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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道真人     问道武侠世界txt下载     问道武侠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2章 狂性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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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药师听到这话,大声道:“好,好,好!”连说了几个“好”字,又感叹道:“我本道你有几分邪性,如今看来还是狂性更多。有志气!有志气!”年少轻狂者并不少见,但像杨过这样平时潇洒从容却又有时透出狂性的,那可就颇为稀奇了。黄药师活了近八十年,遇到的人可谓不知多少,却也头一次见到如此奇怪之人。

    杨过本以为自己一番怒言,已然冒犯了黄药师,却没料到对方反而夸赞自己,心中不由有些错愕,有些想知不通。也只能心中暗想黄药师果然不愧一个“邪”字,脾性无从捉摸。他不知黄药师一生纵横天下,对当时礼教世俗之见最是憎恨,行事说话,无不离经叛道,因此上得了个“邪”字的名号。落落寡合,生平实无知己,虽以女儿女婿之亲,也非真正知心,郭靖端凝厚重,尤非意下所喜。此时与杨过寥寥数语,虽觉和自己不尽相同,却着实大合心意,不由大声夸赞起来。

    “少年人意气风发,有几分狂性也不足为奇。只是若是没有本事,那可就是自大无知了!”黄药师赞叹之后,反向杨过问道。他看得出杨过虽然骨子里有着一种狂性,却并没有完全显露出来,忍不住激上一激。

    杨过果然受不得激,听到黄药师话中有质疑之意,傲气顿起,大声道:“我的武功虽然还没有学到师父的一成,剑术上却自觉得了三成。前辈说我还有几分狂性,晚辈今日斗胆,还请岛主指教!”

    “好!我听说你师父号称‘剑神’,今日我就见识一下他弟子的三成剑术到底有多强。英儿,你用铁箫向杨小子讨教一下!”黄药师听到杨过所言。向程英道。当日方志兴剑败金轮,虽然之后愤而离去,得罪了在场的大部分人。却也同样有不少人对他的剑法极为推崇,暗地里给他加了个“剑神”名号。黄药师听说这个名号。又听到黄蓉转述,自然也对方志兴的剑法有些好奇,如今见到杨过这个方志兴的弟子,也想要见识一番。但他自负武学大宗师的身份,又比杨过高了两三辈,当然不便亲自动手,向程英吩咐道。

    程英闻言,却是有些为难。说道:“师父,弟子比不上杨少侠!”她一是不想与杨过交手,二是知道自己武功远远不及杨过。毕竟两人虽未交手,程英却在大声过听说过杨过用扇子斗败霍都,而自己在霍都收下不过能勉强支撑,当然与杨过相差甚远。若是平常败了还没什么,但代表师门和杨过相斗,败了可就有辱师门。程英想到此处,自然不能轻易出战,向黄药师如实说了出来。

    不过黄药师却不知其中内情。只以为程英不愿与杨过相斗,看她神色,长笑道:“哈哈哈!女大不中留啊!也罢。这玉箫剑法你还没有学会,看来还需要我亲自动手了!”说着伸出手来,向程英取过铁箫,向杨过道。

    杨过和程英听到黄药师这话,都是心中大羞,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察觉到对方目光,脸色又是一红,同时转过头去。二人虽然相触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日,但已共同经历了一番患难。又知道了小时候相遇之事,相互之间。交情自然非比寻常。此时杨过想到程英的温婉可人,程英则想到杨过的侠义心肠。都是忍不住心中一荡。

    黄药师见到两人神色,更是哈哈大笑,以为自己已经猜中了缘由。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生性颇为谨慎,本来见她带着表妹和杨过一起夜宿破庙,还以为她江湖经验不足,后来想想,却觉得并非如此。如今出言试探之下,果然如自己所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若是黄药师知道郭靖、黄蓉有意将郭芙许配给杨过,他可能就不会如此了。不过黄老邪为人古怪难测,谁又能真正知道他心中所想呢?

    杨过和程英听到笑声,心中更是羞涩。幸好陆无双刚才有事出去了,否则庙中可就更尴尬了。

    “小子!你去取把剑来!”黄药师笑了一会儿,耳听陆无双归来,向着杨过说道。

    荒山破庙之中,哪能轻易找到剑来。杨过向四周看了一下,见各人均未带剑,眼见黄药师手中铁箫长有三尺,心中一动,在折扇上扭了几下,已经取下了扇面。接着又将扇骨拆散开来,从中取出四根,咔咔连接到一起,成了一根三尺有余的细长铁尺,向黄药师道:“晚辈斗胆,就以此向前辈请教了!”这是方志兴打造扇子的隐藏用法,如今被杨过用了出来。

    黄药师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对机关工艺也是懂的不少,见杨过扇子如此机巧,大赞声“好”,和杨过一起走到庙外,便要就此切磋。程英、陆无双、傻姑三人,也随着走了出去。

    “今日只较量剑术,就不用比试功力了!”黄药师知道杨过和自己差了六十多岁,功力也远远不如,是以向他说道。

    杨过行了一礼,说道:“那就承蒙前辈指教了!”说着挺起铁尺,向着黄药师刺去。这一招看似普普通通,却又守中带攻,攻中有守,乃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剑法。

    黄药师见到这一招,眼中陡然精光大盛,赞道:“很好!”也知道了自己弟子不愿和杨过相斗的另一缘由,依照杨过这一剑来看,他的武功却是不是如今的程英可以相比的。就是上场,也撑不了杨过几招。

    想到此处,黄药师手中铁箫一点,攻向了杨过大穴。他的玉箫剑法与弹指功夫均以攻敌穴道为主,剑指相配,精微奥妙,此时虽然单用玉箫剑法,却也极是不凡。

    杨过见到黄药师这一招来的狠辣,同样心中赞叹。想到当日师父面对金轮法王时所用,使出了自己惯用的偏于凌厉的全真剑法,招式越发凌厉。当日方志兴将一套平平无奇的全真剑法用出数种变化,杨过虽然无法达到那种境界,却也同样大有收获。如今便向黄药师用了起来。

    黄药师见杨过如此,哂笑一声,说道:“全真剑法可奈何不了我!”手中铁箫挥洒。已然破去了杨过此招。当年他和王重阳等人在华山绝顶斗了七日七夜,对全真剑法自然极为熟悉。杨过纵然变幻其中剑意,却也没有完全脱离其中变化。依照杨过此时的剑法境界,以此面对普通人尚可,面对黄药师就力有不逮了。

    杨过知道黄药师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之一,也没指望自己这一手能够建功,眼看黄药师破去自己招数,并不意外,剑法微微一变。显得轻灵起来。全真剑法本来是浑厚凝重一路,杨过虽然用的凌厉,却也难以使出截然相反轻灵之意。但他当日见到方志兴时而凝重、时而空虚、时而凌厉、时而轻灵的剑法后,又看到了师父使用玉女素心剑法克敌,便将全真剑法和玉女剑法结合,一同用了出来。他虽然不会分心二用,也无法幻化身影用出两套不通剑法,但此时两者夹杂之下,却也极为不凡。

    黄药师只以为他用的是全真剑法,一时不察。被杨过扳回数招。但几招过后,他便已经发现杨过所用不是单纯的全真剑法,赞叹道:“好小子!原来是想蒙骗老夫来着!”说着手中铁箫急出。不再想着破去杨过的“全真剑法”,对着他猛攻起来。

    杨过本来是想利用黄药师对全真剑法的熟悉和玉女剑法的不熟来个出其不意,见他片刻间便已发现自己的用意,又对着自己猛攻,也就不再隐藏,用出云剑诀,将各种剑法混杂运用,使的行云流水,一一接下黄药师的招数。

    黄药师见杨过剑法如此挥洒自如。心中更是赞叹,手中铁箫威力越来越大。向杨过急攻猛打。他武功极高,又博学多艺。虽然指上功夫最强,剑法上也极是高明。虽然难说达到剑术化境,却也极是不凡。杨过纵然剑法上天分不错,比他也差了许多,自身经验又浅,不过数十招,便只能苦苦支撑。

    此时黄药师只是单纯使用剑法,也没有用上其它功夫配合,但即便如此,杨过不多时便已感觉有些支撑不住。眼看自己渐渐为对方所制,可能数十招内便会落败,杨过心中一横,顾不得其它,对黄药师的铁箫不管不顾,铁尺刺向对方。招式之间,似是要与黄药师同归于尽。

    不过杨过受方志兴教导了几年剑法,自然不会用出如此肤浅的招数。此时他看似要用这一招与黄药师拼个同归于尽,却因为方位奇特,多半会先行刺中对方,而自己则并无大碍。这是方志兴结合同归剑法和独孤九剑悟出的拼命招数,用以让杨过行走江湖备用。他性情偏激,为人也有些爱险,这几招虽然未曾用过,却学的极快,如今眼看便要落败,便对黄药师用了出来。

    程英和陆无双见到杨过用出这一招,忍不住一声惊呼。不为其它,实是杨过这招太过偏激,若是杨过和黄药师此时真的都是用剑,说不定便可能同归于尽了。毕竟杨过这一招虽妙,但若说黄药师真的要与他同归于尽,他也难以避过。

    黄药师和杨过斗了上百招,已然大略摸到了他的路数,虽然对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剑术有些惊叹,却也忍不住有些失望。眼见杨过突然用出这么异于常理的一招,和之前所用也是大为不通,不禁心头一震,大感讶异。他一时间想不出破法,急忙身形连闪,向后避开了这一招。杨过的铁尺固然无刃,刺中了也难以伤到他,但黄药师作为一代武学宗师,若是真的被杨过先行刺中,那可当真是脸面何存,是以他也只能先行退避,让开杨过这一招。

    杨过行险之下,终于重新抢得先机,顿时精神大震,手中招式源源不断,对着黄药师猛攻而去。他这时也不讲求什么剑法,只是按照独孤九剑剑理,对着黄药师不断抢攻。他虽然只被方志兴传了总诀式和破气式两招,但其中道理却尽数得授,加之当日方志兴在与他在华山绝顶上一起观看洪七公和欧阳锋相斗时讲述了许多运用独孤九剑的方法,杨过对其也算有些心得,如今遇到黄药师这等强敌。终于发挥出来。

    黄药师见到杨过突然间剑法大变,竟似要招招拼命,却又指向自己剑法破绽。忍不住心中讶异,知道杨过用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见此。他也不敢丝毫大意,铁箫招式急使,和杨过一一拆解。这玉箫剑法是他苦研多年的绝技,招式繁复巧妙无比,此时虽然未用弹指神通与之配合,却也极是不凡。一招既出,次招便至,破绽极少不说。变化还是极快。杨过纵然察觉到其中破绽,却也无暇进击。

    杨过初时被黄药师所激,虽然忍不住和对方动手,却也免不了心中有些敬畏。毕竟东邪黄药师垂名江湖数十年,与其相比,他师父方志兴也只是小辈而已,论及武功,当世也实在难以找到胜过这位高人之人。但此时他和黄药师斗了上百招后,却渐渐放开了手脚,对玉箫剑法也摸到了一点门道。心中畏惧渐渐消去,只是沉浸于比试之中。如此一来,杨过反倒将独孤九剑的精妙之处尽数发挥出来。独孤九剑本就是敌强愈强。无论黄药师招数如何,他也总有办法应对,出剑之间,越发精微奥妙起来,竟似要在此强敌压力下,演化出了属于自己的破剑一式。

    黄药师不知杨过所用武功特性,见到杨过剑法越来越显奥妙,心中惊叹不已,暗赞杨过天分。他为人邪怪。见此,更想知道杨过极限在哪。铁箫运用之间,渐渐更加飘忽快捷。已然配合轻功用出了真本事。眼见接连数次已将杨过迫得处于绝境,想着他除了弃剑认输之外似更无它法,但杨过总是突出怪招,非但解脱显已无可救药的困境,而且乘机反击,招数之奇,心中当真是匪夷所思。

    程英和陆无双虽然知道杨过武功不凡,却也没料到他剑法如此高明。特别是程英,她深知师父本事,眼看杨过能和他针锋相对,心中惊骇不已,又是有些欢喜。杨过武功如此之高,真可谓少年英才。

    两人初时还能看清黄药师和杨过的招式,见到她们剑法精奇,不胜赞叹,看到后来,两人剑法的妙处已没法领略。有时看到一招之后,苦苦思索其中精要所在,想了良久,方始领会,但其时二人早已另拆了十余招,这十余招到底如何拆,却是全然的视而不见了。相视一望,心中都有一种无力之感,却也只能暗下决心更加努力。

    不说观战几人想着什么,场中杨过和黄药师铁尺铁箫招数不断变化,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数十招。独孤九剑本就依赖于使剑者的灵悟,注重自由挥洒、无规无范,使剑者聪明智慧越高,剑法也就越高,每一场比剑均无旧轨可循,便如是大诗人灵感到来,作出了一首好诗一般。杨过天资聪慧,性情又极为随意,此时他心中惧意尽去,可以说是全心倾注于剑法之中,更无恐惧或欢喜的余暇,出招之间,越来越得心应手,竟而发挥出了许多方志兴也从未指点过的妙诣。黄药师剑法再奇,招数再精,独孤九剑中自然而然地生出相应招数,与之抗御。

    黄药师见自己的玉箫剑法不但奈何不了对方,反而有些相形见绌,再不局限于此,接连变换了十数门上乘剑法,有的攻势凌厉,有的招数连绵,有的威猛沉稳,有的快捷飘忽……但不论他如何变招,杨过却总有剑法应付,竟如这些剑法他都是从小便拆解纯熟一般,将其一一破解开来。

    到了此时,黄药师的剑术已然尽数发挥出来,并且慢慢用上了轻功、步法配合。程英和陆无双在外看来,便只看到一道青影绕着一个蓝袍人不断乱转,再也看不清两人招式。

    又过数十招,黄药师速度越来越快,杨过也有些跟之不上。他随方志兴修习轻功速度固是不慢,黄药师却更能说是当世轻功最顶尖的几人之一,就是与方志兴也或可一较,又哪里是此时的杨过可及!到了此时,杨过也只能说是勉力支撑,越来越显得捉襟见肘。

    眼看杨过便要落败,黄药师突然长笑道:“好小子!单论剑法我胜不了你!有徒如此,师父的剑术却是可以称‘神’了!”说着铁箫一收,竟而罢手不斗。

    杨过和黄药师相斗数百招,消耗着实不小。这时终于得脱战局,不由委顿在地,苦笑道:“师父说快剑也是剑法的一种,快到极致,未尝不能天下无敌。前辈若是开始便用出这等身法配合剑法,只怕晚辈一招便接不住了。”他虽然心中欢喜于自己剑术更上一层,却也明白黄药师刚才是指点自己,说话也客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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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玉箫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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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较量一番剑术,心中各自佩服。黄药师固是惊叹于杨过剑法之高、进展之速,杨过也深切体会到了自己和绝顶高手的差距。他的剑术虽然在黄药师的压力下更进一层,但若真的与之相比,却仍是差之远矣。经过此战,杨过也更明白了自己道路,当真受益匪浅。

    黄药师越看杨过越是欢喜,突然叹道:“唉!你若是我的弟子,定能传我衣钵。那样黄老邪后,可就又有杨小邪了。可惜你已经有了明师,那是没法儿的了。”说着凄然一声长叹,忆及诸徒,心下不自禁的伤痛,心中自疚自悔。又想到当年曾经在嘉兴见到杨过,更是大为叹息,若是当日收了杨过做弟子,桃花岛一脉又何愁没了传承。程英虽然天资不错,却难称上佳,而且她性情温婉,实在难以承袭东邪之名。

    “也非定须师徒,方能传扬你的邪名。你若不嫌我年纪幼小,武艺浅薄,咱俩大可交个朋友。”杨过听到黄药师的感叹,狂性又起,大言道。他未满二十岁,黄药师却已年近八十,中间隔了三四十岁的郭靖、黄蓉夫妇,杨过其实已是他的孙辈,如今说要做朋友,实在有些僭越了。

    黄药师生性最是狂放不羁,闻言大笑道:“你这小小娃儿,胆子倒不小。可惜受师父影响太深,还是太过拘泥,不然的话,我黄药师还真会认下你这个忘年交!”杨过的骨子里的狂性,实在和黄药师极为相像,亦让他大为赞他。但他同时受到方志兴教导,学了许多儒道经典,性情也有些收敛,狂性虽有。却未完全展露出来了。黄药师刚才与杨过相斗便想激发他的狂性,如今看来,火候却仍差了些。不得不亲口点出来了。

    “拘泥?是这样吗?师父没逼着我做什么啊!”杨过闻言疑惑道。

    黄药师哈哈大笑,并不回答。是否悟到,还要看杨过自己了。

    杨过坐地想了一会儿,隐隐有些感觉,却又什么都没有悟到,也就不再细想,和黄药师继续谈论起来。二人谈谈说说,大是情投意合,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杨过口齿伶俐,言辞便给,兼之生性和黄药师极为相近,说出话来,黄药师每每大叹深得我心,当真是一见如故,相遇恨晚。本来以见识学问而论,杨过还没黄药师的一点儿零头,但他和黄药师生性相合。又随方志兴学艺,见识也算颇丰,无论黄药师说到什么。他总能说上片言只字,却又往往恰到好处,当真是天生的性情相投,由不得黄药师不引他为生平第一知己了。他本来是对方志兴好奇才试了一下杨过,如今却觉得这个弟子更合自己脾性了。

    其时将至新年,一行人也不急于赶路,在前面找了个小镇歇了起来,在一起热热闹闹。程英与陆无双见这一老一少白日樽前共饮,晚间剪灯夜话。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忍不住暗暗好笑,都觉老的全无尊长身分。少的却又太过肆无忌惮。

    这日,杨过和黄药师又谈到了武功,黄药师听到他说起独孤九剑和独孤求败的事迹,不由心生向往,大叹道:“我曾听人偶尔提起过这个名号,当时并没有注意,却没想到还真有这等人物。这人能创出独孤九剑,还总结出剑道五境,剑法之高,实在匪夷所思!”虽然杨过用独孤九剑还是败给了他,但若纯以剑术而论,黄药师却知道自己并未胜过对方。杨过不过得传两式已是如此,这套剑法之妙,实在让人惊叹。

    “当日你说自己剑术只有你师父的三成,不知令师剑术到底如何?”黄药师问道。他见识了杨过剑术,对方志兴的剑术如何也更为好奇,杨过虽然在和他战斗中又有进步,但料来和方志兴还是差之远矣。黄药师想到方志兴被人誉为“剑神”,而独孤求败却又自称“剑魔”,自如极为好奇,不知方志兴是否达到了当年独孤求败的境界。

    杨过闻言沉吟不语,过了好久才说道:“师父剑术如何,我从来没有完全见识过,当日他曾和我义父相斗,虽然是因兵器之利小胜一招,剑术却也没有完全发挥。不过我曾听师父感叹说他目前还处于‘技’的状态,虽然近乎道,却还在剑道门槛之外,可能在完善了剑道第八诀后,才会真正入道吧!”

