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酒店
老板,我们到了。
听见自己司机这样恭敬地说完之后,罗梓下意识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大气富贵的欧式大厅大门。
整了整身上的西装,扣上外套扣子,罗梓推门下车。
当罗梓为了今天的重要会议,而特地擦得干净的棕色皮鞋踩在柔软的红毯上时。
一名穿着左臂上带红色袖绳的、穿着制服的门童快步走上前来鞠躬行礼。
“先生,欢迎光临丽潇酒店,很荣幸能够为您服务。”
这时下车的司机一边走到后备箱处一边朝那以及起身的清秀门童招手。
“Doorman!”他这样呼道。
门童再次朝罗梓鞠了一个躬,微微垂着头走向后面。
“阿梓,你家酒店看起来还不错嘛!”
这是一边下车一边纠结于衣角的皱褶的林渺,低着头在问着。
茳夏抬眸仔细地看了看酒店门口的这两根撑场面的巴洛克风格的柱子,上面难得繁琐的花纹,不得不点头承认,单单是这个就已经很值钱了。
“你们家酒店”?门童听见那个刚刚下车的女孩儿这样说时,在下面抬着旅行包的左手不由得一颤,眸子低垂下来。
这个年轻的西装男人,是老板?
但是门童没有说话,他低着头快步走进大厅,将手里的两个包裹安稳地放在前台行李台上,然后低着头小声地提醒着前台的漂亮女招待道:“快通知经理,我后面的那个穿着蓝色条纹西装的男人也许是咱们老板!”
就当女招待刚刚示意另一个一起的女孩儿拿起电话准备打电话的时候,罗梓带着后面的两个勾肩搭背的姑娘进来了。
女孩儿连忙装作往常一样挂断了电话。
“唔。”当门童快步越过自己身边回到门口时,罗梓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林渺的说法。
“等下你们先去楼上买上一身漂亮泳衣之后,是要直接换上,还是要先去看看海滩,然后再换?”罗梓一边从西装外套的内袋里掏出钱包,打开后抽出来一张房卡——不同于这时代的钥匙,而是一张磁卡。
林渺瞟了一眼,只以为是银行卡什么的,没有在意。
“唔,先去买衣服吧!这里的海滩上有换衣间么?”林渺噘着嘴想了想,问道,“我记得夏威夷的海滩上有换衣间来着。”
“那你们还是先换好泳衣再去海滩吧,大不了出去的时候在外面套条大毛巾,”罗梓皱着眉想了想林渺的问题,还是建议到,“就算海滩上有换衣间,我也不建议你们到那里去换衣服。”
“即使你们都是从警校毕业的美女。”他笑着调侃道。
“好吧。”林渺想了想,正在考虑这两者有什么关联的时候,茳夏点头应道。
前台的那个个子高一些的女招待很慌张的接过来张递来的那张卡,鞠躬柔声道:“欢迎光临,先生请跟我来!”
茳夏和林渺互相对视一眼,又目光惊讶地望向罗梓。
罗梓笑了笑。
俩人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三人的招待方式有所不同,没有登记,没有身份证验证等等程序,那个招待看见那张卡之后就直接掀开前台隔板走了出来,将他们领到不同于一台没有亮起指示灯的电梯前。
罗梓坦然的走上前去,站在招待身后。
“不要紧张,是这样的。”罗梓还能很自然地回头跟茳夏她们解释,“这是一张电子磁卡。开房门、开电梯都可以。”
林渺偏了偏头,看了眼身旁那台电梯前挤得满满地的人们,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罗梓的解释。
茳夏却点了点头,她有些明白罗梓说的话,认为那张黑镶红边的磁卡大约是和银行信用卡差不多的磁卡。
虽然不大都是相同的……
但是这种特工一样的高科技产品让这位做警察的有些莫名激动。
眸子发亮。
女招待将那张一看就不同一般的卡,印在停运的电梯按键盘上面的那个液晶屏幕样的地方上面。
大约过了三秒钟,电梯上面的指示灯“滴”的一声亮了起来。
“那台电梯可以用了吗?”
“怎么回事?”
“不是说那台电梯不能用吗?”
……
说着就有两个穿着夏威夷度假的那种海滩宽松衣服的男人走上前来,仿佛是想要和他们一起坐这台电梯。
“您的卡,先生。”招待很恭敬地将手里的卡递给罗梓,然后走到他们身后弯腰鞠躬。
罗梓抬手按下开门键,等电梯门开了之后,领着两个女孩踏步走上电梯。
说着后面那两个人就也想跟上来。
女招待转过身挡在电梯门口,伸手拦住他们:“先生,很抱歉,这是高层专用电梯,您不能上去。”
“为什么?他们能上去为什么你要拦住我们?我可是你们酒店的顾客!”其中一个穿着绿色夏威夷棕榈树衣服的男人顿时脸色变了,他虎着脸冲那个高个子女招待喊道,“你知道我……”
可是不管他是否还在纠缠不休,电梯的门渐渐关上。
另一个穿着蓝色海洋衣服的男人纠缠间伸手想要拦下将要关闭的电梯门。
茳夏见这两个男人这么难缠,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林渺更直接,站在罗梓后面的她向前一步就要上去斗上他们了。
因为在她们的印象里,电梯门一般要是遇见有障碍物阻拦的话,一定会再次打开,而要是电梯门再次打开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她们会感觉会很麻烦。
罗梓抬手拦住林渺,抬抬下巴示意林渺接着看。
于是在两女惊讶的眼中,在外面两个想要抄近道的男人的眼中,这台电梯并不像他们之前在任何地方,遇见的电梯一样,会因为有障碍物而停下,这台电梯的电梯门依旧在运转中。
门合上了。
罗梓迎上茳夏疑问的眼神,笑着解释道:“这台直达电梯的设置不一样,它要用我手里的这张卡才能停止运转,就像它也必须要我的这张卡才能开启一样。”
罗梓不会告诉她们,就是因为经常在电视里看到有这样的不自量力的人,他才会在公司和名下各个酒店、酒庄的直达电梯,都改装上这种设置。
当然,也是为了机密安全,到时候也方便保密。
“那不会有安全隐患么?”作为警察的茳夏关心并疑惑道。
“不会,当它真的两边都夹到人的时候,会紧急的打开一两秒,来给我,以及其他有卡的人一个缓冲时间。”
罗梓解释道。
第十七章 心动
“阿梓,你换好了没有?大男人的,你怎么这么慢?!”
丽潇酒店顶层的特别套房里,一个女孩儿娇俏的声音划破安静。
在这间足足有七百平方米的豪华特别套间里,包括房内主次卧室两间,各含配置顶级的卫生间;休闲娱乐厅一间,会客厅一间……还有独立的附带庭院(或露台花园)、游泳池等,
从落地窗望去,庭院上种着的枫树上甚至还会有一两只小鸟在游跃。
同时,为了房客的安全,酒店甚至还特地配置了独立的出入口,便于安全保卫及管理。
而罗梓现在呆的这间,配置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顶尖……
在客厅墙壁上挂着的,不是这时代富人们家里一般会配置的玻璃屏幕、低像素还笨重的老式电视机,而是足足有65寸的大屏幕液晶电视,它是来自于2016年下半年创维G7旗舰的4K液晶电视,创维推出的全新的中国梦系列中的一款,由罗梓亲自吩咐,秘书室负责接下来的运输、采购及保密安装。
当林渺看见这台“漂亮的家伙”时,真的整双眼睛都亮了——即使在这个时候它只能用来当做游戏显示屏。
但是当罗梓提议是否要避开此时外面海滩上正毒辣的太阳,先在房间里慢慢的等待凉快的下午时候到来时,林渺是第一个举双手同意的。
就连一向见识过大风大雨的罗梓,都不得不承认,当自己触及到那双望着“游戏机”几乎要发光的眸子时,真的落败了。
当罗梓将豪韵(HYPERSOUND)6689液晶电视音响连接上线,再从电视墙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两只蓝牙智能体感游戏手柄,只是玩着电视里早就下载好的拳皇,还没来得及将一切要领都演示清楚的他,就已经被两个姑娘给踢出局了。
没错,即使是一向给他成熟稳重的印象的容茳夏容警官,他目前心仪的对象,都很“狡猾”地在他还没开始展示前、刚刚拿出手柄时,就将其中一只游戏手柄给紧紧地抓在手里,任由闺蜜林渺怎么磨都没用。
而前面说的这声,就是当“淑女”林渺掐着娇滴滴的声音软绵绵地提出要换一款游戏、不要玩这款暴力的街机游戏,罗梓扛不住撒娇上前换游戏,但是太慢时,凶相毕露的妹子的咆哮声。
罗梓发誓他绝不会翻着白眼地反抗回类似于这样的话的——
“还不是你输了就要换游戏,还借口嫌人家游戏暴力!”
“好了好了!Summer,你快点!不就是个人物么,选个人物都那么慢!哎呀,都是一样的啦!快点!这局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赢你啦!”
