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章 强行请人
可是赵惇又不能照实了说。
一郡的郡守,对于城中百姓的怨怒毫不理会,搞得民怨沸腾。少不了一个疏怠政务,枉顾民情的罪名,定会遭人弹劾。
而如此的民怨,又是因为曹家作恶所致。都不用朝中的那帮御史,随便找一个人就会知道,郡守衙门中有人与之勾连。
到时候,不管与自己有没有关系,作为郡守衙门主官,一定会获罪,立刻就得请辞回乡。
赵惇微微笑了一下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刁民嫉妒城中富绅,传出的一些谣言而已。”
芸秀哦了一声,继续等待下文。
赵惇则是想用一句话轻轻揭过去,也不再多说什么。
堂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气氛开始有些尴尬起来。
一旁作陪的郡丞、主簿相互看了一眼,道:“赵郡守所说不错,曹家在城中也算是大户,积攒的家资肯定不少,惹人眼红嫉妒也是寻常。”
“阁下是……”
芸秀抬眼看了看这说话之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面相极佳。一声绯红官袍十分得体。
“本官许都郡丞程起。”
说着想芸秀拱手道。
芸秀连忙还了一礼,道:“可我听说,百姓所传的这些事未必不是空穴来风。”
赵惇沉吟着道:“这发家过程中,处事不当难免会得罪一些人,有些风言风语也算正常。”
“不错,常侍初来此地可能不知。这谣言所涉的曹家,居于此地有些年头,平时也修桥补路的做些善事,在附近百姓心中还算有些威望。城中的流言,定是有心之人的算计。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一旁的主簿也笑着出声,支持着自己的上官。
其他佐贰官也附和道:“主簿所说不假。我等俱是当地人。这些事我等是知晓的。”
芸秀瞟了杨霖一眼。
杨霖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有些皱眉。
芸秀冷笑了两声。
“是吗?你们所谓的谣言,可不只是一两个人在说,城中百姓几乎都这么说,这又是为何?”
“百姓愚钝,又人云亦云。想是被人蛊惑所致。我等这就下令,城中不得再传播此等谣言。”
程起说话间便气身,准备喊人。
“等一下。”
芸秀出言阻道:“郡丞为官多年,应该也是读书人,怎可不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
“沈常侍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知事忙接过话,奉承着芸秀道。
其余人也都点头赞颂。
听着这些佐贰官员说的这些,杨霖看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自己和芸秀在这些人眼中,只是外人。参合这一脚就是多管闲事。郡守衙门这些官员是抱成一团,就是想把自己这些人糊弄走就行。
另外,他们所维护的对象并不是曹家,而是赵惇。
其他郡县的佐贰官员,除了日常的一些公务外,只能按照郡守的吩咐来做事,一郡的权利会牢牢把控在郡守的手中。
可是从许掌柜那里得来的消息,赵惇表面上是郡守,却惰于政务,把事情和权利全都下放给了手下。
赵惇以为把控着郡守大印,便能控制整个郡守衙门。可实际上这些佐贰官已经实际掌控了整个郡的权利,联手将赵惇架空,赵惇不过是个看守大印的而已。
照此情形,只要赵惇在位一天,这着郡中的权利就会在他们手中一天,自然是不希望赵惇出事。
若是赵惇因此离任,不管朝中派谁接任,都会收回这些佐贰官员们手中的权利。
品尝过权利滋味的人,又如何会舍得放手。
想到此杨霖冲芸秀微微点了下头。
芸秀明白杨霖的意思,便对赵惇道:“有道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不知郡守能否派人将曹家的人带来,我等问询一二。”
赵惇沉吟着道:“呃,听闻曹家昨日遭了贼寇的袭击,放火烧了曹家,还伤了曹大。此时让其前来,怕是不妥。”
杨霖、芸秀眉头皆是一皱。
“那曹家还有何人可以主事,不妨请他前来。”
赵惇又呵呵笑道:“那曹三郎是名儒生,常与郡中其他学子相交求学,府中之事怕是不甚清楚。”
“赵郡守对这曹家之事了解的颇为详细呐。”
芸秀不轻不重的说道。
“呃……”
赵惇一时语塞,只能掩饰般的捋了捋胡子。
“呃,郡守体察民情,自是知道城中之事。”
郡丞替赵惇想了个理由。
“呵呵。”
芸秀被这话气笑了。
体察民情?
不知百姓被欺压到何种地步,却知城中豪绅家中之事。
“我若是硬要他来此呢?”
芸秀眯起眼睛,声音也冷了起来。
面对芸秀的一再紧逼,赵惇的火气也上来了,沉着脸道:“沈常侍如此一意孤行,我等自是不敢阻拦。不过若是沈常侍的刚愎自用,惹得这乡绅去京中上告,陛下派人来查,我等也只能如实禀报。”
对于赵惇的威胁之言,芸秀冷哼一声,却也不说话了。两手交叠拢于袖中,摸了摸袖中的物品。
许都上下官员见此,还以为郡守的话吓住了这位京中的才女,放松下来笑语晏晏的附和着赵惇。
“不知赵郡守可识得此物。”
芸秀冷笑一声,把袖中的东西取出来,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哦,是何物啊?”
赵惇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随之就是一愣,脸上也认真起来。起身来到案几旁,都没敢伸手去拿,只是俯身看着案上的东西。
东西倒是寻常,只是一块羊脂白雕成的玉佩。
不寻常的是,这玉佩的玉质极好,莹透纯净乃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好玉。更关键的是,玉佩上刻着一条团龙。这雕工也是上乘的,在不大的玉佩上,这团龙的一鳞一爪清晰可见。
“陛……”
赵惇没敢把话说说全。
龙乃天子象征,这样的团龙玉佩可不是一般人能用、敢用的。
而且,他也是有些见识的。这样上好的玉质和精美的雕工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自然是出自皇家御用。
由此,这玉佩的真伪根本就不用怀疑。
再加上沈兮瑶的身世,自然也做不得假。
芸秀轻声道:“这是去岁万寿节后,陛下赏赐下来的。”
赵惇再无疑虑。
他也知道去年万寿节期间,面对几国的刁难,沈兮瑶出力甚多,立下大功。陛下却无甚封赏,为此事朝中不少官员还有些微词,认为陛下赏罚不明。却没想到陛下竟给了这样的东西。
想到此,赵惇便要躬行大礼。
芸秀伸手阻止了赵惇的动作,嘴角仍带着一丝冷笑。
“这下我能见见这位有名的乡绅了吧!”
“是是是。我这便派人将其找来。”
赵惇忙不迭的答应着。
“来人!”
有衙役进来,躬身行礼。
“去将那曹庞、曹广都带来。”
说完,赵惇趁芸秀不注意,悄悄给着名衙役使了个眼色。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愣。
之前赵郡守还毫不退让,怎么一转眼,不但老三要来,就连受伤的曹大也要前来。
芸秀没看到赵惇的小动作,杨霖可一直盯着呢。赵惇的小动作被杨霖看了个一清二楚。
“沈常侍,在下也想跟随去见识见识。”
杨霖在一旁起身说道。
不等其他人开口拒绝,芸秀抢先道:“也好,你也跟着去看看。”
堂内其他人,如主簿、知事这些,嘴唇嘎巴了几下,却再说不出什么。
当这名衙役带着杨霖到了曹家宅院的时候,围观的百姓还没有散开,仍围在曹家周围,还有人不停地鼓动着。
“乡亲们,这曹家作恶多端,官府竟还如此包庇。今后我等还可有什么盼头。”
嗯,不错!吕阳宾还挺卖力的。
杨恪心中暗笑。
沈兮瑶则离的不远,也处于人群中。
她身旁的是头上还包着块白布的魏溢。
见到又有衙役前来,百姓自是不情不愿,慢慢挪动着让开道路。
吕阳宾见到杨霖前来,也不在多说什么。趁着衙役骂骂咧咧的驱赶百姓,人群有些混乱的时候消失不见。
穿过四周围观的百姓,衙役带着杨霖来到曹家的大门前的空地上,有些谄媚的道:“这位上官这就是曹家的宅院。”
杨霖下巴往前一扬。
“你自去便可。我在次等候。”
“哎!哎!”
衙役陪着笑忙应声,转过身后却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上前几步,啪啪的拍打着门衔,叫开曹家大门。
曹家看门的两名大汉见又来了一名衙役,十分急切的样子。一时有些发懵,看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衙役却顾不得他们,焦急的低声问道:“李捕头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在前堂。你等我去禀报。”
一名看门的大汉道。
“顾不得禀报了,我跟你一起进去。”
说着这名衙役,冒失的跟着曹家的人一起向前堂走去。
曹庞、曹广兄弟二人陪着李捕头坐在前堂里。其他那些捕快早已经完成了勘验,正在院中等着李捕头。
曹庞的脸色有些发白,赤裸着上半身。胸腹间包裹着几圈白布,还在肩膀上跨了几圈加以固定。
李捕头拿起伤了曹庞的那柄匕首,仔细查看了一番后,道:“这匕首甚是普通,并无特殊之处。想要查不太容易。不过曹兄大可放心养伤,贼人我定会尽快捉拿归案的。”
“多谢李捕头。”
曹家兄弟二人都拱手道谢。
一百九十六章 智取二曹
该查的也查完了,该问的也问过了。
曹家遭遇纵火,表面上叫唤的厉害,其实损失并不大。更多的是一种多少年了都没人敢在曹家的头上动土,如今被人欺到头上当众打脸的羞怒。
曹庞的伤势也没有多重,养上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至于放火的人,曹家上下虽然看到的人不少,可要想是描述一下对方的相貌,却没人能说的出来。
曹家上下只是在大门口见到贼人嚣张的站在门外。可当时张处于黎明,天色太黑了,他们又是站在着火的地方,光亮还挺足的。
要知道,从黑暗处看有光亮的地方,自是能看得清楚。可要从光亮的地方看向黑暗,那是什么都看不清。
再加上火焰带动空气扭曲,更是让纵火之人的相貌不可辨识。
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李捕头正要起身告辞,手下一名捕快急匆匆跑进来。
“何事?”
李捕头沉声问道。
手下期期艾艾的不说话,只是递了个眼色。
“手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还请莫要见怪。”
李捕头对着曹氏兄弟笑骂了一声,走到这名捕快近前。
这名捕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是声音说:“郡守派人来寻捕头。有急事相告,请捕头移步。”
李捕头微微一愣。
郡守衙门派人来寻是正常的。
因为指不定有什么急事发生。
可如此的避讳,却有问题。
李捕头假装呵斥道:“这点儿事都办不好。”
又回过头对曹家兄弟笑了笑道:“见笑了。手下办事不牢靠,李某去看看。”
“李捕头自便即可。”
曹广客气的回到。
李捕头点点头,跟着手下走出前堂。
到了院子里,李捕头一眼便看到了那名皂班衙役。
“出了何事?”
李捕头沉声问道。
衙役凑到李捕头近前,低声将衙门中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还说道:“那位朝中来的上差还派了人,跟着小的一起来了。只是在外边等候,并未进来。”
李铺头嘶嘶的吸着凉气,眉头皱成一团。
上差派了人跟着却不进来,明显是给自己留出了选择和操作的空档,就看自己怎么办了。
可自己感觉有些把握不住其中的含义,李捕头又问道:“赵郡守是什么意思?衙门的其他主官呢”
衙役一脸苦笑。
“赵郡守是什么样的人捕头也清楚。他明显是不愿多事,想尽快将朝中的上差送走。可其他主官却不愿赵郡守出事。”
李捕头没有意义的唔了一声,站在原地衡量着得失。
“不愿多事”这四个字揣摩起来实在是太难了,李捕头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除了郡守,还有佐贰官员。
他们背后的意思也得考虑进去。
再加上朝中的上差,甚至于当地百姓这些都要思量进去。
一个不好,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可现在时间紧迫又容不得他多想。
李捕头咬了咬牙。
曹家兄弟看来是必须要往衙门走一趟了。
关键就是怎么去了?
“全都过来。”
李捕头压低声音喝了一声,十多名捕快全都聚于院中。
“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李铺头又低声吩咐了一句后,回到前厅对曹家兄弟拱手道:“衙门中还有紧急公务,郡守特地派人来寻我回去。在下就不叨扰了。告辞!告辞!”
曹广忙起身到:“李捕头乃是赵郡守倚重之人,自是片刻离开不得。还想着请捕头吃酒。既是衙门中有事,就不敢多留捕头了,在下送捕头出去。”
“好,有劳了。”
李捕头不客气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去,曹广跟在身后。眼看着二人快要跨出前堂门口了,李捕头突然转回身,看向曹庞道:“外面百姓皆传言说你已死,不如你也送送我,借这个机会也好让人知道,你还活着,他们所说不过皆是妄言。”
曹庞看了曹广一眼。
曹广想了一下点点头。
李捕头所说的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既不显得突兀,又能威慑住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也好,让外边那些人知道大哥乃是福运绵长之人,区区蟊贼刺杀,伤不了大哥分毫。”
“好!还请李捕头稍后,待我穿件衣服。”
曹庞也觉兄弟的话说得有理,便准备和曹广一道送李捕头离开。
曹庞、曹广、李捕头三人走在前边,身后跟随的是那十几名捕快,再往后才是曹家的管家、管事和一些爪牙手下。
毁坏的大门缓缓拉开,走在前面的三人就看到外面的情形。
和之前的时候差不多,百姓虽围堵在曹家大门附近,却只敢聚在三丈之外。
三丈之内留出了一片空地,有一人背对着曹家大门静静的站立着。李捕头知道这位就是上差派来的人。
这人倒是有些气度,听到大门拉开的声音,竟也不回头看一眼。
不做耽搁,李捕头率先跨出门槛,随后是曹家两兄弟。
看到曹庞像无事人一般出现在眼前,围观的百姓满是失望之色,齐齐发出一声叹息。曹家兄弟脸色就是一黑,恶狠狠地瞪着四周的百姓。
“你们还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曹庞无法大声说话,曹广高声喝道。
李捕头站住身形,回身道:“哎!曹三郎不用如此,他们见曹大无事,一会儿也就散去了。”说着给那十几名衙役使了个眼色。
现在李捕头停下来的这个位置很妙。
他正好站在曹家大门的门洞外,将曹家兄弟挡在了门洞中,同时也封锁了两人往外闯的道路。
而他手下的那些捕快,则正好全都跨出了曹家大门,站在了大门的外边。既挡住了曹家手下和爪牙,又堵住了曹家兄弟回府的道路。
“老三,听李捕头的。他说的没错,这些人一会儿也就散了。”
曹庞嘲讽的呵笑一声道。
曹广点点头,陪着笑道:“大哥说的是。”
李捕头也呵呵笑道:“哦,对了。还有件事要烦劳贤仲坤。”
“李捕头还有何事?”
这时候,江湖经验丰富的曹庞已经稍稍感到有些不对劲了。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是在太难受了。
进退不得!
李捕头仍挂着笑。
“赵郡守想请二位前往郡衙一叙。”
闻言,曹庞的脸色就是一变,曹广的笑容也不见了。
不待二人有所反应,李捕头便对一众手下道:“还不快请二位随我等一起回衙。”
已经知道上当的曹广眼中满是惊愕和不解,曹庞左右看看,寻找着机会。
不过,李捕头也是经验丰富,看这二人反应便知有些不妥。何况他也没想把二人得罪死了,上前一步低声道:“放心,郡守只是请二位前去说话,并没有缉拿的意思。”
“捕头大可明言,何故做此小人行径。”
曹广满是怒意的道。
李捕头意味深长的道:“郡守请的是,两位!”
曹庞,曹广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真的要是明着说出来,他们兄弟两人只可能去一个人,根本不会两个人都送上门去。
言罢,四名捕快上前分别擒住曹庞和曹广的胳膊。
李捕头转身走到杨霖近前,行礼道:“这位上差,在下是这城中的捕头。人已经带出来了,不知上差还有何吩咐。”
杨霖这才回过身,先看了看李捕头,又扫了曹家兄弟二人,嗤笑了一声后,才道:“尽快送到衙中。”
“是!”
李捕头应了一声,朝着捕快们挥了挥手。众捕快哗的一声上前,将曹庞曹广紧紧围住以防二人逃走,向围观的人群走去。
曹家的一众手下眼见着两位大哥被捕快带走,这些人不干了。叫嚷着纷纷跃出大门,准备上前把两位老爷抢出来。
这些人中自然是少不了许五,可他刚迈出门槛正好看见面对着曹家大门的杨霖。
杨霖可没有跟着捕快们一起回衙门,他还是面对曹家,站在曹家的门前。
对于杨霖,许五的印象可是太深了。
自己带着三四十号人围殴这人和他的侍卫。
那等危机的情况下,这人也毫不慌乱,沉稳有度。甚至还有点儿看热闹的闲心。
他身上的那种气质,许五从来也没有见过。
事后向两位老爷叙述,三老爷带着些许羡慕的语气告诉他,那人很有可能是大家族甚至是门阀世家子弟,不然培养不出那样的气度。
再加上这两日城中发生的事情,许五一下就想明白了很多。
城中连续两天张贴大老爷等人的罪状,昨夜里的纵火和刺杀,都是这人派人做的。
说是郡守请两位老爷前去衙门。可刚刚李捕头那样的恭卑,许五也是看的清清楚楚,说不得衙门中也是这位做主。
一切的根源,其实都是自己在前几日得罪了此人,才惹来了如此祸事。
想清楚这些以后,别人都是往出冲,可许五却转身缩了回去。
他知道曹家已经完了,不能再待了。
对于曹家冲出来的众多手下,李捕头厉声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围堵差役视同杀官造反吗?你们各自的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冲出来的十几人,被李捕头一人震慑的不敢再动弹。
曹家兄弟两人被捕快们带走了。
李捕头也是做了点儿手脚,那四名捕快分别擒着曹家兄弟左右手臂,又让剩下的人围在四周。说是保护二人的安全,以防有人突然暴起伤了二人。
可那样的情形,要说是押解着二人,似乎也说的过去。
这回,百姓们一下就来了精神。
虽然眼前还有些曹家的爪牙在叫嚣,可这些人不过都是些癣癞之患。
等捕快们都走的不见了踪影,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
“曹家兄弟已经被官府带走了。郡守来也定会严加处置!乡亲们,还等什么。上啊!”