    “以剑入道?若真如此,当真能称‘剑神’了!”黄药师闻言也大略明白了一点,感叹道,又向杨过问道:“这剑道第八诀又是什么?莫非前面还有七诀?”

    杨过点了点头,说道:“这套剑诀是师父对自己剑法的总结,目前确实已经有了七诀,师父目前也是在推演第八诀,以求更进一步!”

    “哦?那可当真要见识一下了!不知你可学了这套剑法?”黄药师听到是方志兴剑法的总结,对此大感兴趣,对杨过道。

    杨过摇头苦笑,说道:“这剑法重在剑道理论,威力如何更多要靠发挥。我虽然学了,用起来却远远不及师父了。而且师父如今剑法随意变化,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用的是什么了。”

    黄药师闻言略感失望,却也表示理解,许多武功法门都是各人独有,外人是难以完全发挥的。就如他弹指神通,虽然传给了郭靖、黄蓉,但两人却都未能完全学会。郭靖不擅机巧功夫,虽然指上劲力不小,却难以精通指法变化。而黄蓉虽然对弹指神通的指法变化斗了然于心,指上劲力却远远不如了。因此弹指神通虽然在两人手中也能称为绝学,却都远远比不上黄药师所用了。

    “不过师父也曾向我提过关于剑道第八诀思路,前辈若是有意的话,可以从中揣测!”杨过见到黄药师露出失望之色,心念一动,说道。方志兴知道杨过天资聪颖,武功进展又快。是以传了他剑道七诀后,便讲述了许多自己关于剑道第八诀的猜想,让杨过自行悟出。如今杨过便向黄药师说了出来。

    黄药师的剑术也到了极高境界,武功更是天下绝顶。闻言自然大感兴趣,当下便让杨过言说。

    杨过回想了一下,说道:“师父说这剑道第八诀,不在于技,而在于心。什么时候领悟了,自然也就会了。他曾说了几种境界作为参照,一是神而明之、存乎一心,独孤九剑最后的破气式便是如此;二是剑心通明。不为外在迷惑,而又明了一切事物;三是施剑如奕棋,心神守一,明了敌人一切变化;四是算尽万法,洞察敌人一切行为。这四者都是剑术极境,而又入于剑道,内中极是玄妙。”

    这话杨过纯是转述而来,他境界还浅,并不明白其中道理。黄药师听闻之后,却是若有所悟。他的武功和方志兴相近。也已经触摸到了这一步,如今听到杨过转述的这四种剑法,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明悟。对于自己的弹指神通也有了一些想法。

    杨过见到黄药师沉思之色,知道他对此有了领悟,又道:“师父曾得到一式岱宗如何,便是这其中的一门剑法,号称能算尽一切,一旦出手,无不中的。但他想了好多年,都没能完全悟通,晚辈斗胆。向前辈请教此招!”方志兴传杨过岱宗如何时。便向他言说若是遇到了剑法高人,可以与之交流。杨过思及此处,便向黄药师说了出来。

    黄药师听到杨过所说。便知道方志兴多半见识过这几门剑法,听到杨过此言,心中也对此颇为好奇,说道:“世间竟真有如此剑法,老夫当真要见识一下了!”他性情怪诞,虽然知道这必是绝世剑法,却一点也不推辞。

    当时方志兴对岱宗如何也只是摸到头绪,虽然向杨过大略提了一下自己演算这招剑法的方法,却并没有详说。传授给杨过的,也只是原版的口诀招式而已。杨过对这一招可以说是毫无头绪,因此也只是向黄药师转述出来了。

    不过黄药师精于奇门五行之学,术数之精,更是当世无比。他听到杨过转述的口诀,立时明白这一招的要点在于算法。思索一番,觉得颇是有些门道,不由连声赞叹,不断称妙。

    岱宗如何的计算颇为繁复,方志兴也是算了数年,后来又和瑛姑、烟波钓叟三人一起专心钻研数月才最终推演出来。黄药师虽然术数精深,武功更是不凡,但要说能够片刻间领悟此招,却也不能。他想了一会儿,越来越感觉其中博大精深,不自觉折了几根筷子,当作算筹演算起来。

    这一算便是一夜,次日清晨,黄药师叫了程英来,要杨过和她一起受教弹指神通和玉箫剑法。他对杨过颇为看重,又从他这得了一招绝世剑法,当然要有所表示。而程英的这两门功夫虽曾得传,但未曾深研,黄药师这次随她而来,便是在她经过历练后再次讲解这两门功夫的想法,如今便和杨过一起传授。

    杨过听到黄药师要传授自己这两门功夫,自是喜不自胜,也不推辞,只是听黄药师指点其中窍要,问明了其间的种种疑难,潜心记忆。但觉这两门武功俱是奥妙精深,相互配合,更是威力无比,不由连声拜谢。

    黄药师传授了口诀之后,又将弹指神通与玉箫剑法中的秘奥窍要细细解释一通。杨过听他说得如此详尽,知他就要离去,黯然道:“相识不久,就要分手,此后相见,却不知又在何日?”黄药师笑道:“你我肝胆相照,纵各天涯,亦若比邻。等我结合此招将弹指神通真正演化为神通后,自会找你较量一番,希望你那时不要让我失望才好!”他的弹指神通既然敢称神通,其中便已触摸到了灵机,如今得到岱宗如何这一招,立时大有所得,隐隐明白了如何将弹指神通更上一层。由于岱宗如何这一招绝非一时可成,黄药师便想要觅地静修,也因此和几人暂时分别。

    杨过想起自己的豪言,胸中豪气顿起,说道:“定要请前辈指教,希望前辈那时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闻听此言,黄药师也是微微一愕。他的话是对小辈的期待,而杨过所言却是要下战书了,当真让他有些错愕。旋即又哈哈一笑,振衣出门,倏忽之间,笑声已在数十丈外,当真是去若神龙,夭矫莫知其踪。

    杨过呆了半晌,坐着默想适才所学功夫的窍要。中饭过后,和程英一起切磋玉箫剑法。他的剑法远高于程英,虽然初学乍练,对剑法的领悟却也非程英可比,不知不觉间,竟而想到了玉女素心剑法,将其中互相回护的心法用上了一些。每一出剑,便不自觉的护住程英,把她守了个严严实实。程英感受到此,更是心中甜蜜,不自觉的脸红起来。

    陆无双在一旁看着两人练剑,眼见杨过和程英一招一式不像是演武,反而像是在一般,心中不自觉的一阵烦躁,叫道:“杨大哥、表姐,明日咱们便要上路,还是先收拾东西吧!”

    杨过听到陆无双所言,说道:“我们也没什么东西收拾,还是再练一会儿吧!”他和程英经过那日黄药师误会之后,相互间便有些,今日正自心动,自然不愿就此结束。说着又随口向陆无双道:“无双,你要是觉得闷的话,去找傻姑玩儿吧!”黄药师走的时候将傻姑留在了这里,自然是要几人照顾了。

    陆无双听到杨过前一句话,心中更是烦闷,听到后一句话,更是胸口一窒,不知说什么才好。她这些日子和杨过相处,虽然对杨过说不上喜欢,心中却和程英一样对这个武功高强的少年侠客有了些爱慕之情。本来这还没有什么,但如今听到杨过将她视作小孩儿的话,顿时再也忍受不住,跺了跺脚,奔回房间而去。

第304章 紫薇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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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英见到表妹如此,顿时也顾不得和杨过练剑了,急忙收起铁箫追了上去。只留下杨过一人,在那里暗自疑惑。虽然心中也有些猜想,却是自己也不敢置信了。

    次日清晨,杨过刚起身,忽见房门推开,程英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件青布长袍,微微一笑,说道:“你试穿著,瞧瞧合不合身。”杨过好生感激,接过时双手微微发抖。

    他与程英目光相接,只见她眼中脉脉含情,温柔无限,于是走到床边将新袍换上,但觉袍身腰袖,无不适体,说道:“我……我……真是多谢你。”程英又嫣然一笑,但随即露出凄然之色,叹道:“师父他老人家走了,又不知几时方得重会。”正想坐下说话,忽见门外白影一闪,随即隐没,知是表妹在外,心想:“这妮子心眼儿甚多。我可不便在他房里多耽了。”站起身来,缓步出门。

    杨过细看新袍,但见针脚绵密,想是程英这几日精心所做,不由怦然心动,心中爱意更甚。

    不过一行人再上路时,杨过要和程英说话,程英却再也不理了。而找陆无双问话,陆无双也对他发了一通脾气,让杨过好生没趣。如此一来,气氛也不免有些尴尬。

    好在这情况也就持续了一两天,几日之后,三人便恢复了以往的说说笑笑,又是亲近起来。只是这次却是陆无双和杨过更亲近,而程英则和他略有疏远了,只是在旁边照料傻姑,即使与杨过相处,也至少三人在场。

    杨过见她如此,哪还不知道程英有疏远自己之意。心中极为烦闷。一路强颜欢笑行到嘉兴,再也忍耐不住,也不拜见陆庄主夫妇。立即拜别三人,合葬父母后向着襄阳而去。几人之间。也是暂时相隔开来。

    当日杨过和黄药师比剑之后,又相论数日,并得传弹指神通和玉箫剑法,当真是大有收获。如今除了功力等方面大有不如外,剑法招式上却可以说只比五绝那等人物差了半筹而已,此时正是要着重提升功力之时,神雕谷中蛇胆,便是一大臂助。

    到了襄阳。杨过顺利找到了神雕谷。刚刚入春,菩斯曲蛇还比较少,杨过也不着急,买了些药材,按照师父所说将蛇胆揉制成药丸,隔几日服上几粒,静心修习真气。并取过重剑,试着演练剑法。不过他如今功力尚浅,又未领悟举重若轻,用起来可就颇不自如了。不过舞得数十下。便已经气喘吁吁,无法再用,见此。他也只能勤加锻炼,争取早日用上重剑。

    这日,杨过正在修习玉蟾功,蹲在地上正在蓄养精神,突然间眼前似见一片光明,四肢百骸,处处是气,口中不自禁发出一片呼声,“咕咕”、“呱呱”。声若玉蟾,又有如龙吟大泽。虎啸深谷,远远传送出去。

    一人内功练到一定境界。往往会不知不觉的大发异声。杨过在方志兴精心教导之下,本就根基深厚,经过华山绝顶论武、英雄大会之战、与黄药师比剑后,武功见识增长极快。此时服用了一些蛇胆药丸之后,更是补足了功力积蓄。他修练的混元功本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功夫,又兼修有《九阴真经》等数种绝学,加之这几个月勤修玉蟾功,相辅想成之下,功力已然极为了得,相互激发之下,不由自主的纵声长啸。

    约莫持续了一顿饭时分,方渐渐沉寂。杨过收起啸声,不觉大是欢喜,知道自己功力已然大有长进。他听方志兴说过这种现象,知道不见得人人都会经历此景,但一旦经历,内功修习必然一片坦途。如此一来,他心中怎能不喜。

    正欢喜间,杨过突听一阵“飕飕”之声传来,不由毛骨悚然。正想看去,猛然耳听一阵风声,又闻到一股腥臭之气传来,急忙纵跃躲开。回首望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原来是一条碗口粗细的巨蟒,头呈三角,正在那里看他。也不知是不是听到啸声后将他当成了蛤蟆,想要拿他果腹。

    杨过心中暗骂一声“畜生”,却也不敢大意,抓过一把这些天用来杀蛇的长剑,凝神戒备起来。他知道菩斯曲蛇速度极快,这蛇如此巨大,必有奇异之处,当然要小心应对。

    正想着如何杀了这蛇,那巨蟒陡然大口一张,一股粉红色的毒雾向着杨过喷来。杨过心中大骇,知道这必是奇毒,急忙运起闭气,又向旁纵跃躲避。饶是如此,他也感觉头脑一阵晕眩,急忙取出几枚玉峰清灵丹含在嘴中,免得中了毒气。

    那巨蟒见他躲避,连喷三次红雾,将杨过逼得不断后退。见此,杨过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怒气。但此时巨蟒周身有毒,他却无法近身,想了一下,取出一枚石子,向着巨蟒眼珠弹了过去,正是新学的弹指神通功夫。他本就得方志兴传授有弹指诀,颇得其中快准狠三要,从黄药师处得传弹指神通秘要之后,指上劲力更是大增。电光急闪间,便已将巨蟒的一只眼睛打瞎。

    巨蟒失了一眼,剧痛难当,狂性大发,张开大口,便要向杨过咬去。杨过见它来的猛恶,又极为快捷,一剑往蛇身上斩去,只听得当的一响,那剑竟尔反弹出来,顿时大惊失色。他用的这把剑虽然只是随手买来,但在运力之下,却也极为锋利,此蛇纵然猛恶,终究是血肉之躯,何以能将君子剑弹开?他心中惊奇,手上更加使劲,刷刷刷连斩三剑,竟是当当当连响三声,这声音宛如金铁相交,绝不是毒蛇鳞甲反弹之声。

    见此,杨过心中暗自担忧,这巨蟒全身坚逾金铁,如何能与之相抗?眼看巨蟒两丈长的身子卷来,口中也又要喷出毒气,急忙连使移形换位之术,先行躲了开来。乘隙往剑身一看,只见剑刃口上竟有三个缺口。竟而已受了损伤。蛇身能反弹利剑已是一奇,而将剑刃碰出缺口,那是匪夷所思之事了。但三个缺口之中均渗着蛇血。显是毒蛇已经受伤。

    眼看巨蟒又要扑了过来,杨过抓起一把石子。不断弹出,终于打中了巨蟒另一只眼。如此一来,巨蟒双眼已盲,自是不足为虑了。然后他奋起全力,当的一下,又往毒蟒身上一剑斩落。

    杨过满拟此剑必然立功,却斗然间觉得手上一轻,一柄剑只剩下半截。那毒蟒身上也是鲜血喷射,但身子却并未斩断。不过它受伤之下,身子乱翻,又张开巨口四下乱咬,双眼已盲之下,却是咬不中什么了。

    手中长剑已断,杨过再是一怔,微一沉吟,去旁边取了重剑过来。这把剑虽然未曾开刃,又极为沉重。却是由玄铁铸成,断然无法受到损伤。巨蟒身子如此奇异,必然要用重剑才行。想到这里。他又搬了几块大石,不断往巨蟒身上砸去。

    那巨蟒扑腾了一会儿,又被杨过用大石砸了几下,竟而不再乱翻,似要逃走而去。见此,杨过不敢耽搁,拎起重剑,奋力往蛇头七寸斩了过去。这一剑极为沉重,“当”的一下。将巨蟒死死斩到地中。而后他奋起重剑,将蟒头砸了个稀烂。死的不能再死。

    杨过见那巨蟒尸横当地,当即取过断剑取出蛇胆。小心保存了起来,留着揉制药丸。这巨蟒身子巨大,蛇胆也是不小,依照杨过估算,估计能制成数十粒药丸。如此一想,不觉大是欢喜。他知道神雕谷中大点的菩斯曲蛇早已在几年前被神雕啄杀殆尽,自己能够有此收获,当真是不胜之喜了。

    制好药丸之后,杨过始终想不通巨蟒何以能将长剑碰断,于是折了一根树枝,走近去在蟒尸上戳了几下,只觉着手柔软,并无特异之处,再将树枝伸到剑伤处一探,却碰到了一件坚硬之物。这部位并不是蛇骨所在,杨过决意查个究竟,伸树枝用力一戳,提起来时,树枝头上已被一剖为二,看来蛇身中定是生着什么极其锋锐的东西。他低头细看,只见血光下隐隐射出一片如烟如雾的紫气。

    杨过头面离巨蟒尚有三尺,身上已感到一层凉意,离巨蟒越近,凉意越盛,他抓起半截断剑,在巨蟒身上一削,刮去了一层皮肉,斗然间紫气大增,透骨生寒。杨过心中一惊,只怕那是极厉害的毒物,举断剑在蛇尸上一斩,当的一声,断剑的刃锋又折了数寸。他此时已猜到八成,巨蟒体中定是藏有什么利器,于是用断剑慢慢将巨蟒皮肉刮去,但见紫气蒸蔚之下,露出一柄三尺来长的长剑。

    大喜之下,杨过连忙伸断剑在那长剑的剑柄下轻轻一挑,那剑嗤的一击翻起,插入身旁的一株大树树干,直没至柄。他这一下挑剑并未运劲,但长剑插入树干,犹如碰到豆腐一般,当真是锋锐无比,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利器。

    见到这剑紫光闪闪,杨过心中猛然一动,用树枝夹住长剑,将剑身从树干中拔出,往山崖旁扑了下去。浸在一条小溪中不断冲洗。此剑在毒蟒腹内已久,毒血浸淫,剑上自有剧毒,杨过自然不敢贸然握持。

    冲了良久,杨过方才将剑取了过来,抓住剑柄,拿近眼前一看,剑柄上用金丝盘着两个篆文,正是“紫薇”两字,不由轻声道:“‘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看来那深谷便是此地了,怪不得独孤前辈隐居在此!”