换好游戏往回走的罗梓一边拿酒店的毛巾擦着沾了灰尘的手,一边无奈地摇着头,感慨人生无常。
他先是停在一面酒架前,仔细地看了一眼,最终抬起手从右上角偏中间的那一格酒架上,将一瓶不知名牌子的红酒端下来,看了看产区,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到躺椅前的懒人沙发上坐下。
悠悠的给自己的高脚玻璃杯上倒上一杯色泽诱人的红酒,按住酒杯脚轻轻来回转动,待它醒得差不多了,轻轻地抿上一口,舌尖晃动,粗略地品过后酒液滑入喉咙,余香犹在。
罗梓抬眸,将视线,从在品质上给了他一点点惊喜的红酒瓶上的一连串品牌名上移开,落在面前玩着虚拟网球双人赛的两个姑娘身上。
线条流畅,皮肤紧致,大腿修长,马尾干练,如果还要再仔细地描述的话……
由于之前在大厅时定下的计划,他们在到达套间前,还去了一趟酒店附属的泳装专卖店,花了不少的价钱挑了两件看起来颇合适的泳装,即使不是比基尼。
但是当罗梓猛然抬头看见从更衣室换好装出来的茳夏时,原本平稳运作的心脏,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就连罗梓都不得不承认,当身体的心脏罢工的那一瞬间,即使是作为自我的灵魂,都仿佛被电击了一样,头皮麻酥酥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恍惚间觉得……
也许原身……一直恋恋不忘的不是那个人……
……而是那个人带给他的感觉……
……就像现在一样……
罗梓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却又抓不到那一闪而过的领悟。
直到付款时,脑子蒙呼呼的罗梓还差点将身份证当做信用卡递给服务员。
可惜,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因为茳夏坚持要自己付款。
这位刚刚因为他看呆还两颊飘红的妹子,见罗梓掏出钱包,脸上的红晕马上就渐渐地降温,她一脸认真地按下罗梓握着钱包的右手,坚持要自己付账。
就连最开始在车上第一个提出要挑泳装、还被茳夏教训的林渺,都一改嘻嘻哈哈的态度,在罗梓“为什么”的目光中自顾自地从手提包里数出泳装的钱,完全不在意正和茳夏坚持的罗梓的话,潇洒地笑着交付给服务员结了账。
可见面前姑娘们的性格。
而现在,面前套在女孩们泳装外面以作掩饰的宽毛巾,已经慢慢因为姑娘们游戏时的来回跳动,在腰上打的结渐渐地松开,而大毛巾也从腰部慢慢地、慢慢地滑落,露出妙龄女孩儿不堪一握的柳腰,再是半掉不掉地勾在上面……
罗梓保证,即使是一直看着,不打游戏,他也会很乐意的为累了的准女友递冰饮料的,哦,对,还有自己准女友的闺蜜——不过,他只有两只手,一只要为自己的女孩儿递饮料,一只要为自己拿饮料,所以,她还是自己动动脚去桌子上拿吧。
像Cat这种活力充沛的女孩儿,应该不会走几步就累死吧?
她之前在车上还很开心地和自己“叙旧”来着……
罗梓想了想,艰难的将自己的视线从已经开始流汗、泛起光泽的茳夏的背上挪走——
自从刚刚在下面的泳装店见到那一幕、他的心、他的灵魂产生那样的波动后……
现在仿佛茳夏只是一个抬手挥拍的动作,他都难以正常的、用看常人的眼光和心情来对待……
他心动了……
第十八章 女孩儿害羞了怎么办?
罗梓摇摇头,强迫自己将渐渐变得一团浆糊的脑子停止运作。
他抬步走向沙发旁的便携冰柜,用凿子将冰桶里的大块冰砸开,再回到沙发上,将果汁放进去冻鲜,捧着本《射雕英雄传》等着。
这年代的街头书摊上还是能发现不少装订精致的线装武侠小说的。罗梓抚着《射雕英雄传》的硬外壳想道
罗梓打算回去后,让家里上个月重金聘来的余管家吩咐下人专门到街头老书店为他淘点好书回来。
在主位面专门建一个私人图书室来收藏书,好像也是个不错的注意——当然也要给童话位面的那些书专门开一个空间。
“哈!”茳夏一边回身朝罗梓这边走,一边提起那条本来应该是作遮蔽作用的宽毛巾擦着额头的汗,她笑得比之前刚认识罗梓时要开朗、亲切且自然多了,她一边擦着身上的汗一边对着罗梓俏声道:“这个游戏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玩多了!”
然后笑着接过罗梓递过来的橙汁。
“我一直以为游戏就是街头的那些长不大的人们,玩的那种用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叠起来的那种《街头霸王》,”茳夏笑得很开心,她把手里的果汁喝了一口大的,“咕嘟”咽下,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仿佛在享受果汁的冰爽,“但是你这里的这台游戏机实在太好玩了,真想也买一台回去!”
罗梓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茳夏秀长的细颈,汗液从下巴处滑下,一路溜进锁骨,然后被围在旁边的毛巾吸走……“啊?”他眼神恍惚,嘴里的话就那么说了出来,“你要跟我回去?!”
罗梓的目光由呆滞变为惊讶,其中还带着一点点的惊喜与期待,但是语气却让面前的女孩儿们听起来像是“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呢!”
“噗嗤!”想到这里,旁边刚刚喝下一大口果汁的林渺忍不住笑了,连果汁都差点喷出来。
刚刚她一直在看着茳夏他们,当然也注意到了罗梓看向茳夏的目光不一样,现在罗梓又是这么一副傻样子,惊呆了似得一脸迷茫……很抱歉,她忍不住笑场了。
这小子,该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林渺从不介意以看待最“神奇”男人的目光审视他。
茳夏娇嗔似得瞪了林渺一眼。
罗梓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知道自己出了丑,但是一向面不改色的他现在居然感到有些丢人,脸颊微红。
很囧。
喝一口红酒压压惊。
“不是我要跟你回家!”茳夏看着罗梓自己说着说着脸就红了,她“哼”了一声看着罗梓,但是嘴角还是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意,“是我想买一台和你这里一样的游戏机回家!”
“你的游戏机哪里买的?”茳夏眼神不自然地从和罗梓的对视中飘到林渺身上,妄图转移话题,抬起手来又喝了一口橙汁。
刚刚才被笑了的罗梓这次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深深地盯着茳夏后面的电视墙看。
“等我回去了以后也要买一台。”茳夏仍然不自然地笑着,但是语气却渐渐认真的说道,“如果太贵了,我就是问爸爸借也要买到!”
可见茳夏的决心。
如果单单从这句话看来,罗梓也算是在茳夏面前值得自豪的男人了。
能让一向以自强自立为座右铭的茳夏说出“靠”爸妈的话来,真的不容易……
“这种游戏机没得卖的,”但是在涉及到“非团队”人员的“超时代”物件时,一向谨慎的罗梓还是清醒地拒绝了——即使对方是他目前很重视的、正在追求的心动女孩儿,这种涉及原则的事情,罗梓不会让步,“这是我们公司新研发出来的样品之一,现在还是试用期。”
“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私自做主,”罗梓以淡然掩饰心虚,笑容依旧,但视线却不避开地集中到面前茳夏的脸上,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些,但是其实藏在书壳下的手指其实正用力地指节发白,“样品只能给试用者和他的家庭使用。”
罗梓语气愧疚地说道。
一旁的林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鬼主意,她挑眉噘嘴,思考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没事儿,Summer,你嫁给他不就好了!”林渺朝茳夏挑眉,一副“这个提议不错你应该考虑”的猥琐表情挑逗着茳夏,“你这么喜欢这款游戏机,而且又不讨厌阿梓——反正你们现在也马上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干脆就跳过这一步直接嫁给他不是很好?”
茳夏的脸蛋儿突然通红,她干脆不瞪林渺了,就直接上前一步抬起手一把拧在林渺的手臂上,怒意娇嗔:“说什么呢?!就不该把你这个大嘴巴带出来!”
“干嘛干嘛?!”林渺一边捂着手臂往后躲,一边笑得狡诈,“本来就是啊!我难得见你这么喜欢一样东西,而且你一向对男人不假辞色的,但是今天居然从大家见面一开始就一直很开心——说明你对阿梓也不是没好感嘛!”
“这样,你嫁给阿梓,我有得游戏机玩,既省了一大把时间,又大家欢喜诶!我这是为你好啦!”林渺还很理直气壮地压住茳夏的手。
“你还说!”茳夏恼羞成怒地挣脱开林渺的手,见林渺要逃跑就咬着牙追上前去,对着手指哈了一口气就伸向林渺的胳肢窝……
“别挠了别挠了!哈哈!痒死了啦Summer!”林渺忍住笑意一把拦住茳夏的咸猪手,然后表情严谨地道,“人家阿梓还在旁边呢!注意形象!”
茳夏撅起嘴再次“凶狠”地瞪了林渺一眼,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罗梓弓起右手食指,指背擦了擦鼻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突然发展成了这模样。
不过……神助攻!
嗯,干得漂亮Cat!大恩大德小生以后一定会报!
但是茳夏难得害羞起来却很难解决——她转过身就埋头玩游戏,不肯和罗梓说话了。
就连林渺说话都只是回一个凶厉的白眼。
还在游戏里把林渺虐得不要不要的。
连罗梓递来的果汁都不喝了。
第十九章 我的香港母亲
茳夏最终还是放下了害羞,和他们一起去了海滩。
一整个下午过后,罗梓感觉几乎都要将自己的老命交代在那里了。
安静的道路上,一辆漂亮的敞篷车乘着刚黑的天幕,驶进一栋豪华别墅的大门,坐在车后座的那个年轻的男人闭着眼假寐着。
车子最终碾过钢网格下铺钢架子隔开的通水管道,停在了半位于地下的停车场里。
这是位于浅水湾好地带的带泳池、花园的一栋三层别墅,是“罗钦远”回国之后、破产之前买来孝敬妈妈的生日礼物。
直到罗梓来了这个位面,解决“罗钦远”留下来的财产问题之前,这栋别墅一直都只有他和罗母两个人住。
可是现在,这栋别墅里还添了一名从大陆来、祖上就是大人家家生管家的余叔,还有一名从大餐馆退休的张叔,两名菲佣,和一名园丁,四名保安。
菲佣们都住在不远处的独立两层小楼的第一层里,她们带来了自己的一大家子人,所以仍然会拥挤。
总是嚷嚷着要搬过来住在附属小楼里一起热闹的张叔则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住,从大餐馆退休的他有着丰厚的退休金,如果不是两个儿子要去国外读书,恐怕都不会接受聘请。
园丁是从大陆聘来的退休军人,孤寡一人,沉默少语,住在小楼的二楼三室,他的房间里无事时经常会打开街摊上淘到的京剧的卡带,从老旧的收音机喇叭里轻言缓唱、低吟暗语着调子。
保安们是奉行三日三换的职业保安,从“REOTA”安保部调过来的精英,虽然人手紧缺,不过总是有两个人会坚守在岗位,一昼一昏。
假寐的罗梓从车上下来之后,就直奔客厅沙发,狠狠地将自己在上面扭了两下,才“唔”地长吟一声,翻过身来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
至于那些想一想都能美死人的海滩嬉戏time,罗梓也就只能想起黄昏的天幕、橘红色的沙滩、渐渐染成浪漫玫瑰色的海岸,还有坐在礁石上、双手撑在后面,任由海风吹抚娇面、微微闭眼、然后抬手拂过鬓角乱发的美人……
当然,还要加上那个动不动就向他泼那些咸咸的海水、甚至还在他身上抹那些硌人的海沙、还笑得花枝乱颤的林渺大小姐。
想起Cat,罗梓的后背嫩肉就忍不住又泛疼起来。
罗梓咧嘴咬牙,要不是看在她之前给他那么好的一记神助攻的话……
“阿远啊!”背后楼梯上传来一个温柔的妇人声音,“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喊妈咪一声?”
