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极具杀伤力的暴击
“好，再见！”
任美也不废话，穿衣拎包，开门下车，一气呵成。
也就周国强低头看手机的光景。
“噹噹！噹噹！”
去而折返任美轻敲车窗。
“额？怎么了？”
“我……我头好晕，车上还没事，一下车站都站不稳，都怪你那帮兄弟，灌我喝了好多，五楼，送我上去可以吗？”
任美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醉意，时不时打晃的身形，并不像装醉。
周国强眉头微皱，若不送就显得他不够男人，更何况还是旧识的老同学。可送的话，他内心多少都觉得有点不对味。
“哎！算了……看你犹豫的样子，枉费我们相识一场，还老同学？呵呵，呵呵……”
任美对着天空自嘲讥讽，摇摇晃晃的身影，一次次冲击周国强做人的底线。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熄火下车。不就送她上楼嘛？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更何况她的确是喝了不少，若真出点啥事，会过意不去。
“嗯？怎么周总舍得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任美看到周国强一定都不惊讶，笑容别有意味，或许她笃定周国强会送他上楼。
她很自然的倒在周国强怀里，成熟的味道，瞬间占领周国强胸膛。
若换成李静，周国强定会毫不犹豫的公主抱，但此刻的主角另有其人，周国强只能揽着她的肩膀，一路托行。
“你还记得咱们最后分别的那天吗？还记得当时幼稚的我还说过的话吗？”
任美带着迷离的眼神，看着周国强。
“额……我记得你当时，还对我有很大成见，如今想想还挺有意思。”
周国强记得很清楚，毕竟上技校时，与女生的接触屈指可数，更别说是在面试那天的重要日子。
“周国强，要是今天你通过了，咱们从此是路人，若是你淘汰了，今晚我请你喝酒！”
“这句话有印象吗？呵呵，也许你早就忘记了吧。”
任美一字不差复原了当初的对白，就连语气也如出一辙。
“额……说实话，我当初根本就想不通你想表达什么，哪怕是现在我也不晓得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说。”
周国强只感觉怀里的任美越来越软，全靠他的大半个身体作为支撑。
“我之前，在车上不是说了吗，我有后悔当初，有后悔自己没有勇气，也没有为自己的心动买单，也许这就是矜持与自尊所需要有付出的代价吧……”
任美答非所问，自顾自的感伤。
“额……所以呢？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在周国强任美是真喝多了，想一出是一出，但十年前的疑问，得不到答案确实有点让他抓耳挠腮。
“真想知道？”
“嗯……你说？”
任美的眼神忽然变的异常清澈，似乎接下来的话，字字都真。
“你相信冤家钟情吗？你相信那时的我，在某一刹那忽然对你有了感觉吗？尤其是在我淘汰后，出门看到你的那个瞬间。”
“我之所以会说那句话，就是真的好希望你也淘汰，并不是什么小人之心，就是不想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当然，我也清楚的知道，以你的口才和在学校的表现，九成九是可以通过的。”
“我最后的那句，其实也是我内心最大的勇气。明知道你不会喝酒，我为啥要说请你喝酒？因为我知道你淘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将选择权交给老天，若它真想让你留下来，我一定会疯狂一次，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向你表白，就像今天一样，当我喝醉时，让你知道我的心。”
“也许你会觉得很好笑，也许你会觉得我在编故事。本来这句话，可以永远无解，可我怎么也没料到，十年后的今天，再次与你相遇，依旧是教学楼的大厅，表面的我有多讨厌你，内心就有多喜欢你，我真有点醉了，有点不要脸了，呵呵……”
任美说着说着，滚烫的泪滴洒落成雨，周国强知道她有多要颜面，有多要强，可她此刻的一番话，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
任美没必要骗他，也不可能给十年前的一句话现编故事，排除所有可能性，最终的答案就是，她没有撒谎，十年前的她真的对周国强动过心。
怎奈那时的周国强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过，更何况那时的任美是有男朋友这一事实。
若是站在当初任美的角度来考量，对于一个女生来说，的确是很艰难的抉择，毕竟她与周国强的关系很紧张，她就算表白，周国强也不见得会同意。
自家男朋友还没分手，跟他来一出又算是怎么回事。剪不断，理还乱！
有好感有感觉，和真正确定关系，一路走下去那是两码事。
在周国强看来，若是今天他不出现在任美的世界里，自己对她来说够不成心结。
可偏偏是十年后，有点小成绩的自己恰巧与她相遇，原本渺小的幻想，瞬间成为无限放大的后悔。
若是周国强现如今，依旧是那个每日灰头土脸，拿着几千块钱的小工人，与任美偶遇，她绝不会向今天这班吐露心声，更不会为自己当初的犹豫后悔。
一想到这些，周国强淡淡一笑，时也命也，活在当下还是活在梦里，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念之间。
“额……没想到十年前的我那么有魅力啊，能够得到当时一届校花的心动，惭愧惭愧。”
如今的任美依旧优秀，身材长相都是一顶一的，二十八岁的熟美，是大多数男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周国强他们几个到恒市时，总会用他们独有的标准给那些路过的女生打分。
其实最初的打分系统，就来自于此刻眼前的她。当初的任美就九分的标杆，是他们全宿舍基佬的共识。
如今的她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妩媚。
若此时的周国强还是单身，八成会对任美的表白所打动，奈何周国强的专情，注定他的心里无法再装下别人。
“呵呵，你觉得我今天的妆重吗？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你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孩……”
若说任美之前的话是对他内心的一记重击，那这句话就是完完全全不加修饰的暴击。
一时间周国强整个人都愣住了，没错！今天的她真的没话重妆！
十年前的画面瞬间来袭，那天他说不喜欢女孩画浓装，第二天再遇到任美时，她的确变了，的确改了淡妆！并且这一该就是十年！
那不经意的改变，居然是为了他！可……可他周国强根本没有察觉……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吻得太逼真
试问当初的热血穷小子，有几个能不对众人追捧的校花有那么一丝丝幻想。
更别说明知对方已经有男朋友的前提下，还是有那么多蜜蜂趋之若鹫。
周国强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追求，更何况那时的他自命不凡，一直在用傲气，隐藏心底的自卑。
十年后的他，已经经历过太多太多，眼前的校花也不在那么高不可攀，准确的说是触手可得。
周国强凝视着她的容颜，那哭花的淡妆，不正是因他而起的吗？
他好想吻她，好想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只因她最后一句话，让周国强瞬间破防。
那一刻四目相对，周国强眼中有无尽的温柔，任美美眸微闭，脸颊绯红，她知道按照正常剧情，他该吻她了……
如此熟悉的场景，如此肾上腺素飙升的瞬间，周国强闭上眼睛不断靠近。
呼吸变的急促，世界那么安静。
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不断加快。
量久，任美睁开眼睛，她的眼神很复杂，有酸楚有不甘，也有些许释然。
“对不起！原谅我当初没有察觉到你的心，对不起！原谅我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
周国强没有吻下去，只因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的人是李静，是那首他俩边听边跳了无数遍的歌曲。
“吻吻吻吻吻，你吻得太逼真。”
“让我把虚情假意当作最真心的亲吻。”
“怪自己来不及区分，你对我是酷爱是敷衍。”
“我想，问问问问问，我该怎麽脱身，你却说花花世界不必当真，多麽伤人，让我爱上薄情的红唇……”
男人无论是博爱还是专情，有时候都无法逃脱，极致的诱惑。
也许有，不多。
“呵呵，看来我当初认定的人没错！我喜欢你的坚持与执着，虽说此刻的我好失落，但我不后悔对你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
“上天安排你再次出现，算缘分吗？还是上天给我彻彻底底的一次惩罚？这样也好，至少心通达了，谢谢你送我回家。进来坐坐吗？”
任美在濒临放弃的最后，还是带着一丝侥幸，哪怕她清楚的知道，那都是无效的诱惑。
“额……时间不早了，赶回去还得一个小时呢，安晚，好梦。”
周国强微笑着拒绝，他知道进去坐坐代表着什么，任美已经足够坦诚。
“路上慢点开车，期待下次再见。”
任美并没有像许多女人那样，死缠烂打的告白与挽留，她也有自己的尊严与坚持。
她虽不是绝代芳华的莲花，但也不是任人采摘的俗粉。
坐在驾驶位，打开车窗换气，他燃一支烟，轻轻抚摸方向盘。
就在几分钟前，他差点沦陷，他差点把持不住了，正当他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拨通那最想念的号码时。
“老公，干什么呢？睡了吗？想你了呢！告诉你个秘密，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好可怕的……”
周国强听到李静的声音，他的心彻底碎了，愧疚感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强烈。
短暂的安慰后，周国强驾车一路疾驰，目标不是厂宿舍，而是京市。
因为那里有一个，时时刻刻都在想念他的女人。
李静毕业后，直接在京市找了一家公司上班，公司也很特别，主打健康养生，也算是与她的专业相契合。
她租住在距离公司不远的居民区，也可以说是单身宿舍，也是她俩当时一起选的。
当初李静问过周国强的意见，是在恒市工作，还是留在一线的京市。
周国强没有意见，只要她开心，在哪都没区别，高速也不过两个多小时就能见面。
夜里十一点多，周国强带着李静最喜欢的宵夜。
“老公……你怎么来了？是打算给我惊喜吗？嘻嘻。”
还不等周国强敲门，李静先一步打开了大门，笑嘻嘻的冲他吐舌头。
“额……这么巧？这个点你还没睡？那噩梦后劲这么大吗？”
周国强其实也有钥匙，只不过大半夜他怕吓到李静，谁曾想李静与他如此默契，让他颇为意外。
“嘻嘻，是不是有点想不通？因为你的车到哪里，我的手机都有定位。我也是挂了电话，看你半天没回厂宿舍，看着那不断靠近的小点点，哪还能睡的着呀。”
“都怪你！要是明天我有黑眼圈，你可得负全责！”
李静一边拿着手机定位在周国强面前显摆，一边拉着他进屋撒娇。