    杨过猜测不错,这神雕谷正是当年独孤求败弃剑之地,后来他晚年退隐江湖,想要埋剑为冢,便又寻了过来。不过那时紫薇软剑已经被巨蟒吞入腹中,他却再也找不到了。这把剑极为柔软,虽藏于蛇腹之中,却能随着蛇身扭曲,而又不至于将蛇皮刺破,当真极为奇特。

    那巨蟒吞入紫薇软剑之后,虽然初时感觉不舒服,后来却渐渐融为一体,并凭此躲过了不知多少灾劫,才活了这么大。以往它居于神雕谷中,虽然与神雕不合,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又少有争端。但前些年神雕在方志兴教导下实力大进后,巨蟒却再也阻挡不住了。它活了一百多年,也算是颇有灵性,急忙逃避而去,这才避过了被神雕杀死之祸。知道前几年神雕随方志兴而去后,才又悄悄返回,又和杨过斗了起来,处处受制之下,身死于此。

    杨过自然不知道其中那么多曲折,他提起剑柄,微微一抖,剑身登时上下颤动,发出嗡嗡之声,果然十分的柔软。顺手向旁一挥,一株直径尺许的大树应剑而断,竟没费丝毫力气。

    “师父让我练习重剑,但独孤前辈由利剑而至软剑、重剑,我的功力目前还有不足,重剑也舞不了多少下,却有几套软剑剑法还未大成,还是先练软剑的好!”杨过见到紫薇软剑,心中想道。他当日下决心学习剑法,便是因为当日偷看到方志兴演练幻剑诀,心中一直对其极为向往。但幻剑诀是方志兴最高深的剑术之一,哪有那么好掌握。杨过以往剑术未成,又功力不足,无法逼弯剑刃,自然也无法练成这一招。但他此时已经有了逼弯剑刃的把握,又有了软剑,能够节省许多功力,自然有信心练成此剑了。

    想到此处,杨过运起功力,随手舞了一套华山剑式,但觉轻灵凌厉,运用极为如意。他心中大喜,随即用起了衡山剑式,变幻更加奇妙。然后又用出了泰山剑式,剑身开始弯曲起来,却是一套软剑剑法。

    要说泰山剑法,自然没有软剑的用法了,反而颇有些气势雄浑的招式。但方志兴当日整合五岳剑法时,却觉得嵩山剑式已经颇为雄浑,泰山剑式再如此也不必要了。思索之下,便取“木之曲直”之意,结合自己见过的泰山十八盘等剑法,将泰山剑式整合为了一套软剑剑法。利用剑身的曲直变化,以此制敌取胜,杨过以往功力不足,又没有软剑,也未能仔细研习这套剑法,如今却终于开始习练了。

第305章 绝情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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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过在谷中待了数月,又杀了一些新长成的菩斯曲蛇,揉制了许多蛇胆药丸,服食之后,功力更进一步,膂力也是大增。如今就是用起重剑,也能舞动数百下了。不过他性子浮滑,轻灵有余,沉稳不足,加之这几个月软剑剑法进展极大,已然练成了泰山剑式,幻剑诀也更进一步,自然不待见黑黝黝又沉重的重剑了,平日里使用,也是软剑居多。

    不知不觉间,杨过已经在神雕谷中待了几个月,心中也有些烦了。加之他这一段时间功力进展过快,劲力控制已不像之前那么灵便,知道自己需要沉淀一阵子,才能再求进步。想了一下,也就携了软剑,就此出谷而去。至于那黝黑又沉重的重剑,自然被他重新埋起来了。如今他的轻功是一大优势,自然不能带个八十一斤的累赘,拖累速度。

    出了山谷,杨过整理了一下形貌,思索接下来的去路。他本想去襄阳城帮助群雄守城,但想到自己师父被人讥笑,心里又有些不想见到郭芙等人,便在襄阳城外周游一番,想着过些日子再到襄阳城暗中帮助,等到黄蓉生下孩子后再南下寻找师父。他听方志兴提过此事,自然放在欣赏。

    这日,杨过正行走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救命”的声音,似乎颇为熟悉,急忙奔了过去。但见四个绿袍人分站南、西、西北、北四个方位,拉开一张绿色的大渔网,成弧形围住一个绿衣女子,向她兜头罩落。五人服色奇古,并非当时装束,三个男人均是中年。各戴高冠,站在西北方的则是个少女,腰间一根绿色绸带随风飘舞。

    杨过远远看到。还未认清被围着的绿衣女子是谁,便见到那四人提着渔网东绕西转。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又点了哑穴,不让那人喊叫。一个男子将他负在肩头,余下三人持剑在旁相护,向东飞奔而去。

    “奇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杨过见到五人装束,本以为这些人是一伙儿的,但想到那女子的声音。却又感觉有些熟悉,心中暗自疑惑。此时他无所事事,又心中有惑,便即跟着这些人,向前提气追去。

    杨过轻功颇快,过了数里,已然接近了这群人。他这几个月多食蛇胆,目力极佳,奔行间偶然看到那女子的形貌,顿时心中大惊:“怎么会是陆姑娘?她不是在嘉兴吗?怎么和这些人在一起?还被人掳了?我非救他不可。”想到此处。他脚下加力,向前急追而去。

    不过这时那四人已经到了一条溪边,扛着陆无双上船。两人扳桨,溯溪上行。杨过离那还比较远,眼看追击不及,大叫道:“呔!光天化日之下,为何掳掠她人,你们快放开那女子!”说着身形加快,沿岸追赶,追了里许,见溪中有艘小舟。当即入舟。他此时膂力不小,又生于南方熟悉划船。立时扳桨而划,顷刻间追近数丈。但溪流曲折。转了几个弯,忽然不见了前舟影踪。

    杨过心急之下,猛然从舟中跃起,登上山崖,霎时间犹如猿猴般爬上十余丈,四下眺望,见绿衫人所乘小舟已划入西首一条极窄的溪水之中。溪水入口处有一大丛树木遮住,若非登高俯视,真不知这深谷之中居然别有洞天。他回头重新跃入舟中,倒转船头,划向来路,从那树丛中划了进去。

    溪洞山石离水面不过三尺,须得横卧舱中,小舟始能划入。划了一阵,但见两边山峰壁立,抬头望天,只余一线。山青水碧,景色极尽清幽,四下里寂无声息,隐隐透着凶险。又划出三四里,溪心忽有九块大石迎面耸立,犹如屏风一般,挡住了来船去路。大石之间稍有缝隙,可容溪水流过。

    见此,杨过也只得弃了小舟,跃入溪中,游水而去。幸好他取了一套方志兴留在神雕谷中的皮甲,不至于害怕溪中有什么古怪。过了一会儿,小溪已到尽头,他登上溪岸,沿小径向深谷中行去,奔行间运起内功,烘干身上衣物。

    山径只有一条,倒不会行错,但山径越行越高,也越崎岖,天色渐黑,仍不见那四个绿衫人影踪。正感焦躁,忽见远处有几堆火光,心想:“这荒山穷谷之中,有火光自有人家,除了那几个绿衣人之外,常人也决不会住在如此险峻之地。”发足向前奔去,心知身入险地,各自戒备。他此时武功大进,自忖天下除了几位绝顶高手外,无人能挡,是以虽存戒心,却无惧意,直接向里闯去。

    行不多时,到了山峰顶上一处平旷之地,只见一个极大的火堆熊熊而燃,再走近数十丈,火光下已看得明白,火堆之后有座石屋。杨过心知此地诡异,并不鲁莽行事,只是装作拜访的客人,在那里不断叫门。

    石屋门缓缓打开,出来四人,三男一女,正是日间擒拿陆无双的绿衫人。四人躬身行礼,右首一人道:“贵客远来,未克相迎,实感歉仄。”杨过道:“好说,好说。”那人道:“贵客请进。”

    杨过进得石屋,只见屋内空荡荡地,除几张桌椅外一无陈设。四个绿衫男女跟着入内,坐在主位。当先一人道:“不敢请问贵客高姓大名。”

    杨过道:“在下姓杨名过,擅入宝地,多有打扰。”

    第一个绿衫人道:“敝处荒僻得紧,从无外人到访,今日贵客降临,幸何如之。却不知贵客有何贵干?”

    杨过道:“我在外面见四位擒拿了一位女子,好奇心起,是以过来瞧瞧。贵处景色幽雅,令人大开眼界,委实不虚此行。”

    第一个绿衫人道:“那是谷中叛逃的弟子,谷主发令让我们出手擒拿,倒是惊扰贵客了。”

    杨过心中确信那人就是陆无双,当然不相信这人的鬼话,说道:“不知贵谷主是哪位?在下能否有心拜见!”却是想探明对方身份,再想办法行事。

    那绿衫少女道:“我爹正在准备新婚,现在没时间招待贵客。”

    杨过见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肤色娇嫩,晶莹雪白,眼神清澈,嘴边有粒小小黑痣,容貌甚美,便道:“请问令尊名号。我无意闯入,连主人的姓名也不知,委实礼数有亏。”

    那少女迟疑未答。第一个绿衫人道:“未得谷主允可,不便奉告,须请贵客原谅。”

    杨过寻思:“这些人隐居荒谷,行迹如此诡秘,原不肯向外人泄露身分。”问道:“不知谷主如何处置那叛逃的弟子,但愿别伤他性命才好。”他心中担心陆无双,向这些人打探道。

    第三个绿衫人道:“家师新婚在即,不会轻易杀人。但若这人若仍感叛逃,那是她自讨苦吃,可怨不得人。”

    杨过闻言,知道陆无双暂时无事,心中略微放下了心,如此一来,自己也能有时间想法营救了。

    还待再问,那师兄突然说道:“贵客远道而来,定然饿了,待我奉饭过来。”说着不再和杨过说话,四个绿衫人入厨端饭取菜,一会儿开出席来,四大盆菜,青的是青菜,白的是豆腐萝卜,黄的是豆芽,黑的是冬菇,竟没一样荤腥。

    第一个绿衫人道:“我们谷中摒绝荤腥,须请贵客原谅。请用饭罢。”说着拿出一个大瓷瓶,在他面前碗中倒满了清澈澄净的一碗白水。

    眼见谷中并非修行之人,却吃的如此清淡,杨过心中暗道怪异,想着多套些谷中情况,说道:“谷中不让吃肉,可让饮酒?”说着举碗暗暗闻了几下,却无有丝毫酒气。

    第一个绿衫人道:“谷中不许动用酒浆,这是数百年来的祖训,须请贵客原谅。”那绿衫女郎道:“我们也只在书本子上曾见到‘美酒’两字,到底美酒是怎么的样儿,可从来没见过。书上说酒能乱性,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过眼见这四个绿衫男女年纪不大,言行却如此迂腐拘谨,而且自与他们见面以来,从未见四人中有那一个脸上露过一丝笑容,虽非面目可憎,可委实言语无味。他强忍心中不耐,想着再套些话,却见那四个绿衫人已经告退,不再进来。

    见此,杨过也只得小心探查一下饭菜,确认无毒后将就用了一点,又在他们招待下歇了。夜晚入睡后,他偷偷起身探查,谷中却是一片漆黑,四周又多有草丛,找了半夜也只看到一些寻常人家的房舍,只得怏怏而归,留待明日探查。

    次晨杨过醒来,走出石屋。昨晚黑暗中没看得清楚,白日却看的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一路上风物佳胜,此处更是个罕见的美景之地。信步而行,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皆见人不惊。

    转了两个弯,那绿衫少女正在道旁摘花,见他过去,招呼道:“阁下起得好早,请用早餐罢。”说着在树上摘下两朵花,递给了他。

第306章 公孙绿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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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过接过花来,心中嘀咕:“难道花儿也吃得的?”却见那女郎将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于是学她的样,也吃了几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他细看花树,见枝叶上生满小刺,花瓣的颜色却娇艳无比,似玫瑰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艳,问道:“这是什么花?我从来没见过。”那女郎道:“这叫做情花,听说世上并不多见。你说好吃么?”

    杨过道:“上口极甜,后来却苦了。这花叫做情花?名字倒也别致。”说着伸手去又摘花。那女郎道:“留神!树上有刺,别碰上了!”杨过避开枝上尖刺,落手甚是小心,岂知花朵背后又隐藏着小刺,还是将手指刺损了。那女郎道:“这谷叫做‘绝情谷’,偏偏长着这许多情花。”

    “绝情谷?这地方可没听说过。”杨过心中暗想,问道:“为什么叫绝情谷?这名字确是……确是不凡。”那女郎摇头道:“我也不知什么意思。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名字,爹爹或者知道来历。”

    杨过道:“情是绝不掉的,谷名‘绝情’,想绝去情爱,然而情随人生,只要有人,便即有情,因此绝情谷中偏多情花。”那女郎以手支颐,想了一想,说道:“你解说得真好,你怎么这样聪明?”言词中钦佩之意甚诚。杨过笑了笑,道:“或许我说得不对。”那女郎拍手道:“一定是对的,一定对的,你说得再好也没有了。”

    二人说着话,并肩而行。杨过鼻中闻到阵阵花香。又见道旁白兔、小鹿来去奔跃,甚是可爱,说不出的心旷神怡。两人缓步走到山阳。此处阳光照耀,地气和暖。情花开放得早,这时已结了果实。但见果子或青或红,有的青红相杂,还生着茸茸细毛,就如毛虫一般。杨过道:“那情花何等美丽,结的果实却这么难看。”女郎道:“情花的果实是吃不得的,有的酸,有的辣。有的更加臭气难闻,中人欲呕。”杨过一笑,道:“难道就没甜如蜜糖的么?”

    那女郎向他望了一眼,说道:“有是有的,只是从果子的外皮上却瞧不出来,有些长得极丑怪的,味道倒甜,可是难看的又未必一定甜,只有亲口试了才知。十个果子九个苦,因此大家从来不去吃它。”

    杨过心想:“她说的虽是情花情果。却似是在此喻男女之情。难道相思的情味初时虽甜,到后来必定苦涩么?难道一对男女倾心相爱,相思之意。定会令人痛得死去活来?到头来定是丑多美少吗?我和程姑娘,将来……”

    他刚想到程英,手指上刺损处突然剧痛,伤口微细,痛楚竟厉害之极,宛如胸口蓦地里给人用大铁锤猛击一下,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忙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

    那女郎淡淡的道:“想到你意中人了,是不是?”杨过给她猜中心事。脸上一红,奇道:“咦。你怎知道?”女郎道:“身上若给情花小刺刺痛了,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动相思之念。否则苦楚难当。”杨过大奇,道:“天下竟有这等怪事?”女郎道:“我爹爹说道:情之为物,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涩,且遍身是刺,就算万分小心,也不免为其所伤。多半因这花儿有此特性,人们才给它取上这名儿。”

    杨过问道:“那干么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不能……相思动情?”那女郎道:“爹爹说道:情花的刺上有毒。大凡一人动了之念,不但血行加速,且血中生出一些不知什么的物事来。情花刺上之毒平时于人无害,但一遇上血中这些物事,立时使人痛不可当。”杨过听了,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将信将疑。

    那女郎见了他这等模样,嘴角微微一动,似乎要笑,却又忍住。这时朝阳斜射在她脸上,只见她眉目清雅,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杨过笑道:“我在书上见到过,古时有一个国王,烧烽火戏弄诸侯,送掉了大好江山,不过为求一个绝代佳人之一笑。可见一笑之难得,原是古今相同的。”那女郎给杨过这么一逗,再也忍耐不住,格格一声,终于笑了出来。

    这么一笑,二人之间的生分隔阂更去了大半。杨过又道:“世上皆知美人一笑的难得,说什么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其实美人另有一样,比笑更是难得。”那女郎睁大了眼睛,问道:“那是什么?”杨过道:“那便是美人的名字了。见上美人一面已是极大缘份,要见她嫣然一笑,那便须祖宗积德,自己还得修行三世……”他话未说完,女郎又已格格笑了起来。杨过仍是一本正经的道:“至于要美人亲口吐露芳名,那便须祖宗十八代广积阴功了。”

    那女郎道:“我不是什么美人,这谷中从来没一人说过我美,你又何必取笑?”杨过长叹一声,道:“唉,怪不得这山谷叫做绝情谷。但依我之见,还是改一个名字的好。”那女郎道:“改什么名字?”杨过道:“应该称作盲人谷。”女郎奇道:“为什么?”杨过道:“你这么美貌,他们却不赞你,这谷中所居的不都是瞎子么?”

    那女郎又格格娇笑。她容貌算得上甚美,较之程英之柔、陆无双之俏,似亦不见逊色,杨过心中比较,觉此女秀雅脱俗,自有一股清灵之气。她一生中确无人赞过她美貌,因她门中所习功夫近乎禅门,各人相见时都是冷冰冰的不动声色,旁人心中纵然觉她甚美,决无那一个胆敢宣之于口。今日忽遇杨过,此人却生性跳脱,越见她端严自持,越要逗她除却那副拒人于人千里之外的无情神态。她先听杨过解说“绝情谷”之名,已佩服他的见识,这时再听他真心赞美自己,更加欢喜,笑道:“只怕你自己才是瞎子,把丑八怪看作了美人。”

    杨过板着脸道:“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不过这谷中要太平无事,你原是笑不得的。”那女郎奇道:“为什么?”杨过道:“古人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其实是写了个别字。这个别字非国土之国,该当是山谷之谷。”那女郎微微弯腰,笑道:“多谢你,别再逗我了,好不好?”杨过见她腰肢袅娜,上身微颤,心中不禁一动,岂知这一动心不打紧,手指尖上却又一阵剧痛。

    那女郎见他连连挥动手指,微感不快,嗔道:“我跟你说话,你却去思念你的意中人。”杨过道:“冤枉啊冤枉,我为你手指疼痛,你却来怪我。”那女郎满脸飞红,突然发足急奔。

    杨过一言出口,心中暗想:“难道我喜欢上这姑娘了?不应该啊!”他天性中实带了父亲的三分轻薄无赖,虽无歹意,但和每个少女调笑几句,招惹一下,害得人家意乱情迷,却是他心之所喜。

    那女郎奔出数丈,忽地停住,站在一株情花树下面,垂下了头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回过头来,微笑道:“倘若一个丑八怪把名字跟你说了,那定是你祖宗十八代坏事做得太多,以致贻祸子孙了。”杨过走近身去,笑道:“你偏生爱说反面话儿。我祖宗十八代做了这许多好事,到我身上,总该好有好报罢。”这几句话还是在赞对方之美。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说便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跟第二个说,更不许在旁人面前叫我。”杨过伸了伸舌头道:“唐突美人,我不怕绝子绝孙么?”

    那女郎又嫣然一笑,道:“我爹爹复姓公孙……”她总是不肯直说己名,要绕个弯儿。杨过插嘴道:“但不知姑娘姓什么?”那女郎抿嘴笑道:“那我可不知道啦。我爹爹曾给他的独生女儿取个名字,叫做绿萼。”杨过赞道:“果然名字跟人一样美。”

    公孙绿萼将姓名跟杨过说了,跟他又亲密了几分,道:“待会儿爹爹要请你相见,你可不许对我笑。”杨过道:“笑了便怎地?”公孙绿萼叹道:“唉,倘若他知道我对你笑过,又知我将名字跟你说了,真不知会怎样罚我呢?”杨过道:“也没听见过这样严厉的父亲,女儿对人笑一下也不行。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难道他就不爱惜么?”