一百九十七章 背后推手
与曹家府宅相隔了一坊的地方有一处深宅,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跑来,敲开了院门。
开门的人看都没看来人一眼。而这小厮也顾不上与开门人寒暄便越过这人,七拐八绕的穿过重重院落,走到一处偏院。
整个院落也只有在这处偏院,有着一些身形健壮的人把守着。
小厮有些畏惧的越过这些人,先轻轻敲了敲正屋的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左右对称的坐着几个人。皆是花白头发,皱纹满脸,年岁不小的老人。
小厮躬身行了一礼,道:“赵郡守派人去了曹家,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说是朝中上差的随身侍卫。”
有些沙哑的嗯了一声,摆了摆手。小厮又行了一礼刚要退出去。
一名老者问道:“这名侍卫是何模样?”
小厮抬头看向说话之人,正是如归客栈的许掌柜。
这座院子是许氏的一处族产,在座之人全都是许氏的族老。许掌柜用议事的名义把他们全都请了来。
“就是包了咱们客栈跨院的穆公子。”
许掌柜笑着哦了一声,挥手让小厮退下。
“之前我猜这穆家兄妹是大有来头的。却是只猜对一半。没想到真正做主之人竟是那名女子,其他人皆是为其掩护身份。”
那道有些苍老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
“介华,你把事情仔细说说。”
许掌柜答应一声,缓缓说道:“几日前,我的客栈来了两名女子,看样子是主仆二人。穿着普通,却出手大方直接包下了一座跨院。
没过多时,这二人将我请去问询些城中之事。此时,房中多了一名侍卫装扮的男子。不过因为不知他们的底细,我并未多说什么。可也知道入住的并非只有二人。
之后三人分别外出。天黑时,又带回两名男子,其中一年长之人还受了点儿伤。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说了城中有人与曹家手下打斗的事情。
再然后,自称穆氏的兄妹宴请与我。当时我还奇怪,作为女子本应该回避的,可那女子却陪在一旁。现在想来却是想直接了解些情况。”
说到这许掌柜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
“席间,这位穆公子便向我打听曹家之事。我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便将曹家之事和盘托出。
果然如我预料的一样,这伙人便开始对曹家下手。不过,或许是有些顾虑,他们并未采取直接的手段,我便安排人帮了他们一把。
我许氏是这许都第一大族,有我们帮忙,自会引得城中百姓议论。今日请六叔和众位兄弟来也一起参详参详。”
不得不说,许掌柜作为老江湖猜的还挺准,只是没想到穆建明不按常理出牌,会让芸秀顶着沈兮瑶的身份行动。
“嗯。如此安排甚为妥帖。若非介华安排,仅两天时间曹家的各种消息怕是传不了这么快。若非有我许氏族人暗中出手,百姓也不敢围困曹家的宅院吧,。”
又是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六叔说道是。”
许掌柜微微笑道。
“嗯,此事介华做的不错。眼光准确,谋划老到。这曹家倒了,算你的首功。”
许掌柜起身道:“六叔过奖了。为族中出力乃是分内的事情。”
老人嗯了一声。
“这曹家落户于此短短时间就发展至此,可终究浅薄了些。竟还生出了如此贪念,妄图染指我许氏一族的产业。若不是许氏子弟许渊过于贪婪,被陛下处置,这曹家二子也不过动动嘴而已。”
“六叔,有些子弟投身于曹家,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又有一名族老问道。
“哼!族中子弟不思为族中出力,却投奔他人助纣为虐。事了之后家法处置,然后赶出族去。”
那名族老讪讪的道:“六叔,惩处是不是重了,家法惩治一番也就是。何故还要赶出族中?”
“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他们是不知族中厉害的。”
“曹家灭了,衙门中得过曹家过好处的官员,若是知道我们出手,会不会来麻烦?”
另一人忧心忡忡地问道。
许掌柜开口说道:“哎!十七,你可要搞清楚,这可不是我们把曹家灭了,是朝中的上差出手。我等皆是些良善百姓,为朝廷上差出些小力,何错之有?再说了,收取贿赂可是重罪,谁还敢宣扬不成?再说了,衙中官吏还须借助我等牧守一方百姓,焉敢寻我等的晦气?”
“嗯,不错。是这个理儿。”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许掌柜所言。
这时,又一阵敲门声传来,另一个同样打扮的小厮走进来,禀报道:“曹家兄弟被李捕头已经带走。”
“好!”
在座的几人都拍手叫好。
“告诉咱们的人,伺机而动。若是能冲进曹家,能拿到什么都是他们的。不过不可杀人放火。百姓要是红了眼,切不可跟随。若是引得大乱,闹的不可收拾了,说不定会招来官军镇压。到那时我们许家也会受到波及。”
府衙中,自从杨霖离开后,这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芸秀请动皇帝的团龙玉佩以势压人,自然引得郡守衙门中诸多官员不满。不愿再与芸秀虚与委蛇。加之芸秀又是女子,平时男子间说笑一些风月等话题也不能谈论。
而芸秀则担心自家小姐和太子的安危,也不想多说什么,一时间,堂内的气氛陷入了沉默。
赵惇自是知道这样着实有些不妥,便主动说道:“恕老夫多言,不知沈常侍的差事办的如何了?”
芸秀哦了一声,顺嘴胡说八道。
“已经办完了,正要回洛京去。”
“如此甚好。”
说着赵惇又哀叹一声。
“想我赵某人,华发丛生垂垂老矣,再无机会领略洛京的风光了。”
“赵郡守说笑了,这个可说不准呐。”
芸秀知道这许都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说不定陛下肯定会派人彻查。不管结果如何,赵惇被贬黜,怕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弄不好,还真有可能前往洛京,只不过见识的是天牢内的风光。
“赵郡守,此言可差矣。这许都也是一方福地,颇为养人。郡守在此长居定能,定能长命百岁。”
芸秀不说话,程起等人纷纷出言,宽慰着赵惇。
只是,赵惇的情况芸秀等人清楚,那些佐贰官员也自然明白。
若是再说什么还可得陛下看重,必有重用什么的,只会平白得罪赵惇,便只能说这些了。
“不说了,不说了。”
赵惇摆摆手,打断了众人的安慰。
“众位好意我心领了。”
然后又对芸秀道:“众位同僚有一点说的倒是不错。这许都确实是一片福地,附近有不少景致秀丽之地。沈常侍若是不急于回京,不妨在此多停留一二。沈常侍的才名流传已久,若是能留下些诗篇文章,也是一桩美谈。”
这话一说出,引得这些官员眼前一亮。
这位沈常侍若是真的能在此留下些笔墨,定会引得其他州县的儒生学子前来。
届时由郡守组织几场文会,邀请他们与本郡的学子多多交流,既能开阔学子们的眼界,提高他们的学识。这郡守衙门也能从中得到好处,最起码一个文事昌盛的名号是跑不了的。
若是再细细数去,竟是一件一举数得的美事。
芸秀挤出一丝笑容。
幸亏现在太子殿下不在,要不然他肯定有兴趣应下此事。
可芸秀是知道内情的人,哪能随便答应。
别说出了这么多事。就算没有这些,自家小姐亲至也不可能答应下来。
但若直接拒绝,这堂内稍稍缓和的气氛,怕是又会陷入到冰点。加剧与这些官员们的隔阂,不利于解决事情。
“此事倒无不可,不过待事请查清后再说。”
“是是是。正事要紧,此事容后再说。”
又与这些人周旋了片刻,有衙役跑进来。
“禀各位上官,李捕头携曹家兄弟已经回来。”
“哦。”
终于不用尬聊了。众人都来了精神,俱都看向赵惇。
“把他们都带上来。”
赵惇轻咳了一声,吩咐道。
片刻之后,李捕头在前,曹庞、曹广二人跟在后面,全都走进二堂。
李捕头先躬身向在座的众人一一行礼。
“赵郡守,小人已将曹家兄弟带回。”
赵惇嗯了一声。
随后曹家兄弟二人上前也都对着众人行了礼。只是面对芸秀的时候,兄弟二人却多看了几眼。
堂中的这些官员,兄弟二人尤其是曹广多有接触。再不济也是熟面孔。只有芸秀,曹广从未见过,且女扮男装独特气质引人注目。
赵惇先开口说道:“这位是沈常侍。洛京才女,朝中的能臣。她的名号想必你也听说过的。”
曹广到底是读过些书,不似曹庞那般的草莽。听赵惇介绍完,曹广向着芸秀一拱手。
“想来是沈常侍要见我二人,只是不知唤我等前来有何见教?”
芸秀没理会曹广的问询,抬眼上下打量着曹广。
一张脸倒也生的还算不错,只是眼神有些阴冷。身高相貌倒是都比一旁的曹庞要好一些,不过身材有些消瘦,不如他兄长那般壮硕。
然后芸秀又把目光转向矮壮矮壮的曹庞,道:“尔等就是号称魏武之后的曹氏兄弟?”
一百九十八章 载舟覆舟
不等曹庞开口,曹广抢先说道:“此等传言皆是百姓以讹传讹,我等哪敢称是魏武之后。”
芸秀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我听说你府中昨夜被人放火,你兄长还受了点儿伤?”
“些许小事还不足挂齿。只是蟊贼作恶,有郡守老爷及各位上官,定会尽快将凶手归案。”
曹广所言是滴水不漏。
芸秀哼了一声道:“只是不知这蟊贼为何会只对你家下手?”
这话一出口,曹庞、曹广二人脸色全变的有些不善。赵惇等人也是皱着眉头。
曹庞刚要上前几步与芸秀理论,被曹广一把拦住,带着些嘲弄的意味道:“沈常侍的意思是,我家里遭了贼人反倒是我们的过错?”
芸秀没有生气,笑吟吟的道:“若不是如此,城外土地庙的那十几个人为何会是那等的下场?”
这一下,二人全收敛了表情,闭嘴都不说话了。
芸秀从袖中取出一张厚厚的纸,一下一下慢慢展开,竟有几尺见方。
将纸递到曹家兄弟面前,芸秀道:“这是那十几人联名诉状。告你曹家栽赃陷害、抢夺他人家产、抢男霸女、雇凶杀人等一十二条罪状。尔等还不认罪!”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芸秀又面向赵惇等一众官员。
“这些人都是你们治下之民,他们求告无门不说,竟然连求死都不得。你们对得起圣贤的教导?对得起治下的百姓?还配当这牧守一方的父母吗?”
芸秀的嗓音清丽,声音虽然不大,却掷地有声。
不少人都低下头,不敢与芸秀烈烈的目光对视。
“这都是他们的诬告。断案讲究人证物证,常侍不能只凭一张诉状,便定我兄弟二人的罪吧。”
曹广犹自狡辩道。
芸秀冷哼一声,满是嘲讽之意。
“你要人证物证?”
说着芸秀走了几步,走到二堂的门口,指着外边道:“这城中百姓皆是人证。你曹家几辈子才能攒出那偌大的家业,那些钱财都是干净的吗?”
堂中静悄悄的,无人说话。
芸秀一直逼视着曹庞曹广,二人如芒在背一般不时扭动一下身体。
正这时,一名差役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
“不好了!各位上官,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
衙役这般模样,程起心道不好,急忙问道。
差役用袖子擦拭着头上的汗水,说道:“围着曹家的那些百姓,突然乱了。他们全都冲进曹家,见东西就抢,搬不动的就砸。现在那里已经全乱了。”
郡守衙门二堂内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起身,惊愕的看向这名报信的衙役。
“有没有闹出人命?”
“有没有对城中其他地方动手?”
赵惇和郡丞语气急促,几乎是同时问出了问题。
曹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曹广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们都不敢相信家中还有那么多的护院打手,居然让手无寸铁的百姓冲了进去。
差役面对两位主官吃人似的眼神,也有些害怕。结结巴巴的道:“小……小人,回……回来的时候,他们,他们还全都在,曹家的宅院中。出没出人命,小的就不知道了。”
赵惇确实如杨霖评价的一般,是有些能力的。短短时间内便做出安排。
“李捕头,速带着你的捕班,召集壮班人马去弹压地面。断不可让这些暴民流入其他地方。”
“属下领命。”
事情紧急,李捕头也不敢怠慢,匆匆行礼后,带着手下跑出了衙门。
“你。”
赵惇指了指来报信的这名差役。
“速去郡尉那里,让他调集兵马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这时堂内突然传出一阵惨嚎,紧跟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
寻声看去,跌坐于地的曹广正捂着自己脸颊,不可思议的看着曹庞。
看样子曹广被刚刚的消息惊的失了魂,刚回过神想要哀嚎什么,却被曹庞一巴掌扇在脸上。
赵惇脸上满是厌恶之色,气急败坏的道:“你们想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怎容的你们如此放肆!百姓们如此,还不都是因为你曹家所起。真当本官不知你们做下的那些恶事。”
曹家府宅门前,那些色厉内荏,扬言保护曹家的护院打手早已不见了踪影。
被烧坏的门板,已经被卸了下来,无助地躺在地上,任由人群随意踩踏着。
百姓们不停的进出,倒是泾渭分明互不影响。
准备进入曹家的百姓,脸上都带着一丝急色和期盼。从曹家出来的,都抱着大小不一的各类东西,喜气洋洋的样子。
在门外不远处,一大群女子聚集在一起,瑟瑟发抖茫然无措。
曹家已经完了!
捕快们将曹庞兄弟带走以后,围观的百姓就开始出现骚动。
不过那时,曹家的那些手下还都如凶神恶煞一般恐吓着周围的百姓,忠心耿耿的护卫着这所宅院。
即便是人群中有人鼓动,可是摄于曹家的威势,也是无人敢于往前踏出一步。
可是不知从哪飞来一块碎瓦片,“啪”的一下砸到最外边一名曹家打手不远处。
把一直站在曹家门前空地处的杨霖都吓了一跳。
这块碎瓦片像是一个信号一般,更多的石头瓦片遮天蔽日般飞来,把曹家的一众手下砸的抱头鼠窜,纷纷躲回到曹家。
就连杨霖都没讨了好。
要不是吕阳宾反应迅速,在第一块瓦片飞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出人群,拉着杨霖就跑,杨霖说不得也得挨上几下。
与沈兮瑶二人汇合后,四人就慢慢向外退出。
就在百姓和曹家的那些爪牙槅门对峙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许五,还有其他许氏族人。族老们说了,曹家已经完了,现在出来去领家法,尚可留在族中。如若不然,就把你们从族中除名。”
这人声音刚落下去,便又有人接着喊道:“里面的人听到没有,许氏的族人快点儿出来。”
外面喊的热闹,却不知作为头目的许五从后门早已经跑了。
曹家的这些爪牙们,相互看看也没看到许五的影子。倒是有几个伶俐的,打着寻找许五的名义,也从后门逃了。
人心惶惶之下,越来越多的人,以各种借口逃走。曹家养的这群护院打手、泼皮无赖,没用多长时间就做鸟兽散。
最后还有个不知怎么想的,临走之际,居然还把大门打开了。
见此情景,百姓们哄的一声便一拥而上,冲入曹家。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荀子之言就在眼前,不知殿下作何感想?”
躲在远处的沈兮瑶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低声问着一旁的杨霖。
杨霖的目光也注视着百姓哄抢曹家财物。听到沈兮瑶所问,他没有回答,只是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沈兮瑶的意思。
此后四人再无人说话。
“兮瑶,这百姓大乱,若是祸及城中他处该如何处置?”
沉默中,杨霖突然问道。
沈兮瑶往一旁远处指了指。
“殿下可看到那人没有?”
杨霖顺着沈兮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有几个人站在一起,围观着百姓的举动,他们的周围甚至还有几个精壮的汉子,隐隐护卫着。
“是……许掌柜?”
离得有些远,杨霖不确定的道。
“没错,是许掌柜。刚才喊的那些,殿下也听到了。都是许氏族人。有他们在,这场混乱不会扩散,也不会持续多久。”
沈兮瑶这么一说,杨霖眼睛眯了一下。
“这么说,事情发展的如此之快,是有许掌柜他们从中煽风点火。”
沈兮瑶默默点头。
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这件事还要经过几天的发酵,然后再想办法引诱曹家的爪牙,对传播曹家是非的普通百姓对手。让百姓生出同仇敌忾之感,最后再鼓动百姓包围曹家,才会形成今日如此的形式。却不想他们谋划的事情,被人利用了。
看杨霖神色十分平静,沈兮瑶好奇的问道:“被人利用,难道殿下就不生气么?”