一听到自己的行踪，居然被李静随时掌控，强装淡定的他，后背冷汗直冒。
幸亏他之前没有撒谎，说自己当时是在送老师和同学，若是他当时真没忍住，做出啥是个男人都容易犯的错，定位也一定能够显示出，他在宣市某小区一夜未归的痕迹。
若是李静事后追问，周国强八成会用谎言来欺骗，李静也一定会知晓他撒谎的事实。
那后果周国强不敢细想，看着眼前一脸幸福的李静，他只想给自己两巴掌。
是有点成绩后自己就开始飘了吗？还是某些人的诱惑力真的太强？若是曾经的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如今的他怎么了？周国强没有答案。
李静定位周国强，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她无论做出哪种事，都是因为在乎他，更别说车本身就是人家送他的大礼。
深夜，李静依旧一如既往的在周国强的怀中安睡，周国强却一夜无眠。
清早，李静吃完他做的爱心早餐，带着满足去上班。
没有丝毫困意的周国强，赶回厂子时，已经上午十点。
原本李静想请假陪他玩一天，奈何周国强昨天就与尹老师有过约定，今天下午要进行面试，实在脱不开身。
下午两点，宣市职业技术学院，依旧是当初那间昏暗的教室，只不过时隔十年，角色转换。
周国强稳坐正中，他这次来，还带上了负责人员招聘的人事部李姐。
“周总，您为啥不在恒市找技校合作？舍近求远难不成是因为，这里的教学有啥过人之处？”
李姐一路上都带着些许好奇，当初招聘周国强那会儿，她还没到大北锅炉上班，因而不晓得他的出处。
“额……那是当然，若没有过人之处，又怎会教出，我这么出色的学员？呵呵……”
第二百四十三章 延续
“老师好，我叫李宇轩，钳焊二班，今年十八岁……”
如此熟悉的场景，就仿佛时间倒流，恍惚间周国强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
那份紧张与局促，坐立难安的样子，似乎都在告诉他，岁月在轮转，未来在延续。
三个班百多名学员，周国强一一过眼，他选人的标准并非长相与成绩，而是全凭个人感觉。
唯一准则，他觉得行……
最终符合心理预期的有三十七位，而后又特意从占比很小的女学员中挑选了三个，凑够四十人。
周国强其实心中明了，两个月的适用期后，他真正留用人数在三十之内，当然也不排除他若招的学员素质都满足他的用人标准，全部留用也不是不可能。
“周总，怎么样？还满意吗？”
尹校长的办公室，周国强特意买了一套大品牌护肤品。
“额……这种面试也只能看个大概，行不行拉出去练练就能显型，说实话咱们技校还是有一定的水准，嘿嘿。”
技校生能有什么水平，别的学校他不敢说，自家学校教学质量，他心中明镜。
“一批你招四十人，给我个实话，真正打算留多少？”
尹老师知道周国强开新厂的用人准则，绝对不会存在滥竽充数的可能性。
“额……这可真没准，只要表现够好，是认真吃苦愿意学习的材料，我就会留，也许是全员，也许是三分之一。”
“这个时代，这些年轻人还会选择上技校已很难得，能不能待的住，在他们并不在我，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不需要自己招的学员有多么聪明的大脑，准确的说他们若是学习够好，也轮不到上技校。
他不晓得小他十岁的新一代年轻人，是否怀揣他当初的梦想，更不晓得他们能否接受的了，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工厂的环境注定比不过大多数社会岗位，对于这些新学员来说，唯一的诱惑是相对于其它单位，也只有高工资奖金。
“那就看他们自己的表现吧，对了！你们是打算多久招一批新人呀？还是这一批就饱和了？”
尹老师最关心的还是未来，若是周国强每年都可以招走三四十个，那就相当于拥有了一条不错的对接方向。
有利于新学员的招收，以及开多少班，收多少学生等计划的调整。
“额……说实话，若是按照我的未来计划，只要今年我们能够成功上了轨道，明年开始，将会一年两批次，一次五十人左右。”
“当然，这还得看今年是否顺利。若可以的话，我会年底前跟您打招呼，若是咱们可以长期合作，我很希望您能调整教学课程。”
周国强其实早就计划，只不过八字还没一撇，许多话都是空谈。
“嗯？怎么调整课程？看来你小子早就想好了。”
尹老师笑着道。
“基础课程不需要改变，我希望可以多设置专业课程，比如卷板机的操作使用以及维护，新款自动焊接机的使用，以及强化机械制图的实际应用……”
“或者您到时候可以专门开设两个专业班，缩短在校上课时间，提高实践时长。每逢暑假寒假，可以入厂实习，提前学以致用，相辅相成。”
周国强当初刚进大北锅炉就有种感觉，上技校学的东西不少，但真正能应用在工作中的却少的可怜。
原因并不是技校教学问题，而是出在教学方向的问题，毕竟学校无法准定定位学员的未来，只能选择笼统的大方向入手。
虽说都是以重工业的各工种行业为目标，但却缺少精准定位，最终结果就是，上了两年学，依旧是小白。
周国强希望他将来招收的技校生，能够少浪费大把的光阴在学校，要浪费也要浪费的合理，浪费的有所价值。
理想很美满，但现实很骨感，就算他的企业明年可以正常运转，可以与技校达成长期合作，可以培养一批又一批专项人才。
可一年的百十来号学员，别说是全国，就单单整个恒市地区来说，也不过沧海一粟。
当然，自我的努力虽然很渺小，但也总比没有改变没有尝试要强。
周国强也不是什么圣人，他只希望将来他带出来的学员，能够有一份不错的收入，他能对得起自己的职责与良心。
说现实一点，也只有培养出能力足够的团队，才能满足用工要求，才能为他创造更多价值。
力的作用相辅相成，在他这里依旧是真理。
周国强与尹老师闲聊几句后，等李姐那边的一些手续办好，回归单位。
当他回来时，刚好碰到准备出发的大龙小龙一行人。
“周总，您可算是回来了，本打算让您检阅一下，我俩这次挑选的队伍成员呢，可您这神龙见首不见尾，见一面太难了。”
大龙人前都是称呼周国强周总，毕竟在单位正规化才像样子。他们私底下怎么称呼，那是另一码事。
“额……这还用检验？早就有组长给我打电话诉苦了，你们抽调的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怎么？是打算把大本营拆了？”
“咱们以前也不是没一起出去过，貌似也没这么强阵容吧？”
周国强这话，其实是说给大龙带的那些人听。
“啊！这不都是按照您的要求，让车间全力配合，我们随便挑嘛，现在又……”
大龙故意哭丧者脸道。
“今晚的车吗？路上可要照顾好弟兄们，该花的钱别省，不该花的我可不报。小龙，你给我看好你哥，这两年他出手是越来越没样了。”
“这次那边要的急，辛苦各位连夜赶路。可能明天就会让大家开工，三点要求，第一注意安全，第二还是注意安全，第三听从安排。”
“只要那边的活顺利拿下，你们全都是功臣。等回来为你们接风洗尘，每人一个大红包。”
大龙小龙已经不是第一次带队，周国强很放心，但毕竟他如今是厂领导，一些话必须得拿在当面说。
“嘿嘿！领导您说话可得算数，我都录音了，到时候要是不给我们包红包，可别怪我接您老底。”
大龙咧着嘴摇晃着手机笑道。
“额……同理，你们若是谁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听从安排，导致生产出现问题，可别怪我周国强翻脸无情。”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以身作则
伴随着九人离开，原本刚刚步入正轨的车间生产，节奏明显下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实。
为了不影响车间的正常运转，周国强亲自带头下车间，虽说他一个人顶不了九个人，但却能以身作则。
工厂上班就是如此，领导在场与无人管理，那是两个概念。
哪怕他只现在现场不干活，员工们也会不由自主变的积极，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了表现给领导看。
尤其是各组组长，平常大多是指挥与安排任务。周国强都上手了，他们自然也不会闲着。
陈师傅则不同，他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并不会因为周国强的到来，有任何改变，就好比当年的周国强。
真正问心无愧的人，根本不在乎是否有领导监督，周国强还记得当初与陈师傅，一同嘲笑那些老厂时的内奸狗腿子。
总喜欢在领导面前表现，平日则能躲就躲，能偷懒就绝不多干活。
如今没有了大锅饭的概念，以往安排工作，一句不会就可以轻松躲清闲，现如今一句不会，那就代表着，这份工作不适合你，可以不干，当然那份奖金也与你无缘。
五年后再次拿起那熟悉的遥控，依旧是那么顺手，依旧是原来的味道。
虽说他已有段时间没有亲自操刀，但组对速度，依旧不比他带出来的徒弟徒孙差。
可以说，塔筒组对早已深深印入脑海，操作更是形成了肌肉记忆。
两道口上手，还没来的急过瘾。
“李姐？什么事？”
“周总，您昨天招的技校生到了，不晓得是先安排住宿，还是？”
“额……简单分配宿舍，放下行李先来车间办公室，我在这边等。”
“对了！别忘了让食堂多做四十人的饭，其它生活用品，下班前布置妥当。”
尹老师是跟周国强约定今天带学员过来，看时间还不到十点，来的有点早，他略感意外。
周国强拉着陈师傅一同迎接新学员，毕竟陈师傅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入车间前需要进行初步了解。
他只负责推荐学员，具体如何分配工位，那都是陈师傅的事。
“周啊，你这速度也太快了点，还真是三天时间，就给我搞来学员。靠谱不？”
陈师傅一听说，周国强给他带来四十人的队伍，原本淡定的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的惊讶。
“额……还是原来的配方，至于味道变没变，说实话我也没尝过。”
“哝！师父这是名单，昨天我面试时，根据他们的家境、性格、特长、初印象，大致分类。”
“下料、直口、卷板、组对、环焊、画线、内件、门框，八道工艺每个位置添四个学徒，质检、探伤、维修，每个部门添两个学徒，余下两个，一个去库房，一个跟着您。”
周国强将自己的计划告知陈师傅。
“前面的安排都很合理，怎么还给我安排了一个？有必要吗？”
陈师傅略微不解的问道。
“额……我说师父啊，以前的大北锅炉车间主任手底下一票人马，还觉得不够用，我这不是怕你忙不过来，找个传话跑腿填表格的嘛。”
“反正就这四十个学员，你怎么安排都可以，我不过是提出建议哈。”
其实现如今的车间主任与以往大北锅炉时区别很大。那时候的奖金工资发放，都是厂子拨款到车间，在通过车间发放到职工手中。
“咱们之前不是都有计划好吗，我这个车间主任可没那么难当，顶多就是月底对报表费点事，呵呵。”
周国强心中明了，陈师傅管理车间没问题，但专业性的报表计算需要通过电脑完成，对他来说的确累手。
堂堂一个车间主任，手底下没一个人手，确实有点光杆司令的嫌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厂车间主任具有绝对经济支配权，简单的说，克扣出职工的奖金，就可以捞钱鼓自己的腰包。
如今则不同，车间主任钱不过手，只管生产进度，每月各大组工位报产值，直接由厂财务科，统一发放奖金与工资。
以往一个车间至少要养一个会计，大北锅炉没搬迁时，车间就有六个，不仅正负主任一大堆，会计同样也不少。
试问一个月就开一次工资奖金，会计的工作得有多清闲？
新厂开工后，财务科也曾向周国强抱怨，她们只有两个人，管理全厂职工，以及对外事务，人手很紧的问题。