    公孙绿萼听他如此说,不禁眼眶一红,道:“从前爹爹是很爱惜我的,但自我六岁那年妈妈死后,爹爹就对我越来越严厉了。他娶了我新妈妈之后,不知还会对我怎样?”说着流下了两滴泪水。杨过安慰道:“你爹爹新婚后心中高兴,定是待你更加好些。”绿萼摇头道:“我宁可他待我更凶些,也别娶新妈妈。”

    杨过父母早死,对这般心情不大了然,有意要逗她开心,道:“你新妈妈一定没你一半美。”绿萼忙道:“你偏说错了,我这新妈妈才真正是美人儿呢。爹爹可为她……为她……”却没有说下去。

    杨过正待要问,公孙绿萼却蓦地惊觉,道:“你快回去罢,别让师兄们撞见我们在一起说话,去禀告我爹爹。”杨过对她处境油然而生相怜之意,伸左手握住了她手,右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意示安慰,不过这么一来,手指又是刺痛,疼痛难当。

    公孙绿萼见此,突然低下头来,满脸红晕。杨过生怕想到她手指又痛,快步回到所居的石屋。

第307章 谷中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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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过刚进石屋,拿起水杯来喝了两口,便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走进一个绿衫人来,拱手躬身,说道:“谷主请贵客相见。”说着也不等杨过回答,径自向外走去。杨过见他如此大剌剌的无礼相待,心头微微有气,却也不得不跟了上去,想着见机行事。

    尾随那绿衫人向山后行出里许,杨过忽见迎面绿油油的好大一片竹林。北方竹子极少,这般大的一片竹林更属罕见。杨过在绿竹篁中穿过,闻到一阵阵淡淡花香,登觉烦俗尽消。穿过竹林,一阵清香涌至,眼前无边无际的全是水仙花。原来地下是浅浅的一片水塘,深不逾尺,种满了水仙。这花也是南方之物,不知何以竟会在关洛之间的山顶出现?不由心想:“必是这山峰下生有温泉之类,以致地气奇暖。”

    水塘中每隔四五尺便是一个木椿,引路的绿衫人身形微晃,纵跃踏椿而过。杨过依样而为,轻轻巧巧跃过。

    青石板路尽处,遥见山阴有座极大石屋。七人走近,只见两名绿衫僮儿手执拂尘,站在门前。一个僮儿进去禀报,另一个便开门迎客。杨过心想:“不知谷主是否出门迎接?”思念未定,石屋中出来一个身穿绿袍的长须老者。

    这老者身材极矮,高仅四尺,五岳朝天,相貌清奇,最奇的是一丛胡子直垂而下,几触地面,身穿墨绿色布袍,腰束绿色草绳,形貌古怪。杨过心道:“这谷主这等怪模怪样,生的女儿却美。”他不知此人是公孙止的徒儿樊一翁,将其错认为了谷主公孙止。

    樊一翁向杨过深深打躬,说道:“贵客光临。幸何如之,请入内奉茶。”然后请杨过在大厅上西首坐下,朗声说道:“贵客已至。请谷主见客。”杨过心中一惊,才知道这矮子并非谷主。

    话音方落。后堂转出十来个绿衫男女,在左边一字站开,公孙绿萼也在其内。又隔片刻,屏风后转出一人,向杨过一揖,随随便便的坐在东首椅上。樊一翁则垂手站在他椅子之侧,看此气派,此人自然是谷主公孙止了。

    公孙止四十五六岁年纪。面目英俊,举止潇洒,上唇与颏下留有微髭。只这么出厅来一揖一坐,便有轩轩高举之概,只面皮腊黄,容貌虽然秀气,却脸色枯槁,略有病容。他一坐下,几个绿衣童子献上茶来。大厅内一切陈设均尚绿色,公孙止身上一件袍子却是崭新的宝蓝缎子。在万绿之中,显得颇为抢眼,裁剪式样。亦不同于时尚。只见他袍袖一拂,端起茶碗,道:“贵客请用茶。”

    杨过见一碗茶冷冰冰的,水面上漂浮着两三片茶叶,想见其淡无比,佯装发怒道:“谷主,你肉不舍得吃,茶也不舍得喝,无怪满脸病容了。”公孙止皮肉不动。喝了一口茶,说道:“本谷数百年来一直茹素。”杨过道:“那有什么好处?能长生不老么?”公孙止道:“自敝祖上于唐玄宗时迁来谷中隐居。茹素之戒,子孙从不敢破。”

    闻听此言。杨过才知道此人是在唐朝迁入此间,怪不得谷中如此模样了。拱手道:“原来尊府自天宝年间便已迁来此处,真是世泽绵长了。”公孙止拱手道:“不敢。”

    杨过为人能说会道,虽然和公孙止行情不和,刻意奉承之下,倒也详谈甚欢。谈了一会儿,公孙止拱手道:“小弟有一件不情之请,不知贵客能予俯允否?”杨过道:“但教力之所及,当得效劳。”谷主道:“今日午后,小弟续弦行礼,想屈贵客大驾观礼。敝居僻处穷乡,数百年来外人罕至,今日贵客降临,也真是小弟三生有幸了。”

    杨过待要回答,耳中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不由望向厅外。这一见之下,脸上神色古怪已极,似是大欢喜,又似大苦恼。众人均感诧异,顺着他目光瞧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子缓缓的从厅外长廊上走过,脚步轻盈,身子便如在水面上飘浮一般掠过走廊。她睫毛下泪光闪烁,走得几步,泪珠就从她脸颊上滚下。

    杨过好似给人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突然间大叫:“英妹!”

    那青衣女子已走到了长廊尽头,听到叫声,身子剧烈一震,轻轻的道:“杨大哥,你在那儿?是你在叫我吗?”回过头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但目光茫然,犹似身在梦中。

    这青衣女子正是程英,她和杨过相处几日,相互间情投意合,已然产生爱慕之情。但后来却又察觉到陆无双也对杨过有爱慕之意,她性情温婉,又年幼时寄居陆家,不愿和这个表妹相争。思虑之下,便想成全杨过和自己表妹。当日她向杨过送衣之时,便是想说出此事。但她心中其实也是伤心,并没有立即说出,后来陆无双“无意”间从房门经过,她避讳之下,便立即出门,并没有说出此事。但经此之后,却也刻意和杨过疏远,想要成全他和表妹。孰料杨过伤心之下,竟而就此拜别,离开嘉兴,赶往襄阳而去。

    程英和陆无双、傻姑回到陆家庄后,自然免不了受到一番责骂,又被陆立鼎夫妇禁足庄中,一时间难以出去。但两人待了数月,却又不自觉的想起杨过,陆无双提议之下,又是偷偷跑了出来,到襄阳寻找杨过。不过她们不知杨过所在,自然难以寻到。又因路途不精,无意间遇到蒙古大军,躲避之下,竟而无意间到了绝情谷中。而后程英误中情花之毒,练功时偶然想起杨过,剧痛难当,内息突然冲突经脉,若非公孙止路过救起,已然命丧荒山。

    公孙止失偶已久,见程英秀雅娇美,不由大为心动,在救人的心意上又加上了十倍殷勤。程英和陆无双不是笨人,自然察觉出来,便想告辞离去。公孙止情急之下,不由以情花之毒要挟程英,让她屈服自己。

    不过程英外表虽然柔顺,内心却是刚强,听到公孙止以此要挟自己,顿时认清了他的真面目,自然更是不应。她师父名为“药师”,哪有解不了的毒药,自然不将这情花之毒放在眼里。当下严辞拒绝,与公孙止划清界限。

    公孙止苦求不得,又被程英说得恼羞成怒,不由图穷匕见,和两人动起手来。程英和陆无双年岁尚浅,自然远远及不上他,不过数合,陆无双便已被公孙止所擒。眼看公孙止以她性命要挟,程英无奈之下,也只得暂时应了下来,和对方周旋。昨日公孙止准备大婚之时,她觑得机会让陆无双偷偷打翻守卫逃跑,却最终还是被公孙止派人捉了回来。若非杨过无意间看到,只怕两人真要陷于谷中了。

    杨过从厅上急跃而出,拉住她手,叫道:“英妹,你怎么在这里,我想得你好苦!”接着“哎唷”一声,却是手指上为情花小刺刺伤处蓦地里剧痛难当,跟着扑倒在地。他不见程英时还能克制,如今见到,却立时情思如潮,情花之毒发作,再也难忍受了。

    程英见此,“啊”的一声大叫,就要向前将他扶起。但她心中一动,自己所中情花之毒也是发作起来,不由身子颤抖,坐倒在地,合了双眼,似乎晕倒。杨过叫道:“英妹,你……你怎么啦?”将她搂在怀里。过了半晌,那女郎缓缓睁眼,站起身来,冷冷的道:“阁下是谁?你叫我什么?”

    杨过大吃一惊,向她凝目瞧去,却不是程英是谁?忙道:“英妹,我是杨大哥啊,怎……怎地你不认得我了么?你身子好么?什么地方不舒服?”

    程英再向他望了一眼,冷冷的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说着走进大厅,到公孙止身旁坐下。

    杨过奇怪之极,迷迷惘惘的回进厅来,左手扶住椅背。却不知程英知道公孙止武功极高,此时见杨过独自一人前来,虽知他剑法高绝,却也不相信他能胜过公孙止,生怕杨过也陷在里面,强自压抑情思,装作不认识他。她有心成全自己表妹和杨过,心中便又盘算着如何将陆无双救出,让她和杨过一起逃走。

    公孙谷主一直脸色漠然,此时不自禁的眼角向杨过淡淡一扫,似怪他适才行事莽撞,认错了人,以致令他新夫人受惊。而公孙绿萼站在父亲背后,杨过这一切言语举止没半点漏过她的耳目,尽自思量:“晨间他手指给情花刺伤,即遭相思之痛,瞧他此时情状,难道我这新妈妈便是他意中人么?天下事怎能有如此巧法?莫非他与这些人到我谷中,其实是为我新妈妈而来?”侧头打量那“新妈妈”时,见她脸上竟无喜悦之意,亦无娇羞之色,实不似将作新嫁娘的模样,心下更是犯疑。

    杨过胸口闷塞,如欲窒息,随即转念:“英妹既然执意不肯认我,料来她另有图谋,我当别寻途径试探真相。”站起身来,向公孙止一揖,朗声说道:“小子有位尊亲,跟……跟这位姑娘容貌极是相像,适才不察,竟致误认,还请勿罪。”

第308章 金刀黑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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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止听到他这几句话,心中却不大相信。他本来就对杨过为何到此有些疑惑,听到他像是认识程英,心中更是怀疑:“莫非此人是两位姑娘的旧识,我可得小心才是。”想到此处,他还了一揖,说道:“认错了人,也是常情,何怪之有?只是……”顿了一顿,笑道:“天下竟然另有一个如她这等容颜之人,那不仅巧合,也奇怪之极了。”言下之意,自是说普天之下那里还能再有一个这般美貌的女子,想要反过来套杨过的话了。

    “是啊,小子也挺奇怪。这位姑娘自非在谷中世居的了,不知谷主如何与她结识?”杨过顺着说道。

    公孙止也正想从杨过这里获知他未婚夫人的来历,说道:“杨兄弟所料不差。半月之前,我到山边采药,遇到她卧在山脚之下,身受重伤,气息奄奄。我一加探视,知她因练内功走火,于是救到谷中,用家传灵药助她调养。说到相识的因缘,实出偶然。”

    杨过听闻此言,心中更痛,蓦然间脸色大变,全身发颤,胸口剧痛,突然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下。却是想起程英受伤,再难抑制情思。

    程英见此情状,颤声道:“你……你……”急忙站起,伸手欲去扶杨过手臂,胸口却也猛然一通,再也忍耐不住,也是一口鲜血吐在胸口,青衣上赤血殷然。她脸色惨白,摇摇晃晃的待要走入内堂,公孙止忙道:“快坐着别动,莫震动了经脉。”转过头来,向杨过道:“你出去罢,以后可永远别来了。”

    杨过热泪盈眶,再也忍耐不住。向程英道:“英妹,你到底为何答应嫁给他,若有什么难处。尽可向我说出来。可是你怎能不认我啊?”程英低头不语,轻轻咳嗽。

    公孙止见他激得意中人吐血。早已恼怒异常,总算他涵养功夫甚好,却不发作,低沉着嗓子道:“你再不出去,可莫怪我手下无情。”

    杨过双目凝视着程英,那去理睬这谷主。程英抬起头来,眼光与他相接,见他脸上深情无限。愁苦万种,不由得心中摇动,心道:“我这就随着他!”但立即想到:“公孙谷主武功高强,又有这么多人和渔网阵相助,杨大哥又中了情花毒,我若此时相认,不免害了他。而且我与杨大哥分手,是为了成全表妹,怎能再和他牵连不清。”想到此处,她将头转过。长叹一声,说道:“我不认得你。你说些什么,我全不明白。我一切全是为你好。你寻到人好好去罢!”这几句话说得有气无力,可是言语中充满着柔情密意,厅上人人皆听得出她对杨过实怀深情,这几句话乃违心之言。

    公孙止闻言,哪还不知道两人乃是旧识,见到二人神色,更是醋意大兴,心想:“你虽允我婚事,却从未对我说过半句如此深情的言语。”侧目瞪了杨过一眼。但见他眉目清秀,英气勃勃。与程英确是一对少年璧人。想到此处,目光中更露愤色。

    樊一翁对师父最是忠心。见他一直孤寂寡欢,常盼能有什么法子为他解闷才好,日前见师父救回两个美貌少女,而这位少女又允下嫁,他心中的欢喜几乎不逊乃师,突见杨过出来打扰,引得新师母呕血,师父已愤怒异常,便挺身而出,厉声喝道:“姓杨的小子,你识趣就快走!我们谷主不喜你这等无礼宾客。”

    杨过听而不闻,对程英柔声说道:“英妹,你和我救了无双妹子,咱们一起走吧!”

    樊一翁大怒,伸手往杨过背心抓去,想抓着他身子甩出厅去。杨过心中难受,满腔委屈,登时尽数要发作在这人身上,回头喝道:“我自与英妹说话,又干你这矮子什么事了?”樊一翁大声喝道:“谷主叫你出去,永远不许再来,你不听吩咐,莫怪我手下无情。”

    公孙止偷瞧程英的脸色,只见她眼中不自觉溢出几分柔情,心中含酸。向樊一翁使个眼色,右手作个杀人手势,叫他猛下杀手,毙了杨过,索性断绝程英之念,免有后患。

    樊一翁见到师父这个手势,倒大出意料之外,他本来只想将杨过逐出谷去,叫他别再啰唆,也就是了,想不到师父竟会忽下杀人的号令,大声说道:“今日虽是师父大喜的好日子,难道我就杀不得人么?”说着眼望师父。

    公孙止又重重将手一劈,意思是说:“不用顾忌什么吉日良辰,快毙了这小子便是。”樊一翁取出纯钢巨杖,在地下重重顿落,只震得满厅嗡嗡发响,喝道:“小子,你真不怕死么?”

    杨过虽然适才喷了一口血,此时情丝难抑之下,胸头满腔热血滚来滚去,又要夺口而出,转念想道:“今日之事,中间定有别情,英妹多半受了这贼谷主的挟持,无可奈何,才不敢认我。我当拼死就出她和无双妹子才是。”思念及此,雄心大振,决意拚命杀出重围,救护程英和陆无双脱险,当下镇慑心神,气沉丹田,将满腔热血缓缓压落,微微一笑,指着樊一翁道:“你这死样活气的山谷,小爷要来时,你挡我不住,欲去时你也别想留客。”

    樊一翁先前见到杨过伤心呕血,暗暗代他难受,实不欲伤他性命,钢杖摆动,一股疾风带得杨过衣袂飘动,大声道:“小兄弟,你快走吧!”公孙止眉头一皱,说道:“一翁,怎地啰唆个没完没了?”樊一翁见师父下了严令,只得抖起钢杖,猛力往杨过脚胫上叩去。

    公孙绿萼素知大师兄武艺惊人,虽身长不逾四尺,却天生神力,武功已得父亲所传十之七八,这柄钢杖下杀毙过不少凶猛恶兽。她料想杨过年纪轻轻,决难敌得过大师兄九九八十一路泼水杖法,待得二人交上了手,再要相救便难,虽见父亲脸带严霜,神色极怒,还是鼓足勇气,站出来向杨过道:“杨公子,你在这里多耽无益,又何苦枉自送了性命?”语气温柔,充满了关怀之意。

    杨过向她点头一笑,说道:“多谢姑娘好意。你爱不爱用长胡子编个辫子来玩?”他见樊一翁胡子极长,逗趣道。

    公孙绿萼一怔,问道:“什么?”杨过道:“我拔下这矮子的胡子,送给你玩儿,好不好?”公孙绿萼大惊失色,心想这般玩笑也敢开,你当真活得不耐烦了。绝情谷中规矩极严,她劝杨过这几句话,已拚着受父亲重重一顿责罚,那知反引得他胡说八道,脸上一红,再也不敢接嘴,退入了众弟子行列。

    樊一翁身躯矮了,对自己的胡子向来极为自负,听杨过出言轻薄,猛地抛下钢杖,纵上前来,喝道:“好小子,教你先吃我一胡子。”吆喝声中,长须已拂将过去。他这把长长的胡子,其实是一件极厉害的软兵刃,用法与软鞭,云帚,链子锤是同一路子,只见他脑袋微晃,胡子已然向着杨过扫去。

    杨过见此,心中暗暗称奇,不过他在赤霞庄中多次见识李莫愁的拂尘功夫,对此也是毫不畏惧。他不欲和此人多加耽搁,拔出软剑,刷的向樊一翁的胡子刺去。

    樊一翁胡子又长又厚,对于一般兵器并不惧怕,反而能将其反夺过来。见到杨过取出一把紫色软剑,胡子一伸,已然卷住了软剑。正想夺剑,陡觉颏下一轻,胡子已然落下了许多,却是杨过软剑太利,反将胡子割了下来。

    感受到此,樊一翁哪还不知道杨过所持乃是利刃,急忙放开胡须,急退而去,心中也消了轻视他年少无能之心,招法一变,用出掌法,同时将胡子舞得团团乱转,四面八方的打将过去,纵击横扫,居然也成招数。他在胡子上已有十余年的功力,因有双掌空着为辅,比之一般软鞭云帚更加厉害,只见他摇头晃脑,带动胡子,同时催发掌力向杨过急攻。

    杨过连夹数剑,尽皆落空,又见敌人掌风凌厉,有时胡子是虚招,掌力是实,有时掌法诱敌,却以胡子乘隙进攻,虚虚实实,的是武林中前所未见的奇妙功夫。辗转拆了数十招,杨过心想:“这谷主阴险狠辣,武功定当远在矮子之上,我不胜其徒,焉能敌师?”心中不由微感焦躁。但樊一翁的胡子又长又厚,铺发开来,实无破绽。

    又拆数招,杨过凝神望着对手,但见他摇头晃脑,神情滑稽,胡子越使越急,那颗圆圆的小脑袋更加晃动得厉害,心念一动,已想到破法,剑法一收,跃后半丈,叫道:“且慢!”樊一翁并不追击,道:“小兄弟,你既服输,还是快出谷去罢!”杨过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丛大胡子断了之后,要多久才留得回来?”樊一翁怒道:“那关你甚事?我的胡子从来不剪的。”杨过摇头道:“可惜,可惜!”樊一翁道:“可惜什么?”杨过道:“我三招之内,就要将你的大胡子断去了。你这人不错,你如怕了,这时退开还来得及。”

第308章 金刀黑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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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一翁心想:“你和我已斗了数十招,始终是个平手,三招之内要想取胜,哼,那是梦想。”怒喝一声:“看招!”右掌劈出,向着杨过击去。

    杨过和樊一翁斗了许久,早已认出樊一翁所用掌法是方志兴曾经提过的铁掌神功。当日方志兴在华山绝顶完善铁掌、绵掌之后,知道他功力偏向刚猛,便着重传授了铁掌,又叙述了这套掌法的由来。杨过间见樊一翁所用铁掌和自己所学颇有相似之处,自然知道了对方功夫来路。

