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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督宝     我的蓝领生涯txt下载     我的蓝领生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归途2什么叫屌丝

    周国强浑身一个机灵,侧头一瞥,好家伙v领好凶……

    “姐姐,你看我像乘钱的主吗?”

    制服女白了尬笑的周国强一眼,而后开始询问其它人。

    其实在他愣神那一刻,就已经找到了答案,心中倍感意外,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电影里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他周国强身上。

    那一刻周国强好想感谢一下他的男神渤哥,差点着道了。这分明就是一场升级版的《疯狂的石头》

    周国强冷眼看着两个女人,问遍车上所有乘客,根本没人上套,一时间车上气氛诡异而又尴尬。

    没过五分钟,傻青年、眼镜男、油腻大姐、制服女,四人灰溜溜的下了车。

    “大家看好各自物品,小心小偷骗子……”

    售票员的提醒,姗姗来迟。

    再次回归座位,周国强仔细回忆司机当时的话,司机肯定认识这伙人,估计也是不敢招惹地头蛇,才选择沉默。

    突然感觉有人在看他,侧头一瞥,是邻座的大叔。

    “骗子?”

    周国强带着不算疑惑的疑惑,小声询问,那大叔默默点头微笑,他也跟着尴尬的笑了笑。

    周国强笑的很勉强,只因刚才他居然给骗子让坐!

    不得不说影视高于生活,真正的骗子与普通人没啥差别,不会让你一眼认出来。

    要不是那制服女让他起疑,差点就被她们的演技征服。(傻青年会讨价还价?油腻大姐没事揣五千大洋?制服女会坐廉价长途车?)

    看似没啥问题,可仔细一想太过巧合与漏洞。

    周国强有心替那制服女鸣不平,如此好的条件当骗子,可惜了……

    接下来的路,周国强睡意全无异常清醒,他越想越觉得好笑,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归家,几个月没见到老爸老妈,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鬓角又添了几丝白发。

    周国强的老爸,用土话说“很能受”也就是很能吃苦,为了他们哥俩,受了一辈子。

    相比较,他上班那点累,根本不值一提,每每累到不行时,想想老爸,周国强就有无限动力。

    家里种着地,开着养鸡场,同时还在外面当瓦工。每天五点起来磨玉米、拌饲料、掏鸡粪,七点吃了早饭再去工地上班。

    在周国强看来,养鸡好比赌博,行情好就多赚点,行情差准赔。也许是气运不佳,那些年鸡蛋价格就没怎么好过。

    可禽流感那年,他们却成功屏蔽了,并未遭受太大损失,不得不说是祖坟冒青烟。

    前几年上面政策好,扶持农村搞畜牧业发展,贷款开了鸡场,可四五年过去,都还不上贷款,外债加起来差不多五六万。

    老妈也因为常年和蛋鸡打交道,沾染上了喘病。可周国强从没见二老愁过,也许它们也有愁的时候,只不过不会让他看到,天下父母心。

    周国强毕了业,有了工作,老妈很开心,问东问西,一顿团圆饭,这是他最熟悉的家,温馨且安宁。

    归家的日子永远住不够,眨眼又是分离,看着老妈依旧在路边远远的张望,坐上长途车的周国强,心里好难过。

    喜欢团聚,害怕别离。聚久了会腻,离开了会想,人注定都是矛盾的个体。

    “纬三路,有下吗?”

    此时的周国强看着窗外,心中莫名紧张,只因他第一次独自来恒市,上次校长带队,从哪下车?忘了……

    看着有人下车,他犹豫不决。

    “纬一路,有下吗?”

    轰隆一片人下车,周国强实在忍不住了,一咬牙,也跟着人流下了车。

    抬头四顾,哪哪都不认识,不爱闲逛的他,在恒市这两个多月,连公交车都没坐过。

    他只记得一路、七路路过住的地方,可眼前的公交站只有,三路、十二路……

    “小伙走吗?武城街两块,两块了啊,上车就走!”

    恒市地形比较复杂,周国强根本分不清方向,也不知是觉得两块不贵,还是武城街这个地儿耳熟,周国强想也没想,傻了吧唧就跟着上了车。

    金杯面壳子后排座位都取了,放了一圈小马扎,有老有少十多个,呼吸都有些困难。

    一路晃晃悠悠,约莫十几分钟后。

    “到了,武城街!下车吧!”

    “尼玛……这又是哪?”

    一下车,周国强忍不住低声暗骂,到处都是人流车流,四面都是商业楼,这里明显要比他们住的地方繁华,他可以肯定,这里他没来过……

    可倔强而又要强的性格,驱使他愣是没找人问路,更不愿意花钱打出租。

    抬起两条腿,顺着一个他自认为是南的方向,绝尘而去!

    这一走就是半个多小时,逐渐脱离了繁华的商业区,寻到一处站牌,上面写着六路、九路、十八路。

    那一刻,周国强要疯了!

    阴晴不定得脸上,写满无奈。

    “这都哪跟哪啊?就没有个一路站牌吗?”

    他气到自言自语。

    “一路?小伙子你走错地儿了吧?一路距离这里好几条街呢。”

    “啊?咳咳,这样啊!谢谢阿姨。”

    站牌另一面,一位好心的阿姨提醒完他,就上了刚到站的六路。挠着头的周国强,老脸热辣辣的通红通红,半天都退不下去。

    也不知是羞愧觉得丢人了,还是猛走了好几里路真热的……

    眼看天色不早,他咬着牙打了个出租,心中既感慨又无奈,既开心又气愤。

    感慨花了钱就能回宿舍,无奈他居然没找到路,开心这一路的奇葩经历,气愤他自己的天真选择。

    “强子,你不是说最晚四点到,等你一起去网吧开开戒的吗?怎么才回来?我等的花都谢了。”

    多动一边看着电子书,一边发着牢骚。

    “这不才六点十分嘛!”

    “才六点十分?你晚了两个多小时啊,大哥!是不是堵车了?打电话你也不接。”

    “我要说,我下错车,迷路了你信不?”

    “信啊,你平常就不爱出去玩,老宅男一个,丢了也正常,哈哈。”

    多动人如其名,坐不住的主,但凡有点时间,就得出去转一圈,这次要不是等他,估计早没影了。

    “你不会真迷路了吧?你不会是,步筷(走路不坐车的意思)回来的吧?”

    一看周国强不说话,也没否认,多动放下手机猛然起身,在周国强身上来回打量,还特意盯着他的廉价运动鞋,看了几秒。

    “你饿不?穿衣服,走,吃饭去。”

    周国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主要是太丢底了。

    “哈哈,哈哈!居然让本尊猜中了!强子你到底在哪下的车?俩个小时,居然没走丢?哈哈哈哈……”

    若不是宿舍里没别人,他才不会跟多动提之前经历的半个字。也就仗着无话不谈的哥们,无所谓丢不丢脸。

    “笑够了没?我要说我下错站,走还走反了,找不着路了,又打车花十二块五才回来,你不得笑抽过去啊!”

    “噗哧!”

    “哈哈……我的强哥你,你牛逼!过马路老太太我都不服,就服你……”

    “多动,武城街你去过吗?”

    ……

第十七章 一把手的感觉

    短暂的放松,让人充满活力,或许这就是松弛有度的最好解答。

    在周国强看来,昨天的屌丝行为不过是人生轨迹上的小插曲,从起初的尴尬,到日后的一笑而过,也许只有经历过,才觉得不枉此生。

    依旧是那家新开的早点摊,但盛开的鲜花,总归是会吸引蜜蜂蜂拥而至。

    而周国强他们几个,只能自我安慰“是咱们第一个捧了场,才让她们活下去的……”

    厂子依旧是那副灰色水墨画,陈旧且破败,很难想象二三十年前,它曾红极一时,它曾数一数二,它曾一职难求。

    据牛牛组的老师傅说,厂子最早是造天车、龙门吊的,后来改成锅炉厂,据说还造过坦克部件、老式枪弹什么的。

    “师父,今天什么任务?加班不累吧?”

    “呵呵,没啥任务,也就点小活。上面不会白给三倍工资,天天加班,说实话我都想休息,这加班费可不好挣。”

    陈师傅作为绝对主力,加班也是正常,可他似乎并不因为多赚钱而开心,脸上淡淡的疲惫,很能说明问题。

    “怎么?加班忙死,正常上班就没活了?有点意思。”

    周国强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情况。

    “唉!谁说不是呢,加班干的都是急活,可急活干完,前面不急的工序放假了,今天才上班,怎么可能供应的上后面工序?”

    “你是不知道,有些领导水平有限,球也不懂,尽瞎指挥。”

    陈师傅心中早有怨气,可又能如何?他的好脾气就是这些年磨出来的,习惯了承受。

    “师父,换个角度想想,其实也还好啦,今天活少就多休息呗,无非就是在不在家的区别。”

    谁也有脾气,陈师傅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忍多发少罢了。看着师父一肚子本领,怀才不遇的无奈,周国强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嗯,一会儿锅炉那边裴师傅开完孔,你去画线吧,等他们焊工人齐了直接点零件,上午就这点活,我出去转转。”

    陈师傅向来都对待工作认真负责,今天是个特例。

    周国强却莫名心喜,因为他还从没有独自上手过,画线点零件,师父敢将如此重任交给他,是对他绝对信任和认可。

    组对、环焊、钻孔,全部工序完成后,会在锅炉内胆上添加各种型号的小法兰零件,以及人孔圈,吊装耳。

    画线主要是根据图纸确定吊装耳的准确位置,确保焊接后吊装时的平衡。

    周国强手拿钢板尺、图纸、榔头、卡具,昂头挺胸,气势满满。

    “呦!周工成功上位啊,啧啧,这架势,这派头,不得了啊!”

    手工焊组就在铆工组旁边,常有接触,唯一一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学徒工小吕,比他早一个月进厂。

    “吕工客气了,你都上手焊锅炉了,我还不得赶紧过来伺候啊。”

    焊工组,他俩最熟,相互已某工相称,有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互捧感。至于其它几位,都是老师傅,最年轻的也快四十了。

    “唉!你就别损我了,我就是个打杂的,要想上手还得等明年开春,考下高压焊本才行,现在就是偷摸的练练。”

    “明年厂子会组织考?我能不能报?”

    其实周国强之前也听多动他们说起过,厂子每年都会组织员工考各类必要操作证,焊工类是重头戏。

    “能吧?只要车间主任那给你报上去,厂子只管交钱。不过,你铆工还没整明白,就想跟我们争饭碗啊?”

    “屁,我本来就是焊工专业毕业的,我没有分到焊工组,估计就是因为有你这个祸害占坑!一个证而已,艺多不压身。”

    “嘿嘿嘿!”

    小吕本地人,属于裙带关系进厂,他老爸退休前在厂子车队上班,如今在给一个大老板当司机。

    “小周,要啥零件?我给搬。”

    打断他俩浪话的是,组里的占地工郝师傅。郝师傅的任务,就是配合周国强干活。当然任务是陈师傅安排好的。

    “二爷,就那边那一堆,拿过来就行。”

    “好嘞!”

    郝师傅也不因为周国强的指挥,而有任何不爽,习惯被别人驱使,这就是杂工的工作。

    “咣当!”

    “小周,拿个人孔圈过来试试,不行我再拉。”

    侧面带着黑片眼镜的裴师傅,刚拉下一块椭圆铁板,那空位就是用来上人孔的。

    一个人孔圈三、四十斤重,实事求是,大多数年轻人无法轻松单手拎起来。在这里上班,在周国强看来,那就是成天撸铁玩。

    人孔圈不可能和样板完全吻合,加之手工开孔的误差,就算裴师傅技术再牛,也不可能一次成功。

    “好嘞!来一根吧!裴师傅你啥时候教我几招啊?”

    周国强一边比划人孔圈与开孔需要调整的位置,一边贼嘻嘻的套近乎。

    其实气割他们在学校也练过,都是最为基础的,若此刻真让他上手气割把拉活,定是不规则锯齿状,手抖不稳的厉害。

    “你刚刚不是还想考高压本的吗?是技多不压身,可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步一步来,等你本考下来,我这随时都能教你气割,这玩意简单的很,只要掌握几个小技巧,多练练就行。”

    裴师傅居然听到了他和小吕的聊天。

    “嗯!是我太心急了,啥都想学会,啥都想上手。来,这两边往下扫一点就差不多了。”

    “愿意学是好事,许多年轻人到给钱还不学呢,说实话,你这样的如今不多了。好好干吧,你和他们不同。”

    裴师傅的阅历在陈师傅之上,看似整天跟其它人嘻嘻哈哈,尤其是爱和女工侃大山,跟他聊天时却很正经。在他看来也许是不够熟络的原因。

    “嗨嗨!小吕赶紧拉把点,早焊完早收工!”