周国强笑而不语，财务科的成员是从老厂时返聘回来的，她们多年来已经习惯了某些清闲的上班模式，多干一点都会觉得吃亏。
奈何他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人选，毕竟财务科是公司的命脉，新人上手不易，且很难放心。
他答应财务那边会在招聘新人，可却并没有通知人事科。而是给当初车间会计桃姐发出邀请，希望她可以加入团队。
周国强对桃姐的印象很好，不仅很会为人处事，当初也对他不错。又是老关系，用着也放心。
还记得原来的车间副主任二俏一直跟他作对时，桃姐并没有因为他是个没有权没势的小工人就站队领导一边，单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桃姐的人品。
桃姐家境不错，还开了一家棋牌室，生活上有保障，也懒得再回厂子上班。
周国强为了请桃姐帮忙，电话没成功，直接找到她家棋牌室，请她出山。
最终桃姐还是拗不过周国强的诚意，加入了他的团队，其实让桃姐最动心的诱惑是财务科科长的职位。
虽说目前还不可能让她上位，但周国强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原有财务科长的不满意，只要她能站稳脚跟，能够拿下所有业务，副转正不过是时间问题。
思绪渐归的周国强，看着陈师傅代领一帮充满朝气的年轻一代小黄帽涌入车间，就仿佛看到了华夏新能源的未来……
“周总，这效率还满意吗？”
周国强闻声回头，那个熟悉且让他后怕的声音，来的太过突兀。
“啊！你……你怎么……”
昨天夜里才分别，还不到一天就再次相见。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周总您的表情很夸张呦，我可不是母老虎。”
周国强面前的除了任美还能有谁，今天的她换了一身干练职场装扮，眼神里透着皎洁。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公私分明
“额……明白了，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带队过来，你是使命以完成，还有其它事吗？”
周国强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特别交际，更不可能再重蹈昨夜的覆辙。
“其实也没啥大事，来时的租大巴钱，给报吗？提前送达货物，有没有特别奖励呀？”
任美见周国强故意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也不生气，依旧挂着招牌式的笑容。
“额……这事直接去财务科，学员可不是货物，本就是学校份内事，哪来奖励一说？”
周国强开始感觉到任美今非昔比，要比十年前难缠的多。
“怎么？我代表学校风尘仆仆赶早租车，来了以后连口热水都没有，肚子都饿扁了，周总您不请客有点说不过去吧？”
任美眉头一皱，捂着小肚子装可怜。
“额……若是咱们在外面，请你吃个饭也不叫事，可在厂里我得以身作则，招待不周是我的疏忽，中午大家都吃食堂，我也不例外，你要是不嫌弃……”
周国强的话还没说完，白秘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怎么了，白秘书？”
“周总，市委那边来电话，让您明天准时参加市企发展座谈会。”
“额……推不掉吗？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怕开会，更别说是跟领导开会了。咱们的三个副经理谁有空，让他们顶一下。”
周国强不是架子大，就是真心愁。
“周总……这……这会还真推不掉，整个恒市所有大型企业必须一把手到场，这是上面的要求。至于三位副经理，根本抽不出时间，两个在外地，一个在钢厂等货离不开人。”
“对了，明天环保局来咱们这边检查，谁接待？”
白秘书无论大小事务，都会汇报周国强。
“那就只能去开会喽，环保局你接待不行吗？他们还真是会挑时候。”
环保是一个大问题，就算工厂设备再先进环保，也避免不了对空气对环境的污染。
说来也是个悖论，一项国家大力扶持的新能源环保项目，生产过程中逃不过污染环境，可当地环保部门，又会为了指标，强行抽查或压制罚款。
生产不可能断，只能是配合检查，做戏给谁看？其实明眼人都清楚。
“周总，你也太高看我了，先不论我没啥接待的经验。人家若是来一堆人，你让我自己怎么招架？”
“若是落个，招待不周，怠慢人家的口舌，到时候随便找点问题，就够咱们喝一壶，罚款是小事，停产这锅我可背不起啊！”
白秘书并非危言耸听，这种类似的检查，以往的大北锅炉厂也没少经历。
周国强也只是大概知道怎么应对，可如今他没有趁手的人才可用。
“唉！查一下检查要求，你先准备吧，需要车间以及厂区如何，早点发文件。”
环保检查的重要一环是空气污染，烟尘排放标准要求十分严格。
曾经的大北锅炉，在遭遇环保检查当天，只允许全车间三分之一的电焊机使用，也就是说只要超过这一数值，烟尘排放必然超标。
但实际生产过程中，整个车间的电焊机几乎每天都会运转，不超标根本无法满足正常生产需求。
国家大力倡导绿色生产，可真正能够实现达标的企业屈指可数，不是不听指挥，而是很难达到。
各类环保设备的资金投入，很可能直接压垮一家小企业。
一台除尘设备，可以减少灰尘大范围蔓延，降低空气中有害物质的含量。
可烟气的处理相对来说比较麻烦，就算购进除烟设备，也很难大规模使用。
“怎么？周总是遇到难题了？是环保要来检查吗？接待缺人是吧？这方面我熟，毛遂自荐一下。”
周国强没料到任美会在这种时刻站出来，他见对方忽然一本正经，不是在开玩笑，眉头微皱道。
“任美，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直说。”
“呵呵，昨天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不是同意我跳槽过来，干接待的吗？怎么，当上领导，这记性还变差了不成？”
“本来我还不好意思开口呢，谁知道老天爷就这么赏饭吃，明天接待的事交给我，保证顺利拿下，信我不？”
任美气场全开，周国强都有点不太敢正面招架，毕竟他俩昨天还差点不清不楚。
周国强很矛盾，他想远离任美，可偏偏在这种时刻她又冒了出来，重点是任美确实很适合接待的工作。
有颜值，有气场，重点是经验丰富，弃之可惜、用之不安。
“额……当然算数，我周国强从不亏待有本事的人，更不会将工作与生活搞混。”
“明天的检查，就算是对你应聘的考验，若成了，我给你成立接待部，你任部长，以后与学校那边沟通的事务，我也可以交给你来办。”
“但我很好奇，你就这么过来，尹老师那边不用交待？可别到时候，尹老师找我后账，说我挖学校墙角。”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有理由相信任美能够帮他解决棘手问题。
他愿意接收任美，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任美拥有的当地人脉关系，可以说与他们技校有联系的诸多单位，任美八成有接触。
虽说眼前可能不会用的到，但说不定哪天就有需要的时候，如今的周国强更看重的是未来价值。
“来之前，我就跟尹校长打过招呼了，说实话在技校是很悠闲，但却少挑战。”
“我希望在你的平台上，能够发挥我的能量，当然我也是为了获得更高的报酬，毕竟女人臭美也需要资本的投入。”
任美举手投足都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她也许不会在别人面前说的如此直白，但在周国强面前，她不需要委婉和保留。
“额……那好，一会儿食堂，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白秘书，他主你辅，明天能不能成，就看你们俩了。”
当厂长，要过问的事太多，若没几个趁手且放心的手下，累死也是活该。
他最亲近的弟兄几个，论干活肯定个个是好手，但论管理，他们都差的很远。
若不是仗着采用了合理且高效的生产与结算模式，将被动管理变为主动自觉，他周国强还真没法短时间内，让厂子正常运转。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才计划
周国强坐在市政举办的工企交流会场，听着台上领导诉说着的种种问题，可谓是思绪万千感慨良多。
对于许多老师傅来说，新一代的年轻人，八成不具备他们所认为的工人标准。
养尊处优却又不得吃苦耐劳，加之新一代多独子，就算来自村镇，也不见得弯得下腰。
毕竟时代不同，国家繁荣富强的最直接表现，就是整体农村地区的经济消费水平的可见提升。
如今要比十年前，多许多就业方向，大家削尖了脑袋，都想钻轻松、干净、舒适、又拿钱多的行业。
伴随着历年大学出产率的大幅度提升，竞争压力可想而知。
没听说哪个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会主动去应聘工人，哪怕是不入流没门槛的大学，高不成也低不就。
几乎每年都有许多工厂在诉苦用工荒，招工人也越来越难，出名的世界工厂，不经意间开始走下坡路。
当初的充足廉价劳动力那一代，渐渐老去，又有多少新人会步后尘？整体教育水平的提升，赋予年轻一代更多的自我思考能力，也更具备自主意识与自我意识。
以往的压榨式工厂经营，已经很难栓住当代聪明的年轻人。当初的周国强入驻工厂，可以说是别无选择的路。
三十年前，工厂上一辈班，是光荣也是有面的铁饭碗。
三十年后，工厂上一辈子班，是没能力没本事且不被人看好的行业。
时代变了，但给予工人阶层的保障待遇却没有变，注定矛盾在不断激化。
曾几何时农村人羡慕工人，又是曾几何时工人羡慕农村家里的那片菜园子？
当然也不可一概而论，毕竟许多体质大国企内的工人阶层，还是趋之若鹫的好单位，但所占比例并不高。
恒市每年至少都会举办两次人才交流会，但效果却不尽人意，工厂缺技能人才，却又给不到相应的薪酬，有满足条件的单位，却又没有匹配的专项人才。
其实周国强刚上班没多久时，就有所感受，想在工作中提升自我，却没有专项的扶持计划。
人是需要靠自己，可要想在诺大的国家，将庞大的普通工人阶层，向高尖端制造上转变。
非一时、一人、一言、一厂、乃至一行短时间内就可以轻松达到。
周国强也希望有一天，工人阶层不再是不被人看好的低端职业，可以享有更好的待遇，同样也可以满足家国的需要，可以胜任更多尖端产业的制造。
起步晚是不争的事实，但那一天绝不会太遥远。
回归单位，白秘书带给他一个可喜的好消息，任美不负众望，环保局的检查没有出现大问题，也算是她应聘入职的敲门砖。
“周总，您还真是慧眼识人，您这位老同学不仅口才了得，应对检查人员也颇有一套，长相气质更是没的说。”
白秘书与任美年龄相仿，对其评价更是出奇的高。
“额……也是机缘巧合，赶上了。怎么？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周国强明知故问的道。
“嗯，我是觉得咱们公司，还真缺少个接待部，无论是用于类似今天这样的检查，或者二级三级承包公司的考察，门面这种东西，有时候也很重要。”
白秘书一本正经的口是心非。
“额……你是想说，我那位老同学就很适合这个职位吧？不过，人家可是在我的母校接待部任职，你是想让我挖墙脚？不太好办呀。”
周国强憋着笑意，白秘书是学历比他高，才华横溢，但初入职场的他还不够圆润。
“啊？那就真有点可惜了，我还想着……”
白秘书面露惋惜。
“想什么？呵呵……既然你白秘书如此看重她，我就给你个面子，豁出去被骂，帮你争取一下。”