罗梓听见这个声音,马上一改回忆向往的表情,化作满脸灿烂,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抓过刚刚当做枕头的靠枕抱在怀里,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风韵犹存的温柔妇人坐到自己身边来,他笑道:“妈咪,你在家啊,吃了饭没有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年代香港的妈妈们都喜欢教自己的孩子们,叫自己“妈咪”,反正罗钦远是从小就叫自己的妈妈作“妈咪”,叫自己的老爸作“老豆”,甚至在罗钦远的记忆里,仿佛自己身边的伙伴们都是这样称呼自己家长的。
连小时候的老师都是这么称呼同学们的家长的。
为了自然,罗梓只好也这样称呼罗母——正好,他是叫自己主位面的爸妈就直接叫爸妈的,不起冲突,哈哈!
“妈咪怕你回来的时候吃不到热饭,所以一直让你张叔等下再炒……”罗母慈爱地看着罗梓,摇了摇头没有坐过去,她上前先去把收音机关了,里面正在广播着关于“资本黑马罗氏企业股票火速上市遭疯抢”的金融消息,但是罗母一向不喜欢这些消息,甚至如果这不是儿子企业的消息的话,她还不会主动将收音机开机。
因为这一世的“罗钦远”的父母,就是因为经济危机破财,加上大企业为保自身讹下股民,罗家才分裂了的。
罗母,全名罗姜秀,嫁给前夫罗敏易生下儿子罗钦远。
原本是社团继承人的私生女,但是母亲为保自己的安全,和该社团继承人彻底断绝关系后携款到国外生活。
国外斯坦福大学留学归来,现任香港某私立贵族学校语文老师。
也是因为这样,罗敏易罗父才会在离婚后最终带走七成财产远走日本。
和此时年逾不惑在家里面对儿子时的温柔慈爱很不一样,罗姜秀从小就是她们圈子里的“大姐”,即使是在当时歧视有色人种的美国,罗姜秀也是那种被欺负就百倍奉还的狠辣女孩儿,同时也因为一向优异的成绩,罗姜秀受到了当时眼高于顶的白人同学们的尊敬。
可惜当时这位美丽性感的中国女孩儿在众多优秀追求者中,选择最终与同在唐人街中国餐厅勤工俭学、同样是罗姓的、同样是香港人的、当时正就读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大家眼里的穷小子罗敏易相恋,并最终结婚,破碎了一众追求者的玻璃心,最后专心还当起了全职太太。
如果不是经济不景气,在证券所当着分析师的丈夫失业,向来要强的她是不会通过原来同学的路子,同意回香港当语文老师的。
尤其是当一直开着小餐馆、以微薄收入养她长大的母亲劳累成疾在医院逝去、但是那所谓“大佬”的父亲连一面都不露、还急切地派人想将她接回香港的那天后。
仿佛她一踏进这香港的土地都像是在背叛自己一直暗中流泪的母亲——也就是“罗钦远”的外婆。
但是为了儿子,就像当初母亲为了她一样,这位要强的母亲平生第一次对别人低头,为了一份足够儿子读书的薪水,和一间离学校近的宿舍,她回了香港,一待就即将会是下半生。
罗梓是真心愿意喊罗母叫“妈”的,即使灵魂不是她给他的,但是身躯是她给他的。
而且,当罗梓接受了“罗钦远”记忆之后,也更是钦佩这个女性、这个母亲。
这是他的香港母亲。
第二十章 筹备生日派对
“妈咪啊,下次不要这样啦!”
罗梓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心疼的瞪了一眼罗母,然后放下抱枕,站起来转身按下身后墙上的一个红色的按钮。
滴玲玲——
铃声刚落。
“少爷。”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是刚刚听说罗梓回来,所以急忙从侧间赶过来的额头微汗的余管家。
罗梓视线中的余管家穿着正式的黑色直板西装,身材长得有些发福,但是五十多岁了这也是正常的体型。
这位一向注意自己形象的中老年男人微微的喘息着,这是由于走得太快的自然反应,他留着大背头,蓄着两撇胡子,面相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两颊的肉微微下垂,双手不免皮肤老化有皱纹,但是却依旧和年轻时候一样白净无茧,简直不像是伺候人的管家,反而像被伺候的老爷。
但是罗梓知道,余管家是真正的好管家料子。
不仅仅是家世使然,余管家做事仔细、认真,面对主人的问话时语气轻柔有条理,但是面对应该管教的其他下人,又是一副严肃、值得尊敬的掌事模样。
“余管家,我妈咪这么晚了还没有用饭,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儿?”罗梓深深地皱着眉毛看着余管家,这是从余管家到了罗宅后的第一次他责怪他,“我妈咪有慢性胃病你又不是不清楚!”
“是!是!少爷!”余管家弯腰认罪,但是面色依旧如平常面对主人的命令一样平淡,他接着解释道,“少爷,厨房的热水盆里张厨师准备了两杯保温的热牛奶,一杯是您的,一杯是夫人的。”
罗梓咬了咬后槽牙“哼”了一声,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拿!”
“是,少爷!”余管家说着就要抬步去厨房。
“等等!”罗梓又开口喊住了余管家。
“是,少爷。”余管家又停下脚步,双手互握放在身前,头低下来应声道。
“晚饭呢?”罗梓想起了现在已经天黑,是张厨师下班回家的时候了。
张厨师不和他们家其他下人一样,是契约下人,而是聘请来的月薪厨师,由于并不和他们家住在一起,所以下班时间是晚上七点。
他要赶上最后一班车。
罗母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她确实有胃病,但是她还是喜欢看自己儿子担心自己。
“好啦,阿远。”罗母笑着摇头看着罗梓,“余管家会处理好的。”
“是的,少爷,夫人。我一直留着张厨师,请他等待少爷您回来之后再离开,”余管家说完还在句尾加了句解释,“我答应张厨师会在餐后负责开车送他回去,所以张厨师同意留下准备晚餐,正从侧间处赶来。”
话音刚落,张厨师就推开门进来了。
“罗少爷。”这位已经换好常服的老人弯腰低眉顺目朝罗梓问好。
别看这位张厨师已经六十岁了,两个最小的儿子其实才拿到进修同意书出国留学,而且他还是十年前香港手艺最好的中国小吃大师,原先是BJ人,不过早年来香港避难,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留在了香港,拿了英籍香港户口(此时香港还没回归),是香港一流的中餐师傅,曾经为1958年的香港总督柏立基爵士做过宴席,因为得到这位总督的亲口称赞而一举成名,之后的多处邀请数不胜数,直到十年前的社团事件才渐渐淡出人们视线,最后落魄退休被罗家聘请。
罗母笑着摇头看着自己站着的儿子孩子气地抿了抿嘴唇,伸手拍了儿子的手臂,眼神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看,我说的对吧”。
罗梓看了母亲一眼,最后想了想,还是吩咐道:“余管家,打电话(座机)通知李司机晚些走,他现在应该还在停车场整理车内装饰,告诉他等到我们餐后负责将张厨送回家。”
“是,少爷。”余管家应道,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其他吩咐了,就领着张厨走向厨房。
罗梓拿起被罗母移开的抱枕,坐下,皱着眉看着自己这一位面的母亲,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妈咪,下次别为了等我饿肚子啦!”
“好,好,好!”罗母应得好好的,但是罗梓知道,如果他下次还是晚回来,罗母可能依旧不会按时吃晚饭。
由于罗母的身世,再加上雪上添霜的婚姻,罗梓成了罗母在这个世上她唯一承认的亲人,所以罗母对待罗梓,仿佛是将其他人的爱与关心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可惜,“罗钦远”已经没有了。
还好在某种程度上,罗梓就是“罗钦远”,可以填补这一空缺。
“阿远啊,你今天不是去海边了吗?是不是和女仔一起去的?”刚应完,罗母就忍不住问起自己心念念的儿子的行程起来,“漂不漂亮?身材好不好?性格怎么样……”
“咳!”再问下去就没完了,罗梓连忙咳嗽一声打断话题。
“怎么了?是不是在海边吹冷风冷着了?”罗母眼带笑意,知道是故意的,但还是顺着儿子。
“没什么,只是喉咙痒了!对了妈咪。”罗梓连忙转移话题,他偏过身来,伸手拿起桌子上刚刚余管家端上来的两杯牛奶,将其中一杯少一些的递给罗母——她有慢性胃病,饭前不能吃太多食物,不然就无法咽下正餐。
“牛奶。”罗梓递给罗母牛奶,看着罗母喝了一半,接着说道,“妈咪,马上就是你五十大寿了,party准备得怎么样了?”
如上文所说,罗母只剩下罗梓,和其他读书时期的朋友、同学能够联系,而香港人举办宴会,一般都是亲戚朋友。
在这种时候,出身不好的罗母,就会避开尴尬的宴会,相较而言会选择在家里或是其他地方办个party什么的,大家玩玩开心就好的那种。
“场地选好了吗?”
“虽然我是让余管家来看场地,但是妈咪你真的没有想要办party的地方吗?”罗梓就像以前的“罗钦远”一样,从来想事情都是要先就着母亲。
“学校?”罗母开玩笑般提了一句,其实也是真的心愿。
她仍然忘不了那时候无奈地低头。
就像年轻时的性格一样,罗母一向有气必还,反正儿子现在有出息了不是吗?