杨霖嗤笑一声。
“谈不上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各取所需罢了。达到你我的目的便可。”
沈兮瑶赞同的嗯了一声,又道:“这许掌柜既然掺和进来,定是因为他看出你我身份不凡,就是不知道他是否看出殿下为当朝太子。不过为了安全,我们最好是尽快离开这许都。”
“沈常侍所说不错,殿下我们赶紧走吧。”
吕阳宾也在一旁插话道。
“好,我们走。”
杨霖听的进劝,再者君子也不立危墙之下。
只是几人刚要离开,杨霖便指了指曹家大门。
“吕阳宾,你去告诉许掌柜。那些人也都是受害之人,让他安排妥当,不要为难。”
沈兮瑶扭头看去,脸上也显出一丝怒意。
曹家的女眷不管是妾室还是丫鬟,都已经被赶了出来。居然还有人准备抢夺她们身上的衣服首饰。更有人趁机动手动脚,揣揣摸摸的。这些女眷红着脸极力躲避,却又不敢极力反抗。
好在也有不少人看不过去,纷纷喝止,那几个想抢衣服首饰的人才住手。
吕阳斌点头。
“殿下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一百九十九章 火速撤离
几人刚刚离开,李捕头便带着几十号人气喘吁吁的跑来。
见到百姓们只是在曹家府宅中出入,并没有祸害其他地方。李捕头这才舒了口气。
随手揪过来一名捕快,吩咐道:“你快回去向找郡守禀报,情况尚算可控,大乱并未蔓延。”
刚跑过来,就要又跑回去。捕快苦着脸也只能应下。
“其他人封锁附近街道。”
所有衙役齐齐应声。
下完命令,李捕头也看到了许氏的几位族老的身影,便知今日的事情,有着许氏一族的参与。
信步上前,李捕头走到许掌柜等人近前,不满的道:“几位耆老,把事情弄的这么大,就不怕收不住手?这里离你们的居所也不远。难道许氏也不怕受到牵连?”
许掌柜呵呵一笑。
“李捕头哪里话。这与我等有何干系。我等不过是出来看看热闹。”
“看热闹!小心热闹发生到自己身上。那个时候就是热闹看你了。”
许掌柜并没有把李捕头的气话放在心上。
“也罢!再怎么说,我许氏也是这城中第一大族,理应为城中出力,为郡守解忧。”
李捕头哼了一声。
“那便谢过几位耆老了。”
说完,李捕头很敷衍的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有许氏族老帮忙,曹家门前的乱象果然没有持续多久。
百姓中的许姓之人全都撤走。
而趋吉避凶是老百姓刻在DNA里的。看见有不少人都离开,百姓们也都慢慢清醒过来,加上曹家的财物抢无可抢,百姓们都慢慢散去,悄悄的离去。
就连那些曹家的女眷,许掌柜也没忘记吕阳宾的交待。除了有些有家人的,被各自佳人接回去的之外。剩下几个孤苦无依无处可去的,许掌柜也做了安排。
曹家现在变成这样,各个方面自然不会再放过曹家兄弟。
在各放努力下,郡守衙门的动作也很快。原告被告,人证物证皆都齐全,又有芸秀冒充沈兮瑶压制着郡守衙门官员,曹家兄弟二人已被收监,不日便会提审。
曹家的宅院、买卖铺面皆都被查封。
曹庞和曹广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顷刻间曹家就不存在了。
许都城外,两辆车,三匹马沿着官道继续东行。
这两天的发生的事情,给杨霖带去的体验极端不好。他与沈兮瑶骑马拉开了与其他三人的距离,在前缓步而行。
“皇祖父驱除世家势力,不是没有道理的。单这一座郡城,一个小小的许氏,便能如此的操控城中百姓,影响衙门政务。”
“常言道,皇权不下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甚至有些地方的宗族家法要超过律法。”
“岂有此理!那这些地方的族长一个个不是堪比帝王么?”
“他们确实是当地的土皇帝,官员也没法管,毕竟他们还要借助这些宗族势力来管理地方。”
杨霖深深吐出口气,此时他甚至生出一种无力感。
“你说的这些,我也曾听父皇提起过。只是百闻不如一见。真正见识到,才知道实际是个什么样子。”
杨霖也有自知之明。
他知自己不如父皇英明神武。为了保持国内稳定,父皇尚且不敢有所动作,更不要说自己了。
沈兮瑶也只能安慰道:“殿下不必忧心,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两人在前边交谈,吕阳宾等人在后边也没闲着。
吕阳宾驱马走到芸秀身旁,问道:“唉,芸秀。你一个人是怎么从衙门中出来的。那些人就轻易的放你离开了?”
芸秀白了吕阳宾一眼。
“我是准备回京复命的沈常侍。他们谁敢拦着不让我走。不过甩掉他们确实麻烦。他们一会儿说要设宴,一会儿说多留我几日,一会儿又说要出城送我十里,还要我留下些诗句,端的是麻烦。”
“诗句?”
吕阳宾一怔,想起来什么。忙催马上前,窜到杨霖和沈兮瑶身后,
贼头贼脑的道:“沈常侍,有件事我想问一问。”
沈兮瑶扭过头,询问的目光看向吕阳宾。
吕阳宾径直说道:“那日在酒肆,常侍曾说过两句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我听了以后,觉得十分熨帖,与我很是般配,只是感觉意犹未尽,不知后面还有没有其他的了?”
沈兮瑶点了点头,爽快的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吕阳宾呆立当场,嘴里默默咀嚼着这二十个字,越咀嚼越感觉有味道,浑身的血液犹如要沸腾一般。
突然,吕阳宾狠狠抽了马匹一鞭。马匹吃痛,嘶鸣一声,一下子就窜出去老远。
吕阳宾痛快的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又啊的长长的大叫一声。
驾着马车的芸秀和魏溢,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让吕阳宾有如癫狂一般。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全是疑惑和好奇。
杨霖品味了一番,道:“兮瑶,你还是没把诗全读出来。这诗应该还有吧?”
沈兮瑶嗯了一声。
“确实还有几句。”
这首诗自然是从穆建明那里得来的,不过却是沈兮瑶最喜欢的一首。穆建明留下这首诗的时候,仅读了一遍,沈兮瑶就有些爱不释手。把这首诗深深地刻在了脑中。
杨霖期盼的看着沈兮瑶。
沈兮瑶点点头,闭上眼睛。也不管前边的道路,任由马儿带着自己前行,缓缓将《侠客行》念了出来。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杨霖听着沈兮瑶所说,竟也闭上眼睛,一句句跟着沈兮瑶重复着诗句。念完以后才有睁开眼长叹了一声道:“吕阳宾激动的不是时候,却也正是时候。”
这有些矛盾的话,沈兮瑶有些不解,看着杨霖道:“为何?”
“以吕阳宾的性子,要是听完这整首诗,怕是会激动的当场就去死。”
沈兮瑶抬头看向前边,吕阳宾仍在纵马,大声喊着那两句诗,释放着激情。
过了好一会儿,吕阳宾才圈马回来。勒住马,脸色通红,有些气喘吁吁的大声道:“沈常侍,这首诗是不是写的我?”
沈兮瑶嫌弃的撇了吕阳宾一眼不再理会。
魏溢也是蔫坏。
他驱车上前,到了吕阳宾的附近。
“谁给你的脸?还写的你?”
然后魏溢又冒出一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吕阳宾听了就愣在了原地。
这诗竟然还有?
芸秀也玩心大起,有样学样。
赶着车经过吕阳宾的时候,笑嘻嘻的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吕阳宾的眼睛睁的更大了。
等吕阳宾再赶上来的时候,已经不那么张狂了。向沈兮瑶不确定的求教道:“沈常侍这诗应该还有吧。”
紧跟着又十分肯定的道:“这诗一定还有,还请沈常侍告知。”
沈兮瑶还是不愿搭理他。
这种情绪外放的人,太不稳定了。
一阵有些凉意的风吹过来,沈兮瑶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中已不复前几天的湛蓝,乌云开始汇聚。风也不复前几日的温暖,变的有些冷了。
“看着要变天了,许都往东附近可没什么大点儿的县城。离此地最近的鄢陵县也在六十多里外。以马车的速度,天黑之前应该是赶不到了。”
杨霖无所谓的说道:“宿在野外也无妨。”
沈兮瑶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要是真下了雨,容易感染风寒。实在不行住驿站吧。”
“不可!”
杨霖斩钉截铁的道。
“这周围的各处驿站也是归许都的郡守衙门管辖。我们若是住在驿站,就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赵惇等人就会知道,他们见到的那位沈常侍是假的。曹家兄弟的案子说不定会有反复。”
“那我们只有尽量往前赶了。”
在天黑前沈兮瑶等人还是没有能赶到鄢陵。好在天公还算可伶旅人。虽是乌云密布,雨倒是没有下下来。
隔天,许都的郡守衙门里,几名文吏面对着公事房,正呆呆的站在院中。彼此之间眼中的神色都颇为复杂,耳边不时地听到从公事房中传出重重的叹息。
在公事房里,赵惇满脸愁容,像只毛驴似得背着双手在屋里一直转圈。好半天之后,才勉强坐到书案旁,刚拿起笔却又是重重一叹,把笔扔在一张已经摊开的奏疏上。空白的纸面上顿时被污了一大片,连带着之前写好的开头也抹掉了一些,只有奏疏的题目还算完好。
“罪臣许都郡守赵惇请罪状。”
这几天许都发生了这么多事。杨霖和沈兮瑶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总要有人收拾摊子,而赵惇便是这个收拾摊子的最好人选。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赵惇头也没抬,沉声呵斥道:“本官不是说了么,任何人不得打扰。”
“郡守,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来人说话,赵惇才抬眼看去,来的正是郡丞,郡守府的二号人物程起。
这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模样周正。四十来岁的年纪正值壮年,已经是身居郡丞高位,将来不可限量。
“建升,是你啊。”
说话间,郡丞已经几步走到书案前,看见赵惇所写的请罪自辩折子。
第200章 朝中动向
“不过是一时失察而已,何须写什么请罪折子。要说有罪,这衙中上下都皆该向陛下请罪。更何况要不是您当机立断派李捕头弹压地面,说不得城中会弄出更大的乱子。”
赵惇苦笑道:“若是真惹出更大的乱子,老夫的罪责就更大了。”
说完赵惇又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屋顶。
“老夫已经年迈,前途已然是无望。这一任郡守便是老夫最后一程了,之后本就准备乞骨还乡颐养天年。那么一切罪责过错都由老夫承担,也算是临走之前为你们做的最后一点儿事了。”
程起默默的看着还在仰头沉思的赵惇。
过了一会儿,赵惇在悠悠的再次开口。
“你也该听说过老夫的一些过往,知道老夫以前也算是个能为民做主的能臣干吏,到这里做郡守并非是为了贪图享乐。之所以在任上无为而治,将郡内事务皆放手于你等,本想着在郡守之位上再替你们看护一时,尽量让你等多历练一番。也算是对你们的爱护,哪曾想竟出了此事。”
顿了顿,赵惇又道:“沈常侍嫉恶如仇为民做主,此事没错。曹家兄弟作恶多端,老夫难道不知吗?老夫是想着留给你,也好让你将来收取民心,为你所用。如此盘划,也没有错。可错就错在让沈常侍遇到了曹家兄弟。
前几日街头上发生的打斗,便是曹家豢养的打手与昨日沈常侍的那位侍卫发生的冲突。”
程起默默的听完赵惇的这番话,躬身行礼道:“郡守如此爱护,下官等感激不尽。”
赵惇摆了摆手,呵呵笑道:“罢了,罢了。你先去吧。老夫还是写我的请罪折子去。”
程起张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
沈常侍是出京办差,回去后定要将这路上发生的事情一一回禀。何况她身边还有一名陛下派出的侍卫,所以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必须要上报朝中。
否则陛下若是见不到许都方面的奏报,肯定不满。下旨斥责的同时,定会派遣监察御史。
到了那时,朝廷的责罚就要重的多了。
而赵惇此时主动上书,相当于把责任自己扛了过去。朝中对于衙中其他人的处罚就会小很多。
将已经染了墨迹的奏疏揉成一团。赵惇拿了一本新的过来展开,继续说道:“朝中缺人。老夫辞官以后,未必有人来接管这郡守之职,很有可能会提拔你为代郡守。建升呐,你可要好好干。你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程起有些感动的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郡守。”
赵惇看了程起一眼,挥了挥手。
“你去吧,莫要打扰老夫写折子了。”
程起躬身退出了公事房。
仅过了两日,赵惇的这封请罪折便到了杨恪的手中。
御书房中,杨恪端坐与龙案之后看过这份奏疏之后,哼了一声,将之扔到一边。
“身为一郡太守无所作为,竟是舞文弄墨过的倒是逍遥。城中出了此等恶徒,不尽早捉拿留着要干什么。等着给他送孝敬?”
身旁无人敢于答话。
杨恪又从一旁拿出两封已经拆开的书信。一一展开又看了一遍,面带赞赏。
这两封信全都是杨霖所写。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和穆建明的一些对话,全都向杨恪奏明。
“让太子出去走一趟确实不错。离京不过十余天的功夫,竟是长进了不少。懂得了趋势借势,更明白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最让杨恪满意的是杨霖所说的天人感应之说。
就像杨霖信上所说的,作为君王使用天人之说,强调皇帝乃上天旨意应命而生,代表天地来治理这一方世界的苍生百姓。可若是臣子把一些灾害与天人之说绑定在一起,指责天子无道,上天示警,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杨恪作为一个还算贤明的帝王,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太子竟也能体悟道这一点,将来对于皇权的把握,对于臣子的掌控也就能更容易些。
在杨恪看来,杨霖有这种认知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此后再无所收获,那也是值得的。
常迶在一旁道:“太子本就聪慧,又跟在陛下身边数年。此番外出历练,见识也就多了。待殿下回宫,当令陛下刮目相看。”
杨恪哈哈大笑。
自家孩子有出息被人夸奖。就算是帝王也免不了老父亲的那种得意。
“不过沈家那丫头竟也是了得。这些都是她提点后,太子才有所悟。朕现在越来越觉得,那丫头将来若能为后,必会辅佐太子成为大魏的一代明君。就是……哎!”
一旁的常迶却不敢接话了,这话没法儿接。冀北侯家里是什么情况,谁都知道。
“算了,此事再说吧。让褚相和成康铭速来见朕。”
不一会儿两位重臣联袂而至。
杨恪将赵惇的奏疏递给二人。
“两位爱卿,此事你们如何看?”
褚如朋和成康铭二人谁都没有说话,轮流看完奏疏之后,成康铭才道:“为官一任,替陛下牧守一方。却如此不作为,此人应该严惩。”
褚如朋不紧不慢的道:“赵惇此人我倒是知道。年轻时,此人治理地方也是一把好手,于经史一道也颇有见解。正因如此,才征辟其为官。只是造化弄人,他为官之时已近不惑,加之双亲先后离世,守孝六年,蹉跎了不少岁月。不过,近几年也举荐了不少人入中正府。”
“可这不是他怠于政事的理由。百姓奉其为父母,他却如此作为。他愧对治下的百姓,更愧对陛下的信任。”
杨恪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下旨申斥赵惇,罢其太守之职。对于新任郡守人选,褚相有何看法?”
“可同意赵惇所荐,由郡丞程起暂代郡守之职。”
杨恪又看向成康铭。
“臣附议。”
“好,就以此拟旨吧。”
说起经史,杨恪想起图书馆的事情便问道:“对了,校书一事如何了?”
褚如朋上前一步道:“禀陛下,皇家藏书共两万另八百三十卷,九千五百四十七册,全部清点完毕。此外还从民间收集了近两千卷皇家未收藏的书籍。
校对书籍业已完成八百六十四册,查检出错漏有数千处之多。再与其他书籍对照后,修改了大部分。有些存疑的地方则暂时搁置了。
校对过的书册已经转至研究院,研究院调集了洛京及附近几州善金石篆刻的匠人,正夜以继日的进行雕版。而活字印刷也已准备妥当。共制字模近三万余,完全满足印书需要。”
说完,褚如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呈送上去。
“这便是用活字随便印出的一篇文章。字体与沈常侍最初所用的已有很大改进。”
杨恪一边接过来,一边说道:“沈常侍也与朕说过,现在的字形复杂,字体浓粗。做出的字模个头不小,一张纸竟是印不了多少字。我看看现在的如何了。”
入眼的是论语学而篇的一段内容,近两百字整整齐齐排列在纸上。每个字都方方正正的大小一致,清晰可见,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细看每一个字,笔画粗细十分均匀,出峰犀利却又刚柔相济。
杨恪大喜道:“好。这字不错。字身修长端庄秀丽。这是谁写的字?”
“也不是谁写的,研究院的工匠根据沈常侍所留下的要求与启示,一起研究出的。无论谁来雕刻,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的。”
杨恪轻嗯了一声,把那页纸放在书案上。
“沈兮瑶现在不在洛京,那研究院是谁在主持?”
