,最快,预计也需要半月。”
“那便如此吧!”
甄道极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方锐要走了。”
“听说过一些。话说,你那群手下的确不成样子,是该管管了。”
甄佚摇头:“这次,外面风风雨雨,闹得不小,方锐小友大概也是为此,心灰意冷想要离开。”
“是啊,那些人是得管管了,等方锐走后吧!”
甄道极脸上一冷,旋即,又恢复平静:“届时,我去送方锐一程,终究是我对不住他。”
“我也去吧!”甄佚叹息。
方锐、甄道极的关系变得如此,他也有责任,因此,对这两人,心中是有一些愧疚的。
……
三日后。
灿金色的朝阳之中,方家两辆马车,轻车简从出城。
这三日间,方家变卖处理城中产业,换成了金银,放在清衍小童子的灵戒中,少数东西在马车上。
城外,当初方锐、葛长庚送别周长发的‘送君亭’,今日,牛八斤、荀不惑相送方锐,好似一个轮回。
“头儿,保重啊,有空常回来看看。”
“是啊,您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头儿。”
“行了,煽情的话就不要说了,你们回去吧!”
方锐摆摆手,就要上马车。
就在这时——
“唳!”
一道尖锐的啼鸣声响起。
天空中,一轮红日之下,两只赤羽金雕飞来,其上的两人,不是甄道极、甄佚,又是谁?
两人没有立刻下来。
反而,乘着赤羽金雕,在半空逡巡游荡,月华一般的银白色光芒随之落下,三里之内,草木皆是笼罩上了一层白霜薄冰,犹如冰雕。
特别是,在这般清晨的阳光下,朦胧的烟雾升腾,袅袅不绝,宛若仙境。
“哇,好漂亮,那人好厉害!”
“是送别咱们的……不,是送别阿锐哥的,还是阿锐哥更厉害!”
“灵儿、囡囡,闭嘴,那可是大人物哩!”
……
方家马车上,这般的声音响起。
另外。
城外人来人往,出城的自然不只方锐一家,此时,见到这般异象,不少人滞留观看,议论纷纷。
“快看,是神捕司的司正大人,是来送别那位方银章的……不,不是方银章了,人家前两日就辞任了。”
“不是听说,他们闹翻了么,怎么还会来送别?”
“显然是造谣喽!”
“嘿,今日事后,大概有好戏看了。”
……
方锐、甄道极、甄佚,自然都听到了这些声音,可皆不是被外界影响的人,淡然自若。
甄道极、甄佚并肩过来。
“司正大人!甄灵师!”
牛八斤、荀不惑见到甄道极、甄佚,难免拘束,忐忑紧张不已。
“不必,今日没有神捕司司正,只有甄道极。”
甄道极来到方锐身前,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道:“方锐,是我对不住你。”
“甄兄言重了。”方锐摇头。
“方锐小友素有诗才,不知,今日可有佳作?”甄佚见气氛太过压抑,适时转移话题。
“有。”
方锐笑了笑。
在淮阴府的一切,此时,如云烟般在眼前闪过:盛大的玉梅会;与葛长庚在莫愁湖畔垂钓;桃花园外相识;甄府盛宴上对酒高歌;莫愁湖畔,回首怅惘无人……
方锐不由闭目,缓缓开口:“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只消闲处遇平生。”
此句,作为听众的甄道极、甄佚、牛八斤、荀不惑,有不同的感受。
牛八斤、荀不惑,当做是对近些日子外界谣言的回应,不由心情复杂。
甄道极、甄佚两人,则想起了桃花园相遇,那日阳光正好,各有闲暇,缘从此起。
真可谓:只消闲处遇平生!
“酒杯秋吸露,诗句夜裁冰。”方锐继续道。
这两句,就有着淡淡的怅惘。
“记取往昔明月夜,对酒灯火多情。”
甄道极、甄佚眼前,不由浮现出那日宴会,宴请方锐、清衍小童子,宴前,其乐融融;宴后,已生嫌隙。
他们心底,皆是发出一声叹息。
“问谁千里伴吾行。晚山眉样翠,秋水镜般明。”
最后,忽而转为豁达、洒然,也有寄情山水之意。
“好词,我等日后青史留名,全仰仗此词矣!”
甄佚赞叹一声,反手之间,从灵戒取出酒杯,分给在场众人,拂袖凝聚露水化入酒杯。
“酒杯秋吸露,诗句夜裁冰。我借着方锐小友之诗,召来露水为酒,以此践行。”
甄佚、甄道极、牛八斤、荀不惑,四人齐齐举杯:“一路顺风!”