周国强也不把话挑的太明白，这种助人为乐的事，多多益善。
“啊……什么叫帮我争取啊，周总，我可是为了咱们公司着想。”
白秘书略有一丝慌张的辩解。
“是为了咱们公司，嘿嘿！这事我一定尽力，呀！差点忘记，人家帮完忙可能就会回去。”
周国强戏份做足，急匆匆去找任美。
其实此刻的任美早已在一楼恭候周国强的大驾。
“周总，是否要兑现您的承诺呢？”
“有人对你评价很高，无论如何，还是很感谢你的帮忙，如果你愿意，以后这一楼接待部就归你管了。”
若从个人角度来说，周国强并不希望任美加入他的团队，但若是站在公司角度来说，她算的上是不二人选。
完事总有利弊，无外乎利与弊的比重大小。
“真的吗？这么说我就是接待部部长了？”
任美很是激动。
“额……以后可能是，但现在还不行，毕竟你才刚来，还是从接待专员干起吧，若是你很在意虚无缥缈的头衔，称为部长也无所谓，反正整个一层就你一个人。”
周国强是厂子一把手，是最大股东，若是任命中层领导这种事，最好还是得征求一下其它成员的意见。
“什么？只有我一个？那和在学校有啥区别？怎么着也得配一个成员吧。”
任美四顾诺大的一层接待大厅，有气无力的讨价还价。
“本来就没有这部门，你想发展，那也得一步一步来，更何况公司刚起步，能一个人干的事，就尽量不用两个人，多一分工资，就多一份成本。”
“别忘了，是你主动要来，可不是我非得挖你。更何况公司领导层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也得让大家看到你的价值，只要你有本事，在我这就不会埋没。”
“之前也跟你提过，若是今年厂子一切顺利，运转正常的话，明年招收学员的事务，我会全部交给你来打理。”
“这一部分很重要，技能人才的输入培养，会是未来几年的重头戏，也会是除了厂子固定业务之外的第二条经济来源。”
“面向全国的包工输出模式，能做成什么样，能做多大，能抢占多少市场，就看你的本事喽。”
周国强并不是画大饼，人才培养计划一直都是他开厂的重要理由。
一个厂子每年可以接手多少吨位的产值，那都是有数的。
外包项目则不同，空间很大，周国强只恨自己当初胆不够大，带的徒弟太少……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迈大步赌不赌
忙忙碌碌的日子，不知不觉厂子里的柳树已郁郁葱葱，随风摆动。
办公二楼会议室，周国强背手望着窗外，他在等一个结果。
“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稳扎稳打，虽然咱计划这四十套下个月就可以全部完结，可余下的时间根本不够。”
“是啊，八十几套，还都是超两百吨的，就算一条线加班加点的干，顶多一个月六七套，下个月开工的话，到年底满打满算四个月，别说八十套了，六十套想干完，咱们都得在厂子里过年。”
持反对意见的不止郝经理与陈师傅，可以说除了带回好消息的大龙小龙，没有人愿意选择接手凤凰集团的投放业务。
大龙小龙从四月份带人出发，先后转战凤凰集团两处塔筒生产基地，一处六套的大吨位海装塔筒就干了将近两个月，而后又在对方请求下，在梧市分厂区一直干到昨天才完工回来。
他俩回来，带给周国强一个左右为难的消息，那就是凤凰集团可以将秋季北方塔筒项目，交给他们做，前提是年前完工。
周国强左思右想，一夜不得安睡，次日清早，就召集领导层开会，这也是他开厂以来，第二次开会。
“周总，我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幸幸苦苦四个月，才得到这样的机会，凤凰集团这条大鱼，要是放弃了，那就太可惜了。”
大龙很不甘心，他知道周国强一直没表态，一定是想吃下，更别说凤凰集团那边的关系是他拉来的，若是成了，单单这一批八十套，就能赚不少提成。
开厂时，周国强就定过拉业务有提成的规矩，明码标价有能力者得之。
“周总，若是咱们吃不下那么多，也可以找其它厂子分做，只要有咱们的人员监管，质量啥的，应该也能保障。”
“怀县那边我有熟人，他们厂子经常没活，有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联系。”
小龙近几年成长的很快，他如今的人脉关系不次于周国强。
“额……大家都说完了吗？白秘书把我的计划书发一下。”
周国强习惯的套路是拿白纸黑字精确计算说话，这份计划书，他与白秘书凌晨三点才完稿。
“市场就那么大，说白了，若不是咱们派人帮了凤凰集团的大忙，人家那边不可能平白无故，放活给咱们。”
“青市鲲鹏集团那边，我是有很靠谱的关系，但后半年他们的陆电项目很少，重心全放在沿海海装项目。”
“人家是希望我能给予技术支持，只能是以包工形式，毕竟距离太远，不可能在咱们这里生产，就算可以，咱们厂的设备也拿不动大吨位的厚板。”
“近几年新厂很多，陆电竞争激烈，谁能拿到二级承包集团的项目，谁就有肉吃。现在肉就在嘴边，要吗撑死，要吗饿死。”
“说实话，要是求稳的话，下个月完工，咱们这半年也够本了。鲲鹏集团那边只能指望明年，若是走其它关系，顶多就是接点别的厂子干不完或者棘手的硬活。”
“是赚大还是赚小，你们来投票，说直白点，若是这八十几套咱们能拿下，不算工资奖金，年底分红，人手一辆红旗H7不成问题。”
“考虑好了，就投票。”
周国强绝不会放弃到嘴边的肉，哪怕这肉有点烫，没准还夹杂着脆骨，没一口好牙，还真拿不下。
唯利是图、见钱眼开，在周国强看来都是褒义词，上班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通过不断的努力，去过更理想的生活吗？
有太多人为了赚钱铤而走险，欲望是可以蒙蔽人的双眼，当然也有少部分人能够自控抵制诱惑。
九成九都选择了举手，唯独陈师父眉头微皱，还在思索之中。
“陈主任，您还有什么想法？提出来咱们再研究一下。”
陈师父在周国强心里的位置是不可动摇的，周国强可以不计后果，但陈师父会替他把关。
“我还是觉得步子有点大，你这计划书是很不错，若是正常运转，自然是没啥问题。”
“可若是从咱们的资金方面来说，容不得一点差池，若是站在的活，有一批回款不到位，又或者什么突发情况要用钱的话，咱们很可能转不开。”
“还有南跨新开两条线，我一个人也顾不过来，设备是否齐全能用，工装月底能不能调试安装到位，谁来负责，人员配置，这些资料里可都没交待清楚。”
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了可行的一面，都只看到了周国强要在南跨新加两条线，会带来翻倍的产值，却不会去想，其中的过程是否现实可行。
也只有最认真上心的陈师父会考虑的如此细致。
“额……说实话，咱们前面这四十套，之所以选择了三家不同的项目，就是因为咱们启动资金不充裕。”
“若是不出意外，按照合同完工后次月交付全款，当然意外也是谁都无法避免的，这其中是有我赌的成分，风险的确存在。”
“至于南跨新添加两条线，前期的准备工作就交给刚回来的大龙小龙他们几个，刚好也不影响北跨的正常运转。”
“组队李大组长，南跨以前就是你们四铆的老地盘，设备什么的你比较熟悉，我打算提你为南跨副主任，配合大龙小龙尽快搞起来。库房、财务全力配合。”
陈师父的意见只能是意见，毕竟少数服从多数，接凤凰集团的项目已经板上钉钉。
“啊？这么突然吗？周总您也没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有点接受不了啊！”
小东可以说他们哥几个里最有官瘾，也是最有能力当领导的。当初周国强干的足够好足够强，也依旧敌不过轻松上位组长的小东。
“不想当？还是得了便宜卖乖？我只是提议，当不当的上，得看大家的表决，来吧。”
周国强的计划里，本来没有囊括添副主任这一项。可陈师父提出了问题，周国强临时加码，也算是给自家兄弟一次出头的机会，能否把握，那还得看他开厂这半年来混的咋样，或者说得不得人心。
若论多动、磊子、牛牛与周国强的关系，都要比小东早铁两年。但实事求是论头脑与管理能力，小东就是不二人选。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丢失的愤怒
小东一听还需要通过大家的投票，原本性奋的小表情一下子收了不少，瞬间切换为友善诚恳的眼神绕场一周。
其实周国强拍板的事，八成没人会反对，除非他定的事过于离谱或者有损厂子利益，多此一举，无非是体现民主。
这种时刻又有谁会为了一个车间副主任，让周国强不好做，让小东记恨？
大家都不傻，就算谁人私底下与小东有矛盾，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问题，全票通过就是走走形式。
兄弟当中数小东壮硕，有那么点当领导的派头，脾气要比周国强好许多，论为人，他也比周国强略强，缺点是缺乏奋斗的激情，容易满足。
“诸位还有什么问题？有就早提，千万别等到问题出现，在想解决就有点来不及了，以前怎么干无所谓，但这批活容不得半点差池。”
周国强再次提问，他希望大家有问题，有一些还没想到的点，一个人终究抵不过一个团队。
“周总，若是按照您这计划，从组对开始是加了两条线，也就是说我们前三道工序，需要翻倍的工时来供四条线。”
“下料还好说，只要来料随时可以干，并且对技术要求不是太高，那几个学员都能够上手。”
“直口那边也是翻倍量化，白班夜班两班倒也不难。”
“可我们这滚圆组就三个人，虽说也有四个学员一直在学，可说实话想拿活还差点火候。”
“您当初花钱让我们跟着最好的滚圆师傅，那可是足足学了大半年。还不算后来上手练活那几个月。”
所有工序当中，最难在短时间内掌握的除了周国强的老本行组对之外，就数卷板滚圆专业性强。
不仅需要带脑子，还需要操作卷板机的经验与校圆技术。水平好不好到不到位，看筒节就可以。
周国强根本不用问他们学的如何，直接上手组一段塔筒，好不好对圆不圆心里就有数了。
“额……我早就等你问呢，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厉害到供四条线，都不在话下呢。”
私下里滚圆组那三个，周国强培养出来的小师傅级别，风评并不太好，带学员也不够上心，有一种我的活别人拿不了的优越感，再加之都是周国强从老家带出来的，皇权加身的错觉，很丧人缘。
周国强其实早就耳闻，只不过他们不是太过分，也没法拎出来敲打敲打，刚好今天借个机会。
“我……我们可没那么厉害。”
周国强略带讽刺的话茬，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是我倒贴钱培养了你们三个一年半？你问问我带过的那几十口子兄弟，哪个学徒时不是赚钱的？”
“刚开工时，我组了两段筒子，单节圆度够不够，需要我仔细说说吗？是，你们的活是能过监理那一关，可在我这就是不达标，就是不够好。”
“四十套都快完结了吧？你们的活却还是老样子，看来不是上手需要调整，而是自始至终你们都不觉得有问题。”
“是就这水平？还是人家教时留一手了？学员给你们配的是评分最高的，可你们好好带了吗？”
“我培养下一代为什么？为了抢你们那点饭碗？还是你觉得咱们厂没有你们三个就不能转了？”
“你放心，顶尖的滚圆师傅我早就联系好了，开工就能到位，只要有钱没有请不了的神。别忘了，我是怎么起步的！”
“今天的会议完了以后，你把他俩都给我叫过来，咱们好好唠唠家常！别说我这当哥的冷落你们……”
周国强自从当上总经理，还从没发过火，准确的说，自从他外出单干那几年到如今，几乎没太动过气。
一者是经历的多了成熟了，二者确实也没啥大气值得发。
当上总经理的他一直都笑脸相迎，也是时候展现点主宰才该有的霸气，若不然大家都会觉得你好说话，渐渐丧失威信，哪怕这只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企业。