    “噢,知道了。”

    焊工组有个刻薄长相的韩师傅,属于周国强最不待见的类型。韩师傅催促小吕点,其实也是侧面催他上零件。

    点零件需要借助钢板尺测量高度,聪明的先辈们发明了工装卡具,大大节约了测量时间。

    小吕负责点焊固定,其余师傅负责完整焊接。有时候焊工忙不过来,或者点对是在铆工工位时,点零件的活由郝师傅、杨师傅干。

    周国强记得刚来那两天,焊工组的师傅们抢着帮忙吊活,主动帮忙点零件。他还以为焊工组铆工组亲如一家。

    如今才知道,焊零件的活,计件给的价钱高,比其它活舒服好干,六个焊工两个一组,是在抢活罢了。

第十八章 问道手把焊1

    对于铆工来说,点零件算不上什么技术活,只要看懂图纸标注尺寸,上下左右以及法兰,整体水平面,齐平即可。

    “行不行?赶紧。”

    “急什么?点……”

    周国强与小吕配合还算默契,三下五除二,五分钟搞定。

    “来,小周,过来坐会。”

    焊工组的杨师傅举着烟,招呼周国强。杨师傅是全车间公认技术最好的手把焊工,那位管劳保发放的阿姨,就是他爱人。

    五十出头的他,脸上胳膊上有数不清的伤疤,个头不高头略方,总是乐呵呵的。

    他也是小吕的亲师傅。外号“杨帮子”跟铆工组的杂工杨师傅同姓,但水平却差出天际。

    “杨师傅。”

    周国强知道对方很厉害,十分恭敬,准确的说,他对有一技之能的高人都很恭敬。

    “刚才听说你也想考本?”

    “嗯,我们学校的证,在这里不承认。杨师傅,焊管道有什么诀窍吗?”

    对于手把焊来说,除了板材焊接的平、力、横、仰,最能体现焊接水准的,当属管材焊接。

    焊管子不同于直线焊,从起弧到收弧,整圈基本上都在转换角度,360度一圈下来,要想溶深、焊脚高度、流畅度、均匀度全部达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考验手上功夫和技巧。

    “这玩意就是个手稳,腕子活,反正现在你也没活了,去那边找点废管和铁板,我看看你什么程度。”

    杨师傅也不来虚的,属于实干型的他,并不怕别人抢饭碗,焊工组其它师傅,当初都跟人家学过,可以说杨师傅教过的徒弟遍布全厂。

    周国强没料到杨师傅会真教他,难掩心中喜色,屁颠屁颠去找材料。

    可正当他打算将管子和铁板点住时,杨师傅突兀开口“这就开焊了?亏你还是铆工!技校都白上了吧?跟着铆工组那些家伙,就学不出个好来……”

    “啊?什么意思啊?杨师傅?我师父他们怎么了?啥都教我啊?我觉得还行呀?”

    杨师傅依旧坐在那昏暗角落,吧嗒吧嗒抽着烟,烟雾缭绕背对光线,周国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师父是技术不错,可那是相对于铆工来说,他焊活水平差远了。我说的不学好,是工序上的问题。”

    杨师傅开口起身,蹲在周国强面前,指着跟前废料“这里,还有这上面,铁销、铁锈,不清理干净,还想焊好活?这准备工序做不好,你永远焊不出好活。”

    杨师傅一席话,直振的他哑口无言,周国强本以为是搞点废料随便焊焊,让杨师傅指点一下手法要领。

    谁知道总是乐呵呵的杨师傅,此刻会如此严肃。

    那一刻周国强也通透明悟了,杨师傅所说的学不出个好的深意,作为焊工组的上一道工序,焊接好坏的源头就在铆工组,焊缝大小、高低,以及焊缝周边清洁度。

    所站角度不同,自然会有不同认知。若作为铆工,并不会特别在意焊道是否绝对干净,只要差不多就可。

    但作为焊工,当然希望焊道上没有一丝污垢,将不可控因素,降到最低。

    锅炉焊之所以需要高压证,很大程度上是对焊工技术的硬性要求。并不是焊住就行,也不是光好看就可。

    锅炉内胆,除了吊装耳不需要探伤拍片外,其余焊接部分全部需要照和,也就是不存在任何缺陷才能出车间。

    因此车间还专门配备了修片组,就是专门负责缺陷补修。

    “杨师傅,我太心急了,您再接一颗,我这就去打磨。”

    周国强赶忙上烟,其实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说实话,他就是想先练练手,又不需要探伤检查,打磨不过是浪费时间。

    一边打磨,他一边沉思,杨师傅为何如此执着于准备工序,有必要让他浪费时间?

    书本上同样说过准备工序的重要性,只不过许多师傅并没有将其当回事,间接让人产生了,准备工序意义不大的错觉。

    “是不是想不通啊?”

    不知何时,杨师傅站在周国强身后,突兀开口。

    “嗯,是有点。只不过是练练手的东西。”

    “年轻人,许多时候要想干成一件事,首先得有一个好习惯。要是你习惯了不打磨就焊,以后想改可就难了,明白了吗?”

    杨师傅一语点醒梦中人,其实他手中的废料根本不需要磨,可杨师傅是要他明白道理和经验。

    “杨师傅,我……”

    周国强很羞愧,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啥,我带过的徒弟很多,什么样的没见过?记得我当年学徒的时候,师傅那会不教你真东西,整天摆臭脸,深怕你偷走他的本事,不是有句俗话嘛,学会徒弟,饿死师父。”

    “如今不同了,年轻人有几个来工厂上班?就像小吕和你这样的,要吗学习不好,要吗家庭条件太差,没办法才进来。看到你们,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我,我可不想徒弟背后天天骂师父……”

    杨师傅似在教导周国强,其实也是在回忆式自嘲。

    “杨师傅,说实话我没想到您会真心教我,咱们也没说过几次话。”

    杨师傅如此坦诚,周国强也不想藏着掖着。

    “哈哈,总算说真话了?这玩意其实根本不怕偷,我带过的徒弟,全都倾囊相授,有人在我之下,同样有人超越了我。”

    “高超的焊接水平,我总结为两个要素。经验加技术,经验靠积累,技术靠磨练。你有多高成就,取决于你有多深底蕴,没有捷径。偷不走,买不来!”

    杨师傅今天话有点多,很不像平日的风格。

    恍惚间云卷山巅,鹤发童颜一身飘逸道袍的老者背手而立,无敌寂寞的他在诉说大道的精华。

    而周国强就是那初出茅庐的小童子,仰望其高大的背影,倾听那焊道至理……

    “杨师傅,都磨好了。”

    思绪可以飞,可手里的活不能拉下。毕竟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并不是谁都能得到杨师傅的指点。

    “嗯,磨的挺干净,记住这个步骤,要养成习惯。”

    杨师傅再次强调,可见其对焊前打磨的执着。

    “好,那我开始了。”

    之前本就是焊焊玩的心态,可杨师傅的认真,让周国强不得不重视起来,那种感觉就好似若不好好焊,就对不起杨师傅的那番肺腑之言。

    莫名的紧张感,说来就来。拿焊把的手,僵硬且微抖。待周国强正要打火引弧之时。

    “等等!谁让你焊了?”

第十九章 问道手把焊2

    “啊?怎么……”

    杨师傅再次打断即将开焊的周国强,语气中略带不悦,板着脸。

    “你呀……太毛燥了,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遍,你确定准备工序都完成了?忘记上次焊塔筒的鸡拉屎了?”

    彻底懵逼的周国强,怎么也不会想到,杨师傅居然也知道那次糗事,还真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周国强没好意思开口问为什么,脑瓜子极速运转,思考两个关键词准备工序、鸡拉屎,到底衍生出什么结论?

    “叮!”

    短暂沉默,他终于找到了答案,那就是焊接前的下一道准备工序,调节电流电压!

    多厚的管板,配置多大的电流电压,都是有专门的理论依据,误差来自于现场施工的电力输出稳定性。

    通俗的说,实践不可能完全照搬理论,比如10毫米管板焊接,在有坡口的情况下,需电流120~140A,电压20~22V进行打底焊,二便盖面时调整加大,电流240~280A,电压26~28V。

    可实际生产操作时,若同一条线路上很多焊机同时施工,预设电压必然走低,就需要加大电压来达到原有效果,当然这些都是后期他个人经验总结。

    杨师傅制止他,说白了就是因为,他连焊机电流电压都没看就上手,典型的瞎焊。

    “忘了,忘了!是我太心急了,呵呵……”

    周国强不好意思的摘下安全帽,擦汗挠头,赶忙起身查看焊机。他跟杨师傅在一起,要比跟陈师傅时紧张的多。杨师傅更像教徒的师父,陈师傅则更像朋友。给予师傅一词,多种定义与可能性。

    “算你小子反应快,要是你想不起来。我转身就走,直到你想通为止。来吧,别紧张,又不是考试,我看看你什么基础。”

    杨师傅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依旧严肃。

    “次次啦啦……”

    焊条与铁终于如愿交融,绽放出短暂而又璀璨的一生,可周国强却心怀愧疚,只因它只有一次的生命,并没有在他手中达到完美。

    管板焊接,周国强很少有机会尝试,溶的好与坏,他心中清楚,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无论是角度连贯性,还是外观最终成型,都不达标,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丑!

    “嗯,怎么说呢……凑乎吧,但多少还有那么点基础,以前没怎么焊过管子活吧?”

    杨师傅的话已经很委婉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这活就是垃圾。

    “我……杨师傅我练的少。”

    解释就是掩饰,不行就是不行。

    “没关系,谁都不是天生就焊的好。知道我当初如何练吗?”

    杨师傅脸上再次露出以往熟悉的笑容,看的出来,杨师傅不想周国强太过紧张。

    “不知道,您应该会一直不停的拿废料练吧?”

    “哈哈,怎么可能!那时候焊条都有数,不像现在这样松。更何况上班时间,根本不允许你练。”

    “我的秘籍就是,筷子和碗。道理都一样,无限使用,就看你有没有那份耐心和毅力。”

    看着杨师傅用手指在空中比划,周国强若有所思连连点头,说不佩服那是假话。

    “嗯!我懂了!”

    “好了,小吕打完底了,开始干活挣钱咯。”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吕已经完成了零件打底,盖面是杨师傅和那位周国强不待见的韩师傅一起焊。

    周国强没有选择离开,而是拿着焊帽,观察杨师傅的焊接手法。不知不觉,以到中午。

    食堂餐桌上,没什么心情吃饭的他,拿着筷子不停绕圈,筷子好比焊条,碗好比管子。如何才能在不移动身体,不断弧的前提下,只依靠胳膊与手腕的配合,完成三百六十度焊接,并且角度连贯不卡不断。

    “强子?你这整得哪一出?这四闹啥?魔怔了?”

    “他估计是在幻想自己是哈利波特,把素菜变大肉呢,哈哈。”

    牛牛和多动少有配合默契的时候。

    “有高人指点,我在练绝技!”

    “赶紧的吧,一会儿去晚了抢不上位子了。”

    “你们先走吧,今天不待玩了。”

    牛牛所说的抢位子,指的是打扑克,他们几个喜欢玩拖拉机升级,两副牌的那种,凑两摊人不够,一摊又有富裕。

    先到先得,成为习俗,去晚的只能旁观。这也算是他们,难得的放松娱乐方式。

    中午吃食堂的工人并不多,平均每天四十来人。

    食堂有五个老阿姨张罗饭菜,她们也都是厂子员工,拿着基本工资,只做早点和中饭,半天班还算不错。

    “咦?这帅小伙干嘛呢?怎么还没吃完呀?”