“不用人主持。”
“嗯?”
杨恪面露诧异之色,纳闷的看着褚如朋。
“不用人主持?”
“是。”
褚如朋详细的解说道:“沈常侍离开之前,将所有的部职重新做了划分。设置了秘书室、课题室和研发室三个部门。在研发室下边是各个不同匠人组成的小组。
秘书室将沈常侍走之前留下的数个题目,按照目前能实现的程度以及重要与否交予课题室讨论。
课题室经过讨论若是觉得难以完成,则退回到秘书室,由秘书室另选课题。若是可以完成,则下发到研发室,研发室根据课题内容交由相关的小组完成。”
杨恪闻言捋须沉思了片刻。
“这其中沈兮瑶做什么?”
“她掌管整个研究院,下达各项命令。同时,按照正常情况下,课题室对于课题的讨论的结果是可以完成,则需要沈常侍同意批复后,再下发到研发室。现在她虽然不在研究院,可是她在走之前已经做好了安排。”
杨恪品味了良久,点了点头道:“这么弄,倒是挺有意思。看来沈常侍之能还未完全显露。”
喝了口茶,杨恪又问道:“城西百姓迁移的如何了?”
褚如朋继续道:“城西共有百姓三万八千户余户,人口近十六万。此次涉及的迁移人口一半余,近十万人,目前已经全部登记造册。
前往幽、庐、长安三州的人口不日即将出发,太尉府也会派出人马随行保护。前往汴、齐两地的人口也已准备妥当。”
第201章 抵达谯郡
“好,辛苦褚相了。”
杨恪大喜。
“十余万百姓迁移,并未弄得民怨沸腾。满朝官员中也只有褚相你才有此能力。”
褚如朋露出一丝苦笑。
“臣不敢当陛下如此赞誉。其实百姓们并未有所怨言,相反还盼头十足,期待尽早起身。”
杨恪奇了。
“为何会如此?”
如此规模的人口迁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各个方面都需要做好准备,再小的一件事,放大到近十万的人口上,也成了一件大事。
褚如朋这么说,杨恪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长安府太守周荣不知受了谁的指点,竟然派人来到洛京,游说迁移百姓。不但依旨免除丁税,还答应给划出肥田,准备好屋舍等条件,着实吸引了不少家有两丁以上的百姓。
此事被幽州太守罗斐得知。罗斐竟也派人来了洛京。除了划地,屋舍之外,还答应每三户发一头耕牛或者是马匹,引得百姓争相前往。”
本来还笑吟吟的,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杨恪闻言一下子变了脸色。
“好他个罗斐,谁给他的胆子,竟敢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了。”
褚如朋继续道:“臣也问了幽州的来人,他们跟臣说,罗太守说了,幽州乃苦寒之地,若是没有些好处,怕是留不住迁去的百姓。”
说着褚如朋从袖中取出一封奏疏。
“这是罗斐托臣转交陛下的。”
有内侍将奏疏转呈给杨恪。
杨恪面色不善地接过来展开,良久才道:“他倒是盘算的不错。竟还帮着朕把罗德部以实物归还借款的那些东西做好了分配。”
这份奏疏褚如朋自然看过。
罗斐先是请罪,之后便是诉苦。说罗德部所提供的那些牛羊牲畜,进长途跋涉会掉膘严重。若是继续行走前往中原,路上可能会出现大批死伤。若是如此,那对中原无益。
不如先将牛羊暂先寄养在幽州。幽州附近也有大片肥美的草原。待牛羊在幽州地界修养些时日恢复一些,再赶往中原。
在修养的这段时间,牛羊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用起来。可以让耕牛帮着把幽州境内田地耕作一番。
等第二批牛羊赶到幽州时,便可将第一批牛羊归还朝廷。
如此,牛羊既不会因长途迁移造成巨大的损失。幽州以此也会吸引来众多百姓,幽州地界上的农事也有所发展。
实乃一举三得的好事。
“告诉罗斐,此事只在他任上实行三年。之后无论如何都不得扣留朝廷之物。”
“是。”
“还有朕的牛羊要是死了,就让他赔给朕。”
褚如朋躬身领命。
“长安、幽州两地如此,其他三州难道就坐视吗?”
“齐、庐两州也做出承诺,奈何所出的条件实在没有什么长安、幽州两地的丰厚,虽然也有不少百姓愿意前往,但确实不如那二州的人多。
至于汴州,本就地少人多。实在无法做出更多让步,只能排在末尾。”
杨恪嗯了一声。
“路上不得苛责百姓,沿途郡县要备好大夫和各种药材。若有生病百姓,极力救治。”
“陛下仁慈。”
二人马上奉承一句。
离了皇宫,成康铭对褚如朋道:“太子离京谁都不知道去向,可这许都的事情一出算是挑明了方向。我们还得为其遮掩一二。”
赵惇的奏疏上虽然只提到沈兮瑶。可朝中还是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是和沈兮瑶算是同时在京中失去踪影的。
谁都不傻,都能猜测到这二人可能是结伴出行的。沈兮瑶战力不俗,以侍卫的身份护在杨霖身旁,是在是太正常了。
褚如朋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
“不用你我多做什么,越是遮掩越会引人注意。自然而然最好。”
成康铭一怔,想了想道:“还是褚相考虑的周全。”
洛京的上空阴霾密布,数百里之外的谯郡连绵的春雨已经洗涤着这座古城了。
杨霖等人是冒着雨进了谯郡,也顾不得挑选客栈,只是在入城的西城门处,寻了家叫王家老店的客栈便一头扎了进去。
听到门口响动,掌柜急忙迎了上去,满面笑容陪在一旁,帮着收拾雨具。
“石头去给客人拿几条手巾,拴柱你去厨房端几碗热汤过来,”
杨霖等人合上雨伞,脱去蓑衣。接过手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才打量起这做客栈。
这家客栈可没有如归客栈那么大,但却还算干净。有上下两层,,一层的大堂没有多大,摆着一个柜台之外,就是几张方桌,供客人吃饭或休息所用。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走来。掌柜和热情的道:“几位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沈兮瑶尝了尝,里面加了些驱寒发汗的药材,味道竟然还不错。
沈兮瑶放下碗,笑着道:“我们进来这般叨扰,掌柜的竟然不问问我们是否住店?”
掌柜和善的笑道:“这等天气,几位还在外赶路实属不易。不管几位住不住,进了我这王家老店就是有缘,几碗热汤也不算什么。”
客栈外春寒料峭,阴冷潮湿。
客栈内暖意浓浓,热情似火。
沈兮瑶扫了杨霖一眼,杨霖微微点头。
“好,那就开五间上房,要连在一起的。”
掌柜的脸上却有一丝赧然。
“几位贵客,店里上房只剩三间了。”
“三间就三间吧。”
一旁杨霖开口道。
“多谢几位体谅。”
掌柜的连连作揖。
两个小伙计冒着雨跑到外边去帮忙搬着行李。
杨霖、沈兮瑶、芸秀、魏溢几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吕阳宾。
吕阳宾撇撇嘴,有些不服气。可又不得不也跟着跑出去。
这几间上房都是套间,面积不小。等收拾好了行礼,几人聚到杨霖的房间,吕阳宾才说道:“这家客栈一共也就五个人,除了掌柜以外,还有四名伙计。这里只能提供住宿,想吃饭的话可以让伙计帮忙跑腿。或者在外面的酒楼吃。
谯郡城中也还算是热闹。城中还设有东西两市,那里商贾云集,各种享乐的地方也都开在那,可以去那里逛一逛。
尤其是西市,最近几日从外地来了一班舞姬在此演出,吸引了十里八乡不少人前去观看。
客栈只剩三间上房也是因为那班舞姬她们也住在这家客栈里。今日天气不好,她们并未去演出,却收到了郡守的邀请,全都到郡守府去表演助兴去了,晚些时候就能见到她们。”
听完吕阳宾所说,沈兮瑶和魏溢都有些皱眉。
舞姬班只是在大魏流行,也算是符合大魏国情的一种无奈特色吧。
一般来说,若是有人想要宴请宾客,或是举办文会,亲朋好友来了不可能只是吃吃喝喝,就需要有一班歌舞伎来跳舞助兴。
可是养一班歌舞伎也挺费钱的。
一班歌姬,连奏乐带表演的最少也得十几个人,所以就得先买下这十几个人来,这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之后这些人平素的吃穿用度。还要请专人来教导她们歌舞,培养她们气质,还有表演时的服装饰品,这些都需要花钱。
若是世家大户,自是不在乎这些钱财,况且他们也时常举办各种饮宴。养的这些歌舞伎自然也用的到。
可大魏不一样。
有钱养一班歌舞伎的权贵富商毕竟不多,还基本上全都汇聚在了洛京。
其他地方的人家也想要在宴会上有舞乐助兴,该怎么办呢?
有三个办法解决。
第一就是和城中养着歌姬的人家借。可这个不是那么容易的,酒是色之媒。在酒宴上要是和歌姬们发生点什么,也许有人不介意。可也许有人介意呢?
其次就是从青楼中请妓子。她们本就一色娱人,在酒宴文会这种场合,自是如鱼得水。只是可能会有些尴尬或者相争。
最后就是需求催生出的市场——请这种专门的舞姬班。
她们都是由才艺俱佳的妙龄女子组成。各方面都是专业的,名声上也比青楼女子好上太多了。
因为得不到便是最好的。她们越是洁身自好,越会打响她们的名气,就越能接到高端的宴请。
而这些反过来,越是高端的宴请,也越发会帮助他们出名,也越能保护她们自己。
不过,再怎么说,她们也都是由女子组成。天生处于一种弱势地位,为了安全,也在固定的几个城市之间流转演出。
沈兮瑶和魏溢皱眉,倒不是看不起这些人。只是要顾忌杨霖的身份,和这些人住在一起,莺莺燕燕的总归是不太好。
“要不我们换一家客栈。”
沈兮瑶看向杨霖道。
“无妨,就住在这里吧。毕竟掌柜为人还不错。”
杨霖都决定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吕阳宾,去买些酒菜回来。”
沈兮瑶又吩咐道。
“看城中有什么好吃的,也一并买回来。”
芸秀笑嘻嘻的道。
吕阳宾的脸一下垮下来。
“又指使我。又指使我!靠一首诗你们要拿捏道我什么时候?”
“谁让你耐不住性子,只听了两句就跑没影了。”
芸秀一副小人得志的傲娇模样。
第202章 破除桎梏
这几天吕阳宾着实是吃了不小的亏。刚得了两句《侠客行》便激动的不可自已,却把一整首诗漏掉了。
当从芸秀和魏溢的口中知道,这诗还有好几句的时候,吕阳宾直接傻了。不甘心地跑去和沈兮瑶求剩余的诗句,甚至都快撒泼打滚了,沈兮瑶也没答应,而是玩心大起,直接让他去和芸秀要。
芸秀立刻就抖起来了,小胸脯挺的高高的,傲娇的不要不要的。马上就指使吕阳宾去干这干那的。
吕阳宾自是不服气。此路不通便另寻他途,他就把主意打到杨霖和魏溢的身上。
只是杨霖和魏溢也乐得配合,任由吕阳宾如何哀求,就是不漏丝毫口风。
接下来的几天行程里,吕阳宾自动获得一个技能,只要芸秀一个眼神过来,他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吕阳宾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是整首《侠客行》的诱惑更大。尤其是陆陆续续得到后续的那些诗句后,更让吕阳宾觉得,这首诗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日后若是再与人动手,一边念着这首诗,一边挥剑对敌,他的武功在这首诗的加持下,一定能拔高很大一截。
当吟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拔剑在手。吟到最后一字,他长剑归鞘,凝立不动。对手却捂着要害,一脸不可置信的倒地。那场景,光是想想,吕阳宾就激动的浑身颤抖不已,美得都不敢想。
为了以后能在自己的BGM里装上一波,吕阳宾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认归认,吕阳宾却是个输人不输阵的。
让他做的事,他倒是也做,可嘴上却和芸秀斗来斗去的。一路上与芸秀打打闹闹的,倒也给枯燥的旅途添了一分乐趣。
此时眼见着吕阳宾有些爆发的趋势,芸秀又安慰道:“快了,快了。也只剩三几句了。”
吕阳宾我了半天,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其他几人顿时都哈哈大笑。
此时天色尚早,只是小雨淅淅沥沥的不停,湿漉漉的几人也不便去外面闲逛。
况且杨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在没有把城内的情况探查清楚之前,他是不想再贸然的出去。
趁着用膳的机会,杨霖把掌柜的请了过来。几杯水酒下肚,几人与王掌柜的关系便亲近了些。
“王掌柜,你这客栈开的有些年头了吧?”
王掌柜呵呵笑道:“穆公子可是看错了。这儿虽叫老店,可我开这家客栈也不过几年的光景。”
“哦,这是为何?”
杨霖有了一丝兴趣。
“我本不是这谯郡人,而是梁郡人。我像石头和栓柱那么大的时候,在梁郡的一家客栈里当伙计。得岳丈看重几年的时间,便一步步的做到了账房,最后招赘了我,将那客栈交我打理。”
说着王掌柜自嘲的笑了笑。
“这一打理就是十几年的时间。几年前老两口离世,族亲便有些难以相处,找各种借口想要岳丈留下的那家客栈。浑家不想因此和族亲关系过于紧张,我们商议后便搬到了谯郡,开了这家客栈。我在客栈做了小半辈子,各方各面都熟得很,就叫了个老店的名号。”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杨霖心中却微微一动,然后不动声色的继续听几人说话。
沈兮瑶好奇的问道:“王掌柜既是梁郡人,又搬来此处多年。对这两地有何看法?”
王掌柜想了想。
“这两地自尧舜时期便有了名号。更是大汉的龙兴之地。神话传说无数,底蕴深厚。两地又同饮一河之水,百姓之间也十分和善。若不是口音方面有些不同,还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和掌柜的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通,天色便暗了下来。杨霖等人这几天一直赶路,舟车劳动的确实劳累,吃完饭便各自回了房间。
沈兮瑶和芸秀回到屋里没一会儿,一阵敲门声传来。芸秀以为是小二来给送热水,忙去开门。
可看到门外站着的人,芸秀笑吟吟的脸上一下变的满是嫌弃。
“怎么是你?”
吕阳宾有些谄媚的陪着笑。
“芸秀,我有点儿事需要你帮忙。”
“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着就准备关门。
吕阳宾伸手抵住门,仍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哎!等等等等。今天一通指使,诗句还没给我呢。”
芸秀嫌弃地撇了一眼。
“是人家石头冒雨跑去买来的酒菜,又不是你。好意思和我要诗?”
“那我也是跑前跑后甚是辛苦。咱们找个方便的地方,你再告诉我一句。半句!半句也行。”
见芸秀面色不善,吕阳宾忙降低了自己的要求。
“走走,咱们去外边说。”
见芸秀面色有些犹豫,吕阳宾伸手拉着芸秀就往外走。
芸秀有点儿不乐意。
“半句诗我说给你就是了,拉着我要去哪?”
“我觉得这半句需用酒来配,更相得益彰。”
吕阳宾说着又拉着芸秀要走。
“你等等。”
芸秀撅着嘴不满地甩脱吕阳宾的拉扯,然后回身对沈兮瑶道:“小姐,我去一下。”
在里屋早就听到动静的沈兮瑶嬉笑一声。
“嗯。知道了,去吧。”
屋门咣是一声关上,沈兮瑶脸上的笑意一瞬消失。
吕阳宾的表现有些太刻意了。
果不其然。仅仅片刻,屋门又传来敲门声,沈兮瑶起身打开房门,毫不意外的看见杨霖站在门外。
把杨霖让进来,沈兮瑶才道:“殿下,你这调虎离山可用的不怎么样。”
杨霖讪讪地笑了笑。
“我只是想找机会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沈兮瑶微微垂下头,已经散开的青丝遮挡住两颊。
“殿下请讲。”
“我听竹安跟我说过,你的闺房里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女子的闺房,里面摆放的都是刀剑,享乐之物半点也没有。”
见沈兮瑶脸色出现了一丝羞恼,杨霖忙继续道:“你不要怪竹安多嘴。是我逼她,她才说的。
沈家的情况我也清楚,这可不是单单只靠你就可以的。
你如此,实在是太委屈自己。你也是个普通的女子,一个仅仅二九年华的女子。你应该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追求。你不能把自己捆绑起来。一个家族兴旺的担子太重了,你扛不起来。”
沈兮瑶不说话,默默走到一旁的榻上,曲起一双长腿坐下,双手环抱住双腿,把下巴垫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地板。
顿了顿,杨霖继续道:“适才王掌柜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也是招赘入府的。小门小户的为了些许钱财利益,尚且斗的那么厉害,王掌柜都避了出来。
沈侯的那些兄弟族人如何,全洛京的权贵都知道。你若是听从沈侯的安排。百年之后,你能否抵挡得住对冀北侯府虎视眈眈的那些族人。”
“你别说了。”
沈兮瑶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
杨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沉默了片刻,杨霖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杨霖转身离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沈兮瑶默默地坐着,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脸庞。
十七八岁正是最美好的花季年龄,谁不向往追求各种美好的事物。可是她却不能。沈家就剩她一个人了,沈家的未来全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四岁开始打熬身体,练枪习武。
七岁开蒙读书。
十岁已经能背诵三韬。
十几年的时间,竟都是这样过来的。如一根弓弦般,把自己绷得紧紧的。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开心地大笑过。
这一切付出,换来了高超的武艺,兵法韬略的独到见解;换来了褚相等人“将门虎女”的夸赞;换来了竹安郡主、褚清莹等人敬佩羡慕的目光。
可是。
她更羡慕竹安郡主、褚清莹等人的轻松惬意,随心所欲地想笑就笑,想闹就闹。
但是想想寂静的夜晚,祖父站在月光下,那有些佝偻的孤寂背影,对沈家前途无奈的叹息,看到自己时欣慰又心疼的眼神。她只能将一切都深深压下,把沈家兴旺的责任作为信念扛起来。
今天,杨霖的一番话粗暴地将她心中的信念击碎,残忍的将一切都撕开,将她内心最柔弱的地方暴露了出来。
沈兮瑶仍旧抱膝坐在榻上,泪水不停滑落,把膝盖处的衣裙全都打湿,沈兮瑶却恍然未觉。
屋门轻轻地被推开,芸秀蹑手蹑脚走进来。灯虽然还亮着,屋中却一片寂静。
“小姐?”