“唔……”罗梓还当真了,他粗略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个可以。我想办法。”
第二一章 新位面的波动
罗母是在一所港私立贵族学校任职语文老师。
好在是私立贵族学校,若是公立,罗梓还真没多少法子能实现罗母在学校办生日party的愿望。
在陪罗母用过晚餐之后,罗梓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打开电脑。
连上视频连接。
罗梓戴上一副无度数的银丝边近视预防眼镜。
紧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了秘书室长李缘的脸。
“董事。”李秘书朝罗梓点头问好。
——你们绝对不会相信,罗梓为了能在这个位面超前使用这些高科技产品,居然还朝主位面的美国洛克希德公司花重金购买了一颗卫星!
但是也要感谢这颗卫星。
它帮助罗梓手下的技术员们的研究进一步地开展,现在研究预计只差一位即将要从美国挖回来的疯子了。
而且也在信息传输上帮助罗氏永远都快了别的公司不止一步,在生意场上占得先机。
“今天的事务。”罗梓双手互握,手肘撑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眉宇间带着上位者的严肃。
“是的,董事。”李秘书低眉应了一声,将一旁的另一台电脑转过来面朝罗梓,上面是足足数十份E-mail,“董事,今天我们秘书室总共接收到四十八封邮件,其中有二十一封来自于美国,十七封来自于法国,三封来自于大陆,两封来自于日本,两封来自于俄罗斯,一封来自于韩国……”
“只有一封A级信件。”
“这封A级信件来自于美国,上面说美国华尔街这段时间由于内部原因动荡不安,股市暗潮涌动,罗氏也没有办法独善其身,罗氏驻美总裁Robey.Rogers,中文名赵忼,掌事会成员之一,正式申请举办‘REOTA’小会得到批准,会后得到七成投票通过提案,提案申请董事同意罗氏暂时退出第三位面华尔街股市……”
美国是一块大且美味的蛋糕,但是现在并不是罗氏这头狼来分一杯羹的时候,罗梓清楚。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最终点头。
“华尔街动荡,‘REOTA’暂时还无法控制这种变数,我们没有必要为了华尔街经济而赴汤蹈火,赵忼办得对。”罗梓的手放在桌子上,指头在桌面上敲打着,表示他正在思考。
“嗯——让赵忼依旧镇守美国,但是限制罗氏的动作,把三成人员搬到日区,先把可以吃到的吃掉……还有,告诉赵忼,目前我们‘REOTA’的首要目的是和罗氏的目标不尽相同的,先努力把人才储备填满……”
“好的,董事。”李秘书点头应着,手指“哒哒哒”地打完字就回复了第一份邮件。
相信远在美国的赵忼,这位在生意场上一向狡猾、但是忠诚于罗梓的“REOTA”掌事会美国部成员一定会理解罗梓的意思的。
“接下来这一份,来自于我们内部人力资源部的孙副部长……”
……
处理完所有的信件事务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这就是罗梓今天白天只顾玩乐和约会,将事务统统留在晚上处理的后果。
罗梓摘下眼镜,疲惫的伸出手指揉了揉睛明穴,缓解了一下眼部的疲劳。
李秘书最后整理了一下,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董事?”
“嗯,对,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说了,”罗梓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看着电脑屏幕另一边的李秘书的眼睛,问道,“我记得上个月我们的宴会有请教育部门的大人对吧?”
“是的,董事,我们请了李净文首席(龙套)。”李秘书想了想,答复道。
“明天发个邀请函到他家,我要请他吃一餐饭帮个忙,”罗梓皱着眉一边思考一边吩咐道,“我要在下周的星期五包下香港XX私立中学,在晚上办一个party,为我母亲庆生……”
……
在准备好一切的事务之后,罗梓总算是可以睡觉了。
可惜,这是个忙碌的世界,茫茫未知的神终究还是没有给罗梓一个在劳累过后一个睡好觉的机会——
——
来自于灵魂的战栗……
突如其来的失重,让罗梓体内的血液循环系统瞬间就失去作用,鼻孔流出鲜红的血液……
瞳孔内的黑仁猛然间放大……
罗梓的身体毫无反应地倒在木质的地板上。
这是灵魂与身躯产生互不相生力的反应。
这是当罗梓接受到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波动时,本体灵魂的异常波动,使得这个位面的身躯突然的排斥,从而带来了不良的反应。
这是,异世界的来信……
……
“砰”的一声巨响,罗梓的身体倒在地板上,很快就引来了楼下的人的注意。
“阿远——?怎么了?阿远?!”
正起夜在楼下厨房倒水的罗母,突然听见儿子房里传来巨响,屡次呼喊不应,罗母知道出事了,手里的玻璃杯子被一把扔在洗碗池里,她就飞奔似得冲向楼梯。
“砰砰砰!”
“砰砰砰!”
“阿远!阿远!你在里面吗?!不要吓妈咪,阿远!”
……
江山多娇,
率土之滨,
尽是王臣。
振宇江河,
柳摆扶风,
莫不朕履……
……
山河破碎,天下苍生受苦,运道不济中原大国,鞑子入侵,陪都沦陷,昌盛景象,一夜不复。
皇帝自刎于宗庙,年幼太子连夜继位,朝政却为宰相摄。
母后垂帘。
一杯鸠酒,幼帝驾崩。
史书未鉴,帝王陵墓成谜……
……
幽深的陵墓甬道,连一只老鼠都没有,但是沿途尸骸遍布。
穿着短布衫的、穿着长袍的、穿着华丽锦绣的、穿着铠甲旁躺长枪的……
各种各样的不同尸身,有早已腐朽、一触就化作灰烬的,有皮肤干枯尚还见得清轮廓的,还有残肢断节的……
甚至还有不久前闯入这座陵墓,结果技艺不精,被困死在里面即将饿死、奄奄一息的摸金贼。
“咚!”
“咚!”
“咚!”
黑暗中传来不知名的声音,像是有人穿着前朝的厚底官靴,然后一蹦一跳,踩在大理石板地上的声音……
第二二章 古墓魂影
“咚!”
“咚!”
……
有声音传来,在这幽深的甬道来回传响。
“有……有人……吗……有人吗……”摸金贼奄奄一息,双手的长出来的指甲已经被自己啃得残缺,但是依旧没有办法延续自己的生命,身形日渐消瘦,脸庞凹陷但是一双眼睛却凸出来,颇带渗人的恐怖气息。
早已失去知觉的四肢,和渐渐消退的视力、听觉,将要奔赴地狱的摸金贼,只能凭借来自地表的震动来判断是否有活物。
这么大的动静,只有人才能发出来。
听见黑暗中的声响,摸金贼迷迷糊糊中发出求生的呼唤。
断断续续,而且如蚊蝇般细声。
“咚!”
在甬道口,那个身影却停了下来。
一声声音模糊不清地从那里传来。
“哈……哈……哈……”(此处单纯是语气。)
那个身影的头部四处张望,但是仿佛是在嗅着什么气息。
“咚!”
身影又动了。
这次是朝躺在尸骸角落里的摸金贼去的。
“求你……求你……救救我……给我点吃的……水……”摸金贼能感觉到动静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使出身上最后的力气抬起右手朝慢慢覆盖自己的黑影伸去,眼睛半睁着在哀求……
身影在摸金贼的面前停下。
他低着头,仿佛在看着面前虚弱的摸金贼。
不一会儿,他垂放在身边两侧的、拢在袖子里的双手缓缓抬起,露出一双失去血肉光泽的皮包手骨……
黑紫色的指甲迅速伸长……
……
陵墓主墓室中间,四角如婴儿手臂粗大的铁链,吊挂着一副九龙白玉金缕镶五色宝石全玉棺,棺材全体都出自同一块玉石,是当世也难遇的极品美玉掏空雕琢而成,没有副棺,但是偌大如足球场的地下陵墓主墓室的七面,却每一面都在墙身里半镶嵌了七尊漆紫楠木黑鱼嘴包角纹兽棺。
七七四十九棺。
有的棺木已经打开,有的棺木仍然紧闭。
打开的棺木只有六棺,其中有三棺上都有被工具撬过的痕迹,另外三棺却是从内部自行打开的,那三棺上无一不淋着未干的乌黑血迹。
墙壁上半镶棺木的棺首上,都有着一枚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冷光,照亮着墓室。
可这些夜明珠全都加起来,都没有正中间那尊九龙白玉金缕镶五色宝石全玉棺来得亮眼。
它上面并没有镶嵌上面夜明珠之类的东西,旁边也没有能够照明的物件,但是,它本身却在整个儿散发着柔和,而又威严的冷色调光芒。
副棺拱卫主棺,墓室地面看起来像是通水渠道的小凹陷,却是一幅不知名的阵图,来自于副棺的某些灵力一般的东西,通过这些渠道运输到主棺……
奇怪的是,这尊九龙白玉棺的尺寸,较之那四十九尊副棺却要小了至少三分之一……
……
“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身体?”
常人肉眼看不见的另一幕墓室,其他摆设都一样,但是吊在半空中的九龙白玉棺的棺尾上,却坐着一名容貌俊秀、看起来只有二十一二岁的年轻男子,男子歪着头低头看着身下棺木问道。
他身上只有一条白色无装饰的裤衩,上身精壮,虽然没有肌肉纵横,但也是有着形状优美的肌肉线条。
“好疼……六百年了……龙气将要泯灭……时辰将至……”
他身下的九龙白玉棺里,躺着一名粉雕玉砌般的年约十一岁模样的少年。
即使葬入皇陵六百年,肉身竟也依旧鲜活的已故幼帝穿着依旧绣工复杂、装饰精美、宽大的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金黄色的翼善金冠下面,少年的眼睛紧闭,仿若熟睡而不像已去百年,精致的脸蛋上眉头微蹙,生气活现。
“……朕过不了……身躯觉醒……会更疼……”少年的嘴唇并没有开合,但是少年稚嫩却又威严的声音却在男子耳边回响。
“你怕疼?”男子开口问着。
“不,不……朕不怕……但是……龙气将灭……朕的灵魂没有龙气的维持……无法独活……”少年的声音虚弱,但是依旧还有着铿锵骨气。
“好。”男子开口答应了,他接着道,“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来这世界,我还没有达愿。你可能还要等我。”
“好……朕……等你……但是……”
“但是,龙气日渐微弱,当七星长生阵开启之后……朕的尸身就将开始觉醒……如若那时君还未至……”
“朕将魂飞魄散……”
“余留群尸,祸害人间……”
……
“咚!”