“诸位今年就到这里吧，还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随时可以来我这探讨，散会。”
周国强狠狠的瞪了一眼滚圆组组长，而后扬长而去，少有的洒脱。
再看一众人，面面相斥。不由得向滚圆组组长投去同情的眼神，当然也有得意的眼神参杂其中。
中午十分，总经理办公室。滚圆组三人低头不语，正对面的周国强脸色少有的难看。
“你们三个当初可都是主动找我带你们出来讨生活的。虽说在车间里拿钱不是最高的，可也差不到哪去。”
“扪心自问，滚圆那点活难吗？累吗？相比较跑了好几个月外地的大龙小龙，谁过的舒服谁心里清楚，更别说给你们配了四个辅助。”
“可如今呢？你们给我带来了什么？所有工序都可以带四条线，就你们不行？滚圆上手是慢一点，可也不至于那四个学徒连滚圆机都不会开吧？”
“我花钱培养你们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们把手艺藏在被窝里？要是技术过硬也算是个借口，可你们扪心自问，到顶了？”
周国强越说越来气，若是按照眼前这哥仨的带徒弟效率，还谈什么出外面包活？只要一道工序拉夸，其余工艺全部都得陪葬。
“周总，我……我们没……”
“没什么？我不想听借口，我要的是顶尖的技术，要的是称职的师傅。别把眼光放那么浅，也别把自己看那么重。”
“我有本事培养你们三个，就有本事培养出无数个你们。若是我当初怕手艺被人撬行，就不会带出那么多徒弟，更不会有今天咱们自家的公司。”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那是没本事的人，才会说的话。”
“反正今天我把话撂在这，若是到年底，那四个学徒还都拿不起活，明年开春整个滚圆组全部换人，你们三个另谋高就，出去吧。”
周国强自认为从未亏待过，他带出来的那些兄弟，尤其是眼前这三位，更是花了大成本。
今年的韬光养晦，周国强已经推了三四家厂子的邀约，就是为了能够到明年可以有一批拿的出手的团队。
可滚圆组让他很失望，三个月的时间虽说塔筒没有耽误，可人才的培养却在滚圆这里栽跟头。
他不期望某个学员有多么好的天资，一年的学徒能掌握个七八成，就已经很满意。
怎奈，他命再好也不可能事事如意，他更不可能天天盯着滚圆组是否好好带徒弟。
第二百四十九章 筹备
酷热的八月，与工厂上班的工人阶层无关。或者说，春夏秋冬似乎都无法左右工作的脚步。
并非他们拥有无敌之身，也非具备钢铁般的意志。只不过是为了生活，为了养家糊口，为了传说中的奉献精神。
此时下料车间外，十多辆货车等待卸货，在周国强眼里，那一张张厚重的板材，可以与一张张轻薄的票票，画等号。
步入南跨车间，几乎全厂职工都加入了南跨两条生产线的安装与调试。
就在三天前，四十多套塔筒已全部完结。
与凤凰集团达成的八十三套新陆电塔筒项目，即将开干，那十多辆货车拉的，正是首批板材。
“还有多久才能全部搞定？新进的两台液压组对机试用过吗？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所有工序全搞定，差不多还得四五天。组对台肯定没问题，我亲自试过。”
小东见周国强来查看进度，赶忙上前。
虽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很铁，但伴随着时间推移，各自所在位置的区别，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改变。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今天卸货，明天就开始下料，轮到组对怎么着也得一星期，不用太赶，毕竟还有北跨顶着。”
“人员配置啥的，你都和我师父商量好了吗？为了这批活，我可是又推了两家外地的活，有大龙小龙他们那几个，四条线应该撑的起来吧？”
周国强虽说不用干活打卡，可他也并不清闲。各种厂里厂外的问题、推不开的饭局，以及之前外地风电公司的关系渠道，都需要他去维持。
呆在公司，反到是最轻松的时候。不过半年光景，啥都没长，唯独体重达到有史以来的顶峰。
李静还告诫他，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三年，必将成为三高油腻大叔。
周国强也总算体会到，为何许多厂领导都有个大肚腩，当工人时，从未因体重发过愁的他，如今却有点害怕李静的话应验。
“除了大龙小龙他们那几个，北跨那边，每个工序都抽出一个大工，和两个学徒，正常运转应该不成问题。”
“你还别说，才不过三四个月，咱们技校的这帮小家伙，已经有六七分的火候了。我觉得你还是得关心一下滚圆组，虽说你那三个小弟认识到错误，开始不藏私认真教，可短短一个月，还是有点不够看。”
“若真是四条线开干，他们两班倒，怕是很难跟上进度。你上次说请的外援靠谱吗？还是故意刺激那三个小子？”
小东自从当上南跨副主任，无论是责任心还是精气神，都有质的飞升，也许他以往的懒散就是因为觉得屈才。
“呵呵，这事我可不会开玩笑，人已经在路上了，明天就可以到。记得到时候要好吃好喝的招待，那可是我出去这些年，遇到的最好滚圆师傅。”
“一个月两万请人家来帮咱们，可谓是友情价，若换作别人，还不一定请的来。”
当初周国强开始有计划组建团队后，就特地留意不同工种工序的高手，反正是能说上话的，尽量搞好关系。
他微信和电话薄里的几百好友，几乎全是各地区的蓝领工友，那可不是一个个陌生的号码与名字，而是他宝贵的人脉财富。
“对了，多动最近与那个小妮子打得火热，没准年底能喝上他的喜酒，都岁数不小了，你跟弟妹也得抓点紧啊。”
小东是他们弟兄几个里，最八卦的一个，也是小道消息最灵通的。
“额……我当初就觉得多动镇不住那妮子，若不是咱们现在混的还行，我才不会把她招回来，让多动这刚烈的痴情种在她身上花这么大功夫儿。”
“至于我吗，长路漫漫，难的是她的家庭，不像你和嫂子玩那么狠，如今娘家那边关系怎么样了？你闺女都快上幼儿园了吧？”
周国强不由得回想当初他们几个住宿舍时，小东笨拙的一指禅打字聊网友。
“谁叫你总喜欢追求完美呢，来个先斩后奏也不是不行啊。等过两年领着孩子回姥爷家，他还能把你赶出去？”
“我媳妇家不就这样吗，典型的势利眼，当初咱们混的不咋样，可如今咱们也算是拥有自己的厂子，他们对我的态度三百六度大转变，都是意料之中。”
“我闺女都上大班了，又乖又听话，你抓点紧生个儿子，我不嫌弃，定个娃娃亲还来得及，哈哈。”
小东挺了挺胸脯，那份自豪根本不需要掩饰。
谁能想到，接触网络最晚，经常被他们四个嘲笑的小东，会是此刻最大的赢家？
他们四个还都没有成家，准确的说，磊子和牛牛连对象还没谈上，人家的孩子都能小卖铺打酱油了。
几句兄弟之间的闲聊，又让周国强找回些许年少的回味。虽说他此刻没多大岁数，可经历的太多，心却老了不少。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周国强几乎转变了所有工序，也与南跨新任各组大组长亲切单聊。
毕竟南跨是新开的，每道工序也都提拔起新的大组长，虽说都是老熟人，可位置不同，有些话周国强还是会提前交待。
眨眼就是一个星期，下料、直口、滚圆已经干的热火朝天，后面工序则享受了两天少有的假期。
周国强这段时间也推了不少业务，几乎每天都会在车间溜达，也只有在车间，他才能安心。
毕竟这八十三套不同于之前接的活，半年干四十套与四个月拿下八十套，根本不在一个频率，可以说是翻了两倍还多。
他豁出去的赌这一把，也就相当于全厂职工，都得陪他一起钓鱼，且是没有退路的局，已经梭哈，必须撑到底。
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局，只不过大多数人都选了弃牌，走一条最保险且风险最小的路。
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一生注定碌碌无为，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好与坏，无外乎自我心态的调整，对生活质量的要求罢了。
知足常乐，看似最简单不过的一个成语，但真正能达到这一境界者，少之又少。
攀比、妒忌、羡慕，本就是人之本性，只不过在不同人心里占比的高低强弱之分。
此刻的周国强扪心自问，他算是成功吗？他可以满足吗？从开厂到如今的这一切，真的是他所想拥有的，还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前路呢？
第二百五十章 二百五的决定
两跨南北车间，同开四条线，可谓是大北锅炉当初都没有过的大手笔。
一批招收的四十名学员，除了两个表现太过差强人意之外，余下的三十八人全都留用，也算是当初最明知的决定。
两个月实习期满，签订正式劳动合同，期限为一年，也算是对新员工的人生保障。
当然，由于这些新人还无法完全达到标准需求，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学习与磨练。
因此周国强给予新学员每月五千的薪酬。这一价位，对于刚刚上班两个月的新员工来说，已经很难得。
当地许多工厂用工单位，给予新员工的薪酬待遇也就三千左右，周国强自认为这份工资，对得起他们的每月劳动付出。
待一年到期后，则会让他们享有与本厂老职工同等待遇，到那时候他们能够具备多少能力，能拿多少奖金，就得看自我的专业水平。
十月金秋，可谓是一年当中工厂上班最舒适的季节，全厂上下整整两个月的努力也颇见成效。
从八月份的略显紧张与忙乱，到九月的逐渐适应，虽说刚步入十月与计划中的四十套略有差距，但也在可控范围内。
毕竟四个月的期限是有浮动的空间，加之同属一个批次的塔筒，适应与熟练无形中自然可以加快速度。
可偏偏就是在他们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时间点，遇到了大麻烦。
“桃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周总，出问题了，您还是赶紧来财务部看一下吧！”
正在查看进度报表的周国强，眉头一皱，桃姐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听语气就不是小事。
火急火燎的周国强直奔财务科，他一进门就发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
“周总……我……”
财务科科长张姐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不敢与其直视。
“到底怎么回事？桃姐你说。”
周国强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以往张姐很自以为是，今天却蔫了。
“周总，咱们最后一批活的款到不了位，郝经理那边上货急着要钱，咱们账上的钱不够周转了……”
桃姐算是与周国强关系最近的，重点是问题经手人是张姐。
“张姐？到底怎哦回事？钱不是应该在上个月就结清吗？怎么到现在款还没回来？这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周国强强压着火气，钱不到位也就意味着后面的一切都得歇菜。
“我……那，那个……上个月到期限时，我跟他们联系过，他们那边说是有点小问题，最多晚个十来天。”
“到时候会连违约金一起补齐，又说咱们都是老关系了……我本以为晚几天也没啥，可谁知道这一拖就是一个月。”