芸秀轻呼一声却无人搭话。
一丝担心袭上心头。芸秀转头四顾,便看见坐在角落里的沈兮瑶。
一张小脸满是泪痕,却不发出一点儿声音。那默默流泪样子,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可怜的让人心疼。
芸秀一下楞住了。
她六七岁的时候进入沈家,做了沈兮瑶的贴身侍女。可以说是和沈兮瑶自小一起长大的。十多年的时候,她还从未见过沈兮瑶软弱的样子。
芸秀忙扑过去,顾不上往出掏手帕,直接撩起衣摆给沈兮瑶擦拭着泪水。
“小姐,你怎么了。”
沈兮瑶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眼泪仍止不住的流。
芸秀是个聪明的女孩,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同时芸秀也是个坚强的女孩。若是换了芸香在身边,这会儿应该只能陪着沈兮瑶一起哭泣。
芸秀还是个身手不俗的女孩。
又给沈兮瑶擦了把眼泪后,芸秀转身就出了房间,快步走到吕阳宾住的那间屋子,矻矻开始砸门。
“是谁?”
吕阳宾躲在门后谨慎的问道。
“是我。”
芸秀压制着情绪,尽量与平时一样的语气说道。
听到是芸秀的声音,吕阳宾哦了一声,便打开了屋门。
第203章 舞姬现身
芸秀面无表情出现在吕阳宾面前,随后抽动嘴角很自然地笑了一下,又把手伸到吕阳宾的面前。
吕阳宾懵懵的。
“什么?”
芸秀也不说话,只是面带笑容地扬了扬手。
吕阳宾不明所以的也伸出一只手。
芸秀眼睛微微一眯,射出两道寒芒。瞬间刁住吕阳宾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同时一转身就把吕阳宾抡了起来,一个过肩摔把吕阳宾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轰隆”的一声,把魏溢和旁边屋子里的杨霖都惊了出来,就连在柜台里算账的王掌柜都吓的一个激灵,寻声望来,眼神中都有一丝惶恐。
芸秀毫不在意,轻轻抻了抻衣服,把衣服抚平。没事人一般地往回走。只是路过杨霖的时候,颇有些怨念地撇了他一眼。
显然,芸秀也看穿了吕阳宾找自己的目的。而令沈兮瑶流泪不语的就是太子殿下。
吕阳宾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左手背在身后抚摸着发出阵阵疼痛的后背。
芸秀这一下摔的可是真狠呐!
“怎么样,受伤没?”
杨霖看向吕阳宾问道。
吕阳宾呲牙笑笑,摇了摇头。
杨霖点点头以示安慰,随后便准备回屋。
正这时,客栈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一阵娇媚的声音响起,
“石头小哥,一会儿麻烦你往我们的房间里多送些热水。好不好嘛?”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更多女子的娇笑声也传来。然后是很多参差不齐又轻盈的脚步声,间或还有琴弦偶尔被触碰时发出“铮”的一声弦鸣。
杨霖和吕阳斌探身向下看去,一群妍态各异女子如穿花蝴蝶般从外边走进客栈。
那名叫石头的小伙计,稍稍弯着腰,红着脸从这群女子的身边经过,直奔着后院而去。
“烟儿姐,你又捉弄石头小哥。”
另一个女子笑吟吟的道。
那名叫烟儿的女子,娇媚地叫屈。
“哪有?姐妹们舞了一晚,浑身上下汗津津的,不多送些热水洗洗怎么行。”
“唉,你们快看楼上。”
不知是谁发现了杨霖和吕阳宾,惊异的说道。
客栈大堂中的这群女子,随着这一声全都向楼上看来。
有打量、有惊异、有眼前一亮,还有的目光极富侵略。居然还有抛媚眼过来的。
杨霖和吕阳斌瞬间汗毛直竖,头发根儿都发炸。忙向后退了两步,借用木制的扶手,遮挡住自己的身形。
楼下顿时又响起一片咯咯的娇笑声。
杨霖的脸上现出一片嫣红。
在这之前,杨霖根本不知道,女子看向男子的目光竟然能有这么多的意味,还有这么大胆热辣的。
在洛京时,哪有女子敢如此大胆。谁都是低眉顺目的不敢与自己直视,就算有心里有些想法的侍女,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更多的是低眉婉转。
有些羞恼的回到自己的屋里。杨霖关紧房门,把楼下的声音关在了外面。
“不得无礼。”
一声轻斥,从众女身后响起。
一名披着斗篷,带着兜帽的女子从外边走来。见众女有些放肆,脸上带着一丝薄怒呵斥道。
这些莺莺燕燕们见了这名女子,马上都收起了各自的媚态,规规矩矩的站好。
“一晚上了,不累么?还不快去休息。”
女子将兜帽掀开,露出一张娇美的脸庞。
众女答应一声,忙作鸟兽散回到各自的房间。
等大堂里清静了,女子才满脸歉意地对王掌柜道:“王大叔,打扰到您的客人,对不住了。”
王掌柜连忙道:“云舒姑娘多礼了,一会儿我去给那几位赔个礼也就是了。”
“还是我亲自去吧,不用大叔替我跑这一趟。”
楼下热闹非常,沈兮瑶的房间中却静悄悄的。一盏幽黄的油灯发出静谧的光芒,勉强给房间带来一丝光明。
芸秀坐在沈兮瑶她的身旁。她现在也不再追问自家小姐到底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只是静静地把沈兮瑶拥在自己怀里。
楼下的吵闹声,芸秀自然也听得见。担心这些纷杂的声音吵到沈兮瑶,芸秀有些皱眉。侧头看了看仍沉溺于自我世界中的沈兮瑶,芸秀也只能无奈地撇撇嘴,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
时间就在幽静中悄然流逝,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在这幽静的房间里却有如惊雷一般。
沈兮瑶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清醒过来。和芸秀一起看向屋门的方向。敲门声又响起,两人才知道敲的并不是她们的房门,而是隔壁的屋子。
她们二人住的这间是最里面的一间,唯一的隔壁就是杨霖的房间。
不用任何的交流,二人不约而同的豁然起身,迅速来到门前,慢慢把门打开,沈兮瑶把头探了出去向右望去。
与此同时,吕阳宾和魏溢房间的房门也被打开,吕阳宾的脑袋也伸了出来往左看去。
二人的目光汇聚在中间杨霖的房门前,两名身段窈窕的女子一前一后正站在杨霖的门前,正轻叩门板。
感受到左右射过来的目光,两名女子动作一窒,扬起的手就停在了空中。
正这时杨霖突然打开屋门,站在屋内看着眼前有些发窘的二人。
站在前面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梳着飞仙髻,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透亮。黛眉如柳,杏眼含情,红艳的薄唇微张,似乎有些被惊到了。
再往下看,中等身材,身段纤细窈窕,穿着一件湖绿色的直领高腰襦裙,石榴色的腰带将盈盈一握的腰肢勒得更加纤细。
跟在后边的女子,则是一身鹅黄色长裙,样貌虽不如前面这女子漂亮,眉眼却也十分娇美,只是烟波流转间有一丝妩媚的风尘之气。
沈兮瑶、杨霖、吕阳宾三人的目光全汇聚在这二人身上。而这两人却直直地看着屋内的杨霖。
“两位姑娘有事吗?”
良久,还是杨霖打破了此时的窘境。
“哦。”
云舒轻呼一声放下手臂,又往后退了一步,才抬眼向前看去。
眼前的男子长相俊俏,还有一些硬朗的感觉。看穿戴像是个文人,虽穿着普通,却有一丝难言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扭头向左看去,云舒十分惊讶。
她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可看到沈兮瑶的相貌竟不弱于自己,身量更是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更是带有些少有的英武之气,让整个人变得飒爽不凡。
再向右看去,也是一个英俊的青年。眼神凌厉,十分警惕地注视着自己。
云舒收回目光,盈盈一礼。
“打扰公子休息了。小女子云舒。适才姐妹们回来惊扰了公子,特来向公子请罪。”
沈兮瑶听云舒这么说,再加上吕阳宾也已有了警戒,便退了回去,关上房门。
杨霖微微笑道:“些许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公子宽宏。烟儿还不给公子行礼。
身后穿长裙的女子,也敛衽一礼,道:“适才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勿要介怀。”
杨霖和吕阳宾这才看清,刚刚在楼下说话便是这姑娘。
“烟儿姑娘不用多礼,快快请起。”
说着杨霖伸手虚扶了一下。
叫烟儿的女子,徐徐起身。只是抬头的一瞬间,向杨霖抛了个媚眼。
“呃……”
杨霖尴尬地笑了笑。
云舒回头瞪了烟儿一眼,
“不打扰公子休息了,云舒告辞。”
说完两人福了福便离开了。
吕阳宾看向杨霖,目光中带有询问之意。
杨霖微微摇头,二人各自关上了房门。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气放晴。
一大早,吕阳宾和魏溢便离了客栈,在城中各处打听情况。直到快午时了两人才陆续回来。
吕阳宾身后还跟在两个小二模样的人,各提着一个食盒一起回到客栈。
借着吃饭的时机,杨霖才又见到沈兮瑶。一上午的时候,他几次站到沈兮瑶的屋门扣,却又退了回去。
此时再见到沈兮瑶,杨霖微微皱眉。一晚上的时间,沈兮瑶的面容竟是有些憔悴,眼睛也有些浮肿。
芸秀倒是不敢再给太子甩脸子,可也没好到哪去。
一边吃饭,吕阳宾一边说道:“这城里城狐社鼠是有一些,却并没有什么罪大恶极之人,比起许都要好上不少。城中虽也有些纨绔,却不用管他们,城中各处公子尽可去得。”
魏溢也在一旁点头。
“此地衙门的官声也是不错,百姓对于郡守衙门赞誉的不少。”
杨霖嗯了一声。
“那下午我们到街上转转。”
几人纷纷点头。
吕阳宾说完就悄悄溜到了另一张桌子上。魏溢夹了些吃食也蔫吧悄的躲了。
芸秀更直接,放下碗筷径直走到吕阳宾魏溢旁边。
这张桌子上就剩下杨霖和沈兮瑶两人。
杨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昨天所说的话……”
“昨天那些话,殿下说的没错。”
杨霖刚刚开口,沈兮瑶便直接接过话头,神色平静的说道。
“可沈家的兴旺也是祖父的一个心结。我不想让他心有不甘。”
“这个可以再想办法。”
沈兮瑶惨笑一下。
“能有什么办法。”
一时之间,杨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事在人为,总能解决这个问题。”
沈兮瑶搁下碗筷,低着头默默不语。杨霖却悄悄的松了口气。
父皇让他想办法使得沈兮瑶对他动心。
可是,他不会啊。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去追求过一个女子。
想他杨霖作为堂堂一国太子,如果想要女人的话,都不用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就有无数女人争得头破血流想办法爬到他的床上。
再不济,他也能嗤笑一声,以高傲的姿态对女人说,你这个样子倒是有点意思,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虽然杨霖不可能那么混账。
第204章 请求帮忙
而偏偏杨恪的命令是不许用太子的身份压人,更不许施展手段引诱,更关键的是要润物无声,不能让沈兮瑶察觉出目的。
这就让杨霖有点儿束手束脚了。
这一路上想了好久,杨霖才想到必须得先把沈兮瑶内心的一些桎梏打破,他才能有机会走进沈兮瑶的内心。
刚刚沈兮瑶虽然还是那么说,可杨霖分明已经能感觉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一些了,沈兮瑶心中已经有了一丝破绽。
“好香啊。几位的饭菜倒是提前把我们都叫醒了。”
一道女子柔媚的声音传来。杨霖看去,正是那名叫烟儿的女子。
烟儿一边说话一边以手掩口,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身后还跟着好几名衣衫不整的女子。
杨霖有些茫然地扭头看了看窗外。
不仅是杨霖,另一边的吕阳宾几人竟也是一样的动作。
“这都午时了你们才起,竟然还说提前把你们叫醒?”
烟儿咯咯娇笑,对吕阳宾道:“这位小哥,奴家告诉你一件事,女人想要变得漂亮,多睡觉是最省钱的一个办法。”
听了这话,吕阳宾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到一旁的芸秀身上。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芸秀恶狠狠地说道。
烟儿等人只是一个开始,没一会儿的功夫,众舞姬纷纷起来。各个房门不断的开合,众舞姬们进进出出的,大堂一时间吵吵嚷嚷的热闹得厉害。
杨霖和沈兮瑶皆有些皱眉,两人都放下了碗筷,起身便要回房。
“两位请稍等。”
一名女子突然说道。
沈兮瑶冷冷的看过去。
“还有何事?”
对于沈兮瑶冰冷的眼神似乎有些受不住,那女子退了几步才道:“班主说,几位要是无事,不妨到西市那边逛逛,我们一会儿就要去那里演出。”
沈兮瑶和缓了一些。
“多谢。如果有空,我们会过去捧场。”
说完几人便回到屋里,准备准备一会儿便要去游览这谯郡城。
从许都出来的这一段路上,天气着实不算好,不是阴天就是下雨,少有太阳露面,这谯郡看来也是一样的。
虽然太阳已经照射了一上午,可走在路上,仍能发现城中的街道满是潮湿的痕迹,有些低洼的地方还比较泥泞。
杨霖几人在城中逛了几条街,发现这城中最多的竟是医馆和药铺。
“少爷,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多医馆和药铺吗?”
已经出去转过一圈的吕阳宾故意发问,等待杨霖问为什么,脸上还有一些迫不及待的神色。
那意思很明显,俱是想显摆一下。
“这里是前魏时期名医华佗的故里,多一些医馆和药铺不是很寻常么。”
杨霖轻描淡写的说道。
“对啊。这十个人就应该知道吧。”
走在后边的芸秀还在补刀。
吕阳宾有些社死的僵在当场,讪讪的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你没事多读读书,自然就知道。”
杨霖轻拍着吕阳宾的肩头道。
逛来逛去,几人终究是逛到了西市。
西市广场的中央,搭着一座三尺高的木台。木台周围站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木台上已经有舞姬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围观的百姓,随着舞姬们曼妙的舞姿纷然叫好。
周围一些茶肆酒楼上二楼的窗户也都开着,不少人探出头,目光也都汇聚在木台的众舞姬身上。
在木台的一道帷幔后,云舒掀开帷幔的一角向外看着。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经过昨日郡守衙门的邀请,她们在城中名声高了不少。今日围观的百姓就要比前几日要多得多,眼中皆是欣赏之色。
眼波流转间云舒的表情突然一窒,漂亮的黛眉微微皱起。
她看到了人群中的杨霖等人。
那名劲装打扮的年轻人和那名上了些年纪的中年人,目光根本不在木台上,他们更多的是逡巡着四周的情况,以便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那两名女子倒是在欣赏着舞姿,不过他们的目光中有些复杂,有欣赏,有惋惜,更少不了有些鄙视。
身份使然,对于这样的目光云舒倒也理解。
唯有那穆公子那种不屑的神情,让云舒有些不满。
这也不怪杨霖眼光高。
眼前的这些舞乐,对于百姓们来说可能已经不错了。可杨霖多年皇宫的培养自然不是白费的。煌煌礼乐都看过多少次了,乐府里的舞姬们不论样貌还是舞蹈水平都是大魏最顶尖的,更遑论这些。
在他眼中这些舞姬的身段样貌都还算不错,基本功也说得过去。其他的嘛也就不过如此了,眼神中自然带出了一些不屑。
云舒放下掀起的帷幔,转身到了后面更衣的地方,对接下来准备上场的舞姬们道:“梦儿、意儿,接下来你们拿出些本事来,好好地舞一曲。”
两名脸上已经扮上浓妆的美艳女子,不解地看着云舒。
“只管照做便是。”
说完,云舒又躲在帷幔后,掀开一角看向杨霖等人的方向,却猛地睁大了双眼,有种磨牙咬人的冲动。
那几人竟已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云舒悻悻地松开手,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杨霖等人自然不知道帷幔后发生的事情,在外边的酒楼吃过饭后,杨霖几人才施然回到客栈,准备第二天起程直奔彭城。
只是,几人刚进到客栈,便看见大堂中,那名叫云舒的女子领着四名姿色各异的舞姬,静静地站在客栈大堂内。
见杨霖几人回来,五女全都躬身行了一礼。
几个人全楞在原地。
“云舒姑娘,你们这是……”
云舒又盈盈一礼。
“惊扰到几位着实抱歉,只是奴有一事相求,还望几位应允。”
杨霖几人互相看看,都是一脸茫然。
沈兮瑶给芸秀使了个眼色,芸秀微微点头,上前一步道:“不知几位是有何事?”