“咚!”
“咚!”
声音重又出现在甬道间。
但是这时,这声音却变得更重了,就像扛着沙包一样。
“咿——呀——”墓室右侧小石门被推开了。
那个出来的身影就在男子眼皮子底下走动。
不,不能说是走,而应该说是跳。
那是一只僵尸——或许该说是一具僵尸?
僵尸完全没有看见男子,或是闻见男子的气息,就这么直直的朝一具镶在墓墙的没开的副棺跳去。
“那是你的僵尸吗?”
男子有疑惑,就不由得问了出来。
“不……那是……朕的侍卫臣子……自愿护墓……”
“臣子?那他也死了吗?”男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也许是灵魂状态的原因,没有了身躯的影响,也就没有了“冷血”的概念。
“半死……不活……等待朕复活后……就会恢复成长生……与常人一般无二……”
“哦~。”就在男子问少年答间,那个臣子僵尸已经停在了那具棺材旁。
它——或他,抬起死气沉沉的眸子,抬手将肩上扛着的、好像死尸一样的人,一把甩到墙上镶着的棺木上面的空墙壁上。
“砰!”
“呃!”被撞在墙上的那个人看来还有一口气痛呼,但是很快没了声响。
“咕……咕……”那个人挂在一半镶嵌在墙里,但是另一半露在外面的棺材首上,身上四处都是像被野兽抓烂的伤口在往外冒着热乎乎的鲜血。
“砰!砰!砰——!”
原本安静的、关闭的棺材突然震动起来,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即将出世。
砰!棺木从里面强行打开了,棺材盖咚地一声砸在石地砖上……
……
“咚!”
“咚!”
“咚!”
一具新的、穿着绯色朝服、梁冠上还留有新鲜血迹的僵尸从棺木里一蹦一跳地出来。
在棺材前轻轻一跃,就将三米高的棺首上的摸金贼尸体扯下,张开口,獠牙暴长,“刺”的一声咬住了摸金贼依旧温热的脖颈……
“现在……还剩……四十二棺……”
……
第二三章 时间不多了
当第三位面的罗梓醒过来的时候。
是在医院里。
罗梓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双目恢复光泽。
“呕——!”躺在病床上的罗梓的身子突然暴起,趴在床边呕出一滩乌黑的血液。
“呕!咳咳!咳咳!”罗梓咳得仿佛是要将肺都咳出来,满脸胀红,青筋暴起,神态狰狞。
他握住床边空心钢条的双手用力得指节发白。
“医生!医生!第十四床的病人醒来了!医生!”
罗梓的动静将正在病房沙发上小憩的护士吵醒,小护士被地上的那滩乌黑得仿佛是死血的血迹给吓得手脚无措,忙不迭地冲出病房呼唤医生。
很快医生就当先朝病房赶来,急促的步伐都快要跑起来了。
后面跟着罗母。
刚刚罗母恰巧离开,是为了和医生谈论罗梓的情况,但刚巧就是离开了十分钟,罗梓就起来了,避免了老夫人亲眼目睹自己儿子的呕血情景。
但是当医生和罗母、李秘书等人赶到病房时,却看见罗梓的又一次呕血——
“呕——!咳咳!”罗梓刚刚咳得面目狰狞,但总算是把这具身体里一夜淤积的最后的死血给呕得干净了——这就是没有完成达愿就灵魂短暂过渡的后果。
会像个活死人一样。
但是现在,身体的控制权终于重又回到自己手里。
罗梓呼了一口气,身体轻松地躺回床上。
“阿远!”罗母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自己儿子刚刚呕完血——地上的血摊中甚至还有些淤血碎块,看起来颇像内脏的碎块什么的,儿子然后气力全无地闭着眼躺回床上的情景。
罗母顿时心如刀绞,两眼发黑,手脚发虚,差点昏了过去。
“阿远!”罗母哭喊着拨开医生扑上来抓住罗梓的手,两眼的泪水无声流下。
这位昨天半夜发现儿子晕倒在卧室,还能强忍住慌乱,镇静下来,指挥仆人轻手轻脚将少爷送到医院的老夫人,刚刚还在医生办公室,还能冷静地询问儿子的“突发病况”的母亲,现在却像一只痛失幼鹿的母鹿一样,双膝跪在血泊中,两目发红,紧紧地握住儿子的手不放。
“夫人,不要太悲伤,少爷还不一定会有什么事呢……”
医生无法及时靠近为病人检查,只好皱着眉毛为难地看着这位罗夫人带来的管家,余管家只好上前轻声劝着罗母。
“什么叫还不一定?!阿远都咳血了!这还叫没什么事吗?!”激动的罗母几乎就要将余管家给一把推到地上了。
“妈咪……我不要紧,让医生过来看看吧……”罗梓刚刚咳完身体里淤积的血液,拿回身体的控制权,但是生涩感还没有完全消退,所以罗梓现在说话还是有些不在调子上,于是只好轻声细语。
再加上喉咙刚刚咳得太用力伤到了,火辣火辣的,所以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罗母却以为孩子是在强撑着身体跟她说话,眼泪更止不住了。
但是想起孩子要及时得到医生的诊治,便擦了擦眼泪,手脚慌乱地起身,然后一把抓住医生的手,恳求他一定要治好自己的儿子。
妈啊,你儿子我其实没事好不好……
罗梓无奈地想张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因为喉咙发烫,疼,就没有勉强开口了。
医生连连应着“好”,总算是能够抄起身前挂着的听诊器,拨开罗梓的病服,放在上面开始听诊。
刚刚还一团混乱的病房此时突然安静下来。
罗母就连呼吸声都忍不住屏住,生怕会因为自己的声音而影响了医生的诊断。
“心跳正常,虽然现在还有些虚弱,但是正在慢慢地恢复。”医生听了好一会儿,才一边说着取下听诊器,一边伸手看了看罗梓的眼睛。
“瞳孔正常。”
“舌苔有些发白,喉咙红肿,但是可能是因为刚刚咳得太厉害了。”
“目前看来一切都还好,但是病人刚刚咳了血,可能有肺部的损伤,目前还不确定。所以家属等下记得要带病人去照一个X光,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内部隐患。”医生最后接过护士递来的报告单,在上面哗哗记下初步诊断结果。
“医生,我儿子刚刚可是咳了血啊!你确定他真的没什么事吗?你不会是听了我儿子的吩咐,有什么大问题在瞒着我,不敢告诉我,在骗我吧!”罗母却还是余惊未消,听见医生这样风轻云淡的就这样判断了,犹自还不相信。
“夫人,令公子刚刚吐出来的这滩血,血迹发乌,应该是淤血,咳出来是对病人的身体有好处的,不咳出来其实才会对令公子的健康产生影响。”医生一脸严肃,胡子下的嘴唇紧抿表示不满家属对他水平的怀疑,“夫人,您要相信我,我是英国伦敦大学圣乔治医学院的荣誉学士,不会拿自己的职业名誉来开玩笑,我相信我的判断!”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讲已经记录好了的单子重又交给护士,弯腰行礼,离开了病房。
“水……”罗梓实在忍不住喉咙里火辣辣的了,他强撑着喉咙的疼痛开口,眉头紧皱。
“哦!好!阿远!”罗母连忙倒水,余管家轻轻地扶起罗梓,倒好水的罗母就着罗梓的唇边缓缓地喂着他。
“唔。”直到罗梓喝了差不多半杯,感觉喉咙好多了,皱着眉偏开头。
罗母一边帮罗梓顺着胸,一边问:“阿远,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嗯。”罗梓点头,但是现在喉咙清爽了,却有些发痒。
他闭着嘴用力咳了一声,咽了口口水,道:“妈咪,我没事的,你能帮我叫李秘书进来吗?”
“急什么?!”罗母一听儿子一醒就想着公事就不开心了,特别是当她昨晚第一次进入儿子房间后,满眼望去净是公文之后,“公司的事什么时候处理都可以!”
“但是你现在必须给我好好休息!”罗母一想起刚刚儿子吐血的画面,就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儿子是因为劳累过度才会晕倒的?是不是因为经常奔波才会吐血的?就这么想着,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就是停不下来。
然后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晕倒在房间里,然后就一睡不醒了之后。
罗母有些后怕,不同意罗梓叫他的秘书进来。
罗梓也只好顺着老太太。
第二四章 难缠的郁结
“董事,您这次的情况实在很凶险。”
李秘书皱着眉头看着病床上的罗梓,这位一向天崩不该面色的精英,今天实在做了太多不符合他的职业精神的事情了——
比如,花钱瞒住老板罗梓的死亡状态,又比如……掐着时间让医生叫罗母出去谈论老板“病情”……
“而且您这一次的回魂时间竟然比上一次的例子晚了二十分钟!”李秘书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他掐着时间等着罗梓醒来,结果罗梓迟迟不醒,渐渐慌乱的他差点就以为罗梓在这个位面的身躯死去,就要打紧急电话通知“REOTA”成员们准备跑路了!