    只是樊一翁掌法刚猛,胡子轻柔,刚柔相济之下,竟无丝毫破绽。杨过熟习独孤九剑之后,习惯于寻找对方破绽取胜,一时竟而无法取胜,直到看到樊一翁不断摇头晃脑,才想起胡子左甩,脑袋必先向右,胡子上击,脑袋必先低垂,以此推导,知道了对方破绽所在,心中定下了击首割须之计,因此声言三招割他胡子。

    眼看对方掌法击来,杨过左手斜格,右剑刺出,击向对方左额。他身子高,击敌头脸时剑法自上而下,樊一翁侧头闪避,不料杨过左掌跟着落下,劈他右额。这一劈势道凶猛,樊一翁忙又偏头左避,敌招来得快,他这一偏也极为迅捷,长胡子跟着甩起。杨过的软剑早已守在右方,微微一抖,已然将他胡子断去了一尺有余。这几下不多不少,正好便是三招。

    樊一翁一呆,见自己以半生功夫留起来的胡子一丝丝落在地下,又痛惜,又愤怒,一个起落,将钢杖抢在手中。怒喝:“今日不拚个你死我活,你休想出得谷去。”杨过笑道:“我本就不想出去啊!”樊一翁钢杖横扫,往他腰里击去。

    公孙绿萼见此。忍不住叫道:“杨公子,你不及我大师兄力大。何必再斗?”言语之间,是要劝杨过离去了。

    公孙止见女儿一再维护外人,怒气渐盛,向她瞪了一眼,只见她一脸的关切焦虑之状,再向程英之时,却见她神色淡然,竟不以杨过的安危萦怀。当即转怒为喜,暗想:“原来她对这小子并无情意,否则眼见他身处险境,何以竟不介意?”却不知程英知道杨过智计、武功均在樊一翁之上,剑法更是当世少有,二人相斗,他是有胜无败,是以绝不担心。

    樊一翁对杨过咬牙切齿,手上又加了三分劲力,展开了九九八十一路泼水杖法。向着杨过猛击。杖法号称“泼水”,意谓泼水不进,可见其招数严密。

    不过这套杖法看似威猛。对于杨过来说却着实不够看了。他在华山绝顶观看洪七公和欧阳锋棒杖相斗,又得方志兴指点,对于如何破去杖法其实最为在行。不过数招,便已觑到了樊一翁的杖法破绽,刺中了他的手腕。

    樊一翁腕部中剑,手中劲力一松,钢杖再也拿捏不住,随即脱手而出。见此,他不由呆了一呆。深吸一口气,宁定心神。转过身来,突向师父跪倒。拜了几拜,磕了四个头,一言不发,猛向石柱上撞去。他见杨过这几招轻描淡写,远非自己所及,知道自己此生再也无法胜过对方,想起师门受辱,竟要以死明志。

    旁观众人见此,都是大吃一惊,万想不到他竟如此烈性,比武受挫竟会自杀。公孙止叫声:“啊哟!”急从席间跃出,伸手去抓他背心,但相距远了,而樊一翁这一撞又极为迅猛,一抓却抓了个空。

    樊一翁纵身撞柱,使上了十成刚劲,突觉额头所触之处竟软绵绵地,抬起头来,只见杨过伸出双掌,站在柱前,说道:“樊兄,比武胜败,算得什么?我一生之中,不知给人打败过多少次,若是每次都像你这样,岂不早就没命了?”他见樊一翁向师父跪拜,已知对方将有非常之举,已自全神戒备,眼看对方撞柱,竟抢在头里,出掌挡了他这一撞,于绝无可能之中救了他一命。

    樊一翁闻言一呆,还未想明白,便听公孙止厉声道:“一翁,你再生这种傻念头,那便是不遵师令。你站在一旁,瞧为师收拾这小子。”樊一翁对师命不敢有违,退在厅侧,瞪目瞧着杨过,自己也不明白对他是怨恨?是愤怒?还是感恩佩服?

    公孙止见杨过胜的如此轻松,着实摸不清他的底细,想了一下,双手击了三下,叫道:“将这小子拿下了。”两旁的绿衫弟子齐声答应,十六人分站四方,突然间呼的一声响,每四人合持一张渔网,同时展开,围在杨过身周。眼见女儿公孙绿萼向杨过连使眼色,脑袋微晃,示意他尽快出外,公孙止心想:“女生外向。这渔网阵必须人人尽力,若有人不尽全力,便生漏洞。”叫道:“萼儿,你退下歇歇!十四儿,你来替绿萼师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应声而前,接替了公孙绿萼的位置。

    杨过见这渔网阵奇异,一时无法应对,只得展开轻功,想要尽快脱离重围。见此,公孙止双手又连击三下。十六名绿衫弟子交叉换位,将包围圈子缩小了几步。四张渔网或横或竖、或平或斜,不断变换。每张渔网张将开来丈许见方,持网者藏身网后,要破阵法,定须先行攻倒持网弟子,但只要一近身,不免先为渔网所擒,竟无从着手。

    十六人愈迫愈近,杨过在大厅中奔驰来去,斜窜急转,纵横飘忽,令对方难以确定出手方位。他四下游走,十六名弟子却不跟着他转动,只逐步缩小圈子。杨过脚下奔跑,眼中寻找阵法破绽,见渔网转动虽极迅速,四网交接处却始终互相重叠,不露丝毫空隙,

    杨过见这渔网阵变幻无方,极难抵挡,阵法之精,与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可说各有千秋。心想:“我要仔细看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其中破绽。但时间一长,说不定便要被这些人围的就无法动弹了,而且如今要救程姑娘和陆姑娘出来,不便多有耽搁,还是尽快破去阵法为好!”想到此处,他手中紫薇软剑向四方连挥几下,刷刷几剑,割向周身渔网。

    紫薇软剑锋利之极,这渔网又如何能当。不过数剑,十六人所持渔网便已支零破碎,再也不成样子。而那十六个弟子也是吃了一惊,被杨过趁机钻出了重围。眼见众人错愕之色,他心中暗自惭愧:“师父常说不要依仗兵器之利,今日迫不得已,以后可不可如此了。”

    公孙止万没料到杨过手中软剑如此锋利,不过几下,便已割断谷中精心搓制的绳索,心中大是恼怒,却也知道这些弟子就是齐上,也对付不了杨过。看到一旁程英脸现欣喜之色,仿佛高兴于杨过轻易破去了自己阵法,心中更是妒火中烧,转头向女儿说道:“取我兵刃来。”

    眼见公孙绿萼迟疑不答,公孙止厉声道:“你没听见么?”公孙止绿萼脸色惨白,只得应道:“是!”转入内堂。

    公孙止欲要和杨过用兵器相斗,杨过却不愿耽搁,举起长剑,说道:“在下只为带走两位故人,还请谷主成全。”他见这绝情谷中诡异难测,想要尽快解决。

    “小子,你想仰仗兵器之利在绝情谷撒野,那可小瞧了我,敢不敢和我用兵器比试一下,或者较量一下掌上功夫。”公孙止被杨过用剑指着,神色不动,大声喝道。他见杨过宝剑锋利,剑法又着实精绝,想要以掌制服对方。他修练铁掌神功,手掌并不惧普通刀剑,但面对杨过所持的这种宝剑,那可就力有不逮了,是以便想要激杨过放弃宝剑,以拳脚对敌。

    公孙止的算盘固是打的极好,但杨过也不是傻子,他听到公孙止所言,已然明白对方盘算。不过想到刚才樊一翁所用的铁掌功夫,却又心中痒痒,收起软剑,笑道:“好!小爷就领教一下你的铁掌神功,看看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厉害。”他这几个月功力进展颇快,掌法也大有进步,想起师父所说自己所用铁掌是从铁掌神功中化来,便想要和对方比试一番。

    程英闻言,心中吃了一惊,她知道公孙止功力深厚,远远胜过杨过。而且杨过擅长剑法,拳脚功夫却从未见他用过,自然颇为担忧,想要阻止杨过。

    孰料公孙止见她脸现担忧之色,心中更是确信杨过掌法远远低于剑法,再不耽搁,向前踏出一步,大声道:“出手吧!”说着还向樊一翁使个眼色,让他看住程英,免得她来捣乱。

    杨过凝神戒备,眼见公孙止双眉越竖越高,到后来眼睛与眉毛都似直立一般,不知这又是那一派的厉害武功。他自出江湖一来,多以剑法对敌,如今面对这掌法大家,实不敢有丝毫怠忽。

    公孙止绕着杨过缓缓走了一圈,杨过也在原地慢慢转头,眼睛始终不敢离开他眼光,知他越迟不动手,出手越凌厉。眼见他双手向前平举三次,双掌合拍,铮的一响,铮铮然如金铁相击,心中更是一凛,知道此人掌法内外兼修,实已达到了极高境界。

第310章 金刀黑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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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过正想着是否要先行出手,突见公孙止右臂长出,径向自己手臂抓来,正是铁掌擒拿手的一式,极是凌厉迅捷。他吃了一惊,急忙出指点向对方肩头巨骨穴,意欲逼退对方。

    孰料公孙止对此视而不见,仍是向着杨过抓来。杨过自忖出手速度更快,也不变招,扔向公孙止肩头点去。他后发先至,公孙止又不躲闪,一下便被点中巨骨穴。

    杨过心中一喜,正想着公孙止必然被制,却见对方恍若不觉,呼的一响,手抓变掌,拍向自己胸口,不由大惊失色,侧身急闪。幸好他轻身功夫了得,才让开对方这斗然而至的掌击。

    公孙止一招占得先机,毫不停留,呼的一掌,又向杨过拍来。杨过躲避不及,只得强自提气,迎向公孙止的铁掌。但他仓促之间,又能提起多少力气,公孙止铁掌掌力沉重,他接了两掌,已震得胸口隐隐作痛,也只得暂时以小巧功夫,不断试探对方。他轻功极高,本来就擅长轻灵功夫,此时展开星罗手,和公孙止全力周旋起来,不一会儿,便已击中了对方。

    不过公孙止数处要穴受击,却似若无其事,杨过见此,也不禁骇然失色。他曾听方志兴、洪七公、欧阳锋、黄药师等高手讲论武学,知道一人内功练到真正上乘境界,当敌招袭到时可暂行封闭自身穴道,但只能于极短时刻中封闭一次,决不能长时连续封闭。就是欧阳锋的逆转经脉之法,若不倒转身子,也绝难一直维持经脉逆转、周身大穴尽数变位。此刻这谷主对自己的拳打指戳全无反应,若不是僵尸复活,便是身上不生穴道。或已练成古怪的金钟罩、铁布衫奇功,如此奇功,当真令人惊异。

    公孙止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也暗暗惊骇。他自恃家传闭穴功夫了得,趁杨过不备之下。一举占得上风,但被杨过击中的那几下,却是着实吃痛。特别是杨过最开始那一指,更是劲力奇大,险些点碎了自己肩骨,当真令人骇异。如此一来,公孙止自然不敢丝毫大意,掌法急出。不让杨过有喘息之机。

    杨过初时和公孙止对了几掌,吃了一点小亏,此时见到公孙止双掌翻起,掌心隐隐带着一股黑气,更是不敢硬接,只以轻功闪避。不过他为人聪颖,斗了一会儿后,却觉得公孙止掌法也不特异,招式比之自己还稍有不如。加之心中不去理会公孙止为何不惧自己打他穴位,怯意渐去。凝神拆接起来。

    斗了一会儿,杨过渐渐用出师父所传铁掌和对方拆解起来。方志兴传他的铁掌虽然是从铁掌神功化来,却并非完全相同。特别是掌力运用之上。更是去背极大。铁掌神功是一套内外兼修的功夫,虽有内力运用,却更需铁砂磨练手掌,最终才能大成。方志兴的铁掌却是纯以内家功力发出至刚掌力,并由此刚极生柔,达到刚柔合一的境界。两者论及掌力,相差并不算大,只是若要论及招数,却是方志兴在铁掌神功的基础上的删繁就简得到的招式更胜一些了。

    两人又斗一会儿。杨过初时还只敢和公孙止拆招,但和对方又对几掌后。却觉得公孙止掌力固然胜过自己,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相差那么大。甚至自己用出全力,对方也不见得能赶得上。如此一来,他自是越斗越用,掌力也越加浑厚。

    公孙止和杨过对了几掌后,察觉到对方虽然掌力不如自己,却是相较不远,不由心中焦躁,暗想:“怎么这小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功力?看他用的掌法和我极为相像,难道是铁掌帮后辈中的佼佼者吗?”他从未出过绝情谷,不知武林情形,当然不知道杨过名号。眼看杨过掌法和自己颇为相似,心中有鬼,担心杨过是铁掌帮派来找自己麻烦之人。

    杨过这数月来用玉蟾功辅助修习内功,又服食蛇胆,功力进展极快,此时论及功力虽然比之公孙止几十年苦修还稍有不如,却也没有多大差距。当然,他修习铁掌时间还短,掌力不及公孙止苦修数十年来的浑厚,不过论及掌法精妙,却又更在公孙止之上了。加之杨过所修的混元功内外兼修,筋骨强壮,这数月服用的菩斯曲蛇蛇胆后练习重剑,膂力大大增加。越斗下去,不但气力不减,掌力反而随着内外结合越来越紧密更有增长,如此一来,虽然有时还不时出现险情,却是渐渐能和公孙止斗了个不相上下了。

    公孙止越斗心中越惊,察觉到杨过招数越来越显拙重,掌力却渐渐浑厚,知道对方已然渐渐发挥出了掌法中的精妙之处。而自己出了这么多招,掌力已有所衰竭,再斗下去,只怕反而会败给对方。想到此处,他奋力拍出几掌,逼退杨过,大叫道:“且住,你可是铁掌帮之人?为何来我谷中?”他心中疑惑,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又和铁掌帮是什么关系?为何会裘千仞的铁掌神功”杨过大声问道,他听方志兴谈到过一些往事,自然对当年威震川湘的铁掌帮有所了解。只是这绝情谷地处襄阳附近,又似久不出世,如何学到的这铁掌神功,当真令人颇为不解了。

    公孙止听到杨过不但不回答,反而向自己发问,心中也是疑惑,拿不定对方到底是不是铁掌帮之人。只是这人来自己谷中捣乱,又想搅了自己婚事,却是绝对不能放过。想到此处,他肩头一晃,退后数尺,手中已然多了一刀一剑,却是公孙绿萼已经取刀剑过来了。

    杨过抬眼望去,只见公孙止左手拿着一柄背厚刃宽的锯齿刀,金光闪闪,当是钢刀外镀了黄金,右手执的是一柄又细又长的黑剑,在他手中轻轻颤动,显得刃身甚为柔软,两边刃口发出蓝光。自是锋锐异常。两件兵器全然相反,一件至刚至重,一件却极尽轻柔。杨过心中见他兵刃怪异。又想起师父和义父、洪七公在华山绝顶谈论的刚柔之道,拔出紫薇软剑暗自戒备。不知这谷主又有什么手段。

    正想着,只听嗡嗡一响,声音清越,良久不绝,却是公孙止的黑剑与金刀相碰,提醒杨过自己将要将要出招。而后他手腕抖动,嗡嗡嗡连刺三剑,一剑刺向杨过头顶。一剑刺他左颈,一剑刺他右颈。一连三剑,击刺之准,实是当世神技。

    高手出招,一眼便能看出对方武功根底如何。此时杨过见到公孙止这招如此精确,便知道对方剑法之高,实是当世罕有。想到此处,他手中紫薇软剑一挥,嗡嗡声中,化去公孙止的三剑。并化作一团剑花,反向对方攻去。这一招极为奇妙,正是他新近更进一步的幻剑诀。这是一招极为奇妙的剑法。注重虚实变幻,最终以虚御实,变幻无方。杨过此时虽然尚未达到虚实无间的地步,却也可用之对敌。

    公孙止见杨过剑法如此奇妙,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应对,只得右手提起黑剑,急转圈子,在身周前后舞成一团黑圈。他这剑圈先护自身,令杨过无从欺近。然后渐渐逼前,剑锋在杨过身前乱转圈子。以此向着对方攻去。

    杨过见这一招如此严密,也不知如何攻向对方。心中暗暗吃惊。公孙止出手快极,不多时黑剑划成的圆圈已指向他身前,剑圈越划越大,初时还只绕着他前胸转圈,数招一过,已连他小腹也包在剑圈之中,再使数招,剑圈渐渐扩及他头颈。如此一来,杨过自颈至腹,所有要害已尽在他剑尖笼罩之下。杨过未曾从方志兴处见过太极剑,生平从未见过这般划圈逼敌的剑法,眼见自己寻不到对方丝毫破绽,不由大为骇异,只得不断后退。

    公孙止连划十次剑圈,杨过退了十步,竟没法还上一招半式。眼见敌招迫的越来越紧,他心中一横,长剑直刺,想要以紫薇软剑之利,强行截断对方黑剑,以此破去困局。

    公孙止“哼”了一声,却知道自己的黑剑不能斩断渔网,并不如对方宝剑锋利,风声呼呼,挥动锯齿刀向杨过劈去。这刀是一把宝刀,又极为厚重,杨过软剑再利,也无法一下斩断了。

    眼见对方金刀劈来,杨过急忙挥剑,拦了下来。公孙止见此,则右手黑剑急出,同样攻向杨过。他左刀横斫,右剑斜刺,一刀一剑,威力极为强横。本来刀法以刚猛为主,剑招以轻灵为先,两般兵刃的性子截然相反,一人同使刀剑,几是绝不可能之事,但公孙止双手兵刃越使越急,而刀法剑法却分得清清楚楚,刚柔相济,阴阳相辅,实是武林中罕见绝技。

    杨过见到公孙止用出如此奇妙的功夫,心中暗自惊异:“难道这人也会分心二用、双手互搏?否则怎么能用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招式?”不过斗了一会儿,他却看得出公孙止刀剑之间尚有间隙。软剑指指点点,已然破去对方招式。

    公孙止见杨过如此轻松如意,心中暗暗纳罕:“我在这刀剑合璧的功夫花费了数十年苦功,自觉已颇为完善,怎么这小子一眼就看出其中破绽。看来此人果然有些古怪,我可要小心才是……”想到此处,他猛地里左刀右攻,右剑左击,使出他平生绝学“阴阳倒乱刃法”来。黑剑本来阴柔,此时突然硬砍猛斫,变成了阳刚的刀法,而笨重长大的锯齿金刀却刺挑削洗,全走单剑的轻灵路子,刀成剑,剑变刀,奇幻无方。

    杨过纵然见识广博,但这路阴阳倒乱的刀法剑法却从所未见,从所未闻。一时之间,只觉得对方攻如惊涛冲岸,守也似坚岩屹立,刀剑刚柔变幻,竟无丝毫破绽可寻。如此奇妙武功,实在是生平仅见!