云舒低下头,踯躅了片刻才又抬起头道:“午后,我看见几位都去了西市。可穆公子对我等的舞姿似是不屑,想来应是见过更精彩的。
实不相瞒,再过些时日我等将与另几班舞姬一起献舞,并一争高下。我等欲要夺魁,便需出奇制胜。今日在西市演出的几曲舞,已是我们目前最好的了。尽管如此也入不了穆公子的眼。我等便想求穆公子能指点一二。若能令我等胜出,自当感激不尽。”
说完,又行了一礼。云舒身后的四位舞姬也都随着行礼。
杨霖有些尴尬的道:“可我并不会舞蹈。”
“不需公子亲自示范,只需说出一些动作和舞姿,由我等来演示,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公子指出便可。”
“这……”
沈兮瑶上前说道:“几位是在抱歉,我们已经决定明日便要离开此地了。实在是无暇顾及此事。”
云舒的脸色露出失望的神色,却仍不死心。
“不知可耽搁几位些时日?”
云舒又央求道。
“这不是耽搁的问题,是我真的不会跳舞。”
杨霖无奈的道。
说完便不再理会云舒那哀求的眼神,径直上楼回了房间。
云舒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其他四名女子也是面有不甘,却又无奈。
回到屋里没多久,杨霖便听到一阵敲门声。信步打开屋门正是那名叫烟儿的女子。
杨霖愣愣地看着烟儿,有些意外。
不等杨霖开口,烟儿先柔媚的道:“公子不请奴家进去么?”
“呃……孤男寡女的不大合适,有什么事,姑娘不放在此明言。”
杨霖站在门口,纹丝不动。
烟儿轻轻咬了咬红艳的下唇,犹豫了一下才道:“若是公子因昨日我等冲撞,使公子不愿指点我等。今晚我可任由公子处置,公子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便低眉顺眼地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杨霖连连摆手。
“姑娘误会了。我可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再说你们昨日都道过谦了,我焉能再放到心上?我们真的是要离开了,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
说完,杨霖就准备关门。
“公子请等一下。”
烟儿忙伸手拦住杨霖,凄然的笑道:“公子或是不知我们这样的舞姬班子有多难。
名气不显时,我们难以为继,甚至连饭都吃不饱。
等打出些名气,能接到一些邀请了,可宴会上几乎的每个人都贪慕着我们的容貌和身体。
我们除了洁身自好,唯一仰仗的只有自己的名气,能让对方有所忌惮。
可是名气大了,便会引来权势更大,更富有的客人的觊觎。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借用这些大人物的威势,来震慑原来那些不怀好意的客人。
而面对这些大人物们,我们甚至都不如他府里的一只宠物。他们若是想要什么,我们只能乖乖的奉上。
唯一的办法,只能希望于能认识比他们还要有权势的人。
杨霖听到这儿,头皮都有些发麻。
暗自思付,自己这一行在哪里漏了马脚,难道身份已经被她们识破了?不然何以说出这种话。
烟儿没留意到杨霖的表情,继续说着。
“名气对于我们而言,便如那鸩酒一般。为了生存下去,这鸩酒我们必须要喝,不然马上就得死。我们还像那舟船行于逆水一般,不进则退。
过些时日的比试,若我们不能赢下比赛,那么我们这班舞姬全都没什么好下场。
姿色身段上佳的,会被获胜的舞姬班子吞掉。这些人不会被用以表演,而是在面临难处时,拿出来送给那些有权势的人,来渡过难关的。
剩下的人若想再将舞姬班子发展壮大起来,则难如登天,只会渐渐的沦落,就此解散或成为玩物。
云舒班主待我们亲如一家,为了我们她牺牲极大,周旋于各方之间,替我们遮风挡雨。我不想看到她因为比试输了而难过,更不想离开这里,还望公子能成全我们。”
说着烟儿收起了妩媚的风尘之气,极为认真的给杨霖行了一礼。
第205章 接连求情
要说男人吧,还真是吃软不吃硬。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你面前娇滴滴的软语哀求,甚至再掉下几滴眼泪,一般人还真的难以拒绝。
可谁让杨霖是二般的呢!
他倒不是郎心似铁。实在是身份有碍,若与这些舞姬过多接触,事情传扬了出去,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再说,宫廷的礼乐确实是好。可见过是见过,眼睛会不代表手脚也会。杨霖确实是有心无力。
“烟儿姑娘,你说的这些事情,确实让人心生恻隐。然则实在是爱莫能助,还请姑娘回去吧。”
说完,杨霖直接关上房门。
烟儿失落地站在门外,鼻子一涩,眼泪便从眼底浮了出来。她仰起头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落下,才落寞地下了楼。
屋内的杨霖也叹息一声,摇摇头不再想这件事情。
约莫又过了有一顿饭的时间,杨霖的房门再次被敲响。杨霖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耐的神色。
强压着心中的不满,起身打开房门,杨霖愣了一下。站在门口的却是乐呵呵的王掌柜,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里边放这些吃食,还有一壶酒。
“穆家小哥,可否得闲,陪老朽喝上一杯?”
杨霖犹豫着没有说话。
出门在外不比在宫中,得处处小心。这些吃食来历不明,是否有毒并不知道。可是他也不能当着王掌柜的面去验毒。
王掌柜可不管那么多,趁着杨霖犹豫之际,直接抬腿就迈了进去。把酒菜摆到桌案上,倒好酒后,才道:“穆家小哥,快过来呀。”
这时,杨霖心中对吕阳宾有些不满。平时挺机灵的人,又住在隔壁。自己这里接连有人敲门,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却看不到他的踪影。
杨霖无奈只得答应一声。
关门的时候,还故意使劲地将门磕了一下,才回到桌案边,坐到王掌柜的对面。
王掌柜给两个酒杯都倒满酒,端起一杯。
“相见即是有缘,穆小哥能住在我这店里,也算是缘分。来我们共饮之。”
说罢一仰脖,满满的一杯酒便一饮而尽。
杨霖将酒杯放在唇边,见王掌柜喉头滚动全都咽下,这才把酒倒入嘴中,含而未咽。
王掌柜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渍,慢悠悠地夹了几颗盐水豆,才又把酒杯倒满。
“听说洛京出了一种烈酒,喝得十分过瘾。小哥既是来自洛京,不知是否喝过。”
杨霖含笑点了点头。
王掌柜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小哥定是见多识广。”
说着王掌柜指了指酒壶,道:“我这酒虽不是洛京的那种烈酒,可也比一般的酒要浓厚香醇。不知小哥喝出来了没有。来,咱们再喝一杯。”
这时,杨霖见王掌柜没事,这才借着喝第二杯酒的机会,把嘴里的酒咽了下去。
两口并一口,喝得又急,杨霖的脸一下就变红了。
“洛京的那种烈酒在下有幸尝过。酒虽烈,却入口绵柔,清香四溢。掌柜的酒确也不错,酒一入杯,我便闻了出来,确实是好酒。”
杨掌柜得意地哈哈大笑。
“来来来,如此好酒可不要浪费了。”
二人又共同举杯,一口喝完。
三杯酒下肚以后,王掌柜拿过酒壶一边倒酒,一边叹气道:“云舒那丫头确实是不容易。不瞒小哥,云舒和她的舞姬只要来劁郡,便会住到我的客栈。
初时是因为我这里便宜,之后便有了些交情,我也与她们逐渐熟络起来。
云舒很是维护手下这些舞姬。别的舞姬班子多少都会有些皮肉交易,可云舒的班子没有那些腌臜事,都被云舒想办法挡下了。这也是那些舞姬都愿意跟着她的原因。”
说完又举杯示意,不等杨霖举杯便一口喝干。
王掌柜继续给自己倒满,这次却没管杨霖的杯子。
夹了一筷子干丝送进嘴里嚼了几下,王掌柜又说道:“两个人若是能在茫茫人海中结识一场,那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缘分。若是在难处时帮上一把,那才没有愧对这缘分。小哥你说呢?”
杨霖无奈地附和着。
“掌柜的说的是。可……”
不等杨霖说完,王掌柜摆手打断了杨霖的话。
“来来,先喝酒。”
杨霖上一杯酒喝完,还没有倒酒呢,现在杯子里还是空的。见王掌柜又要喝,只能先给自己杯子倒满。
刚把酒壶放下,王掌柜便顺势接了过来,再次给自己满上一杯。拿起酒杯示意一下,又是一杯酒进肚后,才又两人都倒上酒。
杨霖抬眼看去,王掌柜的脸色已经红扑扑的一片了。
“穆小哥明日便要离了谯郡,可是有什么急事?”
说完这句话,王掌柜竟是又举起了酒杯。
杨霖无奈只得也跟着举杯。
“倒是没有。”
王掌柜嗯了一声,“嗞喽”一口。
杨霖默默数着,这没一会儿的功夫,杨掌柜已经七杯酒进肚了一杯酒就进肚。
见王掌柜把手又摸到了酒壶上,杨霖忙伸手按住,苦笑着道:“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么。”
王掌柜这才呵呵笑道:“小哥仁义,见不得老朽糟践身子。老朽承小哥的情。”
杨霖看了看桌上的几个下酒菜,仅仅动了几口,无奈道:“您这菜没吃几口,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短短时间便是七杯酒下肚了。在下可是跟您比不了,我也受不了这么喝。”
王掌柜打了个酒嗝。
“让穆小哥见笑了。小哥既然答应,那这指点的事如何安排?”
杨霖有些苦涩的道:“这个我确实不会。不过,有人或许能帮忙。”
王掌柜有些浑浊的眼中,冒出一丝光亮,伸手指了指隔壁沈兮瑶住的那个房间,求证的目光看着杨霖。
杨霖默默点了点头。
王掌柜收回手指,抱拳拱了拱手。
意思很明显,请杨霖去去说。
杨霖叹了口气,起身出屋,走到沈兮瑶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屋门随即开门。
杨霖道:“你们小姐呢?”
芸秀向里头看了一眼。
“请她到我屋里一趟,有事商议。”
芸秀哦了一声,向内走去。杨霖也不在门前等候,径直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一会儿,沈兮瑶就穿戴整齐的走到了杨霖门前,却见屋门已经打开。屋内王掌柜正与杨霖面对面坐着,两人面前的桌案上还摆着酒菜。
沈兮瑶直接走进屋内,看了王掌柜一眼,才冷冷的道:“不知兄长找我何事?”
外人面前还得演戏,维护定下的人设。
杨霖轻咳了一声,把烟儿和王掌柜陆续来找自己,以及舞姬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我……我刚答应王掌柜帮帮云舒他们。”
沈兮瑶微微张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杨霖。
杨霖可没管沈兮瑶是什么表情,径自说道:“可我确实不善此道,只能请小妹你出手。”
沈兮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不善此道你答应什么?
一个不善此道就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
难道自己是善于此道的吗?昨天还对自己说那些事情,那自己是个什么境况,难道不知么。
见沈兮瑶目光不善的看过来。杨霖莫名其妙有些怂。低头避开沈兮瑶的目光,含含糊糊的道:“你在家中出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主意,还做了那么多事。这件事应该也难不住你吧。”
沈兮瑶翻了个白眼,恨恨的道:“那我回去想想再说,能不能成我可没有把握。”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杨霖说的没错。
那姓穆的那么厉害,在洛京又是做这又是做那的。
自己是没有办法,不代表他没有。让他想一想,说不准又有什么好主意呢。
等穆建明睁开眼睛,看完面前的留言后,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
嗯,很好!
终于试探出自己的弱项了。
前世里,自己可没跟善于舞蹈的人有过什么接触。
唯二的接触,其一是大妈们的广场舞。
另外就是在女儿小的时候,接送女儿去练过一两年民族舞。
后来因为女儿吃不了压腿的苦,只能作罢。也就结束了自己与善常舞蹈的人的接触。
而且前世几十年的时间里,也没培养出自己对于舞蹈的艺术细胞。现在,这不就一下捅到软肋上了么。
从沈兮瑶的描述中来看,那些舞姬也确实可怜。云舒这个姑娘用瘦弱的肩膀扛着这个大一个舞姬班子,也确实可敬。
可是要帮忙怎么帮?
跳舞自己根本不会。
有关跳舞的其他能力,连最近本的欣赏能力,自己似乎也没有多少。
穆建明思忖了好一会儿,想到一件事。
再不济,自己也是一名资深的春晚观众。歌舞类节目又是每年春晚的重头戏,精彩出众的舞蹈节目更是几乎每年都有。
就算自己没有欣赏、学习、展示舞蹈的能力。
可能力不够,科技来凑啊。
只要一些道具能弄到,起码就有了一些成功的基础。再加上一些动作的描述。要原样复刻原来的舞蹈是挺困难的,可要模仿一两个节目,还勉强算是能办到的。
“芸秀,笔墨伺候。”
想到就做,穆建明吩咐一声,就开始写写画画。
半个时辰后,穆建明拿着一摞纸又回到杨霖的房间。
这会儿杨霖的房间里可不止杨霖和王掌柜两个人了。
已经得到消息的云舒和那四名最出众的舞姬也在房间里等候。几个人的脸上满是兴奋,云舒更是亲自为杨霖和王掌柜二人斟酒布菜。
那四名舞姬也没闲着,按摩捶背的把杨霖和王掌柜伺候了个周到。
吕阳宾也在房中,一副面如表情冷酷十足的高手形象站在杨霖身后。
见到穆建明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视线“唰”的一下,全都汇聚在穆建明的身上。
第206章 做出改变
被这么多目光看过来,穆建明不由得愣了一下并战术后仰,反应过来后才上前几步将那摞纸递给云舒。
“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云舒大喜,忙不迭地接过来一一查看。
可随之欣喜的表情就僵在云舒的脸上。
入目的并非什么舞姿动作,而是只一尺五寸多长的靴子,除靴筒外,其余都注明是精铁所制。甚至就连靴筒内,都有数根铁条支撑。
“这是何物?”
云舒不解的问道。
穆建明指着云舒的腿道:“把这靴子与一个圆台固定,穿着这靴子,便可做一些超出人体极限的动作,比如倾斜、后仰之类的,舞姿会显得更加舒展漂亮。至于具体的动作,云舒班主是行家里手,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还没等穆建明说完,云舒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穆建明的指点,帮云舒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瞬间她就想到了很多。
再往后翻,果然是一个只有三寸高的圆形小台,七只长靴固定在台子上。
“你们在排练时,腿弯处要多垫一些软一点儿的东西,不然很容易受伤。”
“多谢穆小姐提醒。”
云舒盈盈一礼。
穆建明嘴角抽了抽。
穆小姐?
沈兮瑶这个小娘皮,又坑自己。
累了!毁灭吧!
云舒再往后翻一页,好看的黛眉蹙了起来。
上面画得有些抽象,一大一小两个圈圈,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向四周伸出无数的线条,似乎是手臂,也好像是一道道光芒。
“穆小姐,这……”
穆建明有些脸红。
“意会即可!意会即可!”
云舒再往后翻,都是相类似的画,只不过那些线条有多有少,有长有短。直至翻到最后一页,云舒才看到,那是十几个人站成一排,最前面的人将后面的人遮挡住了而已。
云舒聪慧异常,一下就明白了这些画的意思。郑重地将画纸收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穆小姐的恩情,奴家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穆建明忙伸手扶住云舒的手臂。
嗯,入手柔滑细腻,手感不错!
“云舒小姐不需如此。实在是客气了。”
云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还要耽搁诸位几天时间。若是遇到有不明白的地方,还需穆小姐指点一二。不知可否?”