    一个厚重的身影出现,低头的周国强刚好看到,她那比大象还粗的腿。

    “啊?我……”

    “是不是,不合胃口呀?要不要姐姐给你来个小炒?开个小灶?她们都下班了,反正这里就咱们俩……”

    周国强抬头一看,这阿姨浓妆艳抹,厚唇遢鼻,一脸油腻,略带勾引式的笑容,暴露了她粉底无法掩盖的褶痕。

    “不用,不用了,我不饿……”

    周国强拿起餐具,夺门而出,出了门还心有余悸,特意回头确认有没有追来。

    小心脏“噗通!噗通!”被惊吓的不轻!

    什么小炒,什么后厨都没人了,孤男寡女,周国强心道,分明就是想对他不轨……

    好歹他也算是有几分姿色的阳光小青年,怎可能与饿虎淤泥同流合污!

    “小周?怎么了这是?脸咋这么白?难受了?不舒服?”

    刚走到厕所附近,巧遇到陈师傅。

    “师父,刚才食堂最胖那老女人,说要给我来一份小炒,你是没见她那笑眯眯的眼神,估计把我吃了都不带吐骨头!”

    惊魂未定的他,一把抓住陈师傅的手,就如同遇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子心里有底了。

    “哈哈,哈哈!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还以为咱俩有什么情况呢……你呀,小说看多了吧?那胖姐有爱人,也是咱们单位的,在锻工车间,她人性可好了,就是长相不太给力。”

    “什么?难不成是我想多了?”

    陈师傅一把甩开一脸疑惑的周国强。

    “要不然呢?你还想人家会对你干点什么?我看你是小孔雀开屏。”

    “怎么讲?”

    “从小就自作多情呗,哈哈!”

    “可,可她为什么那么说话?师父我真被惊到了!”

    看着陈师傅止不住的笑,周国强一脸无奈。

    “她主管收拾卫生,你半天赖着不走,人家还等着锁门下班呢,所以就……哈哈,哈哈!”

    “嗷……原来如此!估计是刚才我太入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吧。”

    “你小子跟杨帮子学的怎么样?他有没有拉臭脸?是不是跟你说,铆工组没一个好人?”

    “啊?师父,你咋啥都知道?”

第二十章 防不住的光

    “车间就那么大,就那不到百号的人,有什么风摧草动,知道也正常。”

    陈师傅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周国强估计是在他练活时,回来看见了。

    陈师傅说话有个特点,许多事不会说的太明白,或会故弄玄虚,摆出一副高人模样。

    陈师傅很喜欢下象棋,周国强刚来时,还和陈师傅有过对决,怎奈技艺荒废过度,抵不过每日铁马金戈。

    闲聊时陈师傅告诉他,下班后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跟小公园老头下棋。

    周国强能够理解,却又无法想象。才不到三十岁,业余生活就是与棋相伴,是陈师傅不爱玩?是现实缺少娱乐?心老了?

    不!都不是!

    只因这个爱好,能动脑、能消磨时间、又免费吧……

    下午上班,讨厌的副主任没事找事,非得给组里安排点无关紧要的小活。

    崔师傅提前打了招呼,下午就没来,估计是知道没啥赚钱的活,喝舒服回家睡去了。

    杨师傅负责最后一步,清扫锅炉内胆里的碎屑,一台炉就算出活。

    周国强很不赞同上面的任务分配,电焊工焊完筒内,完全可以自己清扫一下,随手的事,可非的留给铆工再钻一次人孔圈,很不合理。

    可当他提出疑惑时,陈师傅的回答是“清扫几下,给几十块的工时,你扫不?”

    这一句他释然了,难怪人家焊工不愿意扫,只因他们扫了白扫,不想给铆工做嫁衣。

    下午的主要任务,轮流打磨一堆锈迹斑斑的弯头,直角管弯头,两面带坡口,直径120毫米,里外加坡口三面都要磨。

    磨一个给两块,组里六个人,那点钱平均开来,可以忽略不计……

    “师父,磨这么多弯头有啥用?”

    “这,备用,它是用来对接空间弯管的,69型号炉用的,很繁琐也复杂,比较考验空间感。等让小高拿下图纸来,你研究研究,估计下个月管子来了,咱们会开始干。”

    小高是车间技术员,长相帅气一表人才,比周国强年长几岁,标准的大学生。与他很聊的来,很潮紧跟时代。主管各类图纸的发放,和难点问题的探讨。

    “嗷……”

    看着眼前堆成山的弯头,以周国强的性格,很难耐着性子,重复这种看不到结局的活。

    只因它太无趣、太不值钱、太没有技术含量。

    “小周,休息一下,我来磨会儿。”

    角磨机太大没法磨内口,只能用老式气砂轮。顶多两人同时上手。

    郝师傅一看周国强那不待干的架势,以为是他累了,没什么文化的郝师傅,人品人性都没的说。

    “哦……”

    “你咋脸这么红?是不是中暑了?要是不舒服,就跟你师父说一声,早点回去吧,反正也没啥大活。”

    看着郝师傅关切的目光,周国强下意识的按了按脸,并没啥不适之感。

    “郝师傅,我没事,估计是今天中午没休息好吧。”

    “起来吧,我慢慢磨。”

    脱离弯管苦海,一下子舒心畅快。不是他爱偷懒,若干筒子对接,活再多,他也绝不会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也许是金钱的诱惑……

    第一次有了偷懒心态的他,说不上好与坏,都是上班的正常经历,人之本性而已。

    下班刚出车间,偶遇多动。

    “强子,你这是什么情况?洗澡偷看女澡堂了?这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一个车间一个点,他们几个很少一起结伴回宿舍,今天赶巧。

    “额……就那些货色,值得我以身犯险?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难道是被食堂大象姐吓过的后遗症?”

    “这又是什么情况?你和食堂大姐又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难怪你中午半天不吃饭,还叫我们先走,原来……”

    多动习惯性,能想歪绝对不想正。

    “我特……你小子才跟她有秘密呢!”

    出了厂门,周国强有意无意的低头走路,深怕被路人当怪物看,他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哪怕对方是陌生人。

    “话说回来,我估计你是晃脸了吧?记得上次磊子跟你情况差不多,只不过他脸没你这么明显。”

    “什么?怎么可能?啥时候晃的?我咋没一点感觉?”

    一说到可能是晃脸,周国强莫名紧张。要知道他如此要脸之人,若晃了脸,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起上个月磊子中招,整个过程可谓是谈之色变。

    “被晃时,根本就没有感觉,哈哈,这次你完蛋了,有你受的,我看你这几天怎么见人。”

    多动知道周国强很在意脸面,秋冬会抹点大宝擦脸油,算是对门面廉价的呵护,脸皮厚的他从来不抹。

    回归宿舍,周国强感觉越来越差,尤其是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时,脸上的感觉就很明显,淡淡的灼热,一波接一波。

    不知不觉,回忆管板焊接的他与周公做伴,梦境中,他手持长剑直指来犯妖魔,一言不合大战三百回,好在他技高一筹,一剑将其斩杀之时,丑陋妖魔张口吐了他一脸绿水,痛好痛!难不成是硫酸?

    猛然惊醒,满头冷汗。随之而来的是脸上强烈的灼痛,一股股一阵阵,整个脸就仿佛被抽走了水分,干吧吧,皱咧咧。

    周国强辗转反侧,实在难以承受,拿来湿毛巾敷脸。一开始还有些效果,伴随时间推移,湿毛巾逐渐失去效用。

    他彻夜难眠,那种痛不是特别强烈,但让人刻骨铭心……

    次日清晨,迷迷糊糊中起床,众兄弟带着关切目光来看猴屁股,主要周国强折腾一夜,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要不别去了,强子!”

    “崽家伙,脸皮薄,不耐晃。”

    “比我那次还严重,忍几天就过去了,顶多就是掉层皮。”

    看着多动牛牛和磊子,故作关心,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周国强生无可恋。

    “不行!必须去!刚转正就旷工,说不过去,更何况才刚放假三天……我没事,磊子你鸭舌帽呢,估计我得带几天。”

    从技校到今天,他还从未请过假旷过工,总觉得那样是不对的。不想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哪怕如今已经是正式工了,可在他脑海里,依旧没有请假这一概念。

    上班的路尤为漫长,脸埋在鸭舌帽下的周国强,恨不得找个面具带上。

    “怎么?今天咱们不走那边,不吃那家了?”

    多动一看周国强,特意绕开那家几乎每日光顾的母女早点摊,问道。

    “干啥都得有个度!吃多了腻!换换口味呗?”

    周国强的解释太过牵强,可他又能如何?要面子得付出代价。

    “屁话,怕人家看到你这红屁股猴,嫌丢人吧,哈哈哈哈……”

第二十一章 免费面膜的带价

    由于周国强的强烈坚持,最终没去那从不缺席的早点摊。

    在他看来,被晃脸那可是天大的事,可到了单位并没有溅起多大水花,好似大家都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

    “下次去焊工那多注意点,他们两头焊,一不小心就可能打眼晃脸。刚好今天也没啥活,筒子配不齐,想干就磨会儿弯头,不舒服就找个旮旯养伤去。”

    陈师傅成功推算出周国强晃脸缘由,直接解开了他,不晓得何时晃脸的疑惑。

    “嗯,我下次注意。师父我没事。”

    依旧没啥大活,也在意料之中。可让一上班就偷懒,周国强还真拉不下脸来。毕竟是组里一起干活,他来了不干,还不如不来。

    “小周,中奖了吧。你这细皮嫩肉,可得加倍防护。我那有芦荟胶,抹点不?”

    “不用了,裴师傅。”

    周国强尽量让自己保持心静如水,喜怒不形于色,脸不动就不那么疼。

    “周啊,要不今天去买双色球吧,没准能中。”

    那时候彩票相当火爆,师傅们闲聊时,听闻车间有个吊儿郎当的师傅中过十万,当然他中之前每天最少五注,三年内从未间断。

    组里杨师傅还借给过他钱,据说他中彩票的钱,八成都用来还外债了。中奖后搞了一套新郎官式的廉价西服,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中奖。

    “有那几块钱,还不如上会儿网,跟女女聊会儿天呢,也算娱乐一下,给彩票站投资,就是肉包子打狗。”

    周国强年纪虽小,可并不寄希望与天上掉馅饼,他总觉得彩票就是众筹割韭菜的套路。

    “哈哈,果然是时代不同了,像我们年轻时,都是溜旱冰、打台球,其实在家我也上网聊天打游戏,可总觉得不够真实。那个cs什么的,我一玩就头晕。”

    裴师傅家里条件好,光楼房就有三套,一个女儿在上初中,他就像个大男孩,很爱玩。一套名牌台式电脑,花了七千多大洋,顶配。

    “裴师傅,你别逗我笑啊,脸疼。”

    “你这回能老实几天了吧?别心急,学啥都得有个过程。”

    裴师傅也算是苦口婆心,虽不是周国强亲师傅,可也不拘泥与形式。

    “嗯,知道了!对了,裴师傅,你说刚晃完脸,要是再被晃会怎样?”

    “不会怎样吧?晃了的脸上会蜕皮,也就是说那一层已经废了,再晃也就那样。”

    “嘿嘿!那我决定了!这次不能被白晃,我得继续练!”

    带价已经付出了,若就此打住,昨夜的痛毫无价值,以周国强的性格,必要让这份带价与价值挂钩。

    “你小子!这算哪门子谬论……”

    下定决心的他,要在蜕去旧皮这几天,练好管板焊接,要不然对不起他那张牺牲的皮。

    “郝师傅,我先来!”

    有了目标,自然就有了动力。

    “嗡嗡!嗡嗡……”

    风砂轮在他手中似有灵性,一会儿功夫风圈残云。

    一看一旁的杨师傅,磨的还没他一半多,周国强起身打圈发烟,而后转战焊工组。

    “呦呦呦!周工带伤上班,我等楷模啊!”

    “屁,你快拉倒吧!我是来兴师问罪的,昨天就是因为你瞎点,晃我脸了,给个说法吧。”

    看着小吕嘲笑的嘴脸,周国强依旧面无表情。

    “呀呀!我焊我的活,还得管晃不晃你的脸?你自己不注意怪谁?”

    “我擦!我这暴脾气!给我接根焊把,这事算过去了!”