“没事的,你知道我们现在也才经历了第二和第三位面,可以借鉴的例子太少——也许有什么其他的因素在影响也不一定啊。”罗梓笑笑,这位“死亡”的主角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他摆了摆手道,“去,关上门。”
“您说得有可能。”
“是。”李秘书知道需要谨慎的时刻到来了,他停住话,点点头,起身关上门之后还很紧张的搜了搜房间,以防有什么窃听的机器——在加入“REOTA”之前,他们也只是只接触过平民化世界的普通人,必须每到一个位面都要十分小心。
李秘书甚至还把灯关了,只借着微微的月色——和简便的夜视眼镜。
一定要谨慎,因为如果“REOTA”的存在泄漏出去……就连他们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状态。
李秘书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那是个僵尸的世界,我的原身是一位穿着大约明朝衮袍的帝王——如果那个位面,是像这个位面一样的历史中的世界的话……他说已经过了六百多年了,但是我还在陵墓主墓室里看见了一个拿着大约民国,或者建国初期工具的盗墓贼……原身还提到了长生……”
……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在“REOTA”会议室的墙壁上,很快就贴上了因为暂时未知,所以用的紧急倒计时“七天”。
时间的压力很快就压到了“REOTA”成员们的身上。
这次的位面穿越和以往的位面穿越不同,首先不说那是个被技术部、情报部共同判定是A级危险度的世界,在那里僵尸鬼怪盛行,即使是走在大街上,也有可能暴毙,吃一口饭都有可能噎死,半夜行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的几率几乎是百分百……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次的位面时间几乎是摇摆不定的——是靠那四十二棺的开启来判定最终时间,如果在他们还没有解决问题的时候,一伙成型的盗墓贼在那个位面冒死盗墓……
那么董事这位面的原身郁结,要是还是没能来得及解决,他们就不得不放弃这个新位面了。
但是一听到僵尸,众人又不由得想起了与之伴生的道士,还有强大(酷帅)的道法,甚至还有“借尸还魂”的神秘复生术……
一时间,几乎所有情报部下属、位面情报组的成员们——这些来自于位面世界各地、不同时间段的影视剧、动漫动画、小说漫画、古典的还是现代的宅生物们,都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各类“资料”,转而翻找起有涉及“僵尸”、“幼帝鸠杀”、“鞑子入侵”、“民国”、“盗墓”什么的标签的各种各类的小说啊、电视啊、电影啊、漫画啊……
而且,当这些取名“位面情报部”其实就是“宅生物集中营”的“情报员”们一边看着让自己愉悦、或恶心的好片、或烂片、或烂的不能再烂的极品烂片后,慢慢完成,然后递交到高层手上的资料,却让“REOTA”执行部的成员们——这些一向冷静的职场精英们都不得不激动起来——
茅山道士、僵尸王、黑狗血、糯米……还有林正英!
当然,大家都知道不一定是林正英电影全集的世界,但是一想起帅气道法、干净利落收尸、而且还幽默的傲娇“九叔”——就忍不住不激动啊好不好!!
就算不是九叔,要是四眼叔的世界也好啊……
可是董事的原身郁结……
……
就是因为原身郁结,所以罗梓当时离魂后、回魂时身体内才会产生这么多的淤血,而且身体持续虚弱,甚至要是罗梓再晚回魂那么十分钟,这具原身甚至会就这么生机彻底消散,给滞留的“REOTA”成员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
罗梓和“REOTA”的高层们都渐渐开始明白,现在他们一向都不怎么重视的“郁结”,不尽快“还愿”的话会带来怎样大的结果了。
“董事,我,以及策划部的成员们认为,您的原身郁结应该从B级危险程度提升到最高的S级!”
“没错,董事!我们技术部经过短暂讨论,同样认为,您每次位面的原身郁结,应该提升到和‘原身’意外死亡——一样的危险程度,应该给予事务优先处理特别权!”
意识到这一点的成员们,都不约而同地,在第三位面成员会议上,第一个句话就提起这件事,并且认为,原身带来的郁结,还是超过意外原身死亡的第一危险——因为每次,罗梓都会在新位面的灵魂波动找来的时候,灵魂强制性地“被”跨越位面之桥,如果回魂时间真的,像罗梓之前还在病房里的时候,判断的那样“有未知的原因影响”的话,那么成员们的安全,就会每当这种时候失去保障……
一整个位面的分部成员都被滞留在位面……
后果将是无法设想的!
罗梓点点头,作为离魂的本身,他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问题来了。
无论怎么计划,这具原身的郁结,也太麻烦了!
几乎抵得上一部《人间喜剧》了好嘛!
单单是刚穿越那会儿,原身留下来的郁结,罗梓现在也就完成了一个——“成为成功的富豪。”
而现在还有“遗憾的爱情”、“背叛自己的兄弟”、“抛弃自己的父爱”。
天哪!到底是有多么“感性”的男人,才能在年纪轻轻的二十四岁,就收集了这么多的“人生经历”?!
第二五章 喜欢你
“容茳夏小姐!我喜欢你!”
“容茳夏小姐!请选择我!”
“容茳夏小姐……”
……
一大早,茳夏的宿舍小区楼下,就响起了一声声呼喊。
紧接着就是一整栋楼的一扇扇关闭的窗户打开,一个个头发凌乱的脑袋探出来——
“大清早的叫什么……”其中一个眼睛还闭着的女孩儿看起来颇辣,还算漂亮的脸蛋上,却顶着一头鸡窝样的发型,她咆哮着要开骂,结果咆哮到一半,眼睛一睁开,就哑火了,“……叫……”
“哐!”
“哐!”
“哐!”
接着就是一扇又一扇的窗户关闭。
“咿呀(激动脸,双手握拳抵在下巴)~好多靓仔哦!”
“怎么办,我刚刚的发型有没有很乱?啊怎么办啊!印象一定不好了,下面那么多人!还都是靓仔!”
……这一幕不约而同的在同一栋楼的不同公寓发生。
这是一栋几乎住户都是刚就业的大学生,有港大的、港中文大的、警校的……等等,男生女生都有,混居,同居,闺蜜居,的公寓宿舍楼。
而summer容茳夏,则是和两个闺蜜一起住,住在六楼的605室,其中一个闺蜜上次罗梓来的时候不在,另一个就是林渺了。
“Summer,宿舍门口有好多帅哥都说要找你!你快出来啊!”闺蜜一脸慌张地狠狠地拍着茳夏的房门。
天蓝色的房门打开,是茳夏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哈欠的脸。
“哦啊~~干嘛啊?离我报到的时间还差得远呢!”茳夏一边撑在门廊上,一边又是要睡倒的模样,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
“你快过来看啊!”林渺却二话不说,就先一把抓住茳夏的胳膊将她拉到了窗户前——
“容茳夏小姐——”楼下至少有三十个人,穿着各异,但是他们手里都捧了一束百合,颜色各异的百合,在喊着茳夏的名字。
“哐!”茳夏打开窗户、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把窗户哐的一声关上。
“哇——这么多靓仔!”另一边的另一个闺蜜,却刚巧打开另一扇窗户,对着楼下的一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哐!”这是茳夏冲过来推上门的声音。
“summer,你做什么啊?你的眼睛怎么瞪得那么大,怎么了?难不成这是寻仇?”闺蜜一脸惊奇地看着茳夏的脸色,脑洞大开。
茳夏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狠狠地晃了晃头。
林渺在一边看着好玩,居然还笑着伸出两只手来,“pia”的一声拍在茳夏的脸颊上:“清醒了吗?灰姑娘summer?”
林渺歪着头还有心情搞怪。
还来不及茳夏缓过神来,一扇扇窗户打开,顿时窗外议论纷纷——
“快看里面的第三个,那个长的又高、皮肤又白的真的好靓啊~”
“都是找容茳夏的吗?要是有一个是来找我的就好了……”
“对了,容茳夏是谁啊?”
……
刚刚被宿舍闺蜜强势叫醒的茳夏,只好一大早就一脸懵的,连换一身合适的衣服都没时间,只是梳了梳头发,扎了个马尾就踩着拖鞋“踏踏踏”地下楼了。
刚刚到达楼下挤开堵在楼道口的“好事人群”,茳夏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呢,就有一个拿着一张照片在人群中寻找的男人看住了她。
陌生但是帅气的牛仔裤白衬衫男人皱着眉反复盯了她三回,终于点点头。
茳夏皱着眉不知道怎么了,缩了缩头,一向无所畏惧的女警此刻心里,居然莫名有些后悔下楼来了。
“容小姐!”
那个男人突然毫无预料地朝茳夏单膝跪地,一束绯色百合高举过头顶,嘴里犹自还呼喊着她的名字。
绯色百合鲜艳甚过玫瑰,上面还留有清晨的露珠。
茳夏被吓了一跳。
只见其他的男人也停下了呼喊,齐刷刷的望向她。
那发光的一双双眼睛……
“容小姐!”那个跪着的男人呼喊一声,将茳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接着低着头举着花大声喊道,“容小姐,我叫杨宇齐!27岁!演员,身高185cm,体重105kg,有八块腹肌!但是您喜欢海鲜,可我对海鲜过敏,不适合做您的男朋友!”
“嗯?!”茳夏听到这不同寻常的话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容小姐!”另一个男人也像上一个男人一样单膝跪了下来,吸引了茳夏——以及一头雾水看热闹的围观人群的注意力。
他穿着西装,长得也有点小帅,带着斯文的金丝边眼镜,将手里的香槟色百合高举过头。
“我叫赵旬江!30岁!白领,身高180cm,体重96kg,有四块腹肌,人鱼线!但是您以前养过猫,可我讨厌小动物,我不适合做您的男朋友!”
“容小姐!”
“容小姐!”
“容小姐……”
……
当整整齐齐的三十五个风格各异,但是都一致长得有点小帅、身高超过180cm,身材好,都有正当工作,收入或不菲、或糊口的各色男人都齐齐跪在宿舍楼下、茳夏面前时,茳夏已经渐渐地回过神来了。
当她即将要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体恤、黑色牛仔裤、黑色帆布鞋的男人捧着一束她最喜欢的白色百合,从旁边的车上下来,慢慢朝她走去。
“快看快看!那里还有一个男人!”好事人群本以为,当最后一个捧着淡蓝色百合的男人跪下后,一切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在跪下的人群里。
那个男人比之前所有的男人都要长得好看(心机Boy),明显整理过一遍的发型,三七分,笑起来显得更柔和的面部线条……
“茳夏。”他不像前面所有男人那样是喊出来的,也没有单膝下跪,只是就是那样带着微笑走到茳夏面前,轻声地叫她的名字,头微微低着,还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我是罗梓。”
“以前名字叫罗钦远。”
“我是罗氏国际集团的总经理。”男人抬起头来,真诚地看着茳夏。
莫名的,茳夏竟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刚刚冷静下来的心复又慌乱起来,眼睛却不由得对上了罗梓的眼睛……
第二六章 请和我恋爱
“我,身高188cm,体重……忘记称了,但是我不对海鲜过敏……”
罗梓眼睛看着茳夏,因为是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所以有些羞涩,眼神慌张但是坚定。
“没养过宠物,所以不知道会不会讨厌猫什么的,现在有房有车,和妈一起住,但是我妈妈很开明,只要我喜欢的女孩子,我妈都不会反对……”罗梓这样说着,伸手把花递到茳夏面前。
“我不介意自己的女朋友到底是做差佬,还是混黑道,只要我是真的喜欢她……”
“我……”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打动你,因为自从上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去海边玩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我从来没有这样过……”罗梓有些结巴,有点紧张,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罗梓很想把眼睛移开,他觉得慌张的自己很丢脸,但是一想起开会时自家团队里的众位“爱情大师”们曾经一致说过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攻陷她的窗户!才能登堂入室!”什么的,就忍住了。
茳夏看着罗梓渐渐变得紧张起来的表情,突然就感觉不紧张了。
像罗梓这样的男人,能为了自己变得这么“失了分寸”……
“噗嗤!”茳夏忍不住笑了。
唔?这次换罗梓抬头愣愣的看着茳夏笑得灿烂看着他了。
剧本不是这样演的啊!项谦不是说,一般女孩子遇见这么大声势、又浪漫的表白,都会慌乱地手足无措么?