张姐作为单位的老人，周国强当初将她请回来，就自视甚高。为人略显傲慢，好在没出过啥问题，周国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上过得去就行。
可谁曾想，她居然有问题不及时上报，这已经超出了其权限范畴。
“很好！很好！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钱？是不是拿去买料的话，这个月的工资奖金就发不出来了？”
最后一批尾款，本应该可以支撑到年底，原本周国强就是按照正常结算来计划任务。
他们前半年的四十几套塔筒之所以采用三家项目同时进行，就是为了回款快，这也是家底薄的无奈。
同一项目八十三套，上家最多给予百分之三十的初款，还是在关系很到位的前提下，有一些上家最多只给百分之二十五，后期生产基本需要垫资。
前四十几套的利润和本金，外加百分之三十的初款，就是周国强当初的赌资，这些钱若按照正常情况，是可以满足八十三套生产完结，当然前提是不出意外。
“您……您说的没错，本来账上还有不少钱，是可以支撑上料和这个月工资的，可南跨新上不少设备，这钱眨眼就……”
张姐一直低着头，说话吞吞吐吐。
“一会儿通知郝经理过来拿货款，板材跟不上就得停产，要紧的不能拖。”
周国强懒得去看张姐那副德行，这件事看似是玩忽职守的拖沓，但真实情况如何，有待细查。
“啊！要……要是给了料钱，月底怎么开工资？”
张姐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原本都快出门的周国强，止住脚步头也不回的道。
“怎么？你是怕我给不出你的工资吗？若真筹不到钱，到时候你去跟全厂职工解释吧。”
“咣当！”
周国强摔门而去，直恨的压根痒痒，却又不能立刻将其如何，毕竟关键时刻，他不想再出现人事上的大问题。
就算他想开了张姐，那也得等眼前的问题解决。他有理由相信，一个专业管理财务多年的老人，根本不会犯如此小儿科的问题。
当然不排除这一切都是表象，保不齐与上家公司的某些人员串通一气的可能性。
几百万并非小数目，哪怕是最低级的赚私钱手段，存银行吃利息，对于个人而言也是有利可图的，更别说其它方式的短期投资。
串通一气拿点好处，两头瞒报，吃个时间差的例子屡见不鲜。
周国强宁愿自己想多了，直接拨通最后一批活的上家公司电话，一问究竟。
得到的答复是真出了一点资金上的问题，至少还需要拖一个月的时间，周国强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破灭。
“嘟！嘟！嘟！”
“怎么了，师父？”
周国强脑子正乱时，陈师父来电。
“周啊，成品组那边出了点问题。陈组长跟新来的监理吵起来了，我劝了半天也没用，你看这事？”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点背时。
“额……到底怎么个情况？监理那边不是都打点好了吗？咋又整出个新来的？”
急解决不了问题，周国强耐着性子问道，以往都是步行去车间视察的他，直奔停车场。
“唉！之前是都打点好了，可原来的老徐前两天突发急性肠胃炎住院了，那边零时又派过来一位。”
“不太好说话，还软硬不吃，到处挑毛病，组对高一毫米他不放，环焊焊材烘干机器老旧说不行，在成品那边的毛病更是挑起来没完。”
“原本前天该出车间的底段，愣是让成品组，来来回回修了好几遍。本打算今天一早出车间的，后面的筒子都堵着没地儿了。”
“可谁曾想，那监理就是不放行，还说他不放话，就不能出车间，陈组长忍不住跟他吵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十月的偶遇
“行，我知道了，五分钟就到，别让多动硬来。”
周国强知道，多动应该本就直口无遮拦，虽说近几年已经圆润了不少，可根上的应该是变不了的，若是真把对方整毛了，还真不太好收拾。
监理，作为业主方聘请的第三方，具备绝对的监督生产权，生产方是否按照设计要求施工生产，各项指标是否合格，说白了就是监理一句话一个签名的事。
本厂所谓的质检员，就是用来配合监理一同完成各项任务，说白了就是人家的使唤用人，且是无条件服从的类型。
监理作为第三方，根本不会鸟本厂的任何人，只因其所属单位特殊，地位更是特别。
就算是他周国强身为一厂之长，人家要故意不给面子，他也拿人家没辙。
这些年来，周国强东奔西跑，也遇到过不少难缠的监理，当然大多数时候，都会有厂领导出面解决。
要吗陪吃陪喝陪娱乐，要吗送茶送烟送票票，价钱不会很高，但大多数时候逃不开这种路数。
只要生产，就没有不存在问题的产品，无外乎产生问题的大于小。
若焊接出现裂纹夹渣缺陷，又或者说下料尺寸差出十多个，又或者说校圆的筒节有明显的平段或者凹陷，又或者说组对时高低差过严重……
类似这些问题，不用监理查，自家质检这一关就过不去，返修也是情理之中。
但对于一些无法避免的小毛病，例如一道浅浅的划痕，一个小米粒大小的凹坑，母线多过技术要求的一两毫米……
类似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对于动辄几十上百吨的重工产品来说，没有哪家企业敢保证不出现一点问题。
当然，若是生产火箭、飞机、导弹等高尖端制造，是会精细到丝毫之间。
毕竟一分价钱一分货，风电塔筒还没达到那种项目的级别，若有哪个二级承包公司敢放那种难度的活，估计十家三级生产厂，有一半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余下那一半早已下破了胆。
不是不敢干，而是不能干，先不论人才技术是否成熟，单单设备这一项，就可以让八成私企破产，若没有坚实的后盾，若没有殷实的家底，根本就拿不下人家的活。
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周国强，不到五分钟就进了车间。
多动一行人聚在工位抽烟，另一边陈师父正在与那背对着他的监理交流着什么。
多动一看周国强来了，正打算上前解释，周国强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过来，径直上前。
“陈主任，怎么回事啊？成品区都堵满了，这底段怎么还没出车间？本来任务就紧，再拖下去，啥时候能完工？”
周国强明知故问，就是说给那监理听的。
“这活问题太多，你们的员工态度也有问题，我说不能出就……”
监理傲慢抢答，可话到一半转过身的他，却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监理惊了，周国强也愣了一下。
“额……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周国强感觉对方有点眼熟，但带着安全帽与茶色眼镜，让他一时间有点不太确定。
“姐……姐夫……不，不对！哥，我……我是小杰！”
监理的语气与上一秒有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他赶忙摘下眼镜，还冲周国强尬尬的笑了笑。
“小杰？哦……想起来了，你瞧我这脑子，怎么会是你？你咋跑我们这边了？”
周国强拍着脑袋，脑海里瞬间闪过当年北上的过往。
“哥，真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你，来抽一支，当初还没来的急好好感谢你，你就走了。”
小杰主动上烟的行为，不止是一旁的陈师父没料到，就连多动那一组人也都看傻了，他们本以为周国强来了以后，也得点头哈腰的说好话。
谁曾想，现实居然会反转。
“额……车间里太吵，要不咱们到我办公室慢慢聊？”
周国强暗叫侥幸，本以为今天少不了得陪着笑脸出点血，可主角光环再次庇佑，让他躲过一劫。
“好啊，走。”
“那……这筒子？”
周国强搂着小杰肩膀，不经意的随口一句。
“既然是哥的活，那就出吧，本来也没啥大问题。”
小杰很爽快的放行，不得不说人情这种东西，要比真金白银还好使。
周国强冲着多动那边摆了摆手，又比划了个ok的手势，而后载着小杰回办公室。
“哥，你在这厂子什么职务？看起来混的挺不错啊。”
明眼人谁都看的出来，周国强是厂领导级别，当然白头盔上不会标注总经理三个字。
“额……董事长兼总经理，说白了就是我带着一帮兄弟一起干起来的，这不年初才开始投产，小打小闹。”
周国强与小杰其实不过是一面之缘，准确的说当年他俩之间的交流，加起来也没超过十句话。
“这么大的产业，已经很厉害了我的哥。当初我就觉得你挺好的，唉！只怪我姐她眼光不行！”
小杰不加掩饰的佩服，主要源自于他知晓多年前的周国强是什么档次。
“呵呵，你姐……她，她还好吗？”
那个女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的回忆里，几乎已经被他忘却，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遇上她的弟弟，也算是老天爷的捉弄，若不问一下他姐，就仿佛他与他之间缺少了一层拉进关系的纽带。
“还记得那次，哥你帮我解决船厂的事，我还想着抽时间去好好感谢一下。可谁知道，跟我姐一打听，你第二天就坐火车走了。”
“唉……后来我还特意问过我姐，你俩到底是啥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你为啥会急着离开。”
“她其实心底里是喜欢哥的，可她当初从我们老家走出来，经历了不少苦日子，再加上有我这么个带把的累赘弟弟，导致她活的更现实。”
“她知道你们之间要想在一起很难，她也不可能有勇气跟你回恒市，毕竟那时候的你，还只是个看不到前途的小工人，不值得她抛弃一切。”
“她只是没想到你会真的会坐火车去给她过生日，感动归感动，她宁愿故意疏远你，也不想纠缠不清。”
“哥，当初的我并不赞同老姐的决定，我知道她是想找一个有钱的，不止是为她自己，也是想将来能有能力照顾我。”
“可命运这东西，都是注定的，现如今的她也算是为当初的选择，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
第二百五十二章 当爱已成过往
“这话怎么说的，你姐不选择我也很正常，若换作我是她，估计也不会选我这个没啥期望的小工人呵呵，来喝茶。”
周国强自嘲一笑，的的确确当初的他，根本就不该去给人家送惊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非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可十八九岁的年纪，不就是不计后果，热血青春的时候吗？勇敢追求自己的爱，也是错吗？
回想当初，到如今都以是无法改变的过往，也许没有那次冲动，就不会有他后续南下见李静的魄力与勇气。
万事无绝对，同样若不是与小杰有过一面之缘，今天这事也不可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
“后来，有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人追求我姐，自称自己是什么社会人，有钱有关系，还搞什么投资。”
“一开始对我姐那叫一个好，买首饰买衣服，住酒店开豪车。我姐哪受的住金钱攻势……”
“不过两个月，就跟人家过上了，还没结婚就怀孕。那男的到是不花心，还真跟我姐结了婚。那时候连我都以为，我姐找到了对的人，哪怕他长的略微磕碜了点。”
“可没过多久，那家伙就现了原形，说什么投资失败，天天有人砸门要债。起初我姐还信他，把自己辛苦了好几年才赞下的积蓄，都垫了进去。”