    他与小吕剑拔弩张,当然都是闹着玩那种,还不至于翻脸的程度。

    “不接!没长手啊!焊把都在工具箱里,自己接,我还要练活呢,万一你这家伙超过我,杨师傅还不得气死。”

    若是铆工组没活,焊工组那就基本歇业了,只有小吕一个人,撅着腚在那练。

    “呲呲拉拉……”

    一看那家伙居然不鸟他,大头鞋直指腚门,一阵摩擦,不敢太用力,不是他怕小吕,而是人家在焊活怕出意外。

    不得不说小吕定力不俗,愣是没停下,眼看小吕就要焊完,周国强赶紧开溜。

    “行!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等你焊时,让你尝尝啥叫睁眼瞎。”

    “我好怕怕呦……”

    短暂的玩闹过后,一切准备就绪,选了一处互不影响的位置,开练。

    正当焊条走到270度这一关键点位时,周国强的世界一片黑暗,看不到光线,他根本做不到盲焊,只能停弧。

    “要死啊你!眼看就要顺利回过手腕了,完蛋,又的重来。”

    “哈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怎么样,睁眼瞎的感觉如何?说实话我这可算不上小肚鸡肠的报复,完全是以德报怨!”

    小吕收回遮挡周国强焊帽镜片的手套,双手环胸,俯视着他。

    “额……就算你说报复,我也不会把你怎样,居然还有脸贴金?还是你四字成语太过匮乏?不懂我教你啊?以后别乱用了,省的闹笑话。”

    “你这家伙!损人不带脏字!我真没骗你,我师父之前就用过这招,他告诉我有些位置是你看不到的,可依旧需要凭借感觉焊接,你停下来就证明你的功夫还不到家。”

    小吕义正言辞的架势不像玩笑话,可周国强依旧半信半疑。

    “好吧!来一根,算我赔礼哈。”

    “你小子,比我晚来一个月,岁数也比我小大半年,又拜在杨师傅门下,所以早就该给师哥我上烟了!”

    小吕特意摆出一副牛哄哄的长者派头。

    “来来来!师哥我给你点烟。”

    “嗯!有点眼力见儿,继续保持。”

    “啵!”

    “啊!要死啊你!”

    周国强特意把打火机调最大,那火苗子差点燎到眉毛。

    “嗯哼!这就是跟我装逼的代价,我说师哥啊,爽不?”

    “玩去!”

    二次交锋完胜,一根德胜烟后,周国强继续手把焊大计。

    成功没有捷径,技术工种更不会有,汗水与痛的交织,就好似在提醒他,要想收获,就必须付出同等代价。

    掌握技能的过程就是重复重复再重复,不厌其烦不知疲倦,当然也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思考为何失败,又该如何调整。

    花费整整一周时间,周国强从臭屁股猴破茧成蝶,这免费面膜还挺给力,可谓是重获新生般畅快,为了庆祝再生,他还特意理了莫西干短发。

    怎么形容?婴儿般的皮肤,搭配阳光发型,自恋的他只感觉,帅到没有边际……

第二十二章 解体之搬家

    从分配进厂到如今,整整三个月的光景,同时也是房租到期的日子。

    周国强与多动、牛牛、磊子,经过商量决定不在续租。有三点原因,一者合租人多别扭,有两个家伙经常晚归,影响休息。二者七人平摊房租并不划算。三者即将入冬,还得交不少暖气费。

    刚好组里的郝师傅帮忙介绍,他家附近的一处平房,月租150,不到二十平,说白了就是村瓦房。

    “强子,咱们怎么搬?你说那地有多远?”

    “额……上班都差不多,距离这里四五里地吧,铁道那边。”

    哥仨根本就没去视察过现场,只是听说那里便宜,居然就全票通过了。

    “要不,找个搬家公司?这大包小包的也不少呢。”

    “我听说搬家公司一趟最少150起步。”

    磊子和牛牛不习惯拿主意,但喜欢发表意见。

    “这点东西没必要,你们先从楼上往下倒,我去找个板车,指定便宜。”

    大家都赚钱不多,精打细算能省则省,要不然也不会选择换平房。

    板车,车如其名,属人力三轮车的升级版,电动版配置,没有车厢就一块平板,专门干拉活的生意,聚集在岔路边等活,俗称‘钓鱼’。

    “老板,搬点行李多少钱一趟?”

    “这个得看怎么算,距离多远?用不用上下楼?”

    周国强之所以会选择板车,就是仗着板车聚集地在附近。他特意选了一位长相朴实,精干黝黑的中年车主。

    “行李我们自己搬下楼,就那边火车道底下,到站我们自己卸,开个价。”

    “嗷,前屯村的那一溜平房吧,没多远,100块,马上开工。”

    “60。”

    “你这小伙,砍这么狠啊,90不能再少了。”

    “70你拉不拉?不拉我找别家。”

    其实车主在开价100块时,周国强心里已经乐开花了,当然能省一块,他绝不会当冤大头。

    “小伙子挺懂行情啊,行行行!你别急着走啊,行李在哪?上车!”

    朴实的司机,赶忙拉住他胳膊,身怕这单生意黄了,这里闲车有的是。

    “就前面没几步。”

    抹角拐弯,老远就看到多动他们三个已经蓄势待发,战斗力不是一般的惊人,要知道他们租的可是六楼。

    “啊!这么多东西?不是你一个人的行李呀?”

    “我也没说是我一个人的啊?就那四张折叠床,其余的看着多,没多重。”

    “我看一车够呛!那边路不好走啊。”

    在他看来,这朴实司机的长相,绝对具有欺骗性,明摆着还想提价。

    “这样吧,我们装装看,实在放不下的我们自己拿点,要是走不动,我们帮忙推。”

    “你这小伙……我算是服了,看样子想从你手里多抠几块是不可能了,那就别耽误功夫儿,装车吧!”

    “大的重的放前面,小零碎最后放。”

    多动、磊子、牛牛也不废话,三下五除二,愣是将那不可能的任务成功完成。

    四人家底可以用寒酸来形容,有够可怜,唯一的家用电器是一根热得快电热棒。

    “嗡嗡,嗡嗡……”

    朴实司机用皮带一通狠搂,嘴里还一直嘟囔着“这么多,也不知带不带的动。”随后便发动车子,油门到底。

    “走喽!”

    周国强给多动使了个眼色,两人助力一推,板车成功起步。

    “噗嗤……”

    牛牛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尼玛典型的小马拉大车!你瞧瞧轱辘都快压没气了。”

    “强子,你花多少钱雇的?”

    多动磊子也都忍不住笑意。

    “他要100我砍到70,到站在给他补10块,算是磨损费吧,都不容易。”

    周国强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大家都是出来赚辛苦钱,养家糊口都有难处。

    “我擦!这么便宜!省下的就是赚到了。”

    一路上总能感受到异样的目光,他很不喜欢那种感觉,就仿佛他们几个是路人眼中的农民工,有不屑、有鄙夷。

    四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看似无所谓的样子,但那种心酸,谁都不会说出来。

    穿越几条繁华街道,行车需要一段庄家土路才能到。

    其实这条路周国强也没走过,郝师傅带他看房时,走的是马路,只因到头需要下铁道,两个轮以上的车下不去。

    “总算到了,好家伙我都感觉车快散架了,一路上嘎吱嘎吱……”

    朴实司机也不敢大声抱怨,毕竟他面对的是四个大小伙子。

    “师傅麻烦了,给你80快。”

    周国强也不想说什么客套话,生意就是生意,讲多了没意思。

    “啊?哈哈,小伙子真会做人,谢谢,谢谢!记得下次搬楼房时,还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接过名片,他微微一愣。不由得再次打量合不拢嘴的朴实司机。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居然还有名片!

    “额……借您吉言。”

    人家的话外音是住平房证明穷,住楼房就代表有钱发达了。

    目送那司机离开,周国强又迎上了房东。

    “来了啊?你们四个一起住啊?都是锅炉厂的吗?都是大小伙子,能行吗?”

    周国强来时,只说是租房子,并没有提及几个人,估计是人家怕他们几个惹事之类的。

    “我们都农村出来的,都在厂里上班,没啥不良嗜好,您放心。”

    “小伙子,你们看看屋里缺什么就告诉阿姨哈,给,这是大门和屋子钥匙。”

    待周国强诚恳回答时,房东屋里走出一风韵犹存的阿姨,酒红色卷发,紧身白牛仔裤,口红很艳,笑起来很迷人,看打扮不超过40,保养的很好,再一看那房东,脸色黑黄,干瘦如柴,说他50岁都不为过。

    “嗯,知道了阿姨。这是我们预付的半年房租。您叫我小周就行。”

    不用多说,这家定是女人主事,讨好女房东,对他们没坏处。

    “没弄身份证复印件吗?”

    “弄什么复印件,老郝不是说了吗,是他一个组的小徒弟,差不多得了啊!”

    男房东依旧耷拉着脸,看的出来他依旧不放心。女房东则笑脸相迎,一边数钱,一边开口。

    周国强心道,他要是房东,也会介意,租房最好是租给夫妻,或者女孩,几个大小伙这种最不靠谱,毕竟男孩子惹事几率高。

    “走的急,还没复印,一会儿我们就去。”

    虽说有郝师傅做担保,可该有的手续不能少,毕竟关系到钱和信誉。

第二十三章 搬家2

    新租的房,距离厂子并不远,以周国强的脚力,步行十七八分钟。

    左手边铁道,右手边是村里庄家地,四周基本都已城市化,独独这里还没拆迁,算是城中村。

    这片田是农民最后的乐土。有几家地里种着杏、梨、李、枣等果树。

    周国强听崔师傅说过,他师父当年谈恋爱时,总在那片果园约会。

    房东家是一排向阳正房,三开门,房东居东两居室,他们四个住中间一居室,西面还有一居室也租出去了,是一家南方人,在当地做点小买卖。

    院子里种的菜都快拉秧(老了),除了一个杂物间,还有一简陋的厕所,不分男女,大家通用。

    房间有独立自来水,一个电灯,算是最低配置。

    四个人四张床,都不挨着将近一米间距,也算有各自空间……

    “吧嗒,吧嗒……”

    三个人抽烟,磊子愣神。一通忙乱过后,最真实的写照。

    “发表一下,乔迁感言吧。”

    “呵呵。”

    “呼……”

    只有乔迁的乏累,无一丝喜悦。与楼房相比,可谓天壤之别。除了各自床铺洗漱用品,就只有那孤零零的暖壶当家具。

    “看来你们情绪都不高涨嘛,合资搞点娱乐设施可好?顺便复印身份证,房东那要。”

    周国强心中明了,这哥仨很难一下子适应,可毕竟是他找的房,不适应也得适应。

    “什么娱乐设施?”

    “能置办个崽?一穷二白的。”

    “走起,我反正是早饿了。”

    “嘿嘿!听说过万博大市场吗?那里啥都有,走吧。”

    这次周国强带队,选择了铁道上公路,一路上略显沉闷,四人都还没从抑郁中走出来。

    “别卖关子了强子,你到底想买啥?”

    “DVD和电视。”

    “崽也行?就屋子那点地方,能放下吗?”

    牛子在乎空间。

    “一套下来可贵了吧?我可不想这个月吃土,15号才开工资呢,付了半年房租,我现在兜比脸干净。”

    磊子在乎价钱。

    “闹它一个,大不了饿到15号。”

    多动在乎娱乐。

    “不至于,来吧,过来瞧瞧,大的买不起,小的还不在话下。”

    万博是普通人的天堂,百货大市场,吃的、穿的、用的很全,几乎是人挤人。

    “小伙,想买点什么?我们这的音响音质极佳。”

    “最小的电视有吗?拿来瞧瞧。”

    老板很热情,推荐的豪华音响,周国强懒得看一眼,不是档次低,而是他们经费不足。

    “哝,这款袖珍电视,黑白10寸。我给你们插上电试试。”

    牛牛都傻眼了“还有崽么小的电视?强子,算你厉害。”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玩意装我那破面壳子里,绝对上档次哈哈。”

    要是说,买来当家用电器,周国强自己都觉得丢人,偶尔装个有车一族,也是给他们三个长长脸。

    ……

    “能接DVD吗?也要最小那种。”

    有电视没台也白搭,接上DVD就仿佛拥有全世界,盗版光盘很便宜。

    老板打量着周国强,弯腰还真整出一迷你款。

    “还不错,多少钱?”