“谢过了。”
方锐仰脖一饮而尽。
……
吱呀呀!
方家的马车,在朝阳下渐渐远去,掩没于绵延的青山中。
……
第117章,暴露
方锐一家离去,城外送别所带来的影响,却在淮阴府城内如飓风一般扩散。
大概就是:人走了,却还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尤其是,那首送别词,借牛八斤、荀不惑之口,一日之间传遍全城,引为佳话。
“此等大才,造谣人家是兔爷,给排挤走了,这般行为,实属造孽啊!”
“可不是?冤枉人了!如此趣人,也难怪那位神捕司司正,能够忽略身份成为朋友。”
“妙人!妙人啊!可惜竟不是如传闻中那般,乃是同道中人,遗甚!”
“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惯那姓方的。写了一首精品词,我就不造谣他了?不可能的。”
“呵呵,希望过两日,兄台还能说出这话。”
……
三日后。
神捕司联合府衙,展开了一场整风运动,不知道多少人在悔恨中落马,整个淮阴府官场,风气为之一清。
……
吱呀呀!
如血一般的残阳下,方家马车驶向淮阴府辖下的一座县城。
车厢内。
方锐捧着清衍小童子借予的传承秘闻,神色认真,逐字逐句阅读:‘天地灵气衰落,武道应运而生……武道一品之上,是为‘种道’,体内种下灵种……‘灵种’若被引爆,自身重创,境界跌落。’
“葛道长师门,不愧是上古绵延至今的传承,这般的隐秘都有。只是,按葛道长所说,武道乃是一条绝路?!”
“九品至一品,倒还罢了,可要想突破一品之上,只能让朝廷赐下‘灵种’,以身种道么?”
这可不是方锐想要的。
“不对!武道一品之上,也未必只有‘种道’一条路,‘种道’一途,大概只是最适合大虞朝廷的,毕竟便于管控么!”
方锐目光闪烁:‘不知道,我的面板,能不能将《养身功》强行突破一品之上?’
‘大概不行。’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他自己就摇了摇头:‘《养身功》的理念极限,就是一品,我的面板、劫运点,虽然神奇,但也不可能不讲逻辑。’
就如:饼再大,也大不过烙它的锅。
可以说:《养身功》能够直臻一品,都是它有一个理论完备的基础体系,每一次劫运点突破,都是在深入挖掘,推衍填充骨架。
也就是方锐了,换一个人,想要修成这般破格难度的功法,都基本不可能,‘举世无双’这个等级就可说明。
‘相较别人,我还是有优势的,我的面板,对逻辑有错、理论残缺的功法根本不收录,劫运点更是可以强行提升。’
‘这就是将来,武道一途中,我走出自己的路的底气。不过,这还太遥远了。’
‘当下,还是先考虑突破一品吧!’
方锐摇摇头,闭目,召唤出面板。
【劫运点:19239】
南山园一事、阴尸、周长发提前离任、撬动城中局势、郑家覆灭、与甄道极数次暗中斗法,刀尖上跳舞……
这段时日,方锐不仅自身历劫,险死还生,更成为了郑家的劫,乃至整个淮阴府的劫。
——至少,与没有他的原本轨迹相比,如今,淮阴府的局势,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养身功》后还没出现‘+’,距离突破一品,还稍稍差上一些。所缺的七百多点劫运点,正常情况下大概需要一二月。’
‘若是劫运点突然爆发一波,那就好了。’
‘不对,若是劫运点爆发,那必然是有大事。与之相比,我还是宁愿缓慢增长。’
方锐心中暗道。
“老爷,岐水县到了!”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嗯,进城吧!”
进城,方锐打发走了车夫,以小成级别的易容术对一行人改换容貌,改换行囊装扮,改换马车……
真正是:改头换面。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都习惯了方锐的谨慎,唯有几个大小丫鬟有些惊奇。
大丫鬟晴云问道:“老爷,至于这么做吗?好像有什么人要迫害咱们一般。”
“谁知道呢?”