“既然答应帮忙,自是一帮到底。云舒小姐勿要担心。”
桌案旁的杨霖吃着宵夜,很痛快地答应道。
“如此多谢了。奴家先告罪离开,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你们四个好生侍奉穆公子他们。”
“不用,不用。”
杨霖忙摆手拒绝。
“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王掌柜你看……”
“那老朽也该告辞了,打扰公子了。”
王掌柜会意,把桌案上的残酒剩菜收拾收拾,都归整到托盘里。
陪在一旁的一名舞姬,抢先端起托盘。
“王大叔,我帮你。”
王掌柜呵呵一笑。
“那有劳你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那名舞姬便跟在王掌柜身后。
其他人也都识趣地告辞,屋里的人一下子就走光了,只剩下杨霖、穆建明和吕阳宾。
穆建明看了杨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房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要回去了,便转身离开。
等房门关上,杨霖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吕阳宾则是低头不敢说话。
“让你护卫安全,你跑哪去了。”
杨霖沉声道。
吕阳宾单膝跪在地上,拱手道:“是属下失职,任凭殿下处罚。”
“亏得这些酒菜吃食没什么问题,不然处罚你有什么用。”
吕阳宾也确实失职,烟儿和王掌柜先后来访,不管是敲门还是说话都有响动,吕阳宾却毫无反应。
甚至在杨霖重磕了一下房门,专门发出信号,吕阳宾都没有过来看上一眼。
魏溢虽然也没有过来,但他是皇帝派来的,杨霖也不好说什么。
“亏得这些酒菜吃食没什么问题,不然就算是处罚你,又有什么用。”
吕阳宾把头又低下三分。
“你若是不能护卫我的安全,你就回京里去,换一个人过来。”
吕阳宾惶恐低头,拱手道:“还请殿下再给我一个机会,今后定不离殿下身边左右。”
良久,杨霖才哼了一声。
“起来吧。”
吕阳宾这才敢站起来。
“虽说要护我安全,却要注意分寸。若是表现的与前两天不同,恐被他人看出破绽。”
“是。属下明白。”
翌日,沈兮瑶睁开眼躺在床榻上,呆呆的盯着床榻的顶棚。有点儿断片的感觉。
昨天最后的印象是准备问询一下穆建明,能否帮助云舒的舞姬班子。
再有意识就是现在了。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芸秀掀开床幔看了看沈兮瑶道:“小姐,那位云舒班主在门外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
沈兮瑶眼睛转到芸秀脸上,眼神也由呆讷转为不解。
“等我?等我作甚。”
芸秀从袖中取出几页纸。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小姐还不知道吧。”
沈兮瑶撑着床板起来,把上身靠在床头上,才接过那几页纸,大致看来看,才道:“我知道了。让她先下去吧。我要梳洗一番。”
芸秀答应着向屋门走去。
沈兮瑶穿好衣服坐到铜镜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等芸秀返回,伺候着梳洗时,沈兮瑶突然道:“芸秀,一会儿帮我把眉毛修的弯一些,不要这么锋芒毕露的。”
芸秀手里的动作一顿,借着铜镜的反射看着自家小姐,良久才道:“好。”
沈兮瑶嘴角一弯,轻轻地笑了笑。
好一会儿沈兮瑶才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刚踏出屋门,隔壁的杨霖也正好走出了。二人扭头对视一眼,杨霖一下愣住了。
眼前的沈兮瑶还是沈兮瑶,可给人的感觉总有点儿不一样。
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杨霖最后才把目光定格在了沈兮瑶的眉毛上,随之呵呵一笑。
有句话叫,千万风情尽在眉间。
又有“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的说法。
沈兮瑶原本斜插向上的眉梢,被芸秀修的变成弯曲向下的样子。飞扬犀利,带有些侵略性的细剑眉,变成了眉眼弯弯清秀淡雅的远山眉。
只是刚刚对视一眼,可沈兮瑶眼波流转间百媚横生,万千风情。
“你这样很好,少了些摄人的英武之气,多了份女子的妩媚风情。”
沈兮瑶的脸色微微泛红,嗔怒的道:“不想着做正事,却来调笑我。”
杨霖毫不在意,笑吟吟的道:“你这样真的很好,比以前还要漂亮一些。”
沈兮瑶的脸色变的更红了。
杨霖赶紧见好就收,强行扭转话题。
“吕阳宾已经买了早饭,我们先去用饭。”
说完,忙转身下楼,不给沈兮瑶留一点儿机会。
沈兮瑶轻哼一声,也跟着下楼。
早已经等的有些焦急的云舒,忙迎了上来。
“见过穆公子、穆小姐。”
沈兮瑶知道,云舒的问题自己定是解决不了,趁着云舒弯腰行礼的空档,便召唤穆建明再次上线。
云舒轻柔的声音带着歉意道:“又来打扰穆小姐,实是不该。不过昨夜奴家想了好久,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穆建明有些为难的道:“云舒班主,你可是难为我了。昨夜我就说过了,能做的就那么多,剩下的就要看你们的了。舞蹈的设计编排,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云舒忙道:“这些事不敢再劳动穆小姐。有些小东西,奴家不甚其解,只能叨扰了。”
穆建明叹了口气。
“好吧,我来看看。”
云舒闻言,清丽的脸上马上变的明媚起来。捧着几张纸道:“第二支舞中,这些手臂末端的尖刺是什么?”
穆建明厚着脸皮道:“昨夜时间紧迫,画的及有些抽象。云舒班主能看出那是手臂,着实不错。那手臂末端的是护指套。可以用竹子或木头来制作。”
不等云舒继续提问,穆建明径直又说道:“这套舞蹈,服饰一定要华丽一些。另外还需要有灯光的配合。
你这班子里若是有可靠之人,可令他们去洛京城东有一家魏记杂货行,采买几只聚光灯。告诉他们用途,他们会帮你调整。等演出的时候放在脚下,效果会更好一些。”
“多谢穆小姐指点。还有些问题……”
穆建明伸手打断云舒的话。
“是不是都是这些道具的事情?”
见云舒点头,穆建明道:“算了,你去把城中的木匠铁匠等匠人找几个来,我直接和他们说。”
云舒脸上的笑容一下就绽放开了,忙不迭的应道:“请穆小姐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办。”
说完,行了一礼便匆匆而去。
云舒的动作很快,这边穆建明刚放下筷子,从客栈外已经走进来好几个人。
这回穆建明也认真起来,仔仔细细的将一些道具配饰画出来,并认真解释了一遍,听得这些工匠都纷纷点头。和云舒约定了取货时间后,便陆续离开。
接过云舒亲自奉上的水,穆建明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才道:“这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再有我也解决不了了。”
云舒赶紧低头道:“穆小姐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再不敢打扰穆小姐了。”
穆建明嘴角抽动,呵呵两声。
王掌柜这时也冒了出来,让石头等人将客满的牌子挂了出去。
云舒一下明白了王掌柜的意思,忙阻止道:“王大叔,你这是干什么?”
王掌柜呵呵笑道:“你们要练习新的舞曲,总的有地方吧,我这里虽然不大,应该也能凑合凑合。”
云舒大急。
“万万不可,我们已经够麻烦大叔的了,怎还能耽误您这买卖呢。”
王掌柜摆摆手。
“就剩下两间通铺,也不耽误什么。你们好好练,到时候让老朽先开开眼就行了。”
第207章 知县到访
其后三天,表演所需的服装最先完成。
云舒买了一批丝绸,舞姬班子里的姑娘们,趁着排练的间隙亲自动手缝制。
杨霖也没闲着,确实给了些意见,让云舒茅塞顿开。算是帮着云舒改进了些动作。
又过了两天,定制的一些道具也开始陆续送来。穆建明检查确认没问题后,云舒等人才放下心。
“云舒小姐,能做的事都做完了,我等在逗留下去已是无益,明日,我等就要离开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再第一只铁靴子检查没有问题后,穆建明便提出了告辞。
云舒有些不舍的道:“这几日姐妹们都日夜加紧练习,原想着给几位展示一番,没想到进展颇慢。几位的恩情,云舒实在是无以为报。请受我等一礼。”
说着云舒深深弯腰行了一礼。
她身后二十多名身姿曼妙的女子齐刷刷地也躬身行礼,娇滴滴的声音齐声道:“多谢二位指点。”
杨霖和穆建明也不客气,生生受了这一礼。
“不知几位接下来要前往何处?”
云舒起身后问道。
“还未定下。”
云舒从袖中取出一封请柬道:“这封请柬还请两位收下。你们若是能在半月后前往彭城,凭此便能再次见我等相见。届时定为两位献上一曲。”
杨霖悄悄看了穆建明一眼,接过这封请柬。
“既是姑娘相约,我等定要前往。”
杨霖一行人的两辆马车正停在王家老店的门口。石头、栓柱两人进进出出的,跑得满头大汗,正从车上往下卸行李。
对,没错。是在往下卸行李。
几人计划得挺好,但最终却没能成行。沈兮瑶的心神许是被杨霖的那些话扰乱,有些事就忘了算计。
结果就有些尴尬了,定好的成行只能作罢。
倒是云舒和她的舞姬班子满心欢喜。
沈兮瑶还住在原先的那间屋子,云舒正带着两名舞姬前来看望。此时的沈兮瑶脸色有些发白,又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裙,越发显得皮肤白皙,竟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
清早杨霖见到她这副模样的时候,一时也有些发愣。他还从未见过沈兮瑶如此的模样。
云舒低头致歉。
“为了我等的事情,竟累穆小姐身体欠安,实是我等的罪过。”
沈兮瑶轻轻摇摇头。
“不妨事,这与你们也没关系,你们无需自责。”
顿了顿,沈兮瑶道:“你们舞姬班子的那个比试,到底是什么,能跟我说说嘛?”
云舒微微笑了笑。
“自无不可。”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云舒才慢慢说道:“彭城乃是南北要冲之地,交通便利,商贾云集。南北儒士也多于此地汇聚。
眼下已是早春三月,正是踏春赏景之事。城中几位富商便想着举办一场文会,邀请南北的儒生以文会友。
办这些事情,自然少不得我等这样的人起舞助兴。便邀请了附近五只舞姬班子前去,同时还要为我等评定一二。”
沈兮瑶嗯了一声。
“要办就办一场大的,看来这些富商想要的还不少。”
“穆小姐蕙质兰心,一眼便看出这些人的打算。我与一些故旧书信往来得知,他们是想将此成为惯例,每年都举办一次。”
云舒说着面色微微有些发窘。
“其实,一位故旧跟我说,他们办文会是假,评选我等舞姬是真。获得第一的舞姬班子,可获魁首之称。并且还可获得富商们支持,前往各地演出,以打响更大的名声。至于最后一名,便会按照舞姬比试的惯例解散。”
“那你们的实力如何?没有提前了解一下对手么?”
云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们这支班子,其实是最弱的。
最厉害的一只便是在彭城当地有名的簪花社。其中的女子都识文断字通晓音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常与文士大儒们相交,无论是相貌身段,气质谈吐皆为不俗。
另外在淮阴的一支落玉馆,也是比较厉害的。她们虽不如簪花社的那般优雅别致。却是烟视媚行,一举一动常引得人们失魂落魄。”
“等等。”
沈兮瑶突然打断云舒。
“落玉馆?听这名字怎么像是……”
“青楼的名字,是吗?”
云舒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屑。
“她们本就是青楼中的妓子。”
顿了顿,云舒继续介绍。
“其他的两支倒是不足为虑,她们不过是人数比我们多而已。原本我们是最危险的,现在有了穆小姐的指点,我们即便拿不到魁首,却也不会垫底。”
“能帮上你忙就好。”
说话间沈兮瑶微微蹙眉,强忍着疼痛。
云舒连忙起身。
“实在不该叨扰穆小姐这么久。我等先告辞了。穆小姐好好休息。”
沈兮瑶轻嗯了一声。
“芸秀,代我送送云舒小姐。”
等芸秀回来,沈兮瑶才问道:“殿下他们呢?”
“殿下和吕阳宾去城中闲逛了,魏叔留在客栈里。”
沈兮瑶撇撇嘴。
“云舒她们都在客栈里排演,西市已经没有热闹可看,外边还有什么地方好逛的。”
老张庄村头的一道土坎上,张老伯正蹲坐在上面一脸的纠结,嘴里还不停的念叨。
“也不知道马知县这次来又是要干什么。村里的田地都该下种了。”
身旁站着三郎铁柱等几个小子,也是有些无奈。
自打献上曲辕犁,马知县更是得上司卢琦的指点,知道这村里可是有自己的机缘的,就隔三差五往村里跑一趟。
而且官威全无,和颜悦色、亲切和蔼的一塌糊涂。没事就在村里头瞎溜达,有时甚至和一些老妪都能相谈甚欢。
村民们着实认为这马知县是个体察民情的好官。
可张老伯不这么认为。
这马知县每次可都不白来。
从洛京回来后,马知县第二天就召集县衙的人手到了村里,临走的时候,把村里三分之二的曲辕犁都顺走了。美其名曰:支援其他村镇,提高全县城的耕翻进度。
在人家治下,受人家管辖。
张老伯陪着苦笑献上了十几架曲辕犁。
仅仅过了两天,马知县又带着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老张庄。让村里的匠人把一架曲辕犁拆成了零碎儿,又慢慢地组装了回去。极为生动的上了一堂曲辕犁打造过程的演示课。并且还严格强调,一定要按照匠人所说的标准的尺寸进行打造。
又隔了一天,马知县再次到访。
这回村里能打造曲辕犁的匠人全被划拉走,说是到全县各乡村去指导匠人打造曲辕犁。实际上却是给各村现场打造,毕竟不是每个村子里都有匠人。
好在这些工不是白做,马知县用这些事顶了村里今年的徭役。若是没有突发的事情,今年村里就不用再服徭役了,也算是件好事。
正胡思乱想着,有一个半大小子气喘吁吁的跑来。
“里正爷,马知县他们快要到了,你看。”
说着指了指远处。
张老伯举目远眺,确实正有几个人向这里走来。
县大老爷又和以前一样,既没骑马也没有打起仪仗,仅是带了几个差役就颠儿颠儿的到了老张庄。
离得尚远,马鸿堂便看到张老伯恭敬的在路边等候。等到了近前,不等张老伯说话,马鸿堂笑容可掬的先开口了。
“又来劳烦里正,实在是罪过。”
“不敢,不敢,知县如此说可是折煞老朽了。不知此次前来知县是为了何事?”
马鸿堂呵呵一笑。
“前些日子本官公务繁忙,为了完成陛下的吩咐,不得以多次劳烦你们村子。好在咱们全县上下齐心。如今各个村里都有了数驾曲辕犁,村里的匠人也已学会打造。现在忙过去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特来请教的。”
“哎!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庄户人家,谈不上什么请教不请教的。马知县里边请。”
都不用人带路,马鸿堂熟门熟路的径直走进村里的祠堂。
坐到祠堂里的时候,马鸿堂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实在是太熟了!
这老张庄自己都来了好几回了。村子又不大,几趟走下来,连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自己都知道。
喝了几口水,又休息了一会儿,马知县才道:“老伯曾说你们村里还挖了鱼塘,修了圈舍。村里是准备办其他副业?”
“哎!”
张老伯长长叹了口气。
“知县老爷有所不知,传授我们曲辕犁打造方法的那位贵人,对我们指点了一番。说是按照她的办法,我们这村子一定能赚大钱。这鱼塘圈舍都是按她指点所建。”
马鸿堂已经知道,张老伯所说的贵人就是冀北侯的孙女,官职比自己都高了好几级的沈兮瑶沈常侍。
这也是他三天两头往村里跑的原因——期待与沈兮瑶或是她身边的人造成一次偶遇。
倒不要想对沈兮瑶有什么想法,只是想顺理成章的与冀北侯府搭上关系,抱上一条大腿而已。
“那这位贵人最近就没来过?或者派人过来?”
“别提了!”
张老伯开始向马鸿堂大倒苦水。
“以前这位贵人还专门派出一人就住在我们村里。可前段时间那人也离开了,还说归期不定。村里留下了一堆事情,我还不知道要这么解决。”
马知县心里一动。
若是早知道村里有这么一位,那自己应该早来这村里几趟,那样他的名字就有机会早早的进了沈兮瑶的耳中。若是再寻个机会登门拜访,便于冀北侯府搭上了关系,一切都顺理成章,不会显的自己上赶着巴结,落人口实。
马鸿堂心中惋惜,下意识的问道:“都留下些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就是鱼塘、圈舍、还有要种的庄稼这些。”
这话让马鸿堂来了些兴趣。
“地里要种什么庄稼,他也要干涉?种麦黍这些粮食就行了么。”
“秀儿姑娘说了,若是只种粮食,顶多能有个温饱,可要想赚钱,就得要听她的吩咐。”
第208章 规划安排
“秀儿姑娘?女的?”
马鸿堂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县令以为呢?”
马鸿堂讪讪地笑着。
“我还以为是个像里正这样,熟悉田里活计的管事之类的人物。”
二人说话间,“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祠堂的门板似乎都能看见微微的震动。一道既有男童稚嫩,又带着些粗粝的怪异嗓音响起。
“里正爷,里正爷!”
张里正朝祠堂门口看了看。
“是三郎吗?进来。”
三郎应声而入,一路急急地跑来呼吸有些急促。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后,才给二人行了礼。
“怎么了,有什么事?”
“六叔赶车送来一个人,应该是您一直盼着的那个,接替秀儿姐的人。”
张老伯闻言眼睛一亮,转头对马鸿堂道:“知县老爷,您看这……”
“哦,里正还请自便。”
“请知县老爷稍候,老朽去去就来。三郎给知县老爷取些吃食。”
吩咐完,张老伯颠儿颠儿的离开了祠堂。那腿脚不比年轻人差多少。
赶到村口的时候,张老伯便看见了周禄。
一个冬天的停歇,现在天气暖和周禄又开始带着他那顶斗笠,抱着肩膀倚靠在车厢旁。
“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张老伯热情地上前道。
周禄昂起头也呲了呲牙,敲了敲车厢。
“芸香小姐,张里正来了。”
车帘一挑,穿着一身素色罗裙的芸香钻出马车,一蹁腿跳了下来。
张老伯呵呵笑着,走上近前行礼道:“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再来得晚些,地里可都要种上庄稼了。”
芸秀也含笑还了一礼。
“近几日公务繁忙,倒是耽搁了些时日,还望老伯莫怪。”
“不妨事,不妨事。只要来了就不算晚。”
张里正一边客气,一边看向周禄。
周禄上前为二人介绍。
“张老伯,这位是我们家小姐贴身丫鬟,芸香姑娘。此番来此,就是为了把李秀儿临走前交代的事情做完。”
芸秀颔首致意。
“刚刚倒是听见周叔所说,您就是里正张老伯。”
张老伯呵呵笑道:“正是老朽。来,里边请!”