第311章 情花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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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破绽?那你怎么破的?”方志兴向杨过问道。他离了赤霞山庄之后,不过数日便已到了襄阳。此时蒙古大军正在试探攻击,群雄也大多在此地守城。方志兴见此便没有出面,免得徒惹尴尬。他在周围游荡了几日,直到见自己弟子杨过回返,才现身和他相见,询问这些日子的情形。听杨过谈起入绝情谷与公孙止的相斗,问道。

    杨过听到师父询问,尴尬道:“弟子无能,当时未能破去公孙止的阴阳倒乱刃法,后来情花毒发作,胸口剧痛,便被公孙止擒了。然后碰巧救出了公孙姑娘的母亲,才在她的帮助下破了公孙止的闭穴功夫,又破去阴阳倒乱刃法,救出了程姑娘和陆姑娘。”他刚带两人回到襄阳,便被方志兴唤过询问这些日子的经历,仔细讲述在绝情谷中发生的事。

    “公孙止用的是铁掌,他的夫人姓裘,那就多半是裘千仞的妹妹铁掌莲花裘千尺了。她是如何指点你破去公孙止的阴阳倒乱刃法的?”方志兴又向杨过问道。他听到杨过仍是进了绝情谷,心中不胜感慨,如此避居世外数百年的山谷,终究不免被公孙止自己的贪欲卷入江湖纷争了。

    杨过回道:“裘前辈说那阴阳倒乱刃法的要点是‘假刀非刀,假剑非剑!刀即是刀,剑即是剑!’,弟子试探之下,才直到公孙止黑剑底子里仍旧是剑,所使的刀招不过作为幌子而已。而后又在裘前辈指点下快速攻打,趁着公孙止招架不及时,攻击他出手格架时露出的破绽,而后胜过此人。”

    “‘假刀非刀,假剑非剑!刀即是刀。剑即是剑!’,这几句话说得好啊!兵器再是如何倒乱混使,也不如用出本来用法。否则大家又何必造出那么多不同的兵刃?公孙止这阴阳倒乱刃法看似精妙,其实却是走上了歪路。真打起来也不堪一击,不如刀剑合璧来的更为精妙。”方志兴听了杨过所言,说道。他在剑法之上浸淫极深,各种兵器也都触类旁通,当然知道这些兵器各有特点和用法。就拿剑法来说,虽然能够用出刀法招式,却到底不是正路,也无法完全发挥这种兵器的威力。而拿岱宗如何这一招来说。想要破去公孙止的阴阳倒乱刃法,根本不用理会公孙止的黑剑是否用的刀法、金刀是否用的剑法,只要计算出他所用兵器等参数,自然能顺利破去。公孙止的阴阳倒乱刃法看似虚虚实实、刚柔相济,其实却是走上了一条歪路,在名家眼中,委实不堪一击。这种虚实变幻的功夫用来辅助尚可,用作主要手段可就走了偏门了。

    杨过听到师父所言,心中也是赞同,想了一会儿。又道:“师父,若是那公孙止的刀剑合璧能够真正毫无破绽,独孤九剑又如何破去呢?”他虽然后来胜了公孙止。却也对刀剑合璧的功夫起了兴趣,公孙止的功夫固是差了一些,没有达到真正的毫无破绽,但若对方刀剑合璧下真的练的毫无破绽,独孤九剑又如何破呢?

    方志兴呵呵一笑,并不回答,反而向杨过说道:“你的紫薇软剑呢?拿来让师父看看!”

    杨过不明所以,却还是解下腰间软剑,递给了方志兴。

    紫薇软剑身宽不过寸余。但寒气逼人,剑刃柔软。方志兴拔出一看。不由大为赞叹,此等宝剑。当真是生平仅见。他弹了几下,说道:“果真是柄利器,以后就由师父代你保管了!你以后就用这把剑吧!”说着他取出玄铁重剑,扔给杨过,又向他问道:“我让你去神雕谷取重剑,你为何没有取呢?”方志兴去神雕谷中转了一遭,抓了一些菩斯曲蛇先行圈养起来,并取出自己以前硝制后埋在谷中的皮甲,看到重剑仍在,便顺手取了出来,如今又扔给了杨过。

    杨过听到师父二话不说,已经收缴了自己的宝剑,心中大为不舍,正要分辨,眼见师父将玄铁重剑扔来,急忙运力接过,急道:“师父,这剑如此之重,弟子耍几百下就没力气了,哪能用来对敌?弟子功力不足,还是用紫薇软剑吧!”

    方志兴早已探查过杨过的功力进展,闻言斥道:“你功力不足?那天下还有多少人功力足以使用这玄铁重剑?莫要偷奸耍滑,以后老老实实用这玄铁重剑!”眼看杨过仍是眼巴巴的望着紫薇软剑,又道:“你如今剑法已有所成,招式上再练下去进展也并不大,万不可依赖兵器之利,影响了武功进展。而且这一段时间功力进展过快,还需要好好打磨,用这把重剑也正适当。争取早日修成易筋锻骨章,然后将混元功修至大成,下一步的功夫,师父到时也会传授给你!”

    杨过听到方志兴解释,心中再是不满,也只能认了下来,又问:“师父,这和破去公孙止的武功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用重剑就能破去没有破绽的武功?”

    “一个力气不大又没有内力的人用出一套毫无破绽的功夫,你说你能不能破去?”方志兴道。

    “当然能够破去,我只要一拳下去,管他有没有破绽,都得被我打倒。”杨过道。

    “这不就得了,一个人是否有破绽,首先便看能力强弱,我说的这人招式上没有破绽,但他却有一个最大的破绽,那就是力气不足,你力气更大,自然胜过了对方。你实力强大,对方处处都是破绽,你若实力不强,对方纵然露出破绽你也无法抓住。比如当时公孙止用剑护住身前,你若瞬间出现在他身后攻击,让他招架不及,那他又如何抵挡?同样,你若一招下去,对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下,又何必理会他的招式中有没有破绽?”方志兴道。

    “师父的意思是我只要力气够大,一下砸下去让对方无法接下,也无法化去,那就不用理会他的破绽了,是不是这个道理?”杨过问道。

    方志兴点头道:“正是,敌人倘若真是高手,招数中焉有破绽可寻?当日华山绝顶之上洪老前辈和欧阳前辈最终以功力相拼,不正是因为无法在招数上分出胜负?你如今招数上已经少有人及,又难以在短期内难有大的进步,还要更注重其它方面才是。正如飞禽见地下狮虎搏斗,不免会想:‘何不高飞下扑,可操必胜?’殊不知狮虎在百兽之中虽最凶猛厉害,要高飞下扑,却力所不能。想要抓住对方破绽,最重要的还是要提高自己实力。”

    杨过闻言,这才明白师父让自己练习重剑的深意,不由点头应是。

    “裘千尺幽居地底十二年,性情大变,不会这么轻易放你们出来吧?她向你说出了什么条件?”方志兴向杨过问道。

    杨过心中正烦恼着这件事情,听到师父询问,低声道:“裘前辈说自己大哥被郭伯伯、黄伯母所害,要我带两人人头,弟子正想着如何应对呢?”方志兴是他师父,他对此也毫不隐瞒。

    “她是不是拿情花毒要挟你?这事好办,师父正好知道如何解这情花毒。”方志兴道。他从原书中早就见过这情花毒的解法,当然对此不太在意。

    杨过闻言心中狂喜,说道:“那师父赶紧给我解了吧!弟子前些日子实在疼痛,而且服用半枚绝情丹后,只有十八日的期限了。”他自中了情花毒后,没少受这种毒药的苦头,听到方志兴能解这毒,自然大喜过望。

    “情花毒需要断肠草来解,你去绝情谷情花丛旁仔细寻找便是。不过师父好奇的是,你想起谁时,情花毒会发作呢?”方志兴道。对于杨过的终身大事,他这个师父自然要关心一下。

    杨过听到师父询问,扭捏道:“弟子想起程……”正说着,突听门外一阵笑声传来,大声道:“方兄弟,我听说你早已到了襄阳,怎么今日才到我这来?”却是郭靖听到方志兴和杨过来此,打退蒙古人的进攻后,立刻前来拜见。

    方志兴见到郭靖到来,大声回道:“郭大侠事务繁多,贫道今日前来,还是多有打搅了!”他这些日子也没刻意隐藏踪迹,想来郭靖早已知道了,只是他事务繁忙,却不会刻意寻找方志兴了。

    郭靖满脸笑容抢进门来,向方志兴一揖为礼,拉着杨过的手笑道:“方兄弟、过儿,你们来得正好。鞑子攻城正急,两位一到,我平添臂助,真乃满城百姓之福。”他对方志兴以平辈之礼相敬,客客气气,对杨过则十分亲热。

    说话之间,中军进来禀道:“吕大帅请郭大爷赴宴,庆贺今日大胜鞑子。”郭靖道:“你回禀大帅,多谢赐宴。我有远客光临,不能奉陪了。”中军见方志兴和杨过年纪甚轻,并无特异之处,不知郭靖何以对他如此看重,为了陪伴这两个人,竟推却元帅的庆功宴,不由得满心奇怪,回去禀知吕文焕。

第312章 蒙古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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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正说着话,程英、陆无双也行了过了。见此,郭靖便邀四人前去赴宴。此是家宴,方志兴也没有推辞,随郭靖走了过去。

    到得厅上,杨过要入内拜见黄蓉。郭靖笑道:“你郭伯母即将临盆,这几天身子不适,日后再见罢。”说着向前来迎接的郭芙说道:“芙儿,先前你为金轮国师所擒,若不是过儿和程姑娘、陆姑娘舍命相救,又有方道长赶走金轮国师,怎么能脱此大难,还不好好谢过他们?”

    郭芙闻言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方师叔、杨大哥、程姊姊、陆姊姊日前相救。”

    方志兴袍袖一拂,将她扶起,说道:“郭姑娘不必多礼,大家自己人,何必言谢!”说着和郭靖等人,一起到内堂赴宴。

    当晚,郭靖在内堂自设家常酒宴,为方志兴与杨过、程英、陆无双四人接风,由郭芙、鲁有脚、朱子柳、武三通、武氏兄弟诸人相陪。朱子柳自英雄大会后,并未离去,而是留在襄阳和群雄一起守城。他本要安排武三通带领武氏兄弟回去,但武氏兄弟迷上了郭芙,却死活不肯离开,如此一来,武三通自然也留了下来,几人都留在了襄阳。

    朱子柳见到方志兴,向他连声称谢,说亏得他从霍都那里取得解药,治了他身上之毒。方志兴谦逊几句,连道应当。方志兴遵循饮食不语,酒席之间,只是和郭靖偶尔谈上几句,鲁有脚与朱子柳却兴高采烈,滔滔不绝的纵谈日间大胜鞑子之事。而杨过、武氏兄弟、郭芙、程英、陆无双等人似是各有心事,心神不属,也都没有什么交流。

    宴席过后。众人各自散去。朱子柳自从方志兴处听到书法武功的奥妙之后,一直努力研习,如今已略有所得。说什么也要拉着他印证一番。方志兴推辞不过,又知他日间守城没有空闲。便和他一起研讨武功,直到半夜方才睡去。

    次日,方志兴正在晨练,忽见一名家丁匆匆走来,向他请了个安,说道:“郭爷请方道长快去,有要事相商。”方志兴见他神情紧急,心知必有要事。当即随那仆人走向内堂。路上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郭大侠没去守城吗?”

    那仆人低声道:“两位武少爷忽然不知去了那里,郭大爷和郭夫人都着急得很,郭姑娘已哭了几次啦!”方志兴闻言一怔,已经猜到了一些原委:“想必是武氏兄弟为了争娶郭芙,出城行刺忽必烈去了。唉!这两个草包,早知道让人看住他们了。如今这情况,难道要让我到蒙古大营走一遭?”

    方志兴心中不断盘算,随仆人匆匆来到内堂,只见黄蓉穿著宽衫。坐在一旁,容色憔悴,郭靖不停的来回走动。朱子柳和武三通则神色焦急,又有些惭愧。桌上放着两柄长剑。郭靖正向郭芙和杨过问道:“芙儿、过儿,你们可知武家兄弟俩到敌营去干什么?”

    杨过、郭芙、程英、陆无双闻言,心中都是尴尬。昨晚宴席过后,郭芙叫他谈话,刚说几句,武氏兄弟和程英、陆无双姐妹便一起到来。六人说着说着便起了口角,不欢而散。孰料今晨一早,便发生了这等事情。他回想昨日所言,想来是武氏兄弟心中不忿。到敌营立奇功去了。

    眼见郭靖问的焦急,杨过道:“两位武兄到敌营去了么?”郭靖道:“不错。你们小兄弟之间无话不说,你事先可曾瞧出一些端倪?”杨过道:“小侄没曾留心。两位武兄也没跟我说过什么。料来两位武兄定是见城围难解,心中忧急,想到敌营去刺杀蒙古大将,如能得手,倒是奇功一件。”郭靖叹了口气,指着桌上的两把剑,道:“便算存心不错,可是太过不自量力,兵刃都给人家缴下,送了回来啦。”眼见方志兴到来,郭靖拿起压在双剑之下的一封书信,交给方志兴,与黄蓉对望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

    方志兴打开书信,见信上写道:“大蒙古国第一护国法师金喇嘛书奉襄阳城郭大侠尊前:昨宵夜猎,邂逅贤侄武氏昆仲,常言名门必出高弟,诚不我欺。老衲久慕大侠风采,神驰想象,盖有年矣。日前大胜关英雄宴上一会,匆匆未及深谈。兹特移书,谨邀大驾。军营促膝,杯酒共欢,得聆教益,洵足乐也。尊驾一至,即令贤侄归报平安如何?”信中语气谦谨,似乎只是请郭靖过去谈谈,但其意显是以武氏兄弟为质,要等郭靖到来方能放人。

    郭靖等方志兴和杨过等人看完了信,道:“如何?”

    方志兴心中已经盘算了一番,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陪郭大侠前去便是。你我二人同去,敌人就是再多,也难以留下我们。”他和郭靖都是武功绝顶之人,两人合力,虽然无法与蒙古大军大战,但若是想逃,却是大有把握。方志兴自负轻功天下无双,当然不担心自己能否脱身。

    朱子柳和武三通闻言,立时起身拜谢。武氏兄弟是他们的弟子、儿子,出了这档子事,两人自然面上无光。按理说他们应该随郭靖一起前去,但他们却又知道凭自己武功去了也是拖累,因此便只好请郭靖、方志兴出手了。

    黄蓉闻言笑道:“那就多谢方兄弟了!事不宜迟,你们快去快回!”她心中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方志兴主动开口,当然再好不过。

    郭靖道:“好!”转头向黄蓉道:“蓉儿,你不用担心,有方兄弟相伴,便是龙潭虎穴,我二人也能平安归来。”他一整衣衫,让人牵过小红马,和方志兴一同出城而去。杨过本待让师父骑上黄马,方志兴却知道战阵凶险,黄马虽然也算不错,却不及汗血宝马神骏,多半会陷在里面,便只骑了一匹普通马匹,若是紧急脱身,他还是更相信自己轻功。

    “郭大侠,你可知我今生从未杀人?”两人出了襄阳,正疾行间,方志兴突向郭靖说道。

    郭靖心思迟钝,不明方志兴所指,说道:“杀人又有什么好了,方兄弟是修道之人,不杀人也是正当,只是兵凶战危,待会儿若是真斗起来,千万不可留手。”

    “郭大侠想岔了,我今生从未杀人,不是心有挂碍,而是并未碰到值得我杀的人。但这次不同,前方便有一人,杀之利于此次脱身,对大宋更是有利!”方志兴道。

    郭靖闻言一怔,想了一会儿,说道:“方兄弟说的是忽必烈,若能杀得此人,确实对大宋有利!”他知道方志兴若是说金轮法王,定然不会用如此口气,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忽必烈了。忽必烈是此次蒙古南征的主帅,若是能杀了此人,别的不说,此次襄阳之危便多半解了。而若是杀了忽必烈后蒙古军中混乱起来,两人此次想要脱身,也能更简单一些。

    当然,方志兴想杀忽必烈,却不仅仅因为此了。如何脱身他自有把握,而忽必烈的南征主帅之位虽然也算重要,但比之他后来的成就,却着实不算什么了。忽必烈是元朝的实际开创者,并且派遣大军灭了宋朝,权谋韬略,实是当世第一流人才,就是在数千年的历史中,也都能排的上名号,若是杀了此人,不说能避免蒙古攻破南宋,却也能稍微延缓一番。而且还有一点便是,忽必烈此人推崇密教,在后来极力打压全真教不说,还焚烧了不少道教典籍。方志兴前世便对此深为痛惜,自然对忽必烈没什么好感。

    “正是此人,听说郭大侠和拖雷八拜之交,这忽必烈是拖雷的儿子,就不知郭大侠是否同意了?”方志兴道。此次两人同行,郭靖又同忽必烈有旧,方志兴当然要和他商议一下。

    郭靖当年对拖雷便险些大义灭亲,此时面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侄子,又是敌对之人,自然更能狠下心肠,不假思索地向方志兴道:“古人大义灭亲,我和他分属两方,岂能再顾朋友之义!方兄弟不用顾虑,有机会尽可动手就是。”

    方志兴大喝声“好”,和郭靖商谈了一下蒙古一方的武功高手的实力,一起纵马而去。

    两匹马脚力均快,不到半个时辰,已抵达蒙古大营。忽必烈听报郭靖竟然来到,又惊又喜,忙叫请进帐来。

    郭靖走进大帐,只见一位青年王爷居中而坐,方面大耳,两目深陷,不由得一怔:“此人竟与他父亲拖雷一模一样。”想起少年时与拖雷情深义重,此时却已阴阳相隔,一会儿说不定还会拼杀,不禁眼眶一红,险些儿掉下泪来。

    忽必烈下座相迎,一揖到地,说道:“先王在日,时常言及郭靖叔叔英雄大义,小侄仰仰慕无已,日来得睹尊颜,实慰生平之愿。”郭靖还了一揖,说道:“拖雷安答和我情逾骨肉,我幼时母子俩托庇成吉思汗麾下,极仗令尊照拂。令尊英年,如日方中,不意忽尔谢世,令人思之神伤。”说着不禁泪下。

    忽必烈见他言辞恳挚,动了真情,也不由得伤感,便与潇湘子、尹克西等一一引见,请郭靖上座。

第313章 军营大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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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必烈等人不认识方志兴,却不代表金轮法王也不认识,他见到忽必烈下座,便一直守在旁边,防备方志兴和郭靖徒下毒手。眼见忽必烈一心注意郭靖,金轮法王说道:“王爷,我给你引见一位中原英雄。这位方道长年纪虽轻,却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杰,在南朝声誉之隆,实不在郭盟主之下。”他前些日子完败于方志兴手中,心中自然对其极是重视,听闻方志兴和郭靖一起被推举为副盟主后,更是将两人视为了同一层次。

    忽必烈听到金轮法王所言,顿时对方志兴注意起来。微一打量,也想起了对方身份。上次金轮法王带着丐帮彭长老等人前去大胜关搅乱英雄大会,却把彭长老失陷其中,忽必烈如何不知。他拱了拱手,向方志兴道:“原来是全真教方道长,道长威名,小王早有耳闻,还请一并上座。”说着便邀请方志兴和郭靖一起上座。

    方志兴和郭靖此行首要目的是就武氏兄弟,如今还未见到两人,对方又彬彬有礼,自然不会立即动手。眼见忽必烈认出自己,方志兴还了一礼,说道:“王爷缪赞了,贫道山野之人,当不起王爷看重!”