    “电视220,DVD160。两个都要的话,给你算便宜点,350块拿走。”

    磊子牛牛同时看向周国强,在哥仨震惊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些许性奋,只因这价钱太便宜了,几乎超出想象。

    “这么贵?也都是杂牌子,老板给个实诚价吧,我诚心买。”

    周国强口是心非的砍价。

    “这还嫌贵?够实诚了我都赔本,340不能再低了!”

    “嘿嘿!老板薄利多销嘛,一口价300块。”

    其实他对这玩意的价钱毫无概念,一般家里,谁会买这种小物件,就算是村里几年前都看背头大彩电了。

    “300拿不动,330拿你就拿,不拿找别家看看,真全场最低价。”

    周国强一看老板,已经很坚决了,再较那几块的真没意思,爽快付账,扬长而去。

    板面馆,四人有说有笑,围绕着家用电器的话题就没断过,街边每人都花十块挑选了十几张光盘,都期待新家的‘大家电’放异彩。

    没有桌子纸箱板砖来凑,令周国强意外的是,袖珍电视居然还能收到中央一套和农民频道,刚巧该天王表报时,新闻联播开场曲一出,家的氛围瞬间布满全屋。

    那一刻充满了欢声笑语,那一刻周国强似乎回到了家里的饭桌前,那一刻他想起了妈妈做的菜,爸爸的味道……

    “轰隆隆……轰隆隆……”

    不和谐的列车呼啸而过,电视信号抖动不以,四人面面相斥,而后一起傻乐。

    四个大男孩,笑的很开心,几乎笑出了泪花。这是亲春最为珍贵的经历,虽陋室但温馨,纯粹的友情,不会参杂任何杂质。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列车经过,但那一夜周国强睡的尤为香甜,也许是这一天太过乏累,也许是住在这里更接地气儿,更有家的感觉。

    “小周,搬完了?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好,谢二爷帮忙介绍啊,等开钱请你搓一顿,来一颗。”

    一上班,郝师傅主动慰问,也算反常。

    “客气啥了,要不是我那两间都租出去了,根本不用租别家。请客就算了,你才刚来,还是攒点钱等娶老婆吧。”

    郝师傅的实在,就是生活,柴米油盐过日子,抽3.5的都宝烟,一股生叶子味,很硬很呛。

    郝师傅家条件并不算差,家里就一个儿子,不仅有临街房子出租,住的地儿也出租,时时刻刻都有进账。

    周国强从未见郝师傅穿贵衣服,上下班总骑一辆生锈的二八自行车(电动车已经很普及),也很少在外面吃饭。师傅们都说郝师傅攒钱,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

    “哈哈,娶媳妇?不在我的近期计划之内,十年以后再说吧。”

    此时的周国强,对结婚没有概念,更没有期盼,要说谈个女朋友,那他定是十分向往。

    “对了,三铆车间有个姓伍的,也是我们村的,他把女儿弄进来当天车工,说是进咱们车间,估计过几天就上班,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郝师傅热心肠到这种程度,周国强倍感荣幸。身在他乡,有这么一份关怀,足够暖他心肠。

    “额……这个……还是算了吧,咱这能力,找个女朋友还不算困难。”

    周国强对自身很有信心,在他看来,只要双方差距不是太大,只要付出真心和时间,外加口才和头脑,就没有追不到手的真爱。

第二十四章 豪爽妹子

    15号一月一次的大日子,对周国强他们来说则更加重要,只因正式员工有奖金。

    扣除三险险一金,基本工资598块,周国强看着手中证明身份的工资条,虽说依旧是全厂最低工资标准,但却不影响他那一刻的喜悦。

    厂子里工资与工龄挂钩,陈师傅实开工资也才800多块,组里工龄最长的杨师傅1200多,算是高工资。

    按岁数算,大黄牙崔师傅最大但来的晚,杨师傅15岁进厂,从保卫科干到锻工车间,最后进了二铆,可谓老油条。

    有三天三倍加班费加成,差距明显拉大,奈何他们是新人,注定与加班无缘。

    一心想赚钱的周国强,对休息没有向往。

    “听说了吗?今天要来两个天车工。”

    “有一个是老伍家的丫头,刚才就见到了,估计下午就开始正式上班。”

    “挺好,那个疯子早该滚了,他开天车我吓得慌。”

    不开奖金,师傅们不会主动干活,崔师傅所说的疯子,周国强也见识过,也是二铆车间唯一一个男天车工。

    习惯不听指挥,有多快开多快,人见人怕,开天车,不是闹着玩,动辄好几吨的铁件,碰上一下轻则残废,重则要命。

    “小周啊,怎么样?没忽悠你吧?现在改主意还不晚,要不要……”

    郝师傅依旧不死心,想牵红线。

    “额……还是算了吧。”

    周国强心道,连对方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找人去介绍?更何况他眼界不低,一般女孩还真入不了他那双法眼。

    “你俩打啥哑迷呢?二爷,这可不像你风格。”

    陈师傅很好奇他俩说什么。

    “我说给小周介绍对象,他不乐意们。”

    郝师傅也是实在,一问就回答,完全不考虑周国强的感受。

    “哈,不乐意就对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说媒?小周心气高,再说还小,不急。”

    陈师傅对他很了解,心气高可以说是褒义词与贬义词的共生体。说好听就是不服输有志向,说难听则是太自我很傲气。

    “唉,算我没说。”

    “我上去,三三回来了。”

    崔师傅依旧带着那副不爽的表情,嘴里也不知在嘀咕什么,一路骂骂咧咧。

    等待略显煎熬,组里所有人领完才轮到周国强,其实也没谁指定他必须最后一个去。

    可为了给足师傅们面子,周国强觉得作为小徒弟,要尊师重道。

    “来小周,找你名字,然后签字。”

    工资发放签过一次,这一次是奖金。

    当周国强看到自己名字后面对应的金额,心中一阵窃喜,已经无法压抑激动的笑容。

    “锅炉奖金730,塔筒奖金1200,一共1930块,有70零钱没?给你两千整。”

    “有吧?我找找。”

    把兜都翻遍了,就拿出二十几块钱,那是他吃中饭的零钱,工作服里一般不会多放钱,怕干活时烧坏。

    “上午不是给你开了598吗?零钱呢?我这都是整。”

    “我……我都装更衣室柜子里了……我去取好了。”

    他哪知道,开钱居然还有找不开的情况,眼看着红票票在向他招手,可非得让他来个一里半地折返。

    正当周国强打算回去取一趟时,身后突兀的女声出现。

    “刘姐,他差多少?我这有零钱。”

    “50”

    “给!”

    她,周国强从没见过,长相普通,算不上漂亮,约莫十七八岁,崭新的工作服看不出身材如何,妆略重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行了!这是20张,小周你点点,出了这个屋,可不认账。对了,记得还人家钱。”

    周国强下意识的接过2000块,收回目光飞快点钞。大钱他也见过点过,在老家卖淘汰鸡时,上万的账他都过手。

    唯一区别,这是他自己赚的血汗钱。

    周国强能感觉到对方在看他,不由自主耳根有点红。

    “刘姐,师傅让我领两幅线手套,一会儿带我上车练练。”

    “嗯,胡姐去厕所了,一会儿等她回来给你拿,先坐会儿,感觉来厂子怎么样?”

    “唉!怎么说呢,先试试吧,我老爸也没别的本事。”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插不上话。早就数完钱的周国强,都不晓得如何开口。

    “那个……那个小伍妹子,一会儿我还你钱。”

    “噗嗤!”

    “哈哈……”

    刘会计和那女孩同时笑喷,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哪说错了话。

    “谁告诉你我姓伍的?我可不是你的伍妹妹,你这消息不灵通啊小周哥哥,噗嗤……”

    她故意拉长声,把哥哥二字说的缠绵,她自己都忍不住再次笑喷。

    “啊?你不是新来的天车工?对了!他们说有俩,你是另一个?”

    “别你你你的,我叫王羽蓝,你叫我蓝蓝就行。可别叫我蓝妹子,太肉麻了怪怪的,受不了,哈哈哈哈……”

    此女性格直爽,远超出周国强的想象,第一印象标签大大咧咧型。

    “额……多谢了,蓝蓝妹子,一会儿在哪边练车?要是南跨我就不上来送钱了。”

    短暂的被动,又怎会彻底将他击垮,怎么的也得找回几分薄面,才是他性格。

    “呀,你这人,我也不知道去哪一跨,反正迟早还会见面,不怕你携款潜逃。”

    “那好吧,我先走了刘姐。”

    蓝蓝没料到,周国强如此不解风情,再次叫她妹子,一下子笑意全无。

    没等二女再说什么,周国强飞奔而去,只想用最快速度,离开这尴尬之所。被两个女人当笑柄,让他这帅脸往哪放。

    第一时间,携巨款赶往更衣室,其它一切都是浮云。

    “强子,崽了……开了多少?这回咱俩不可能一样多了吧?”

    牛牛突然跳出来拦截。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有人要打劫呢!你开多少?”

    他不报价,鬼精的周国强,又怎么可能先报价。

    “锅炉410,塔筒1500,你呢?”

    “我擦?你们塔筒奖金咋这么高?我才1200。”

    算总账牛牛只比他少20块。

    “听我师傅他们说,我们工序不一样啊,有的筒子焊出来,但你们不配套不能对,所以高点,更何况我们不止供你们啊,还有外车间。哈哈,看样子这个月我压你一头呦!”

    牛气冲天这个词,很适用此刻的牛牛。

    “额……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呦!我锅炉奖金730,加起来比你多了那么一丢丢呦,嘿嘿!”

    “你!你这家伙!套路我!走着瞧,下个月肯定超你!”

    “白日做梦!想超我,这辈子你都没戏!”

    人吗,总有劣根性,攀比就是其中之一。

第二十五章 妹子来找茬

    回归组里,气氛依旧凝重,似乎师傅们因为奖金的事,还无法平复心情。

    “小周回来了,人齐了。我去找天车吊筒子。”

    崔师傅一看周国强回来,屁颠屁颠急着去找天车。其余师傅全都不以理会。

    “叮铃铃,那家伙又来电话了……”

    陈师傅接通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

    “你们先干,我出去有点事。”

    陈师傅撂下一句话后,潇洒脱身。余下他们几人,大眼瞪小眼。

    眼看着崔师傅已经开干,干坐着也不太合适,尤其是作为小徒弟的周国强,没有陈师傅撑腰,哪还能稳的住屁股。

    假模假样,拿出技术员高工送来的新图纸,就是一通研究,也算是在干活。

    “你师父呢?”

    “他接了个电话,有事走了。让咱们先干。”

    “他能有什么事?我瞅瞅。”

    崔师傅习惯性带头比划,杨师傅与郝师傅帮他吊活,他转手卖了,就来跟他抢图纸,周国强也只能赔笑,心说,惹不起。

    筒节摆放整齐,盘完尺寸,就差画线。崔师傅也是无艺人大胆,手拿盒尺几下画完,大手一挥。

    “来来来!拉把开点!”

    陈师傅不在,崔师傅就是零时一把手,他们也只能配合,卖崔师傅这个面子,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

    “呲呲,呲呲……”

    火星一起,正式开干。也是崔师傅运气好,一道口点下来,居然没用到千斤顶,相当顺利。

    可正当崔师傅准备接第三节锅筒时,周国强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赶忙再次查看图纸。

    “等等,先别点了,好像这线画反了吧?”

    他不敢确定,但他确实觉得有问题。

    “啥?我怎么可能画反?以前都是这么画的,没错!”

    “可……可这型号咱们最近就没干过啊,尺寸是差不多,可筒节不一样啊?你在瞅瞅?”

    一听说,可能错了,杨师傅郝师傅的看戏眼神,别有一番韵味。

    “没错啊,就是这么画的。小周啊,你才来几天,听我的没错,乘天车没走,赶紧继续。”

    崔师傅一口咬定没错,带着麦芽味的口臭,距离周国强不过半米。可这一次,并没有人再配合上手。谁都清楚,若真画错了,干多少都是白干。

    一时间陷入僵局。

    “怎么了?我瞅瞅?”

    一直不动声色的裴师傅,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接过图纸仔细端详。

    “小裴,你看,这,还有这里,对的了吧?”

    崔师傅面对裴师傅时,口气明显软许多,他也就敢冲周国强嚷嚷,瞪眼珠子。

    “嗯?我怎么感觉是有点不对劲?反了吧?”