方锐笑笑:“我只是想着,有备无患罢了。”
……
半月后。
淮阴府城外,南山园。
“这里是一处阴煞凶地,乃是布置‘八九溯源极阴大阵’的最好地点,可以事半功倍。”
甄佚抚须道。
甄道极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下方。
下方,甄家的心腹抱着一个个童男女,将他们运入大阵。
以甄道极、甄佚两人的修为,还能听到清晰的声音。
“叔叔,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一个扎着双髻的红衣小姑娘问道。
“好多人哟,好热闹,我们来是玩游戏的么?”有孩子咯咯笑着拍手。
“伯伯,等我死了,能不能将我送回去啊?娘亲找不到我,一定会很担心的。”这是一个有些懂事的,压低声音道。
……
此前时候,这些被抓来的孩子并没有受到虐待,反而被好吃好喝好玩招待着。
当然,这不是什么仁慈,而是为了祭品的质量。
——只有保持心性纯真,快快乐乐,在稍后时刻,死亡之时,才能迸发出最纯粹、最极致的负面情绪。
甄道极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甄佚看出来了,也没有劝,只是道:“道极,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到了这一步,如何能放弃?”
甄道极蓦然转身:“开始吧!”
稍后。
轰!
一道明亮的光柱升腾,‘八九溯源极阴大阵’启动,滚滚黑气笼罩向那些童男女。
“我好难受!”
“叔叔,救我!”
“等我死了,一定记着将我送回去啊!”
……
一个个童男女,七窍流血死亡,极致的负面情绪升腾。
“龙珠本源,去!还有……法旨!”
甄佚拂袖之间,一张非金非玉、不知材质的明黄方帛升空,在金光大作中,其上浮现出一道如神灵般的巨大虚影,一闪进入‘八九溯源极阴大阵’。
嗡!嗡!嗡!
常人肉眼不可见的一圈圈灰色半透明波纹扩散,如引力波般拂过,让整个淮阴府城范围内两处浮现出红光,一处尤为明亮,一处相较黯淡许多。
“有结果了!阳属性龙珠已不在淮阴府城,不过,感应龙珠能量,追索到了两处龙珠曾逗留之地。”
甄佚乘坐赤羽金雕,双目闪烁碧绿色灵光,俯瞰而下:“一处是在莫愁湖,想必是一开始的龙珠所在;还有一处,那里是……桃花园?!”
……
“大人,对方锐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白天,在桃花园找到方锐的秘密基地废墟,甄道极面无表情丢下一句‘全力调查方锐’,就回到府上,不吃不喝一言不发等待。
当初,方锐入职,自然也审查过,不过是简单记录,背景一栏是‘从外州迁徙而来’。另外,利用鉴真之术,确认方锐没被通缉,没有不良企图,就通过了。
——只是一个六品银章大捕,刚刚跨入朝廷中层门槛,也不可能调动海量资源,追根溯源,追索祖宗十八代。
如今,甄道极重视起来,情况又有不同。大虞朝廷机器、再加上甄家的家族力量,双管齐下,形成一张恐怖大网,很快就有了结果。
“哦?快拿过来!”
甄道极罕见在下面人面前失态,眼中迸发出一缕精芒,将情报一把抓来,逐字逐句,仔细阅读。
“我也来看看。”
甄佚对方锐也挺感兴趣,不过不如甄道极心急,更多是旁观者的心态,此时,也凑过来一同观看。
然后就发现:吃个瓜,竟然吃到了自家头上!
“这……从南境三州迁徙……常山县……”
甄佚脸上浮现出极度惊骇之色,胡须被一把揪断都不自知,记忆的闸门打开,瞬间联想到了,当初常山县中那个隔空斗法的搅局者。
好一会儿。
他才稳定心神,看着手中揪断的胡子,苦笑感叹:“这可真是……许久都没如此失态了。”
“后生可畏,走眼了,老夫实在看走眼了啊!本来,自以为对方锐小友的评价已经够高,可没想到,竟然还是低估了。”
甄佚理智分析:“从这些资料看,此人破境极其迅猛,如今恐怕已有二品的实力。这般天资,比起道极你都不遑多让……”
“二叔大可不必为我遮掩,这般惊才绝艳的妖孽人物,远超于我!”
此刻,甄道极没有半点怒容,反而,脸色平静到了极点,甚至还在笑:“方锐啊,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真是……让我该怎么回报你才好啊?!”
“道极,你……唉!”
甄佚摇头。
他了解自家侄子,知道:这才是甄道极的愤怒状态——怒极反静,就如压抑的火山,真正愤怒到了极致。
也对!
如甄道极这般的大家族,心高气傲,付出真心交朋友,可到头来却是被一场戏耍、玩弄,如何能接受?
“那日宴会,我还问方锐,有关龙珠的一切。”
甄道极回想起当日:“方锐第一句就是‘我所有从外界得知关于龙珠的隐秘’,如今看来,这的确是真话,不过是有删减的真话,竟将我都骗过去了。”
“还有,前些日子,我还自作多情地去为方锐送别……现在想来,真可谓一场笑话。我苦苦追寻的另一颗龙珠,想必就在距离不远的马车上吧?”