“谁曾想，一家要债的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一堆。我姐再三追问才知道，那家伙根本就没啥本事，以前是卖保险的，一直都靠着办信誉卡搞钱。”
“原本他也算有点小聪明，用透支几十张信誉卡的方式集了点本金，投资基金，瞎猫碰上死耗子赚了不少钱。”
“可之后的投资却又陷了进去，不仅本拿不回来，欠的钱也到期还不上，越托越深，最后算爆掉了。”
“除了身份证是真的，其它一切都是租的，什么大金链子，什么豪车，什么房子，根本没有一样是真金白银。”
“那时候孩子刚满月，要债的没日没夜的喊，我姐实在受不了，又怕孩子吓出病来，带着孩子跑回了老家。”
“没过多久，那没种的男人，居然带着要债的去了我们老家，唉……有些过程我都不想再提，就想一脚踹死那垃圾一了百了。”
小杰越说越激动，周国强拍着肩膀安慰。
“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你不都说了吗，这都是命，也许你姐命里就有这一劫，你这不也成长起来了吗？若她如今过的不好，你可得多帮帮她，她为你这个弟弟付出了很多。”
当初孟馨没选择他，不排除有个同城市的弟弟需要照顾这一因素。当然，重点还是当初的周国强，无法给予她想要的一切。
“如今，我姐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市里租房子打工，我每月会给她们娘俩打点钱。眼看孩子就快上小学了，唉……”
小杰接过周国强上的烟，提及自家事，满是愁容，也难怪他会在工作中发泄情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额……没在找一个？以你姐的条件，就算带个孩子，也不是太难吧？”
当初那个让他心动的女人，那个他不远千里魂牵梦绕的女人，那个他只拉过两次手，接过一次吻的女人，那个放弃他让他大病一场的女人……
当年周国强曾幻想过，有朝一日他出人头地了，他一定会再踏上那片他不甘心的冷土，他一定要在她面前证明她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无知。
他要让她亲眼见证自己的成功，让她后悔、让她羡慕，而后再无情的嘲讽与践踏，以解当初的不甘与怨气。
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那份心结逐渐散去，准确的说是他知晓自己根本不可能达到幻想里的程度，也算是一种自我的放弃与妥协。
加之后来他拥有了李静，以前的一切仿佛都已不再重要，在他看来虽说那次的打击对他伤害很大，但从乐观的角度来说，也算是他成长路上的一次历练。
“呵呵，我姐依旧是不开窍，也不是没人给她介绍，更别说主动追求的了。可她总觉得不够满意，要吗嫌人家岁数大，要吗嫌人家家底薄工作差。”
“眼看就快三十了，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以前是拿家里人和我当借口，要找有钱的。可如今她依旧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哪怕她已经被现实狠狠的打一巴掌，哪怕她已经有了个花钱的小累赘，可她就是不愿意醒，靠脸蛋靠长相，还能再靠几年？这世上没有不凋谢的花，可我却说不通她……”
以前是姐姐为弟弟操心，如今反过来弟弟为姐姐担忧，这份亲情没有变质，估计算是孟馨不多的正确坚持。
“额……对了！你小子毕业后，没留在那家船厂吗？怎么忽然跑我这来了，我真没想到，会是你小子。”
周国强不想再继续某些沉重的话题，她如今如何，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当他此时听闻她这些年的遭遇，哪还有一点当初想象中该有的解恨与爽快。
正真在心里的感觉是感慨与惋惜，她本可以找一个更好的男人，过幸福的生活，怎奈她被耀眼的金子迷了眼。
若她在遇到后来的那个男人时，可以保持冷静的头脑，向对待他那样来审视对方，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也许结局就会改写。
“我在那家船厂，本来就是实习，我们学校本与那船厂有合作关系。留在船厂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得有关系送礼啥的。”
“干监理这一行，好处是除了死工资还能捞点小贿赂，缺点是居无定所，上面派我们去哪，我们就得全国各地到处跑。”
“本来我是在鹿市那边监工，突然被零时抽调过来，心里有点不爽，所以才故意找茬，监理那点事，不用我细说吧哥？”
小杰明知道自己就是在找茬，若不是周国强与他是老相识，重点是当初周国强有大恩与他，他是不可能轻易给过的。
“了解，都是人之常情，这段时间厂子资金有点困难，等过了这俩月，哥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关系归关系，感情归感情，周国强不指望对方知恩图报，毕竟人心难测，更何况他是她的弟弟……
第二百五十三章 怕不是第二个大北锅炉
“哥，你这是要打我脸吗？当初要是没有你帮我解决麻烦，很可能我就得回学校复读一年，哪能轻松拿到合格推荐。”
小杰很郑重的道。
“额……呵呵好吧，那咱们加个微信好友吧，以后也好联系。”
周国强一看小杰态度很坚决，笑眯眯的掏出手机。
“嗯，一定要常联系，虽说咱们没有成为一家人，可你永远都是我哥。”
“呀！哥你这是干嘛？我都说了我是不会收你的红包的。”
周国强一添加成功，二话不说，就发了一个八千八百八十块的红包。
“额……小杰你听我说，这红包不是给你的，要是咱们没遇见，我不可能知道你姐的情况。”
“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这钱算是我给咱俩侄子的压岁钱，没多少你也别挑剔，收了吧。”
周国强这份钱是必须要给出去的，虽然换了种说法。他有两个理由，一者是对过去说拜拜，二者小杰作为监理本身就应该拿钱，毕竟后面还有四十多套塔筒，关系再好，也少不了打点一二。
“哥……要不还是你亲自给我姐吧，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小杰看着手机上周国强的情侣头像，他清楚今时不同往日，周国强不可能再回头。
“额……对了，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不咱们今天就先聊到这？等哥我抽出空来，带你去吃我们这最正宗的羊蝎子。”
周国强没法接小杰的话，怎么回答都不太合适，也只能选择谢客。
“哦，那好吧，后天中午，我请客。那我就先去忙了。”
小杰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白秘书，马上通知下去，下班以后中层以上全部过来开会。”
抬手一看，已经快下午五点，与小杰的一段叙旧，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重点是厂子如今出了问题，有必要要让大家一起想办法共度难关。
“周总，是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急？”
周国强还从来没有主动要求开过会，白秘书略感诧异。
“的确很急，务必全员到齐，有关厂子生死存亡，财务科只通知桃姐参加就可以了，其余照旧。”
“好！我马上办。那……接待部任部长需要通知吗？”
“额……随你。”
周国强心中明了，白秘书对任美有好感，他们年纪相仿，且都是单身，若能成也算是郎才女貌。
当晚七点整，二楼会议室，算上南跨的新上任几位大组长，全员也够二十之数。
“周总，到底什么情况？这么急把我们都叫回来？是出啥大问题了吗？”
运输部陆经理，开了一个半小时车，刚从外地赶回来。
“桃姐，你把咱们的账本报一下，跟大家说说具体情况。”
周国强特意没有让财务科科长张姐来，用意很明显。
当桃姐说完财务状况时，一众人全都眉头紧锁。
“周总，这事怎么现在才说？要是提前半个月，也好想想办法，就算是银行能贷款，这么段时间，手续都办不下来啊。”
郑经理忍不住质问，还特意瞥了一眼财务科的桃姐。
“我说之前到财务提款不给办，原来是账上出了问题啊，可今天下午，怎么又把款打给我了？要不上料的事先缓缓？”
郝经理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道。
“消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把大家都找过来，反正现如今问题已经出了，就想想怎么解决。”
“货料的钱肯定不能动，更不可能停产。这两个月怎么熬过去，大家集思广益。”
周国强扫视众人，换来的只有闪躲或低头。毕竟大家擅常的是干活，而不是搞钱。
“周总，刚才听财务报表，余下的钱是不够开这个月。但要是先只开基本工资，奖金推迟，只要跟大家说明情况，应该也是能行得通的。”
陈师父打破沉默，也只有他会在关键时刻，给出有效意见。
“让下面工人怎么看咱们？大北锅炉的老员工，是怕拖欠怕出病了。”
“我感觉不利于后续生产，更何况就算能拖一个月，之后呢？若是下个月款还回不来，那不就是第二个大北锅炉吗？”
陆经理持反对意见，人心这种东西是不可控的，加之又是在生产关键时期，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还有一种办法，若是咱们中层以上和二线的钱都先不发，只保证一线员工呢？也能撑到下个月底。”
陈师父依旧不死心，他给周国强出谋划策，根本不顾及自身利益。
“意思都差不多，也不是不行，主要还是怕到时候钱还是到不了位。”
陆经理与陈师父都是老同学，见陈师父如此坚持，他再反对，显得有些自私。
“额……只开工资不发奖金，这条路不行，毕竟是关键时期，军心得稳。第二个办法这行不通，因为就算咱们在场的都不拿钱，账上也不够底下员工分。”
“若大家想不出好办法，那就听听我这个馊主意。”
周国强零时想到的办法，他自己都觉得不太靠谱，但这种时刻，只要能解决眼前的困局，就算被嘲笑被否决也值得一试。
“周总，只要你的主意不是借高利贷，我肯定同意，哈哈。”
多动之前还没来的急问周国强监理的事，他没啥弄钱的办法，但他一定会全力支持周国强的计划。
“你小子还真蒙到边了，我还真想借高利贷，可我没路子。我的想法同样是借，只不过是换一种更安全高效且不违法的方式，只不过这方法需要咱们在场的所有人配合，且得承担一定风险。”
周国强故意卖了个关子，毕竟他的点子，得的道大多数人支持才行得通。
“崽家伙！啥办法你就赶紧说吧，我肯定支持你，什么风险不风险，风险再大能大的过崽批项目？”
“早就上了你的贼船，还跟我们崽个乃个，厂子废了，在座的谁也不好过，赶紧说，好不容易今天约了个相亲的！”
会议上一般很少主动开口的牛牛，也不知是真有事，还是特意为周国强摇旗，当然周国强更相信是前者，只因牛牛的脑子还没那么好使。
“周总，不用有啥顾虑，我们也都百分百支持你，咱们都一起闯了这么多年。”
……
周国强没想到，他这故意一停顿，能换来三分之二的表决心，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与时俱进的下下策
“额……既然大家如此看的起我，那我就说说我这个，与时俱进的下下策。”
“办卡！”
周国强办卡二字一出，众人面面相斥一头雾水。
“我要在坐各位，每人至少办十张信誉卡。不管是工、农、商，还是国家、地方，只要具备透支功能的都可以，能者多劳，多多益善。”
“我已经查过了，一张普通信誉卡最高能透支一万，当然也有更高的。每人十万起步，只要大家愿意配合，这两个月咱们就能熬过去。”