你骗我?!
果然,像项谦这样的天然呆糙汉子的话一定不能信!
罗梓咽了咽口水,有一种对掌控不住局面而产生的无力感。
“这个妹纸,不一般啊!”不远处的桑塔纳里,一直用佳能相机录下“感人一幕”——至少预计是“感人的一幕,”的专属秘书李缘,一头黑线地听着身旁“始作俑者”项谦,对老板正在追求的妹纸这样评价着。
这个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干练上司”的、却在“REOTA”是出了名自理无能的项谦、项大部长,此时居然在老板的尴尬现场叼着根烟,一脸深沉地为老板叹息……
到底老板为什么要带他来啊!
李秘书尽量强迫自己,不要把驾驶座上的那卷大胶布粘在旁边人的嘴巴上,尽职尽责地架着相机。
“好。”茳夏笑了后,双手放在身后紧紧地互握,踮了踮脚,应下了。
看似淡然开朗、不拘小格的女孩子,其实纤手在身后罗梓看不见的地方纠缠着。
罗梓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目光中全是不可思议,还有惊喜。
“我,”罗梓说话有些变音,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眼睛发光地再问道,“我,我没听清楚,能,能再说一遍么?!”
“唔~”茳夏抿着嘴做出“在思考”的样子,但还是装不下去了,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放大,眼睛弯弯,道:“就是说——我答应了!”
罗梓一时间愣了,满脸都是“幸福来的太快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表情。
但是不用他反应,旁观的围观群众已经替他反应过来了——
“喔——!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围观的一个好事者这样呼喊起来,结果形成了连锁反应,大家都叫了起来。
唬得刚刚赶下来的林渺一愣一愣的——“我错过什么了么?!”
亲一个?!不、不好、不好吧、不,不是,不是、我、我、我……
在罗梓颇有些慌乱的时候,茳夏咬唇忍住笑意,上前一步。
罗梓下意识向旁边移开了手里的百合花。
在罗梓放大的瞳孔中,茳夏精致但是紧张得两颊有些泛红的俏脸慢慢放大……
刚刚起床所以不施粉黛的干净脸庞,却比后世那些抹粉的女孩子的脸还要白净无暇,长长的睫毛扑闪,女孩儿不忍羞涩闭上了泛水的眸子,微微翘起的粉唇……
茳夏双手交叉,揽住罗梓的脖子,送上香吻……
罗梓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就是——
吻她。
当罗梓感觉到自己的双唇,触到茳夏的唇的时候,来之前心里曾经质疑过的,曾经犹豫过的,此时全都消散了,剩下的都是对自己选择对了的那种的庆幸与满足,接吻,不是像主位面小说中写的那样吻到棉花糖那样的感觉,而是像果冻,不,也不对,是像……
带着淡淡牛奶味的,但是却有让人头皮缺氧的迷醉,和以前吃过的南山老酸奶的那种冰冰凉凉、但是柔软的触感……
“我去!”旁边车上,刚刚还判定自己的招数对老板的妞不起作用的项谦,看到情节发展成完全不合自己判断的结果,一脸不可置信,烟头因为微张的嘴唇而掉落在西装裤腿上,要不是惊呆中的项谦反应及时,恐怕就要烧出个洞来了。
李秘书稳稳地端着相机,笑了。
“咳咳!这都是我的招数啊!就说了,听我的准没错!”项谦强自镇静地轻轻咳了几声,露出一副“我是宗师”的表情自顾自自夸道。
李秘书眼角不由得一抖,在项谦看不见的那一面,比了个“GUEN”的口型。
……
而就在罗梓声势浩大、自导自演了这场浪漫的楼下求爱的时候。
而就在同楼层偏小区内侧的、三楼的一个宿舍、左边的一扇窗户的背后。
一个被长长的男士衬衫堪堪遮住大腿根的高挑女孩儿,半透的大号衬衫下,娇躯半掩,她低垂、暗淡的眼眸下,樱花色的薄唇,修长的脖颈,精致性感的锁骨……如果此时室内有光,一定还能隐隐约约照透她藏在宽大衣服下曲线诱人的腰腹。
她笔直的长腿抵在一起,左手从身后越过握住垂在身侧的右手。
靠在墙上。
头低着,她好看但是灰暗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水光,以往飘逸的黑长膏发随意地披在身后,但是却失去了色彩。
江予婕咬着自己的唇,绯色的樱唇渐渐发白渗血。
眼泪划过,混着唇血碎在冰冷的地板上。
第二七章 母校
林荫遍布的小道,调皮的阳光跃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留下斑驳的投影。
罗梓慢慢地踩过略微陌生,但开始渐渐熟悉的校道。
泥土的芬芳,混着清晨的鸟语和外面的车水马龙浑然不同。
现在还是六月份,离七月份的学校假期还有一段时间。
所以罗梓特地选了上课的时间来拜访。
他今天穿了了一身英伦风格的服装,浅蓝色的格子长袖衬衫,袖口被折起来到手肘下两分处,棕色棉七分休闲裤,和白色简约扣的皮带。
太阳太辣,所以他还戴了副金属金色太阳镜,整个人显得时尚又不失干净,配上他原身天生晒不黑的白皙皮肤,和帅气五官,活脱脱一副小白脸——啊呸,新毕业大学生的模样。
如不是现在是下课时间,难说会不会有路上遇见的学生们误以为,这会是哪个新来的任课老师呢!
但是走在路上,罗梓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那么平静地享受回忆时光。
是在新入学的时候;在刚刚那棵高大梧桐树的树下,“他”第一次看见扭了脚的江予婕,嫌弃地皱着眉头,奇怪为什么会有女孩这么大了,连走路都那么不小心。
是高一的时候;在旁边那个中央花坛的木质座椅上,“他”和秦芒、江予婕在一起吃过午饭,三人言笑晏晏,完全没有后来的所有龌龊。
还有,等下将路过的那堵围墙,“他”曾经在上面午睡的时候,被过路大声笑谈的同学吵醒,睁开眼看去的第一幕,就被她低腰喝水的画面触动了心房。
罗梓走过这里,目光所及的每一眼,每一幕,原身留下来的脑海记忆都会自动地,去匹配出原身经历过的美好的、藏在脑海深处的画面。
罗梓想,大概这就是原身“罗钦远”,一直都不愿意回校的原因吧。
太深刻了。
也太痛苦了。
哪怕只是看见树下某个学生遗漏下来的一本厚厚的《唐吉坷德》,这具身体都会下意识地浮现出江予婕手捧名著,风吹过,低头浅笑的画面……
简直就像是在把曾经喝过的带来迷醉、甜蜜感觉,但又瞬间痛彻心扉的毒药,翻新出来,再喝一遍一样。
罗梓微微垂下眼帘,掩去这具身体自主浮现的悲伤与痛苦。
但是属于他的灵魂却一池平静,没起半点波澜。
罗梓神态渐渐淡然,笑意慢慢爬上唇角,抬步向前走,不回头。
任由自己踏过“他”和她曾经笑意盈盈地一起坐过的台阶;踏过她说“我喜欢你”时,那棵树曾经洒下的阳光;也毫不犹豫地踏过,“他”曾经碎在路边,可供任何人践踏的青春……
“罗钦远同学!”
前方穿来一个略显老态的男人声音,在笑着呼喊他。
……“他”。
罗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公众场合、而且是“他”以前的校区,这样叫他。
但是身体却第一时间就抬起头来,并且同时展现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这是“他”遗留下来的条件反射。
“江老师!”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年约五十左右,穿着老气但是色彩偏柔和的棕色全套西装,头发三七分,鬓角虽然泛灰但是却打理得一丝不苟,偏瘦的身材,却有着至少一米八五的身材,从面相上看来,年轻时恐怕也是万人迷的帅哥——
当然,现在也是一个魅力不减的老帅哥!
罗梓就这样笑着迎上去,问好过后,这样像“他”那时候一样地和来人笑闹道:“江老师,您还是一如既往地魅力不减啊!”
江泮,“罗钦远”的高中班主任老师,同时也是秦芒的班主任老师,同时……
也是江予婕的爸爸。
呵,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他”从那件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学校的原因之一吧!
罗梓一边渐渐地将面前的江老师,和“他”记忆里的江予婕她爸连在一起,一边不着痕迹地猜想道。
“钦远,你这小子,毕业六七年,都不给老师打半个电话!连一封信都没有!”江老师嘴里在毫不见外地埋怨着,但是脸上的笑容就从来没有收敛半分,他拍着罗梓的肩膀笑骂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子!”
“哈哈,江老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啊!”罗梓因为原身而变得抑郁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他本能地用一种自来熟的语气和老师插科打诨,甚至还白了江老师一眼,“我这可是回国一忙完,就跑来看你来啦!”
“别冤枉我啊!”罗梓笑着道。
“嘿!你这个小滑头!”江老师吹胡子瞪眼,但是眼角的笑意都快从皱纹缝隙里溢出来了,“一点亏也不吃!”