    裴师傅很少画线,但基本都懂,也不知是裴师傅太久没上手了,还是会做人,故意说的模棱两可,在给崔师傅留面子。

    “要不,我去找小高,让他给看看?”

    杨师傅少有的主动,也就会出现在群龙无首的时候。

    “嗨!你们还吊不吊?那边叫天车呢?不干我就落钩子了。”

    周国强抬头一瞧,天车上伸出两个脑袋,其中一个还给他吐舌头。

    “干!谁说不干了!等着!妈的……”

    崔师傅也是心里有火,脸面上有点挂不住,差一点就要飙脏话。

    “我回来了,怎么了这是?”

    关键时刻,陈师傅神兵天降,迈着轻快步伐,估计浪这一会儿心情转好。

    “陈,你瞅瞅这线对的了吧?”

    崔师傅表面上咋呼,实则很依赖陈师傅的本事,可又想体现自我价值。

    “嗯……反了,应该向北面800毫米,谁画的?”

    陈师傅从看图纸到看活,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敢下定论,除了水平高,还具备绝对自信与经验。

    “小周?你画的?”

    无人应答,陈师傅首先向他开刀。周国强头摇成拨浪鼓,斜眼看向崔师傅,没直接说出口。

    “裴师傅,拉开吧。”

    “天车!落!”

    雷厉风行的陈师傅,两句话后,一屁股坐在长板凳上开始喝茶。并没有对崔师傅说任何责备之话。

    气氛有点诡异,一看这情形,周国强直接借尿遁脱离战场。

    带他呼吸完新鲜空气浪了一圈,老远就听到车间门口,传来十分豪放的笑声,之所以用豪放是因为对方乃女子。

    “周哥哥,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就是你的小伍妹妹,哈哈哈哈!”

    周国强一脸无奈,赶忙从兜里掏出早准备好的50大洋。

    “给!看在你借我钱的份上,允许你再嘲笑我一次,下不为例了啊!”

    他故作镇定,有意无意撇了一眼,蓝蓝旁边那位伍妹妹,此女长相比蓝蓝略强一点,在他的评分系统中,能给个6.5分。

    之前的爽朗笑声也有此女,准确的说,她此刻依旧在笑,看不出丝毫女生该有的矜持。

    周国强心中暗道,难不成来工厂上班的女孩,大多都这种性格?又或是赶巧,被他同时遇见俩?

    “你好呀,小周哥哥,我叫伍晓晓,叫我晓晓就成。”

    “你好!”

    伍晓晓与他预想中的样子有一定差距,也不打算有过多接触。

    “干嘛板着脸?开个玩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小心眼啊?对了,跟你打听个人?”

    蓝蓝跟周国强也算有过一面之缘,相当自来熟。

    “跟我打听人?找错对象了吧?除了二铆的,其它车间我不熟,要找人问裴工,他人缘广。”

    “一铆有个新来的,据说跟你一起的,叫白玻璃,哈哈。”

    蓝蓝问的他一头雾水,可周国强看她又不像是开玩笑。

    “什么白玻璃?跟我一块的,可没人叫这烂名字。”

    “那小伙长的挺帅,高高瘦瘦、带眼镜,我在焊条库遇到的,他进去就跟我要白玻璃,可好玩了。”

    “怎么好玩了?快说说?一会儿我也去瞅瞅,有多帅。”

    “我一看他,他脸唰就红了,哈哈,我说啥叫白玻璃,他愣是半天没搭茬。”

    根据蓝蓝描述,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磊子。

    “你说的是一铆的小磊吧?你什么情况?不是天车工吗?才来一天怎么就到了焊条库?白玻璃就是土话,焊帽镜片,有啥好笑的。没事我先走了。”

    周国强实在想不通,她们的笑点长在哪。

    “呀!你等等啊?我在焊条库咋么了?我去焊条库找我姑姑有啥问题?你回去告诉那个小磊,就说我想跟他认识一下,能帮忙不?小周哥哥?”

    蓝蓝语不惊人死不休,焊条库有她亲戚不算意外,可她让周国强帮忙介绍磊子,那就有点吃惊了。

    周国强心道,难不成是他在厂子几个月落伍了?还是现在女孩都如此开放了?

第二十六章 团建破戒

    “额……这不太好吧?我家小磊可是乖宝宝,你们不太合适。”

    欲擒故纵这一手必须要用到,若他直接答应,就显得不值钱了,更何况他说的也算实话。

    周国强并不希望如此主动的类型,去踩踏他家朴实的幼苗。

    更何况此女才进厂第一天……

    “怎么不适合了?我就喜欢他那种类型,别误会,就是简单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先。”

    “蓝姐,要不咱们现在过去瞄瞄?”

    “那怎么行,你没看这家伙回来,铆工就快开干了嘛?我还得跟师傅学车呢,你那边没活也不能拉我下水啊。”

    一看她俩聊上了,赶忙开溜。周国强可不想与她们有过多邂逅,三十六计,走为上。

    “呀!周哥哥你别跑啊!刚才的事就这么定了啊?记得告诉那个小磊……”

    步入车间,蓝蓝的声音逐渐被嘈杂淹没。回归工位,点错的筒节已经被裴师傅拉开,郝师傅正用角磨机打磨焊渣。

    他们几人有说有笑,似乎之前干错的事早就翻篇了,还在讨论着吃什么大餐。

    周国强如同小透明般,悄声融入其中。

    “这次多亏裴工出力,要不然还凑不够这顿饭钱呢。”

    “这话说的,给别组干活,总不能白帮忙吧?耽误咱们组里的活。五百块,香远楼有点不够啊。”

    “那菜是不错,可价钱也贵,不如去农家小炒?那菜量大。”

    “我看行,离的也不远,大家多喝点,回家也放心。”

    几位师傅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难得高涨,他只知道师傅们要聚餐。

    “小周,一会儿下班洗完澡别走,咱们出去搓一顿。”

    几人探讨完毕,那边郝师傅也磨的差不多了,可谁也没有开干的架势,崔师傅是不敢再上手,陈师傅压根就不打算干。

    “嗷……咱们组还有聚会的习俗?”

    “也算有吧,只要车间给发点小钱,没法分大家就一起吃个饭。”

    “啥小钱?为啥前几个月没有?”

    但凡与钱相关的,他都比较上心。

    “就是那种,不在工单上的帮忙活,再加上这次裴工干外工,贡献了两百,够咱们小聚一下了。”

    其实周国强并不知道,到底啥活属于帮忙活,毕竟阅历上浅。裴工出外工很多次,不知为何这次主动放血。

    汉奸崔师傅今天闯了货,不积极开干,众人落个清闲,愣是耗点到下班。

    在周国强看来,那点活明天干也不打紧,今天开工资,车间主任一般不会来视察。只有多发奖金的月份,姚主任才会主动出击到处慰问。

    洗完澡后,一组六人,兵分三路。杨师傅骑摩托,先行一步去订桌,崔师傅有事处理。余下他们几个买酒。

    那年代大多数饭店允许酒水自带,当然有钱人不屑省那点小钱。

    周国强也是第一次,跟着师傅们自带酒水下饭馆。他内心是拒绝的,脸面上有点挂不住。

    在他看来,有钱下饭馆很正常,钱不多还想下饭馆自带酒水,他宁愿不去。

    无可奈何,谁叫他是徒弟……

    点菜环节,周国强才知道,原来杨师傅是少数民族,十二个菜里,特意有几道是不放猪肉的。

    五百块的预算,刨除三十六块买一送一的白酒,十二个菜说实话能有啥硬菜?反正是比食堂吃的好,这点他必须承认……

    当然,师傅们聚餐意不在菜,重点是酒。一瓶白酒一圈分完。

    “小周,来一杯。”

    “我不会,喝不了的。”

    “没事,不会可以学嘛,少喝点,福根归你!”

    周国强几乎没有酒桌经验,作为小徒弟,倒酒应该是他的差事,奈何他不太懂规矩。

    “来来来!大家一起走一个,好久没聚了,今天也算是祝贺小周正式进咱们铆工组,干了!”

    陈师傅首先起身,谁能料到平常温文尔雅,一上酒桌如此凶悍,上来就干……

    再看几位师傅,没一个怂的。眼看众人全都翻杯,周国强犹豫不决,酒到嘴边,就是不入。

    “小周啊,赶紧的!别不给你师父面儿啊!这可是庆祝你进组。”

    “就是,就是,大男人,喝吧没事!”

    杨师傅和崔师傅配合劝酒,但他依旧无动于衷。

    “真喝不了,就意思意思,闵一口。”

    陈师傅看出周国强有难处,开口解围。

    “这怎么行?看看小裴,他喝酒也不行,这不这都干了吗?就这小半杯,干完随意,咱们铆工组传统。”

    崔师傅明显找茬。

    “不能喝,就别硬喝,别听他的!”

    坐在周国强右侧,一直没开口的郝师傅,起身解围。他看到了郝师傅眼神中的关切。

    “说实话,我真不会喝。以前喝啤酒都过敏,也不想扫大家兴,感谢各位师傅这段时间的教导,我干了!”

    赶鸭子上架,也看不惯某些人的挑衅,其实他最烦酒桌,他宁愿不吃大餐,也不要喝酒,别人喝酒享受,他喝酒受罪。

    其实周国强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喝啤酒受不了,这小半杯白酒,他能抗过去也说不准……

    一口下肚,火辣辣,腾……干瘪的胃似火烧,无数火苗向上窜,眨眼就上脸。

    “小周,脸这么红啊?估计真不能喝?”

    “谁说的?脸越红越能喝……”

    除了裴工要喝茶之外,其它人分第二瓶白的。

    前几道菜几乎是上一道光一道,在他看来量再大,也架不住这群饿虎。

    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周国强脑海中,听到最多的话,除了干杯,就是崔师傅那句“我要的硬货呢!”

    “硬货来了!”

    好奇的周国强抬眼一瞧,暗叫无奈,不过是一盘溜肥肠……

    “来来!谁还有酒干了!服务员,再来两箱钟楼,一箱常温,一箱冰镇。”

    钟楼啤酒当地自产,也是最便宜的啤酒。周国强没想到,白酒完了,师傅们还要喝啤酒。他承认之前小看了师傅们的战斗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将近三个小时,对他来说就是煎熬,只因他半个小时就吃饱了,余下时间大多是违心的赔吃环节。

    一出门口透了风,他感觉很差,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吐。

    “走!小周我带你。”

    “周啊,上我车,我的快!”

    师傅们的交通工具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三大样,其实也没多远距离,崔师傅拉拉拽拽非要让周国强上他电动车。

    周国强不想搏崔师傅的面子,也就从了。

    一上路,周国强胃里翻江倒海,好几次都快突破嗓子眼,硬被他压了下去,那种感觉极其难忍,他只是不想在崔师傅面前丢面子。

    “周啊,陈是你亲师父,我也算你半个亲师父,以后遇到啥问题,嘴上有个把门?别看到就说!”

第二十七章 夜色撩人

    周国强强忍不适,心中暗道,这老东西根本没喝多,特意借着酒劲,拉他上车,捎他一程就是个幌子,无非是想教育教育他。

    “知道了。”

    周国强的回答,不冷不热,加上难忍胃里不适,多一个字他都不想说。

    “知道就好,以后不管是我,还是陈,出了问题,你小声提醒就行了,别搞的大家都知道,行不?”

    “行。”

    “崔师傅,停吧!不用送了,没几步!”

    崔师傅就住在他们常去吃快餐的那条街,这也是周国强忍无可忍,最最期盼的位置。

    “自己走呀?行,你路上慢点。”

    崔师傅根本就没打算送他到家,再继续可就不顺路了,这点眼力见儿,周国强还是有的,何况他真忍不住了。

    一步,两步,五步……

    “呕……噗……”

    撇了一眼没影的崔师傅,周国强的忍耐已经到达零界点,呼啸而出。

    “咳咳,咳咳……”

    鼻涕夹杂着眼泪,蹲在墙角良久,才堪堪缓过劲来。

    “小周?你怎么在这?没事吧?上车。”

    不知何时,郝师傅蹬着大二八停在他面前。

    “三毛驴,没送你回去?我就知道那头驴没安好心。”

    坐在坚硬的二八后座,吹着半夜冷风,周国强浑身哆嗦,埋头看地面清晰的影子。

    “来一颗!给劲,好受点!”