“当然，这只不过是我的个人想法。让大家提厂子担风险和责任，是我周国强领导的不称职，新手上路，请多担待。”
“这事纯属于自愿，陪不配合都可以，毕竟你们也都有自己的想法。”
“重点说一句，今天的会议内容，我不希望太快传出去，如果你们想华夏新能源资金链断裂，厂子倒闭的话。”
“筹钱的事，不需要通过财务部，直接与桃姐对接就行，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谁要是有啥好主意，随时跟我联系。”
周国强之所以要让桃姐参加，就是想给她创造机会，张姐肯定是不能再用了，前提是这件事能抗过去。
说实话，周国强都还不怎么了解信誉卡这种东西，更别说办理了。
若不是之前与小杰的闲聊，他也不会零时起意，搞这种自己都不晓得靠不靠谱的办法。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散会后，白秘书紧跟在周国强身后，犹豫再三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周总，您觉得会会有多少人愿意拿自己的信誉，或者说掏自家腰包给厂子里贴？”
“额……至少七成吧，别人我不清楚，但只要是我兄弟的都会帮忙。”
“你这样想，若是让你现在拿十万块现钱来支援厂子，你肯定会肉疼。可若是换一种方式，自己的老本不动，只是靠信誉来透支别人的钱，是否就不那么疼了呢？”
“尤其是在网络发达的今天，很多人都已经开始使用手机扫码支付，看不到现钱，我这么抠门节俭的人，有时候都会不经意间多花钱，为什么？”
“看不到现货，不过手的钱，就是一串数字，这不正是大多数电商、网上银行的高明之处吗？咱不过是借个皮毛罢了。”
“假如做个最坏的打算，厂子真支撑不下去塌了，他们的十万都打了水漂。他们也相信我周国强有能力带着他们再赚回来，乃至更多，无非就是不开厂子了，无非就是在外地跑上一年。”
“等有机会，我去外地带上你。其实钱并不难赚，主要看是否是站在了正确的位置。搞清楚了供需关系，并且是否拥有足够的资源。”
若今天开会的是别人，他周国强是白秘书的角色，他也一定会有疑惑，毕竟白秘书是从书本里游过来的，而他们是实打实干出来的。
“那行，周总明天一早，咱俩一起去跑银行办卡。”
白秘书一路点头，他成长的很快，业务能力也很强，独独却少外出的历练。
“额……这不，又多了二十分之一的胜算，哈哈。”
“周总，一会儿我去打听一下任部长的意思？一趟车多拉一个是一个。”
白秘书其实完全没必要请示周国强，毕竟这种事全凭自愿，但他故意有这一问，意味很明显。
“额……既然你毛遂自荐，我当然是祝你水到渠成，你要是拿不下她，就别回来见我了。”
周国强一语双关，有些话不用说太透，自从任美入驻单位，他很少走一楼正门，能避则避。
半年来，他与任美的接触不超过五次，且都是与工作相关。周国强唯一庆幸的是，这段时间他的直属上司没来视察工作，要不然肯定会被揪耳朵、捶胸口。
一个星期后，满面桃花的桃姐，向周国强汇报工作，周国强看着那报表上的名单，以及一串串数字，嘴角上扬。
“桃姐，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你一个人就搞到三十多万！你就不怕将来还不上打水漂？”
“我周国强当初请姐你来做过的承诺，一定会兑现。”
他这一帮兄弟都很给力，完全是按照他的要求至少十万，多点的也有十几万。
可他没想到桃姐名字后的数值，居然比他的还多几万。
“嗯？兑现什么？我怎么记不太清了？”
“说实话，我进厂晚，没赶上你开厂，这事责任可在你，贡献不够，拿钱来凑，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桃姐我天生丽质如此聪明，怎么着也得争取一下。”
都说干财务相关工作的人都精明，一定没错。周国强有理由相信，桃姐比他会玩钱，毕竟人家的职业就是跟钱打交道。
“有了这笔钱，咱们度过这一难关应该不成问题，对了！每月还款什么的事务，可都落在桃姐你头上了。”
“相信这件事办妥，转正也没谁有意见。若是你有空闲时间，帮忙算一下每个人代的钱可以折算成多少咱们厂的原始股，当然这事得先保密，你懂的。”
名单上所有中层都办了卡出了钱，毕竟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船翻了，远比透支十万块恐怖的多。
明面上周国强说全凭自愿，可他开会什么目的？不就是为了筹钱？谁办了卡办了几张，筹了多少，都会上账。
在这种厂子最需要钱的时候，谁又愿意去当那不合群的主？
说是厂子遭遇了劫难，可关键时刻谁没有伸手，谁将来必然后悔。
周国强的那一帮兄弟也许想不到那么深远，办卡帮忙全是因为无条件支持信任周国强。
会有这些想法的，也正是周国强不能确定的那五分之一成员。
他已经想好了，忙不会白帮，这种真金白银看人心的时刻，直接决定了团队的凝聚力。
建厂后期，周国强特意跟弟兄几个筹钱，就是为了大家有钱一起一起赚，更有归属感。
也有后进来的，想加入这个团队，会羡慕拥有股份的别人。
周国强这也算是，给予他们入股前的考验，当然是无声的，能抓住多少，无外乎他愿意付出多少来共患难。
最大的赢家当属桃姐，可谓是事业经济双丰收，当然这赌局还没有到开牌的时候。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这个冬天有点冷
恒市的秋天总是来去匆匆，不知不觉棉衣加身，地处西山工业区，本就地势高，加之刮不净的风，也映了厂子困难的景，注定难熬。
晨早，周国强刚出大楼门，冷意瞬间来袭，路边的枯草上了贴合节气的霜，但凡没有衣料遮挡的部分，都在告诉他，冬天的脚步近了。
天亮的越来越晚，黑的越来越早，对于生产进度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不觉，周国强回想起当初在大北锅炉上班时的情景。
那次杨师傅点炉子烤火，他被生产部长抓典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不过三五年光景，物是人非。如今他站在这一亩三分地的顶端，才体会到到了当领导的难。
拖欠的尾款已经超过两个月，让大家帮忙筹集的资金，也花的差不多了。
距离下次开资也不过十天，这个坎怎么迈过去，周国强心里也没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生产进度一直都很给力，距离交货期还有将近一个月，还没有生产的塔筒二十几套。
按照正常进度，四条线正常运转，是可以按时交付。
可天变短了，也越来越冷。无论是人还是材料设备，都会出现各种小问题。
思量半天，周国强拨通了采购部电话。
“周总，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额……有点事你务必抓紧办，天气越来越冷，车间没有暖气，弟兄们难熬，务必每个工位配一台大功率散热机。”
“还有，每个工位至少加两盏照明灯，再按人头上一批棉坎肩。”
周国强知道冬天在阴冷的车间里上班是什么滋味，奈何建厂时就没有安装暖气，不是大北锅炉太抠，而是上面不允许烧锅炉。
不允许重工业在市区内生产，可当这群苦逼的工人为了一句环保被赶到荒郊野外时，却又不通暖气管道……
说来也是可笑的悖论，当初一个一直生产锅炉的厂子，居然不可以保证自家单位的供暖？
既然要求环保，那何必还允许锅炉生产？恒市工业区不能烧，那卖出去的锅炉在一些偏远地区就可以烧了？
全国各地生产锅炉的可不止大北一家，污染需要分地域？还是自欺欺人的笑谈呢？
“啊？周总，这些东西都要上吗？加起来估计得大几万，咱们现在拿的出钱吗？刚前两天我去财务支钱，想上一批手套零部件什么的，桃科长没拨款，说困难时期，多坚持几天……”
听到采购部的诉苦，周国强无奈的撇撇嘴。
“额……这些你不用管，赶紧登记算价，中午前去财务拿钱，三天后我要看到货，记得提前协同好电工维修组那边，来了就安装，早一天安上，弟兄们就少受一天罪。”
其实诺大的车间，加十几台散热机，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改变温度。
周国强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兄弟们能在闲暇空档，能有个下脚烤手取暖的一米方圆。
从职工的角度而言，这样的举动虽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但却可以温暖人心。
其实这些，花不了多少钱，可当初的大北锅炉却佯装不知，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一次又一次寒了工人们的心。
周国强又硬着头皮，拨通桃姐电话。他知道桃姐是想替他省，他甚至不敢去财务科查看账上还有多少钱。
“桃姐，那个……款子回来了吗？”
若是汇款了，桃姐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周国强，心知肚明的一问，不过是最无奈的开场白。
“呵呵，周总你是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咱们账上的钱我可都给你能省则省，可依旧是不够下个月开资了。”
但凡谁主动给财务科打电话，十有八九是与钱挂钩，更何况是他周国强。
“工资的事你不用操心，大不了我把脸甩在地上出去借，也一定能凑齐这个月的。”
“一会儿采购部过去拿钱，上一批取暖照明设备，你拨给他。”
周国强也是在等，若最后三天还回不来款，他也只能去借。
“呵呵，怎么咱家周总这么要面的人，是打算豁出去了吗？再等等再忍忍吧，那边说是最晚这个月底。”
周国强什么脾性，桃姐当年就领教过，一个可以跟顶头上司直怼的人，你说他要不要面儿？
周国强从小到大，还真没跟谁借过钱，当然孩童时曾在小卖铺偷拿两块泡泡糖，算是他有生以来，最难忘的劣迹行为。
当初周国强从技校毕业那天就发过誓，他不会再从家里拿一分钱，凭本事养活自己。
这些年他也真真实实的做到了，赚多赚少他都不会多花，哪怕去年他身价快要破千万的顶峰时期，也没买过超过一千块的行头，且是全身加起来不破。
当然，他是能忍得住，也不嫌档次不够。可架不住他有个有品位的女朋友。
俗语有云，会花钱才会赚钱。若无法同时满足，可用另一半来互补替代……
挂断桃姐电话，他又拨通车间主任陈师父的电话。
“师父，跟您商量个事。”
“咋了？今天这口气不太对劲啊？是不是钱还没到位？愁不行了？你也别太上火，只要你一句话，我先把房子抵押出去，怎么的也能值个五六十万吧，毕竟现如今房价噌噌的长。”
陈师父是周国强最坚实的后盾，杀伐果断，他能在这种时刻说出这种话，足以证明他们师徒关系，绝不参杂丝毫水分。
“额……不至于，我已经让采购部上一批取暖设备和射灯，天气越来越冷，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赶早不赶晚。”
“天越来越短，肯定影响出活，最好是从设备上齐后，全员每天加两个小时班，把进度往前赶赶。”
“至于加班费什么的，你和小东商量商量定个价，也和弟兄们讲清楚。”
厂子从开工以来，一直都是按照每天十个小时的时长，节气更换会调整上下班的时间。
哪怕是后面八十三套很紧迫，他也从未要求过加班，不为别的，就因为一天十个小时，且没有双休已经很苛刻了。
当然，时长是与收入相匹配的，只要完活，至少会有两个多月的带基本工资年假，也算是一种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