“这可真是讽刺!”
他喃喃着,语气冷漠如冰:“打爆阴尸,摘取龙珠,二品实力,还有如此心智,如此演技,方锐啊方锐,你真是给我太多惊喜了!”
“不!方锐如此年纪,就有二品实力,这已经不是天资可以解释的了,此人身上,必然有更大的秘密!”
甄佚问道:“道极,你准备如何做,下通缉吗?”
“不!我这位好朋友,可是绝顶的聪明人,如此做,只会打草惊蛇。”
甄道极语气一顿,果决道:“调动我一切可调动的情报资源,对方锐锁定位置,发现此人后,押上我的一切力量,对他埋伏合围!”
“不过,咱们这边,倒是可以动起来了,任何关于此人的情报,都不能放过。”
“我没记错的话,方锐是走了,可留下了一个外室,不少丫鬟吧?”
他犹豫了一下,冷酷下令:“对她们……搜魂!还有那两个手下,也一并抓了!”
方锐本以为,以甄道极的大气,即使发现龙珠在他手中,也不至于牵连别人,采用过激手段,最多也就是问心。
本来,理论上说,也的确是这样的,在甄道极的冷静状态下,大概率如此。
可方锐忽略了一点,甄道极不是圣人。
是人都会冲动,只不过,如甄道极这般的枭雄人物阈值相对较高,可阈值再高,也顶不住骤然得知自己被欺骗、戏耍,情绪剧烈反弹,波峰直接冲破了极限……
这能怪谁?怪方锐演技实在太好?对这一点,方锐也有话说,他真不是成心演甄道极的啊!
“好吧!”
甄佚叹息一声,转身出去。
“方锐啊,你我终须做过一场,分个你死我活!”
甄道极踱步到窗前,负手望向远方。
对他来说,如今,这已经不仅仅一颗龙珠的事情了。
这场隐瞒、欺骗,以及:在寻找龙珠的过程中,三番两次违背本心,都需要一个了结!
……
城中一座雅致小院。
轰!
大门破碎。
“柳盼儿是吧?抓走!”
……
“你是曾经方府的丫鬟?全家带走。”
……
神捕司。
牛八斤、荀不惑被打翻在地,摘去官帽。
“你们这是做什么?知道我是谁么?我和司正大人喝过酒!”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呵呵,下令抓人的正是司正大人,要怪就怪你们曾经的那位好上司,私藏重宝潜逃,不抓你们抓谁?”
或许是出于嫉妒,这人多说了两句。
听闻此言,牛八斤一怔,然后颓然瘫坐。
相较之下,荀不惑倒是更为平静,曾经享受到了在方锐手下的好处,如今,遭受牵连不是应当么?
“啧啧,牛八斤前两日还得意吹嘘,现在倒霉了吧?”
“老苟为人低调,这次倒是遭了牵连。”
“唉,这种事,如何说呢?以往跟着那位,他们也没少躲灾避劫啊!”
……
不过,相较柳盼儿、其他小丫鬟,牛八斤、荀不惑作为神捕司内的人,终究留了一线,只是关押暂未搜魂。
……
甄道极突然下令,抓捕方锐亲近之人,在城中引发轩然大波。
“怎么回事?前两日,那位司正大人还和方锐传为一段佳话,怎么现在就突然闹翻了?”
“听说是,那位方锐私藏重宝潜逃!”
“能写出那般精品词的人,不至于吧?或许另有缘由。”
“唉,这城中的风向,一变再变,令人目不暇接,越来越看不懂喽!”
……
就在一片风声鹤唳之时——
城中各处,有明暗线放飞信鸽,向外传递消息,可被立刻锁定,纷纷抓捕。
……
“劫运点突然如此暴涨,这是淮阴府龙珠之事,暴露了?!”
方锐瞳孔一缩:“不行,有关的联系渠道、后手,必须全部弃用,那些手段针对别人还行,在甄道极面前,就是个笑话,反而,会增大暴露风险。”
“甚至,若非我一行人改头换面,恐怕此时就该被盯上锁定了吧?可即使如此,也就能争取一段时间。”
“突破一品,刻不容缓了啊!”
方锐闭目,意识灌注视线左上角的光点,脑海中面板如星光亮起。
……
昨天返程,打扫卫生,耽误了些时间,字数有些少,更难受的是今天开始上班了。
祝各位大佬新的一年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前途似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