可刚一转身抬脚,张老伯愣了一下。
马知县还在祠堂那边坐的呢,芸香又是姑娘家,两人见面多少有些不合适。而且村里也没有其他什么待客的地方。
“咱们到秀儿姑娘住的那处院子吧。”
芸香不清楚这村里的情况,周禄可是明明白白的。听张老伯这么一说,好奇地问道:“怎么,祠堂那里有客人?”
“哎!”
张老伯无奈地叹口气。
“是县尊老爷。也不知道他是打的什么主意,三天两头的到村子里来。刚开始是为了曲辕犁,后来就不知为什么了,倒是也不惊扰百姓,就在村子里溜达。”
芸香沉吟片刻,道:“就去祠堂吧,我也想见一见这位马知县。一些事情根本绕不开他,倒不如邀请他一起参详一二。”
张老伯呆了一下,才答道:“那好,这边请。”
说着便在前面带路,向祠堂走去。
马鸿堂没等多长时间就听到祠堂的院门有些响动,顺着声音往外看去。先走进来的自是里正,跟在里正身后的却是一名女子。
马鸿堂轻咦了一声,有些皱眉。
这里是村子里的祠堂。按照规矩,妇人、外人都是不得入内的。虽然这村里的祠堂还兼具了会客的功能、议事的功能,也因此自己才能端坐于此。
可即使这样,女子也不应该来这里吧!
正想着这些,张老伯已经走到马鸿堂近前,道:“劳马知县久候了。”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芸香。
“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贵人派来指导我们种田的人。”
马鸿堂嗯了一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见到的自己期盼已久的人,这几次来往老张庄的辛苦没有白费。
上下打量了芸香一眼,马鸿堂便等着芸香给他行礼。
芸香同时也看了看马鸿堂。
一身青绿官袍,皂靴上沾着不少灰尘泥土。面相上倒也算中人之资,并无什么突出之处。
收回目光后,芸香冲着马鸿堂拱了拱手。
马鸿堂皱眉一愣。
这可不是百姓见到官员时,向官员行礼该有的礼节。而是同僚之间相互问候的礼节。
随即马鸿堂反应过来,同样拱手还礼。
“不知这位小姐,身居何职?”
“少府监下辖研究院主簿沈芸香。”
听芸香自报家门,马鸿堂微微一愣,这女子竟与自己同为七品,只比自己低了一阶而已。
芸香的身份,马鸿堂是知道的。
作为县令朝廷的邸报马鸿堂可不敢漏过。也因此知道,去年洛京中发生的贪腐案。和查出贪腐案,对于账目极为擅长的这位沈芸香。
“久闻沈主簿的厉害,今日得见实乃是一件幸事。”
芸香连道不敢。
“马知县既然知道我,便应也知道我家小姐。这村子也算我家小姐的一份心血。此地既在马知县治下,还请知县多多关照。”
“本应如此。沈主簿不必多言。”
客气了几句后,
马鸿堂语气一转:“听张里正说,沈主簿此番前来,是指导村里种地的?我知沈主簿乃是账目高手,难道还擅长耕作?”
芸香微微一笑。
“马知县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连锄头我都挥不动,哪点儿像是擅长耕作的样子。”
“这也正是我所好奇的地方。那沈主簿所谓的指导是何意?”
“只是帮着村里规划一下要种植的作物而已。马知县要是感兴趣,也可帮着参详参详。”
马鸿堂微微一笑。
“那在下就开开眼,见识一二。”
芸香从袖中抽出一卷纸,展开放在面前的桌案上,上面画的正是村子的地图。
“张伯你来看。这便是你们村。”
两人都凑了上去,
张老伯眯着眼睛,左瞅右瞅地看了半天,才指着上面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条道:“这是伊河吧?”
见芸香和马鸿堂两人都点头,张老伯继续道:“这条河我倒是能认得出。”
又指了指地图中间画的一些方块。
“这些应该是我们村里的房子。剩下的我就看不明白了。”
“无妨。一会儿出去我再指给你看。”
芸香柔柔一笑。
“老张庄全村一共不到四千亩地,这些地可没有下等田。而且这村里是少有的没有佃农的村子。
村里平均每亩地产粮两石,全村便是近八千石粮食。按照朝廷二十税一计算,便会收取四百石。占到全村耕地产出的一成。
若再加上丁口等其他赋税及徭役,和一些适当的口粮,村里有四成的土地种植粮食,就应该够用了。”
“那剩下的土地呢?”
不等张老伯发问,马鸿堂就先问道。
“剩下的六成土地,留下一成备用,剩下的全部种菜。”
“种菜?不可不可,这可不行。”
又是马鸿堂开口,连连否定。
“为何不可?”
芸香奇怪的问道。
“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先。田地不用来种粮食却来种菜?万一遇到灾年,多少人得饿肚子。原本种粮食,还可有些余粮,能有口吃的,说不定就能以此度过灾年。可若是种菜,到哪去找粮食填饱肚子。”、
张老伯在一旁也不住地点头。
芸香嗤笑一声。
“马知县,若是真的遇到灾年。天灾还管你种的是粮食还是蔬菜?”
马鸿堂一窒。沈主簿说得没错,史上历次的干旱,蝗虫等灾害,可不管你种的是什么。
不过马鸿堂有些不服气,强自说道:“可种粮食毕竟能减轻灾患,哪怕只有一点点。”
顿了顿又道:“再说种地一般是大片大片的种植,也便于管理。像你这样四成、五成的,每家每户地里都种的乱七八糟的。也不便于打理。
况且不同作物在不同的生长时期,所需要的养分也不同。
麦苗灌浆时需要大量浇水,此时若菜地不需要那么多水,菜地岂不是会涝?相反菜地若是大量需要大量用水,种麦子的那些地,也会受到影响。”
“看来,马知县是个熟悉农事的人。”
芸香微笑着恭维了一句。
马鸿堂一挺胸,带着骄傲的神色道:“马某自幼家贫,虽能读书识字,可也少不得要帮着家中耕种。对农事一道,马某虽不敢说精通,可也能说了解一些。”
芸香没理会马鸿堂的自夸,道:“我自然不会把每一户的田地分成碎块。就算是为了便于管理,也会成片的种植。更何况成片种植所花费的钱财也少。”
马鸿堂又有些迷茫。
“那种菜那些人家要承担的赋税怎么办?”
“所有缴纳的税赋由村里统一上交给朝廷。”
“种菜所得的收入呢?也会分给种粮食那些人?”
“自然如此,不过也是由村里统一分配,”
“这,这……”
马鸿堂有些匪夷所思,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具体是什么,却又无法窥破。
芸香又解释道:“这不过是把全村的资源和力量统合到一起,集中力量办大事。全村上下劲儿往一处使,钱这居然也要一块儿赚。”
芸香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她可不敢把穆先生告诉她的所谓农村经济合作社的事情讲出来。
先不说这其中的优劣与否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单单把这说出来,定能遭到许多人的口诛笔伐,坚决抵制。
因为若是如此,很多地主和乡绅都再无法从中获取利益。这里边的干系太大了,就算是杨恪也无法答应。
马鸿堂有些发懵。
“等会儿,你先让我想想。”
说着,马鸿堂踱着步在祠堂里来回转悠,嘴里还念念有词。
张老伯低声问道:“咱们这么做真的能行吗?官府那边怕是不会应允吧。”
“把给官府缴的税都缴足了,官府也不会说什么。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暗中进行。”
芸香也悄***的答道。
第209章 种菜计划
二人正嘀嘀咕咕着,马鸿堂道:“还有一事,请沈主簿为我解惑。”
“请讲。”
“那一半的地为何要选择种菜呢?各家各户的院中本就有不少种植。种那么多菜如何处置?若是说卖,洛京周围已经有不少人都在种菜,供应着城中使用了。”
芸香点了点头。
“马知县确实明察秋毫。不过你可知道去年洛京中最赚钱的买卖是什么吗?”
马鸿堂一呆。
“恕马某愚钝。”
芸香道:“年前的时候,京中开了一家名为阑月轩的酒楼,其菜式与其他酒楼有很大不同,乃是专营炒菜。原本蒸烩煮炖的烹饪方式,变成了炒,口味有了很大的不同。
再加上其味道鲜美,着实吸引了城中不少权贵富豪前往品尝。这些人可是都吃过不少美味的。对于阑月轩的炒菜,他们是赞不绝口。
一传十十传百,阑月轩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最后只能以提前预定的方式销售。
后来,有几家酒楼也开始出现炒菜,每天也是车水马龙的样子,这些酒楼对于蔬菜的需求开始变大。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这些酒楼都不约而同地减少了一些菜品供应,就是因为他们对于蔬菜的需求开始变大,而城中却供不上那么多菜,
现在,据我所知又有不少酒楼也开始出现炒菜,所以这些菜不愁卖。”
芸香说完,面颊微微有些发红。
虽然说的都是事实,可阑月轩最大的东家就是自己家,这自己给自己吹嘘还是有些羞愧的。
马鸿堂有些不解地道:“冬日里可什么蔬菜都没有,这些酒楼减少菜品不是正常的么?”
芸香笑了笑说道:“减少的菜式里,可有不少牛羊鸡鸭这些。”
马鸿堂沉默不语。
那劳什子阑月轩和什么炒菜的事情,他并不清楚。
就算芸香所说的都是真的,洛京中***显贵都争相前往的地方,以他那微薄的俸禄,估计也去不起那样的地方。
但是,一县之尊可不仅仅是坐在县衙中等着审案断案。县里的大事小情都要了解知道的。
正因如此,马鸿堂知道正经的蔬菜的价格,说不上贵却也不便宜。
在他伊川县治下,靠近洛京的几个村子,就有一些专门种菜的菜农。靠着供给城中,每年都能赚得不少银钱。
之所以说正经蔬菜,是因为这个时代百姓常吃的菜中,还有一些不正经的蔬菜。
便是马笕齿、苦菜甚至于蒲公英、车前草等野菜。很多百姓吃的菜其实都是这些。就是这些菜也只能吃一时,到了秋冬时节,就连这些东西都没有。
蔬菜这东西,虽不如粮食那般重要,可也是一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马鸿堂自是不知道,为解决吃菜问题,甚至能上升到政府为之制定了一项名为菜篮子的专项工程。
不过像老张庄这样大规模种植蔬菜的情况,马鸿堂还没有见过。另外就是老张庄离的洛京有些远。当天摘下的新鲜蔬菜,怕是不等运到洛京就会蔫了。
可转念再想,这村子也有自身的优点。
这么大规模的种植,成本就会相对的降低一些。此外,这里还靠近伊河,若是走水路运输更方便一些。
发往洛京以后,市场上蔬菜的价格想来也会下降,京中百姓能吃得上各式蔬菜。老张庄的百姓也能得到实惠,确实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马鸿堂一拍大腿。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事若是能成,那么京中百姓和村民都将获得好处。”
说着,便将刚刚想到的那些一一道出。
芸香深深地看了马鸿堂一眼。
这马知县确实不简单,是有些眼光的。所说的那些,竟与穆先生交代给自己的不谋而合。
说完,马鸿堂向芸香深深一揖。
“沈主簿不愧是沈常侍身边之人,思虑之深,在下佩服。”
芸香连忙躲开。
“当不得马知县如此夸赞,这都是我家小姐所想,我不过是跑腿而已。”
马鸿堂感慨道:“哎!沈常侍实乃巾帼英雄,此等谋划让我等须眉汗颜呐。”
“马知县客气了。”
这会儿张老伯已经完全退化为背景板了,他是一句话也插不进来。只能看着县令和芸香两个人越说越投机。
“除此以外,不知沈常侍还有什么安排?”
马鸿堂又问道。
说了半天,最开始引起话题的那些鱼塘,圈舍还没提到半句呢。
“自是有的。除了蔬菜,其他一些食材最好也能大量地供给洛京。”
“这村里所以才修了鱼塘和圈舍?”
“正是。”
说着,芸秀扭头道:“张伯。张伯?”
连呼几声,才把张老伯叫醒过来。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对于里正的溜号,芸香不以为意的笑笑,柔声道:“芸秀走之前应该交代了一些事情,让你们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姑娘放心吧,我准备好了。”
张老伯拍了拍胸脯,掐着手指头道:“猪仔我们买了有十二头。实在是周围这些地方只有这么多。羊羔有近五十只。鸡鸭可就更多了。”
芸香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脸颊又红了起来。
“那擅长……”
说着做了个敲打的动作。
“的人找到了没有。”
张老伯明白芸香的意思。
芸香问的是劁猪的人。
之前,连芸秀那么潇洒不羁的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更何况是芸香这么个温柔的姑娘。
“姑娘放心吧,已经找到了。”
马鸿堂一头雾水,不知两人打的什么哑谜。刚准备要问一下,可看见芸香害羞的样子,福至心灵地闭上了嘴。
祠堂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我们到外边看一看吧。”
马鸿堂适时地提出建议。
“也好。”
芸香忙应一声,逃也似的起身就往外走。
“马知县,请。”
张老伯招呼着,却被马鸿堂拉了一下,低声问道:“沈主簿刚刚问的是什么?”
张老伯有些讪讪地嘀咕道:“是劁猪。”
马鸿堂秒懂,可随之又有些疑惑。
“为何要对猪施以此等手段?”
“据说是阉了以后能长肉,肉也好吃。只是老朽不知,那么丑陋的东西,肉怎么会好吃的。”
张老伯说着,还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芸香回头见两人坠在身后,嘀嘀咕咕的样子,脸色更红了。
鲁王府的门口,几辆马车正陆续停下。褚清莹、云安郡主以及孔蓁从各自的马车下来。
竹安郡主的贴身侍女,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从王府门内迎了出来。
一开口婉转犹如鹂鸣的声音响起。
“见过云安郡主。”
一向喜静的云安郡主怯生生地摆手,低着头声如蚊蚋。
“鹂儿免礼。”
侍女微微一笑,又向褚清莹和孔蓁问好。
然后才道:“郡主正在内堂,已经等候多时了。几位请随我来。”
穿过重重殿宇,还未走到内堂几人就看见竹安郡主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今日的竹安少见的没有穿雍容华贵的宫装,只是一身便利的衣裙,未施粉黛。
明媚的阳光照在额头的梅花妆上,金色的花蕊部分熠熠生辉。靠着这仅有的装扮,竹安郡主便将褚清莹这几人以及身边侍奉的一众侍女,全都压了下去。
“郡主姐姐,你这变得更漂亮了。”
活泼好动的褚清莹,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竹安郡主嫌弃地切了一声。
“你这嘴可真是会说。”
褚清莹不满地道:“人家说的可是实话。”
竹安郡主不理她,先是对孔蓁道:“多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云安,今日又赏光来此。”
孔蓁微微一福。
“郡主客气了。我与云安郡主性情相投,在一起也能说得上话。跟云安郡主在一起,我觉得也很放松。”
竹安郡主笑了笑,最后才把目光投到云安的脸上。
竹安郡主的状态明显地要比之前好很多。
原本的云安很少流露笑容,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了,宛如被人遗忘了一般。
而现在,云安的脸上时常带着丝丝笑意,也敢站在人前展现自己,比以前确实要开朗了很多。
寒暄过后,竹安郡主直接把几人让到了自己的寝殿。
侍女们端上各种糕点蜜饯,茶水干果。吃吃喝喝闲聊一阵后,褚清莹嚼着蜜饯道:“郡主姐姐,今天把我们都找来是有什么事?”
竹安郡主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一些闲杂侍女行礼退下。竹安郡主才道:“你那店铺现在如何了?”
本来吃的挺开心的褚清莹小脸一下垮下来了最喜欢的蜜饯也觉的不香了。
“郡主姐姐别提了。有了口脂店里一开始确实热闹了些时日。可后来就慢慢冷清了。虽然夕瑶姐也告诉我,可以通过调配颜色扩展色号,可适合一般人使用的总计也就那么些。至于其他那些发簪饰品什么的,洛京不少店铺也都有。”
孔蓁闻言笑道:“清莹小姐却是个不知足的。据我所知,洛京中的权贵家眷,谁不去光顾你的店铺。这东西又是日常使用的,用完了就得买,每月的收入怕是不少。
甚至有些眼光精准的商人,从你店里购得口脂,转身便贩往他国。口脂在别国也及受追捧。往往能以数倍的价格出手,获利颇多。”
褚清莹撇撇嘴。
“那也是其他商人获利颇多。”
竹安郡主戳了下褚清莹的脑门,笑骂道:“你倒是够财迷的。那些商人不也得需要从你这里进货么?”
“那也比不上刚开始的时候啊!”
褚清莹委屈的道。
竹安郡主沉吟着嗯了一声,道:“那你想不想再有那般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