    “嗯……”

    他颤抖的接过一根都宝,那一口他吸的很猛,抬头仰望星空,月亮很圆很亮,一切都变的清晰。

    不过五分钟路程,却仿佛五个小时般漫长。

    “郝师傅,没几步了,你快回去吧。”

    郝师傅住头一排,周国强他们,租住倒数第三家,相隔也就两百来米。

    “行不行?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哈哈!不至于!我还没那么脆弱,快回去吧。”

    他将热心肠的郝师傅连车带人推进门,才快速离开。

    也是在下车后,周国强就感觉不妙,肚子又开始作怪,一路疾驰,步子却不敢太大,身怕后门失守……

    九点多钟,大门还没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直奔厕所,希望就在眼前。

    “嘎吱!”

    “啊!呀……”

    “啊?我……”

    也是无巧不成书,一拉开厕所门,里面居然有人,她愣了一下,啊的声音不大,但惊的不轻。

    周国强直接懵了,呆愣当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白色的牛仔裤,酒红色头发……

    “姨……我……我不知道你,我憋不住了……”

    里面蹲着的是房东阿姨,厕所本就简易,并没有安电灯,她只拿手机照亮,再加上今天的月亮很给力,再加上他的确是三急。

    房东阿姨急忙起身提裤,瞪了他一眼,匆匆离去。

    周国强可没功夫儿多想,赶忙上位“噗嗵……”

    那叫一个畅快,那叫一个舒坦。

    短暂舒适之后,回想刚刚一幕,他自己都觉得尴尬,这算个什么事。

    本来也没看到什么重点,也怪他呆愣,居然没动……她居然起身……该看不该看的,反正都看到了……

    房东不会明天就赶我们走吧?好不容易安个家,这才几天,唉!

    这一天,过的实在是跌宕起伏,看来多开钱,未必是好日子,下次开钱一定要小心谨慎,利弊永相随,虽说他周国强并不封建迷信。

    “怎么了崽是?脸色崽么差?”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谁这么大面子?能让你破戒?”

    “强子,喝了多少?要是难受厉害,我给你买葡萄糖去。”

    牛牛、多动、磊子,三人正聚精会神看电影,他的归来,打破了观影氛围。

    “没事!师傅们聚餐,半杯白酒没逃掉。对了,磊子你小子桃花运来了,有人看上你了。”

    “嗷吼!”

    “什么?什么?谁谁?”

    老牛、多动,异常亢奋。

    “呵呵,什么桃花运?喝多了吧你?”

    磊子有点眼神闪躲,看的出来他略显紧张。

    “我们车间新来俩天车工,都收到消息了吧?有个叫王羽蓝的大妞,估计是看上你了,说想认识一下,嘿嘿!”

    “到底什么情况?她俩不四今天才来车间的吗?她怎么知道小磊的?四,个高那个,还四,个低的?”

    牛牛与周国强同车间,自然也见过那俩天车工。

    “什么和什么呀?想认识我?不可能吧?我都没见过啊?”

    “嘿嘿!白玻璃?白玻璃……”

    “啊?你……你是说焊条库?原来是她呀……”

    磊子没继续说下去,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什么焊条库,白玻璃?”

    吃瓜群众二号多动上线,还专门暂停了电影。

    “也没啥啊?就是上午我去领玻璃片,我要白玻璃,她就笑……”

    “就这?”

    “故事太过简单,邂逅太过草率,可偏偏就有人上眼了,你说怪不怪?谁叫咱家磊子一表人才呢?怎么样?考虑考虑?”

    看着磊子六神无主的小紧张,完全暴露了从未谈过恋爱的事实。

    “我……再看看吧……”

    磊子略显犹豫,周国强也不好过多干预,毕竟情况不明,时日尚浅有待观察,万一对方是那种沾花惹草的放荡型,他就是把磊子这颗幼苗,推入火坑的罪人。

    “呼!我扛不住了,先睡了!”

    “难受就说,别硬扛。”

    “真没事。”

    磊子这句话,说的贴心且毫不犹豫,与上一秒判若两人。

    “咕噜,咕噜……”

    躺在床上,不争气的肚子,又出来捣乱,仿佛是在提醒周国强,它空了,需要补充能量。刚吃完大餐,回来还饿肚子,算个什么事……

    身在有水的上甘岭,也仅仅是有水,吃饭都在外面,他们几个几乎也没啥买零食的习惯,这一夜注定要辟谷修道。

    铁道边上,就住了十几户人家,哪有什么小卖铺一说,更何况周国强也没那么娇贵,奈何喝点酒就彻底趴窝的缺点,根本无法用历练来补齐短板。

    “睡不着就喝口热茶吧,解解酒。”

    磊子性格内敛,很会关心人。在周国强看来也许磊子当年投错胎了,若是女孩定是他喜欢的类型。

    “对了,你刚才说的,不是逗我玩吧?你觉得那女孩怎么样?看着挺开朗的。”

    磊子低声在他耳边开口,身怕被牛牛和多动听到。

    “没逗你,怎么说呢,我也是今天才接触,给人感觉大方开朗,就是笑点有点低。你要是真想接触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啊,我再想想吧……”

    得到确定答案,磊子依旧犹豫,也许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成长。

第二十八章 光棍节

    那夜周国强在煎熬中度过,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

    他最担忧的房东阿姨,并未提起那次意外。

    之后几天,每次遇到房东阿姨,周国强都有意避让,他总觉得心中有愧。

    伴随着时间推移,天气转凉,十一月份开启了大干模式。诸多任务安排,都会在这个月抢出来。

    只因到十二月,零下十多度的天气,不出活也费人。

    活越多,周国强练手的机会就越多,组里分两拨,陈师傅主抓锅炉组对,他则主抓风电塔筒对接。

    手法越来越纯熟,经验也水涨船高,周国强的组对速度,并不比陈师傅慢。

    “师父,咱们能不能提点意见?改改工艺?”

    “你想说什么?感觉哪有问题了?”

    午饭过后,周国强与陈师傅路上闲聊。

    “我觉得,那些筒节里面打支撑毫无意义,咱们组对时出了问题,需要拉开支撑,就相当于那支撑不存在。”

    “再加上我观察过很多筒子,单节会变形,可组对成双节依旧会变形。那又何必花人工打支撑,然后再拉开?脱裤子放屁。最后总接法兰自然成型。”

    其实他对这一问题早有看法,但一直没开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有勇气提出来。

    “打不打又怎样?工艺科就这么设计的,咱们干就是了,就算你说的都合理,改变了工艺,咱们能多拿钱吗?”

    陈师傅不是不知道问题存在,只不过他不想做无用功。

    “可……可若是那样的话,咱们组对时,就不需要裴工拉支撑了,也不需要点完以后,再磨支撑焊瘤子呀?对一道口,最少能省下半个小时,一道口半小时,无形中不就每天多出活了吗?”

    周国强很认死理,只感觉自己的判断没问题。

    “他不拉支撑干啥?他不磨疙瘩干啥?大家都一个半小时一道,你一个小时一道,干那么快干嘛?塔筒就那么多,咱们车间接多少活都是死数。”

    陈师傅停下脚步,盯着周国强又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思,想干快点,多赚钱。可你不懂,他们是不会让谁赚太多的,平衡懂吗?”

    “为啥刚接触风电塔筒时,一年干五根赚的钱比第二年干十根赚的还多?我记得跟你说过,别干太快,越快越不值钱,可你听不进去。”

    陈师傅的苦口婆心,以及那郑重的眼神,让周国强心中五味杂生。

    他明白他陈师傅的意思,也知道陈师傅有干快的能力,奈何陈师傅看透了现实,而他却执迷不悟。

    以他周国强的价值观来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干的快证明自己水平高,多拿钱也是应该的,能干快却故意不干快,那真不是他性格,他也忍不了,让他当磨洋工,他会疯掉。

    整个下午,周国强几乎陷入了快慢的双重矛盾中,干快领导觉得这活容易了,会降价,干慢注定一天就那三五道口的量,永远不可能有高奖金……

    “小周,过节了,当哥哥的送你件礼物,别嫌弃哈。”

    也是周国强心烦意乱之时,一表人才的技术员高工前来慰问。

    高工手里拿着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衣服。

    “额……高工,好几天没见,还真有点想念,过什么节?你还送弟弟我礼物?啥呀这是?”

    “今天11月11日,光棍节呀!我前几天从网上拍了套运动服,卖家送了一个T恤,太显年轻了,不适合我,送你别嫌弃就好。”

    高工说话间,取出了那件黑色T恤,胸前图案是四乘四的小方格,每个格子里都有杰克逊,十六种造型。给人感觉新潮又复古,类似防绝版。

    “呀!赠品都这么上档次啊?好看,我很喜欢,多谢高工想着弟弟。”

    就算那T恤不好看,周国强也会说喜欢,面子问题,可以不穿但不可以不要,那样显得生疏了。

    那时的光棍节很纯粹,还没有开发成双十一购物狂欢节。

    周国强从没在网上拍过东西,只是听说有这一神奇事物,低价淘好东西,虚拟交易就能送到家。

    “哪的话,最近找上女朋友没?别总是网上聊这个那个的,还是来个现实的比较靠谱,用不用让你嫂子给介绍一个?”

    “我说高哥,你都有家室的人了,还跟我来这,过什么光棍节啊!小心嫂子知道了揍你。”

    高哥的老婆很漂亮,证券公司上班,当然周国强只是看过照片。他俩时常闲聊,高哥总问他,有没有谈女朋友之类的话题。

    周国强孤家寡人一个,不过他网上Q里还真聊了一个当地女孩,也偶尔烫电话,但从未奔现。

    “唉!等你结婚就明白了,恋爱可以谈,可别早结婚,说多了都是泪啊。好不容易有个光棍节,咱们再没点仪式感,就再也找不回青春了……”

    高哥跟周国强亲哥年岁相仿,很有才华正统大学毕业,让他有种莫名亲切感。

    “高哥,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哈哈,哈哈……”

    毕竟上班时间,不可能长时间闲聊,重点是车间狗腿子太多,说不定哪个就会去领导那打报告。

    周国强小心翼翼的收起T恤,来自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谊,不同于友情,很特别给人淡淡的愉悦之感。

    “嘿!老远就瞅见你俩在这鬼鬼祟祟,说,交易什么黑货呢?”

    高工刚走,天车工蓝蓝,突然从身后出现,拍他肩膀那一下,那力度堪比铁砂掌。

    “呀!吓我一跳,你个野蛮大妞!你难道就不会学学什么叫矜持,什么叫淑女吗?难怪小磊不愿意搭理你。”

    “你说什么?找揍是不?我有小磊Q,我们聊的好着呢,不用你操心!别转移话题,这什么玩意,我瞅瞅。”

    蛮女就是野蛮,一把夺过周国强手中的T恤,无视他的愤慨。

    这段时间接触,二人也算熟络,毕竟车间同年龄段的就他们几个。

    “哇塞!这T恤很赞嘛。高工帮你从网上拍的?眼光还行,穿上这T恤,再来个宽腿牛仔裤,要带补丁的那种,非主流街舞风的完美融合,若在加个嘻哈帽,你就无敌了!”

    “什么嘛?那样穿出去,走大街上也太现眼了吧……”

    周国强完全不认同蓝蓝的审美理念,虽然他也很喜欢街舞,奈何没机会尝试。

    “幻想一下,你要真穿那一套,与我偶遇,没准我会爱上你呦,哈哈哈哈……”

    “喂喂喂!别做梦了,哈喇子掉一地了都!”

    这样的女人,在他看来属无法掌控之疯癫型,远离为妙……

第二十九章 城市边缘之善心

    周国强的晚饭并没啥讲究,哪怕他每月开2千多,依旧是那每顿四元左右的标准。

    菜市口那家南方快餐店,他们几个几乎每周光顾四五次,一来二去也就与老板熟络了。

    经营快餐店的,是一对小夫妻,男老板主要负责买菜做菜,女老板每日守着铁棚玻璃车,每次见,她总是乐呵呵的笑个不停,他们几个给人家起绰号‘咦嘻嘻’。

    “咦嘻嘻,今天吃什么呀?”