    众人客气一阵,各自落座,郭靖坐下后毫不避讳,端起碗来饮了一杯马乳酒,正要询问武氏兄弟所在,忽必烈已向左右吩咐:“快请两位武爷。”左右卫士应命而出,推了武敦儒、武修文进帐。两人手足都给用牛筋绳绑得结结实实,双足之间的牛筋长不逾尺,迈不开步子,只能慢慢的挨着过来。见到郭靖、方志兴两人,武氏兄弟满脸羞惭。叫了一声:“师叔!”都低下了头不敢抬起。

    武氏兄弟贪功冒进,不告而行,闯出这样一个大乱子。郭靖本来十分恼怒,但见他二人衣衫凌乱。身有血污,显是经过一番剧斗才失手被擒,又见二人给绑得如此狼狈,不禁由怒转怜,心想他二人虽然冒失,却也是一片为国为民之心,温言说道:“武学之士,一生之中必受无数折磨、无数挫败。那也算不了什么。”方志兴虽和两人不熟,也不大看得上他们,但看在一灯大师和朱子柳、武三通的面子上,对武氏兄弟也是温言抚慰,让他们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忽必烈假意责怪左右,斥道:“我命你们好好款待两位武爷,怎地竟如此无礼?快快松绑。”左右连声称是,伸手去解二人绑缚。但那牛筋绑缚之后,再浇水淋湿,深陷肌肤。一时解不下来。郭靖走下座去,拉住武敦儒胸前的牛筋两端,轻轻往外一分。波的一响,牛筋登时崩断,跟着又扯断了武修文身上的绑缚。

    这一手功夫瞧来轻措淡写,殊不足道,其实却非极深厚的内功莫办。金轮法王、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等相互望了一眼,均暗赞他武功了得。忽必烈道:“快取酒来,给两位武爷赔罪。”

    郭靖和方志兴路上早有计议,知道今日此行,决不能善罢。少时定有一番恶战,二武若不早走。不免要分心照顾。想到此处,郭靖向众人作了个四方揖。朗声道:“小侄冒昧无状,承王爷及各位教诲,兄弟这里谢过了。”转头向武氏兄弟道:“你们先回去告知朱师兄、武师兄,说我和方兄弟会见故人之子,略述契阔,稍待即归。”武修文道:“师叔,你们……”他昨晚行刺不成,为潇湘子所擒,知道敌营中果然高手如云,不由得担心郭靖和方志兴的安危。郭靖将手一挥,道:“快些走罢!你们禀报吕安抚,请他严守城关,不论有何变故,总之不可开城,以防敌军偷袭。”这几句话说得神威凛然,要叫忽必烈等人知道,即令自己有何不测,襄阳城决不降敌。

    武氏兄弟见郭靖和方志兴亲自涉险相救,又是感激,又是自悔,当下不敢多言,拜别两人,自行回城。方志兴见他们顺利离去,也是心中稍安,至少今日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待会儿争斗起来,也不用多有顾忌。不过忽必烈气度如此恢宏,也让方志兴对他更看重了几分。

    忽必烈笑道:“两位少年英雄前来行刺小侄,郭叔父谅必不知。”郭靖点头道:“我事先未及知悉,小儿辈不知天高地厚,胡闹得紧。”忽必烈道:“是啊,想我与郭叔父相交三世,郭叔父念及故人之情,必不出此。”郭靖正色道:“那却不然,公义当前,私交为轻。昔日拖雷安答领军来攻青州,我曾起意行刺义兄,以退敌军,适逢成吉思汗病重,蒙古军退,这才全了我金兰之义。古人大义灭亲,亲尚可灭,何况友朋?”他为人质朴,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就连当年想要行刺拖雷之事,也是毫不隐瞒。

    这几句话侃侃而谈,金轮法王、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等人均是相顾变色。忽必烈却全无愠色,含笑道:“既然如此,郭叔父何以又说两位少年英雄胡闹?”郭靖道:“想他二人学艺未成,不自量力,贸然行刺,岂能成功?他二人失陷不打紧,却教你多了一层防备之心,后人再来行刺,便更加不易了。”他进帐查探了一会儿,眼见忽必烈离自己等人一直相距甚远,左右还有不少卫士,动起手来,还有金轮法王等人阻挡,自然明白不是下手时机,以此提醒方志兴耐心等待。

    忽必烈哈哈大笑,心想:“久闻郭靖忠厚质朴,口齿迟钝,那知他辞锋竟极为锐利。”其实郭靖只是心中想到什么,口中便说什么,只因心中想得通达,言辞便显凌厉。金轮法王等见他和方志兴区区两人,不携兵刃,赤手空拳而在蒙古千军万马之中,竟毫无惧色,这股气概便非己所能及,无不钦服。尤其是金轮法王,见到一旁方志兴神情淡然,更是暗自戒备,防备此人依仗轻功快捷突然袭击。

    忽必烈见郭靖气宇轩昂,不自禁的喜爱,心想若能将此人罗致麾下,胜于得了十座襄阳城,说道:“郭叔父,赵宋无道,君昏民困,奸佞当朝,忠良含冤,我这话可不错罢!”郭靖道:“不错,淳佑皇帝乃无道昏君,宰相也是个大大的奸臣。”众人又都一怔,万料不到他竟会公然直言指斥宋朝君臣。忽必烈道:“是啊,郭叔父是当世大大的英雄好汉,却又何苦为昏君奸臣卖命?”

    郭靖站起身来,朗声道:“郭某纵然不肖,岂能为昏君奸臣所用?只是心愤蒙古残暴,侵我疆土,杀我同胞,郭某满腔热血,是为我神州千万老百姓而洒。”

    方志兴纵然和郭靖所想不尽相同,听到这话,也是大声赞道:“郭大侠所等正是,蒙古残暴,我等有识之士无不痛心疾首,万不会将大好河山拱手相送!”

    忽必烈伸手在案上一拍,道:“这话说得好,大家敬两位英雄一碗。”说着举起碗来,将马乳酒一饮而尽。随侍众人暗暗焦急,均怕忽必烈顾念先世交情,又为郭靖言辞打动,竟将他放归,再要擒他可就难了,但见忽必烈举碗,也只得各自陪饮了一碗。左右卫士在各人碗中又斟满了酒。

    这时忽必烈又道:“贵邦有一位老夫子曾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当真有理。想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唯有德者居之。我大蒙古朝政清平,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我大汗不忍见南朝子民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无人能解其倒悬,这才吊民伐罪,挥军南征,不惮烦劳。这番心意与两位全无二致,可说是英雄所见略同了。来,咱们再来干一碗。”说着又举碗饮干。金轮法王等人也举碗放到口边。

    方志兴听到忽必烈这般话语,神色不动,心中却对忽必烈更是警惕。这话虽然是颠倒黑白,但只要说出去,却必然会有读书人愿意相信,甚至因此投靠。如此一来,蒙古一方也算是得了大义,伐宋也是师出有名。忽必烈此人,当真是深明中原士子之心。

    郭靖闻言大怒,袍袖一挥,劲风过去,呛啷啷一阵响处,金轮法王等人的酒碗尽数摔在地下,跌得粉碎。怒声道:“王爷,你说‘民为贵’,真正半点儿不错。你蒙古兵侵宋以来,残民之逞,白骨为墟,血流成河。我大宋百姓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性命送在你蒙古兵刀枪之下,说什么吊民伐罪,解民倒悬?”

    这一下拂袖虽然来得突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但金轮法王等人人身负绝艺,竟让他打落碗,均觉脸上无光,一齐站起,只待忽必烈发作,立时上前动手。方志兴见局势紧张,也是暗自思忖,想着如何动手,才能快速击杀忽必烈。他心境空明,虽然杀机已起,外表却丝毫不显,让人无法揣摩。

第314章 军营大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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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必烈见此,却是仰天长笑,说道:“郭叔父英雄无敌,我蒙古兵将提及,无不钦仰,今日亲眼得见,果真名下无虚。小王不才,不敢伤了先父之义,今日只叙旧情,不谈国事如何?”郭靖拱手道:“拖雷有子,气度宽宏,蒙古诸王无一能及,他日必膺国家重任。我有良言奉告,不知能蒙垂听否?”忽必烈道:“愿听叔父教诲。”

    郭靖叉手说道:“我南朝地广人多,崇尚气节,俊彦之士,所在多有,自古以来,从不屈膝异族。蒙古纵然一时疆界逞快,日后定被逐回漠北,不免元气大伤,悔之无及,愿王爷三思。”忽必烈笑道:“多谢明教。”郭靖听他这四字说得言不由衷,说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忽必烈将手一拱,说道:“送客。”

    金轮法王等人相顾愕然,一齐望着忽必烈,均想:“好容易鱼儿入网,岂能纵虎归山?”但忽必烈客客气气的送郭靖出帐,众人也不便动手。

    郭靖和方志兴对望一眼,眼看忽必烈相距甚远,又有金轮法王等人在旁层层守护,自己两人也并无机会,只得暂时退出,大踏步走出帐去,心中暗想:“这忽必烈举措不凡,果是劲敌。”加快脚步,走向坐骑之旁。

    刚出大帐,突然旁边抢出八名蒙古大汉,当先一人说道:“你是郭靖么?你在襄阳城头伤了我不少兄弟,今日竟到我蒙古军营来耀武扬威。王爷放你走,我们却容你不得。”一声吆喝,八名大汉同时拥上,各使蒙古摔跤手法,十六只手抓向郭靖。原来忽必烈不愿亲自冒险。又顾忌旧人情谊,在帐外伏有兵马,待和郭靖告别后这才擒拿。

    摔跤之术。蒙古人原是天下无双,这八名大汉更是蒙古军中一等一的好手。忽必烈特地埋伏在帐外擒拿郭靖。但郭靖幼时在蒙古长大,骑射摔跤自小精熟,眼见八人抓到,双手连伸,右腿勾扫,霎时之间,四名大汉给他抓住摔出丈余,另四人给他勾扫倒地。他使的正是蒙古人正宗摔跤之术。只是有了上乘武功为底,手脚上劲力大得异乎寻常,那八名大汉如何能敌?忽必烈王帐外驻着一个亲兵千人队,一千名官兵个个精擅摔跤,见郭靖手法利落,以蒙古人惯用手法一举将八名军中好手同时摔倒,快速无伦,神技从所未见,不约而同的齐声喝采。

    郭靖向众军一抱拳,除下帽子转了个圈子。这是蒙古人摔角获胜后向观众答谢的礼节。众官兵更加欢声雷动。那八名大汉爬起身来,望着郭靖呆呆发怔,不知该纵身又上呢。还是就此罢手?

    郭靖向方志兴道:“走罢!”只听得号角声此起彼和,四下里千人队来往奔驰,原来忽必烈调动军马,已将两人团团围困。方志兴和郭靖暗暗吃惊,正要按照计议,骑马冲出重围,便见忽必烈王帐中窜出几条人影,几个起落,已拦住去路。跟着呜呜之声大作,一个铜轮一个铅轮往两匹坐骑飞到。正是金轮法王出手,要阻挡二人脱身。

    郭靖见双轮飞来之势极为刚猛。不敢伸手去接,头一低,双手在两匹坐骑的颈中一按,两匹马前足跪下,铜铁双轮刚好在马头上掠过,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回入国师手中。就这样微一耽搁,尼摩星与尹克西已奔到二人身前,国师与潇湘子跟着赶到,四人团团围住。

    金轮国师、潇湘子等均是一流高手,与人动手,决不肯自堕身分,倚多为胜,但郭靖和方志兴武功实在太强,四人又均想杀了郭靖,得那“蒙古第一勇士”的封号,只怕给旁人抢了头筹,但见白刃闪动,黄光耀眼,四人手中均已执了兵刃。尹克西手执一条镶珠嵌玉的黄金软鞭,潇湘子拿着一条哭丧棒模样的杆棒,尼摩星的兵刃最怪,是一条铁铸的灵蛇短鞭,在他手上臂上盘旋吞吐,宛似一条活蛇。国师所持是两个轮子,他的金轮、铁轮在大胜关英雄大会中为方志兴所夺,命高手匠人重新铸造,形状重量,与前无异。

    郭靖和方志兴对视一眼,顿时依照计议同时出手。方志兴拔出腰间缠绕的紫薇软剑,向着金轮法王和尼摩星同时攻去。两人没料到他腰间暗藏宝剑,顿时吃了一惊,躲避不及,只得用兵刃格挡。紫薇软剑极为锋利,方志兴又在其中贯入罡气,当真是无坚不摧,嗤嗤两声,金轮法王的金轮已经被他划去小半边,尼摩星的铁蛇若非弯曲的快,也险些他断去。两人心中大惊,同时后退。

    那边郭靖面对潇湘子和尹克西两人,更是轻松如意。他听方志兴说过金轮法王等五人的实力,又见他们奔跑身形和取兵刃的手法,知道几人中似以尹克西较弱,当即双掌拍出,击向潇湘子面门。潇湘子杆棒一立,棒端向他掌心点来。郭靖见杆棒上白索缠绕,棒头拖着一条麻绳,便如是孝子手中所执的哭丧棒,心想此人武功深湛,所用兵刃怪模怪样,必有特异之处,当下右手回转,一招“神龙摆尾”,已抓住了尹克西的金鞭。尹克西待要抖鞭回击,鞭梢已入敌手,当即顺着对方一扯之势,和身向郭靖扑去,左手中已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这一招以攻为守,乃从十八式小擒拿手中化出来的绝招。郭靖叫道:“好!”双手同施擒拿,右手仍是抓住金鞭不放,左手径来夺他匕首。这时右手夺他右手兵刃,左手夺他左手兵刃,双手已成交叉之势。尹克西满拟这一匕首刺出,敌人非放脱金鞭而闪避匕首不可,岂知他能双手分击,连匕首也要一并夺去。

    就在这时,潇湘子的杆棒已经攻了过来,方志兴见此,顾不得追击金轮法王和尼摩星两人,长剑一挺,将潇湘子的棒法接下。眼见金轮法王和尼摩星又攻了上来,更是同时挡住三人,给郭靖创造机会。

    郭靖一扯金龙鞭不下。大喝一声,一股罡气自金鞭上传了过去。尹克西胸口犹如给大铁锤重重一击。眼前金星乱舞,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郭靖得势不饶人,呼的一掌,将尹克西击飞出去,远远落在地上,再也无力动弹。四人围攻,已然废去了一人。

    金轮法王与潇湘子、尼摩星三人见此。不敢冒进,严密守住门户。方志兴和郭靖见招拆招,力斗三人,金轮法王的武功不用多说,比之郭靖和方志兴也弱不了多少,而潇湘子和尼摩星虽然比金轮颇有不如,却也只是差了半筹而已。三人合攻郭靖和方志兴,声势极为猛烈。

    方志兴和潇湘子九年前曾经斗过一场,未能分出胜负,此时两人再遇。武功都是大有长进,方志兴固然精进更快,潇湘子也是极为不凡。而尼摩星武功独步天竺。比之潇湘子也丝毫不差,他所用的蛇形兵器甚是古怪,活脱是条头呈三角的毒蛇,蛇身柔软屈折,当是无数细小铁球镶成,蛇头蛇尾均具锋锐尖刺,最厉害的是捉摸不定蛇身何时弯曲,蛇头蛇尾指向何方,但见那铁蛇短鞭在尼摩星手中忽而上跃飞舞。忽而盘旋打滚,变幻百端。灵动万状。方志兴和郭靖虽然武功卓绝,却也难以再快速制服一人。

    五人拆得数招。突听一人虎吼连连,大踏步而至,魁梧奇伟,宛似一座肉山,正是麻光佐到了。他手挺一根又粗又长的熟铜棍,在尼摩星身后往郭靖头顶砸了下去。五位高手激斗正酣,各人严守门户,绝无半点空隙,郭靖的掌风、方志兴的软剑、法王的双轮、潇湘子的杆棒、尼摩星的铁蛇来往交错,织成了一道力网,麻光佐这一棍砸将下去,给五人合组的力网一撞,熟铜棍猛地反弹上来。他一觉不对,大喝一声,劲贯双臂,硬生生将铜棍在半空止住,饶是如此,双手虎口已震得鲜血长流。他高声大叫:“邪门,邪门!”手上加力,更运刚劲,猛击而下。却被方志兴觑的清楚,长剑一引,牵动五人力网,将其震飞开去,熟铜棍砸在自己脑门之上,昏迷倒地,已是无力再战。

    忽必烈曾言杀郭靖者可为“蒙古第一勇士”,金轮法王、潇湘子、尼摩星三人自然更多的是攻向郭靖。郭靖击倒尹克西之后,已然渐渐接去了金轮法王和潇湘子两人招式,方志兴则更多的独斗尼摩星。尼摩星武功本就不及方志兴,又忌惮他宝剑锋利,蛇身不断变幻,让人无从捉摸。

    方志兴不愿和他纠缠,运起功力,长剑向前,平平刺了过去。尼摩星见此,同样运使铁蛇攻向方志兴,却见他毫不躲避,仍是直刺过来,不由心中大喜,手中铁蛇陡然一直,已然长了数寸,先刺到了方志兴胸口。正欢喜间,却觉对方胸口一沉,已然浑不受力,不由心中大惊。察觉方志兴长剑将要刺中自己,蛇身一软,缠住了方志兴的长剑。

    剑蛇相交,尼摩星正欲快速弯曲蛇身避开方志兴宝剑锋芒,却觉对方剑上传来一股柔劲,竟而把自己粘住,一时无法脱身。要松手时,方志兴的罡气已顺着传了过来,但觉胸口巨震,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方志兴见此,飞起一脚,将尼摩星远远踢飞出去,而后毫不停留,向着忽必烈扑了过去。

    王帐前大纛之下,忽必烈手持酒碗,与一个和尚站着指指点点的观战,显见胜算在握,神情极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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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军营大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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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轮法王和潇湘子眼看己方五人围攻郭靖和方志兴两人,却被对方瞬间打倒三人,都是大吃一惊。特别是潇湘子,他的武功较金轮法王为低,眼见郭靖和方志兴不断不过数招便击倒了几个武功和他相差不多之人,更是凝神戒备。正担心间,却见方志兴击飞尼摩星后,毫不理会两人,向着忽必烈扑了过去,不由大惊失色,轮子、哭丧棒齐挥,向着郭靖猛击而去,欲要摆脱郭靖,尽快回去护住忽必烈。