    “这个,这个,再来点这个就行。”

    在周国强看来,咦嘻嘻很会做买卖,一般顾客买四块的盖浇饭,只给一肉两素菜,可他们几个来的多,不仅菜量大还可以两肉一素,价钱不变。

    “你们在单位都忙什么呀?看你瘦的,要不要加条罗非鱼?刚上的新菜。”

    咦嘻嘻,个头不高,每天都是那套略显油腻的围裙,长相中规中矩,约莫三十出头,估计好好打扮打扮也能有几分姿色,唯一记忆点是那双与年龄不匹配的手,很粗糙饱经风霜。

    “姐,你这算推销吗?多少钱一条?”

    周国强对吃鱼没啥瘾,不过那托盘中,巴掌大的红烧罗非鱼,的确秀色可餐。

    “卖别人四块,你要三块就行。”

    咦嘻嘻脸上总是挂着那副年画娃娃的笑容,手拿菜铲轻轻摆弄。

    “行,来一条!尝尝姐夫的手艺。”

    若换做别家,周国强定不会被推销左右,可他们几个来这吃饭,得了不少实惠。

    尤其是他们几个一起来,咦嘻嘻每次结账总会算错帐,多找两三块,他们四个都是轮流请客,拿钱就走,很少细数。

    可几次过后,大家一聊起来才发现,人家不止一次找错钱,并且都是多找了。

    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周国强也不是那爱沾小骗子的主,若当面还回去不太好说,也只能多来几次,让人家赚回去。

    “你提了一大兜子啥呀?”

    咦嘻嘻眼尖,随口问道。

    “厂里发的肥皂,一个月三块,这都好几个月了,我洗衣服少,更衣柜里放不下,只能带回去。呀,对了!给你三块吧,试试好不好用。”

    周国强也是心血来潮,直接取出三块肥皂,放在餐桌上。

    “这……不好吧。”

    站在窗口卖菜的咦嘻嘻,扭头看了一眼,少有的扭捏表情。

    “有啥的了,几块肥皂不值钱,反正一兜子太重,我提着费劲。”

    “噢。”

    周国强狼吞虎咽,随口道。

    这一顿他花了七块大洋,也算是奢侈了一回,他特意拿零钱付账,就是不想人家多找他钱。

    回归路上,心情也愉悦不少,就仿佛还清了人情的他,浑身轻松。

    “小哥!”

    一句问候来的很突然,重点是一位妙龄少女也不知从哪就冒了出来,带着一丝委屈无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叫我呢?咱们认识?”

    周国强打量眼前女孩,一身防水运动服,双肩背包鼓鼓的,扎马尾肤色略黑,长相很清纯,估计最多十六七岁。

    “不认识,哥,你能帮帮我们吗?求求你了!”

    女孩眼神很诚恳,水汪汪的,似乎下一秒就能涌出泪花。

    “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点?”

    周国强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疑惑也有一丝期待,男人嘛,谁还没点英雄救美的小幻想小情节。

    “我是藩市的,来这里旅游,钱包被人偷了,好饿呀,小哥你能借我点零钱吗?”

    女孩口音接近普通话,具体参杂了什么方味,周国强也出不清,一看长相就知道,八成不是当地人。

    “行吧?你要多少?”

    周国强大男子主义,在这一刻得到用武之地,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掏兜。也是巧了,他之前吃饭,刚好把零钱都花了,只剩一张小红鱼。

    “嗯……哥您看着给吧……”

    “额……真不巧,你看就剩一百了……”

    周国强一脸歉意,他是热心,可让他直接给对方一百块,那比杀他还难,零钱借就借了。

    “这……”

    “要不你问别人借点?”

    周国强挠挠头,他不晓得这事怎么了。

    “嗯……要不哥你帮我买桶方便面吧?”

    女孩低头思索后,一抬手指向十几步外的小便利店。

    周国强心道,这么巧吗?上班这一路上,就三家小超市,看来今天这一百块不破开是不行了。

    “好吧。”

    周国强刚要带女孩过去,那女孩转身抬手招呼,不远处一男一女,一路小跑上前。

    “哥,我们三个一起的。”

    “哥,能帮我们也买点吗?”

    那一男一女年岁与她差不多,都是运动服,背鼓囊囊背包,旅行者打扮。

    周国强看向男孩时,那男孩低头不敢与其直视。

    “这?好吧……”

    周国强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种突发情况,既然已经答应帮忙了,那也不差这两个,方便面也没几个钱。

    一行四人进了几平米的小便利店,周国强来过几次,与老板也算眼熟。

    “吃什么面,自己拿吧。”

    “哥,能不能加根肠?一块的就行。”

    三人一人拿了一碗桶面,可并不打算离去。

    周国强甚至没听清那句加肠是出自谁之口,一副无所谓的口吻“行,拿吧。”

    都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差那三根肠的钱。

    “老板,有热水吗?”

    周国强拿钱结账,随口一问。

    “哥,不用了,不用了。”

    “谢谢哥,我们先走了。您真是个好人!”

    ……

    周国强一脸不解,他想不通他们怎么不在这里吃?不是早就饿坏了吗?

    等他拿着零钱出门时,那三人已经走远。

    “什么情况?”

    周国强自言自语,心道,我特莫都没买过3.5的桶装面,从来都是1.5一袋的,居然还加根肠……

    或许人家都条件好吧,只不过落了难……

    今天可真是好日子,不仅还了人情,还做了件好事。周国强越想越开心,尤其是想起那女孩看她的眼神,虚荣心十分膨胀,走起路来越发精神。

    回归宿舍的他,迫不及待想倾诉一下,怎奈空无一人。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无法从性奋中走出来。

    足足一个多小时的等待,多动、磊子、牛牛,结伴进屋。

    “呀,你们仨总算回来了,告诉你们一件喜事,今天我助人为乐了!”

第三十章 无情我擦

    “崽的?你是不是癔症了?天还没黑呢,说什么疯话?”

    牛牛一头扎在床上,完全没把周国强的话当回事。

    “助人为乐?这年头有人需要咱们助?不应该是别人助咱们吗?”

    多动更不给面子,他的话虽难听但也算现实。他和磊子也有奖金,可并没有我和牛牛开的多,加工资也就一千出头。

    当焊工想正式上手焊,最起码也得等明年三月份,考了压力容器焊工证才行。他俩打杂学徒,不可能拿到高奖金。

    刨除房租,日常开销,剩不下多少钱,自嘲待救急也不为过。

    牛牛则不同,他在直口焊,主要上手的是碳弧气刨,已经能顶工位,没证不打紧,也没人查。

    周国强就更不用说了,他跟的是铆工,上手又早,能拿活带队干,组里平分,自然拿的多。

    磊子坐在周国强床边,也没搭话,静候下文。

    “你们真是,无药可救!我特么真做好事助人为乐了!”

    周国强一本正经坐起身,为自己打抱不平。

    “行,知道你做好事了,快说说,到底啥事?”

    磊子嘴角画弧,聊有兴趣的问道。

    “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个小美女……”

    轮到周国强表演,他添油加醋,眉飞色舞,本来几分钟的经过,愣让他吹了十几分钟。

    “说完了?你个傻叉,你遇到骗子了……”

    周国强没有等来赞扬,反到是多动的一盆冷水,直浇的他透心凉。

    “怎么可能?人家明明是钱包丢了……”

    其实周国强在听到骗子俩字时,心头就有不好的预感,可他又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被骗,他需要用狡辩来证明点什么。

    “那一男两女,是不是都外地口音?是不是都穿防雨运动服?还是深蓝色那种?”

    “你……你咋知道?你们也遇到了?”

    多动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周国强的眼神,就像看傻子。

    “你觉得骗子会在一个位置做两次案吗?我知道是因为消息灵通,我们组那几个师傅说的,前几天就有人遇到了,明摆着骗钱的,要是骗不上钱,退而求其次骗桶面。”

    多动点燃一支廉价烟,猛吸一口,仿佛柯南上身。

    “要我估计,他们不现场吃,是拿去别家超市换钱了吧?”

    “怎么可能?十几块的东西?至于换钱?哪家超市会给他们退货?完全说不通啊?”

    此时的周国强已经不想再狡辩骗子的问题,答案显而易见,仔细想想漏洞百出,奈何他当时中美人计,着了道。

    “若他们背包里,装的都是骗来的桶面呢?要是他们有专门的下家负责销赃呢?你见过三个人同时丢钱包?大哥?”

    多动的话,让他无言以对。

    “吃亏是福,花钱消灾。强子你可别上火,我也听说了。”

    磊子一看周国强,表情怪异,赶忙劝了一句。

    “额……那到不至于,十几块钱全当是丢了。对了,你们仨今天怎么一起回来?这么巧吗?”

    周国强其实被打击的不轻,可他又不想被别人看穿,此刻的囧态,故作洒脱随口转移话题。

    从道德的巅峰喜悦,到人性的绑架心寒,他宁愿相信自己遇到的不是骗子,也许那样他才能好受些。

    “崽屋子,越来越冷了,你们冻的慌不?”

    骨瘦如柴的牛牛,脂肪少的可怜,最不耐冻。

    “要不咱们也闹个炉子?”

    “去哪找柴火?还得买煤……听我师傅说,最多十二月初咱们就放假了,也就再坚持个二十几天,扛吧。”

    牛牛的提议,直接被多动否决。

    “尼玛,我可冻不行,强子你说嘞?”

    牛牛向周国强求助,只因这是周国强找的房,他具备决断权。

    “什么?冷就出去跑几圈。在喝二两闷倒驴,保你龙精虎猛热力澎湃。”

    半天沉浸在被骗遭遇中的周国强,开着违心的玩笑。

    “崽家伙,说人话,要不咱们在厂子里做一个,闹回来?”

    牛牛依旧不死心。

    “屁话!你能开出票来?没票你能过了保卫科那一关?再说了,买个炉子也没几个钱,主要是烧什么?”

    从厂子里拿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零碎,只要能装在口袋里,没人查。

    厂子里有人顺铁卖,也不是啥新鲜事,当然都是拿点下脚料什么的,换盒烟抽。

    周国强他们也只是听说,他不屑于那点不义夜草,赚钱明明能靠本事,又何必做那见不得光的事。

    “要不,明天中午,咱们去万博走一圈?看看有没有卖电暖气之类的?反正也没几天了,咱这屋子也不大。”

    周国强习惯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相对而言生炉子麻烦,并且有煤气中毒风险。

    “崽家伙,总算说了句人话,行!去瞅瞅。”

    牛牛选了最靠近窗户的位置,秋风微凉刚好过,可如今眼看入冬,他那就是重灾区,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积极。

    “嗷。”

    “哦……”

    多动、磊子,随声附和,多少有些不情愿,可周国强的决定摆在那,开玩笑时无所谓,正经事大多服从安排。

    “噹噹,噹噹!”

    突如其来敲门声。

    “牛牛,开门,看是不是房东有啥事。”

    住在这农家小院,知道此地的只有郝师傅,晚上八点钟,不会有啥外人敲门。

    “怎么又是我……”

    “谁叫你守着门!”

    牛牛一看他们三个统一的眼神,不情愿的抱怨开门。

    “你们好,煮了点文蛤,太多爸妈吃不贯海鲜,送你们点尝尝吧。”

    那一刻周国强四人集体阵亡,进门的是一賊青春賊靓丽的女孩,身材高挑,灰色居家休闲裤,蓝色兔兔拖鞋。

    周国强能想到的成语只有一个符合,亭亭玉立!

    “额……谢谢了,你是这家的闺女?不好意思啊。”

    站在门口的牛牛早傻了,他哪曾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一个美女。更何况穿着秋裤……

    好在周国强反应快,赶忙上前去接那一小盆文蛤。

    “没事,我很少在家,这不学校放假,我回来看看。呀!你们屋这电视可真迷你,呵呵,呵呵……”

    小房东自来熟,毕竟这里就是她家,没准以前她就住这屋。

    她也没好意思盯着几个大男孩看,屋里最显眼的,也就那让他们无地自容的‘大家电!’

    “额……主要为了练眼力,这种很环保……”

    周国强也只能用幽默,来掩饰尴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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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没有跌宕起伏的华丽,只有平凡的挣扎与坚持,从懵懂无知,到大国匠心。书写屌丝一路蜕变的逆袭之路!
我为技工做代言,愿化身螺丝钉,永固华夏龙之脊。我的蓝领生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蓝领生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蓝领生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