    两人打得好算盘,但方志兴和郭靖早有计议,他们好不容易造成如此局面,哪里容得了金轮法王和潇湘子轻易脱身。郭靖掌力吞吐,施展开降龙十八掌,七成对付金轮法王、三成震开潇湘子的杆棒,虽然无法快速击败两人,却也将他们牢牢拖住。

    郭靖近二十年来勤练《九阴真经》,初时真力还不显露,但此时斗了数十招后,降龙十八掌的劲力忽强忽弱,忽吞忽吐,从至刚之中生出至柔的妙用,以此抵挡两大高手的兵刃,非但丝毫不落下风,而且乘隙反扑,越斗越挥洒自如,将金轮法王和潇湘子牢牢拖了下来。两人心中虽急,却也无法前去相救忽必烈了。

    那边方志兴眼见忽必烈立于王帐前大纛之下,心知良机难得,击倒尼摩星等人后,立时扑了过去,身形闪动间,已然到了忽必烈身前。忽必烈身前卫护亲兵大惊,十余人挺着长刀长矛上前阻拦。方志兴手中紫薇软剑一扫,这些亲兵的兵器顿时断为两截,而后他左掌同时挥动,用掌力将这些人扫得向外跌开,再也无法阻拦。

    眼看只须再抢前数步。方志兴便可及得忽必烈之身。金轮法王心中大惊,百忙间顾不得郭靖掌法攻来,手中金轮飞出。向着方志兴头顶直击而去,而后他往怀中一探。手中又取出了几个轮子,向着方志兴不断甩出。欲要以新练就的五转之法,阻住方志兴袭击。而潇湘子知道事关重大,又生怕金轮法王受伤后自己更难挡住郭靖,不得不奋起全身力量,挡下了郭靖几记降龙十八掌,让金轮法王有隙出手。不过他武功和郭靖相距甚远,也只能放出棒头毒砂。以此暗算郭靖,但郭靖早已从方志兴处听到他这根哭丧棒里的古怪,当然有所防备。反倒是金轮法王因为要救助忽必烈,分心之下不慎吸入了郭靖掌风带去的毒砂,受了一点损伤。

    方志兴这几下极为迅速,眼看便要得手,却猛然一阵警觉,脚下不由一顿,暂时止住身形。瞬息之间,便见眼前自己和忽必烈之间的路线上。出现了一个金轮,速度极快,竟而既然无声。若是自己仍是向前硬闯,只怕少不得会主动撞上了。

    眼看金轮飞过,方志兴便要重新上前,却见又有几只轮子飞了过来,金轮也倒飞而会,击向自己的同时,拦住了自己身前身后。见此,方志兴心中一动,挥动紫薇软剑。将其向前拨去,引动金轮法王用在轮上的力道。击向忽必烈等人。

    欲成大事者,必然惜命保身。忽必烈作为蒙古王子。又素怀大志,自然也是如此。他身边身边除了金轮法王等当世高手外,还有数位次一等的高手,以及许多蒙古勇士,用以随身侍卫。这些人见方志兴急速冲来,竟有无可阻挡之势,急忙拉着忽必烈,躲回王帐之中。他们有的在忽必烈身边团团围住,有的则指挥周围亲兵布下堵截拦截方志兴。更有的奋不顾身,向着方志兴扑了上来,让他无法顺利进击。

    这几下虽然只在瞬息之间,却已给了忽必烈喘息之机。方志兴武功虽高,面对这些人的拼命打法,去也不得不费一番手脚了。正因如此,方志兴才借助金轮法王的轮子强击了。但听数声惨叫传来,这些人已经进入帐中,却不知是何人受创了。

    见此,方志兴心知今日击杀忽必烈的可能已经极为微弱,眼看周围蒙古兵马不断围了过来,只得奋力向前,将王帐大纛砍了下来,用蒙语大声喊道:“四王子死了!四王子被金轮国师杀了!”不断大声呼喊。

    外围蒙古官兵不知详情,又见王帐大纛折断,不由一阵慌乱。方志兴见此,向着郭靖冲了过去,欲要和他趁乱冲杀出去。蒙古兵马甲于天下,不说忽必烈不见得死去,就是真的死了,也不会长久混乱。若是忽必烈完好,他被激怒之下,方志兴和郭靖的形势可就更为险恶了。

    方志兴急速冲杀一阵,见到郭靖仍在力战金轮法王和潇湘子两人,正要上前击退两人,快速离去,却见蒙古军马忽地纷纷散开,一个年老跛子左手撑着铁拐,右手舞动一个烧红了的铁锤,冲杀进来,叫道:“郭大侠快向外闯,我给你断后。”

    方志兴闻言一瞥,已然猜出此人是桃花岛弟子铁匠冯默风,他被蒙古兵征入军中,打造修整兵器,暗中却刺杀蒙古兵将,已然杀了蒙古兵一名千夫长、一名百夫长。他下手隐秘,未给发觉。这日听得呐喊声响,在高处望见郭靖、方志兴受困大军之中,当下将炉中烧的通红的大铁锤取出,杀入解救。他将大铁锤舞得风声呼呼,蒙古兵将处于混乱之中,见到这个烧红的大铁锤飞舞而来,尽皆远远逃开,不敢阻拦,登时给他杀出一条血路。

    冯默风虽然跛脚,但他如此施为,却比方志兴还要更快闯到郭靖身边,锤拐齐施,往金轮法王背心急砸。法王感受到背后风声,左掌回拍,这一拍中使上了内劲,料得要将这背后偷袭之人震得呕血身亡。不料嗤嗤声响,左掌剧痛,手掌竟粘在烧红了的大铁锤上。急忙缩手,左掌心肉已烧得焦烂。此时郭靖掌法拍到,方志兴也赶了过来,手中长剑连刺,瞬间便合力伤到了金轮法王。法王虽然皮糙肉厚,没有受到重创,却也知道形势不妙,手中仅剩的轮子横扫,从冯默风处突围出去,躲入了蒙古大军之中。那边潇湘子见此也欲逃去,却被方志兴一把抓住棒头,又用罡气震伤,只得弃了兵器,躲入大军之中。

    蒙古众兵将本来围着郭靖和金轮法王等人相斗,只道国师等定能成功,是以均不插手。突听方志兴大喊四王子死去,也是一阵慌乱。他们固然不信金轮法王敢于杀害四王子,但刚才忽必烈等人被金轮扔出的轮子打伤,却是不争之事。郭靖和金轮法王、潇湘子争斗时他们插不上手,此时见到金轮法王躲开,一些人欲要抓住金轮问个究竟,一些人则围住郭靖等人,欲要抓住郭靖。

    方志兴见此,手中抓着从潇湘子手中夺来的杆棒,触动一处机括,波的一声轻响,棒端喷出一股黑烟,身前十余名蒙古兵将给毒烟一熏,登时摔倒。见此,方志兴带着郭靖、冯默风两人,向外冲杀而去。

    眼见蒙古兵将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至,方志兴一按机括,黑烟喷出,又是十余名军卒中毒倒地。蒙古兵将虽然善战,但人人奉神信妖,见他杆棒一挥,黑烟喷出,即有十余人倒地昏晕,齐声发喊:“他棒上有妖法,快快躲避!”一时更加慌乱。

    郭靖随方志兴冲杀一阵,眼看周围空出了一片,撮唇作哨,小红马迈开长腿,飞驰而至。他一下跃了马背,正要将方志兴拉上,却见方志兴抓起冯默风扔了上去,又将哭丧棒塞到他的手中,说道:“郭大侠,这是冯默风师兄,两位快快去吧!我用轻功即可!”说着拍了小红马一下,小红马长声欢嘶,纵蹄疾驰起来。他则运起轻功,和小红马一起飞奔而去。

    郭靖正要拉上方志兴,却听背后呜呜声响,一片轮子急飞而至,也只得挥动哭丧棒,欲要击落轮子。原来是金轮法王摆脱纠缠后,向三人追了上来,他追之不及,掷出手中仅剩的一片轮子,欲要削断马足,留下马上两人。

    金轮法王扔出的金轮虽然极快,但红马跑发了性,越奔越快,初时轮子和红马还越来越近,过得瞬息,却和马足相距仍有两尺,并未飞近。轮子来势渐渐减弱,一剎那间,距马足已有三尺,接着四尺、五尺,越离越远,终于当的一声,掉在地下。

    方志兴正在全力运起轻功疾奔,眼看小红马竟能将法王的扔出的轮子生生跑落,心中佩服不已。如此神骏之物,当真不愧为汗血宝马!若非他领悟到了一些操纵气流的方法,使轻功更上一层,当真不见得能跟上这马的速度,不过就是如此,他也只能维持短短片刻罢了。

    但就是这短短片刻,对方志兴来说却已经足够了。一人一马全力奔行,片刻间已将追兵远远抛在后面,蒙古大军纵有利箭,却也难以射到三人一马了。方志兴见此,也是放下心来,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吊着,也好省些力气。

第316章 兄弟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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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襄阳城已然在望,城中一股兵马疾奔而出,却是黄蓉等人击退攻城的蒙古兵将后,又见到武氏兄弟安然归来,派出的前来接应郭靖、方志兴之人。后面追来的蒙古兵将远远望见,也只能就此退去。

    方志兴和郭靖、冯默风等人回到城中,朱子柳、武三通不断道谢,又让武氏兄弟磕头赔罪。两人自然对此不放在心上,郭靖见到黄蓉,拉着冯默风向她说道:“蓉儿,来看看这位英雄。若是岳父他老人家见了,定然心中欢喜。”他听方志兴说此人是冯默风,又知道当年黄药师迁怒之下赶走几位弟子却又后悔的往事,向着黄蓉说道。

    黄蓉向冯默风打量了一会儿,迟疑道:“你是……冯默风冯师兄?”她虽然从未见过冯默风,却为人聪慧,听到郭靖所言,又见到对方断了一条腿,顿时想到了当年黄药师打折几个徒弟腿之事。黄药师弟子中,曲灵风、陈玄风、梅超风、武罡风早死,陆乘风也已逝世,料来此人便是冯默风了。

    这个跛脚的老铁匠正是黄药师的小弟子冯默风。当年陈玄风和梅超风偷盗《九阴真经》逃走,黄药师迁怒留下的弟子,将他们大腿打断,逐出桃花岛。曲灵风逐出在先、陆乘风、武罡风二人都打断双腿,打到冯默风时见他年幼,武功又低,忽起怜念,便只打折了他的左腿。冯默风伤心之余,远来襄汉之间,在这乡下打铁为生,与江湖人物全然不通声气,一住三十余年,始终默默无闻。后来蒙古大军南下,召集工匠,他便潜入其中。欲要刺杀大将。见到郭靖、方志兴陷入其中,现身营救。才有了此事。

    冯默风性命是黄药师从恶霸手里抢救出来的,自幼得师父抚养长大,实是恩德深重,不论黄药师待他如何,均无怨怼之心。郭靖、黄蓉夫妇名满天下,他就是以前不知道,这几个月在蒙古军中也早知道了郭靖身份,听到黄蓉问话。哪还不知道此人是师父女儿,不禁百感交集,说道:“小师妹,我师父他老人家身子安好吧?”

    “好!好!”黄蓉回道,又道:“爹爹当年逐出你们之后,常自耿耿于怀,后来又收了梅师姐、陆师兄重回门中,你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等以后见到我爹爹。便可重新拜入桃花岛门下。”

    冯默风听闻此言,顿时痛苦流涕,黄蓉见此。心中也自伤感。郭靖拉起冯默风,一同回到郭府之中,详说师门之事。

    方志兴一番大战,虽然历时不长,却是颇为疲惫。回到郭府,便静心养神,恢复精力。今日大战虽然伤了尼摩星、尹克西、麻光佐等人,自己一方又丝毫无损,但对方武功最强的金轮法王、潇湘子受伤不重。又有达尔巴、霍都等武功稍差之人。难保忽必烈未死,恼羞成怒之下遣人潜入城中。自己还得小心在意才是。

    过了一日,城中也没发生什么事端。到了夜间。方志兴心中放心不下,正在四处查看,忽见郭芙脚步匆匆,向着黄蓉门外走去,眉头一皱,说道:“郭姑娘可有什么事情?黄帮主临盆在即,切忌打扰!”

    郭芙闻言一怔,见是方志兴,嗫嚅道:“没……没什么事情!”她这时也想到了自己母亲临盆在即,又不想打扰了。

    方志兴见她脸色惶急,说道:“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郭芙想了一会儿,脸红道:“大武哥哥和小武哥哥……他……他哥儿俩,到城外打架去啦。”

    方志兴眉头一皱,想起了此事,说道:“你去找过儿,让他去解决。”说着找人叫过杨过,让他去寻找两人。杨过问明方向,急忙追了出去。

    却说武氏兄弟因为郭芙之事,兄弟俩谁也不肯退让。就连父亲武三通怒骂斥责,又或温言劝谕,要他二人息了对郭芙的爱念,却始终难以成功。武氏兄弟在父亲面前不敢相互露出敌意,但只要他走开数步,便又争吵起来。当晚两兄弟悄悄约定,半夜里到这荒山中来决一胜败。武三通偷听到了二人言语,悲愤无已,抢先赶到二人约定之处,要阻止二子相斗。他本来不自节制心情,越想越难过,不由得在荒野中放声悲号。

    武三通正当心神激荡之际,突见一个少年走了出来,说道:“武老伯,小侄杨过,受师父之命寻找武家兄弟。”正是杨过,追赶到了此地。

    武三通点了点头,道:“你在这儿干么?啊,是了,敦儒与修文要在此处比武,你是作公证人来着。哼哼,你既为他们知交,怎不设法劝阻?反而推波助澜,好瞧瞧热闹,那算得什么朋友?”说到后来,竟声色俱厉,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杨过身上,口中喝骂,脚下踏步上前,举起巨掌,便要教训这大亏友道的小子。

    杨过见他虬髯戟张,神威凛凛,心想没来由的何必和他动手,退开两步,陪笑道:“小侄不知二位武兄要来比武,老伯莫错怪了人。”武三通喝道:“还要花言巧语?你若事先不知,何以到了这里?世界这么大,却偏偏来到这荒山穷谷?”杨过心想此人不可理喻,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武三通见他迟疑,料定这小子不是好人,他这些年疯病虽有好转,但仍是时不时的发作,加之年轻时情场失意,每见到俊秀的少年便觉厌憎,心念一动:“这小子鬼鬼祟祟的躲在这儿,多半另有诡计。”狂怒下更不多想,提起右掌便往杨过肩头拍落。杨过闪身避开,武三通右掌落空,弯过左臂,一记肘锤撞去。杨过见他出招劲力沉厚,不敢怠慢,斜身移步,又避过一招。武三通叫道:“好小子,轻功倒是了得,亮剑动手罢!”

    杨过笑道:“武老伯,小侄是晚辈,怎敢和你动手?你定要疑心我不是好人,那也无法。这样罢,我让你再发三招。你如打我不死,便请立时离开此地如何?”

    武三通大怒,怒道:“小子狂妄,适才我掌底留情,未下杀手,你便敢轻视于我么?”右手食指倏地伸出,使的竟然便是“一阳指”。他数十年苦练,功力深厚。杨过只见他食指晃动,来势虽缓,自己上半身正面大穴却已全在他一指笼罩之下,竟不知他要点的是那一处穴道,正因不知他点向何处,九处大穴皆有中指之虞,心念一动,伸出中指往他食指上一弹,使的正是黄药师所授“弹指神通”功夫。

    “弹指神通”与“一阳指”齐名数十年,原各擅胜场,但杨过所学为时短暂,学后又未尽心钻研苦练,那及得上武三通数十年的专心一致?两指相触,杨过只觉右臂一震,全身发热,竟而要忍不住后退。总算他功力深厚,强行止住身形。

    武三通“咦”的一声,道:“小子果然了得。”杨过笑道:“武老伯,你指法好厉害。”武三通一怔之下,垂手退开,惨然道:“嘿嘿,当真英雄出少年,老头儿不中用啦……”他话未说完,忽听远处足步声响,有两人并肩而来。杨过一拉武三通的袖子,隐身在一片树丛之后。只听脚步声渐近,来的果然是武敦儒、武修文两兄弟。

    武修文停住脚步,四下一望,道:“大哥,此处地势空旷,便在这儿罢。”武敦儒道:“好!”他不喜多言,唰的一声,抽出了长剑。武修文却不抽剑,说道:“大哥,今日相斗,我若不敌,你便不杀我,做兄弟的也不能再活在世上。那奉养老父、爱护芙妹这两件大事,大哥你便得一肩儿挑了。”武三通听到此处,心中一酸,落下了两滴眼泪。

    武敦儒道:“彼此心照,何必多言?你如胜我,也是一样。”说着举剑立个门户。武修文仍不拔剑,走上几步,说道:“大哥,你我哥儿俩相依为命,从未争吵半句,今日到这地步,大哥你不怪兄弟罢?”武敦儒说道:“兄弟,这是天数使然,你我都做不了主。”武修文道:“不论谁死谁活,终身决不能泄漏半点风声,以免爹爹和芙妹难过。”武敦儒点点头。握住了武修文的左手。兄弟俩黯然相对,良久无语。

    武三通见兄弟二人言语间友爱深笃,心下大慰,正要跃将出去,喝斥决不可做这胡涂蠢事,忽听两兄弟同时叫道:“好,来罢!”同时后跃。武修文一伸手,长剑亮出,唰唰唰连刺三剑,星光下白刃如飞,出手迅捷异常。武敦儒一一架开,第三招回挡反挑,跟着还了两剑,每一招都刺向武修文的要害。武三通心中突的一下大跳,却见武修文闪身斜跃,轻轻易易的避开。

    荒谷之中,只听得双剑撞击,连绵不绝,两兄弟竟性命相扑,出手毫不容情,只将武三通瞧得又担心,又难过,两个都是他爱若性命的亲儿,自幼来便无半点偏袒,见两兄弟出剑招招狠辣,纵然对付强仇亦不过如是,斗将下去,二人中必有一伤。此时他若现身喝止,二人自必立时罢手。但今日不斗,明日仍将拚个你死我活,总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二子身边,寸步不离的防范。他越瞧越痛心,想起自己当年之事,不由得泪如雨下。

    杨过受师父之命,前来化解此事,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相斗,他念头一转,向武三通低声说道:“武老伯,小侄已有一计,可令两位令郎罢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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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问道武侠世界:
一个现代人,在武侠世界里追寻武道的故事。
独孤九剑,是否真的无敌?
先天功中,又有什么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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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尽在《问道武侠世界》。
(本书原名《笑傲神雕天龙》,因为改名带来的不便,希望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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