“真和以前一模一样!”
江老师一边领着罗梓朝教师办公区走,一边开心地说道。
不,你身边这个人,其实是另一个人。
罗梓笑得开朗阳光,似乎与原身一般无二。
“你今天来要同学册啊,还真是来的巧!”江老师领着他进了办公室,风扇在呼呼地吹着,在初夏的天气带来秋天的凉爽,同办公室只剩下两三个老师,其余的都上课去了。
江老师一边走,一边和其他的年轻老师们打招呼,从这时罗梓才知道,原来江老师已经不再专职上课,也兼任校务处的主任了。
听着一个年轻男老师笑着叫江老师为“江主任”的时候,罗梓的脑海才恍惚意识到,现在早已过去了七年了。
“正好过几天学校要举办返校会,把你们74届的学生啊,都找回来,”江老师坐上办公室最前头的那张桌子,一边从脚边的上锁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一边笑着说道,“都七年了,我琢磨着你们也该毕业回来了……”
“特别是你这个混小子!七年里,也就只有你这个不记师恩的臭小子,在美国那么久,连只言片语都没寄回来!”
“不记师恩的臭小子!”
完了江老师还意犹未尽地再骂了一句。
罗梓苦笑。
“你这次来要同学册,是想找什么人么?”江老师埋着头一边翻着厚厚的册子,一边问道。
“我妈妈要生日了,是五十岁的大生,我想邀请大家来参加生日party。”
第二八章 你还好吗
“你母亲生日吗?!”江老师惊讶地抬头看了罗梓一眼。
“对了,坐那里吧。”江老师意识到罗梓还是站着的,便指了指桌子的另一头的待客椅,复又翻着同学册。
“对。”罗梓说着坐上了那个椅子。
“哇——刚刚还没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是可以坐这个位置,不用像以前一样傻傻地站在老师你旁边了!”罗梓坐下之后还笑闹着感慨道,“老早就想试试了,嘿,这位置坐上去还不错!”
“呵呵,你这小子!”江老师笑着又翻了一页,然后指着左上角的那个数字“哈”地一声笑道,“找到了!”
“我看看。”罗梓也停下玩闹,接过江老师手里递过来的同学册。
“啊——真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过去七年啦!”江老师摇头晃脑地,看看罗梓,又比较了下相册里面的“他”,要更成熟稳重,也更有味道的脸,不禁想起自己当初带他们的日子,便不由得感慨起来。
是啊,七年了。
罗梓的目光扫过秦芒的寸照,和“他”的寸照,再扫过下一页的大合影。
可惜,没有在里面找到“他”。
因为那时候的“他”已经办好了手续,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家人、朋友,熟悉的老师、同学,到了四处都是陌生人、就连语言都大相庭径的美国南加州。
七年了,该放下。
罗梓这样在心底说道。
莫名的,心底涌起一阵阵令人眼睛酸涩的悲伤与怀念,像是被钝器砸伤一般的痛。
江老师不说话,这位“他”以前的班主任就这样笑着,用一种怀念、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就像在看自己的子侄一样的慈祥目光,又像是想从他身上找到自己以前的时光与回忆。
看着这一张张照片越久,罗梓心里的郁结就越淡——
“这个是李蔚,我记得班长以前真的好讨厌大家上课说话——特别是英语课的时候,江老师你是不知道啊,那时候教我们英语的不是Mr.kenne嘛,肯尼老师总是说要我们自由讨论,要美国式教育,但是其实他自己一直在讲台上给未婚妻写情书……”
“哈,这是周胖子,每天中午就只有他带来的便当是满满当当的……”
“这不是刘羌么!”
“这小子不是考过了市比赛么当时,他现在应该还在英国进修,请人带请柬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划了他,免得浪费名额……”
“还有幸大美女……”
……
罗梓的灵魂飘在一旁。
唇角带笑。
他就这么飘在半空中,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它们避过风吹起的薄透窗帘,穿过他的魂体,最终落在“他”身上……
江老师办公桌右上角那盆亭亭玉立的兰花,散发着幽香。
窗下盆栽上方翩跹的蝴蝶。
蚂蚁在群聚,搬运着一粒大米。
罗梓能看见一切,能感受到一切。
无论是窗外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还是是松鼠吱吱啃着松果的声音,亦或是来往行人们的脚步与笑谈声……
没错,他想的没错,让罗钦远放下的机遇就在这里,在一切开始的地方。
同时也是理应将一切结束的地方。
他就这样看着罗钦远,他在这个位面的原身,他遗失在这个世界的肋骨,他理应最亲近的人之一。
当原身真的开始放下,开始舍弃郁结的时候,就会像是回光返照一样,重又出现在世间。
就像现在一样。
这是罗梓第二次和“罗钦远”见面。
不像是Lu一样,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在王宫,也是明媚的天气,罗梓也是这样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感受原身的情绪,但是干净明朗的宫室王座上,Lu是那样悲伤,那样的痛苦不堪,将手中的石中剑递入仇人的胸膛时,却好像将剑同时刺入自己的胸膛一样。
那次,是罗梓第一次在异世界,为原身流下眼泪的一次。
但此时罗钦远是幸福的、平淡的,他面上带着放下的笑容,就那样沉浸在回忆往昔的蜜罐里,去述说以往忽略的来自于其他人的珍贵。
罗梓笑了。
他能感受到原身的喜悦与轻松。
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慢慢回到渐渐虚弱的原身身体里,掌控权也慢慢回到自己手上。
办公室里属于罗梓身体发出的声音中断了。
回到身体里的罗梓猛地抬头,他的双瞳泛起不一般色彩,使自己能看见自己面前、江老师身后,来自罗钦远渐渐消散的灵魂。
谢谢。
罗梓能看见笑着的罗钦远的嘴唇开合,这样比道。
罗钦远就这样笑着,身形渐渐变浅,在阳光中,就好像要和阳光共为一体一样。
你还好吗?
罗梓将魂音传过去,目光中露出担忧的情绪。
和现在罗梓的皮囊长得一模一样的罗钦远脸上愣了一下,接着又笑得更亲切开朗了。
渐渐消散变淡的罗钦远魂体抬起手,朝罗梓挥手再见。
谢谢。
罗钦远重又做了这个口型,然后,消散在天地间。
罗梓的目光呆滞了一会儿,突然眼睛里涌现出一股哀悼的悲伤。
他知道,罗钦远并不是像其他普通人那样,死后会去投胎,亦或者是怎样。
而是真的消散了。
完成了他的使命,彻底消散在了此间天地中。
“罗钦远啊!你怎么哭了?这么个大男人了还哭!唉呀——”江老师一边看起来满嫌弃地说着罗梓,但却一边掏出一节手帕关心地递给他。
“时间过得真快,才一眨眼的功夫,我就想他了。”罗梓接过手帕,含糊地自嘲道。
“还有,老师。”罗梓将手帕还给江老师,笑着说道,“我改名好久啦!”
“我现在不叫罗钦远,我叫罗梓!”罗梓笑着看着江老师的眼睛,从那双比以前略微浑浊的眸子里,他看见了罗钦远的相貌——现在,是他的身体。
“不要再叫错啦,不然大家会弄混的啊!”罗梓这样说道。
“改名啦?!”江老师惊奇地瞪大了眼睛,“ZI?是哪个ZI?”
“梓为百木长的梓。”
第二九章 我改名了
“唔——这个名字取得不错!”
江老师认同地点头,但还是摆摆手坚持道:“但是我还是习惯叫你钦远——叫了快十年了,总不能一见面就该称呼啊,不好不好!”
罗梓苦笑地点点头。
“爸爸!”这时,办公室门口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呼喊声。
罗梓一愣。
这个声音让罗梓恍惚间想起了原身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因为太皮太闹,所以有一次被身为班主任的江老师给逮了,拉到办公室里直接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就在刚刚站的地方、江老师的旁边低着头唯唯诺诺,全然没有在教室里的时候那样像个混世魔王,也就是在那时候,当时还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的江予婕,来办公室领午饭……
就是这样,这样俏生生地喊着江老师“爸爸”,但是那时候她还穿着上白衬衫、下格子蓝裙的校服,扎起马尾,声音清脆悦耳,就像窗台上的风铃……
“啊,小婕啊!快过来,看看谁来看你老爸啦!”江老师的脸色瞬间就从慈祥变成灿烂了。
江老师抬起手来朝门口的女孩儿招手。
是江予婕吗?
罗梓在感到棘手之余还有些庆幸,还好刚刚原身已经放下了郁结,让他现在可以平淡的、用一种看故人的目光去看待江予婕。
也庆幸还好,还好江予婕没有在原身正在度愿的时候闯进来,让他和原身功亏一篑,从而导致原身会仍旧对她念念不忘。
“爸爸,不管是谁!”
罗梓没有回头,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江予婕的声音依旧和记忆中的一样清脆悦耳,娇嗔起来让人心神摇曳。
“你今天怎么又忘记带药了!下次我一定要和麻姨说说!”
江予婕的声音愈来愈近,直到罗梓估计应该过了那堵隔开“教师区”和“管理区”的大型玻璃鱼缸,停了下来。
没有了再进一步的脚步声。
罗梓对即将正式见到江予婕,表示自己心里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和原身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女孩儿见面,想必,也是原身回国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吧。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江予婕看着面前椅子上的人的背影,几乎是下意识停下脚步,虽然没看到正面,但是她就是知道那是谁,因为这个背影,她在七年前曾经见过无数次,也曾经在这七年间无数次在她的梦境回顾。
她的表情愣住了。
就那样,她手里握着要递给自己爸爸的药,突然觉得好尴尬,但是却没有升起半点立刻离开,或是后悔来的心思。
罗梓低着眼睛呼了一口气,然后扯出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微笑,回过身来——
“嗨,好久不见!”
然后看着江予婕慌张地瞪大了眼睛,紧张地张开口回应道:“好、好久不见!”
“给江老师送药么?”
罗梓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面带微笑,但是目光疏远;
语气亲热,但是动作冷淡。
“对……”江予婕心里一团乱麻地走上前来,将手里握得紧紧的药瓶递给江老师,只感觉自己现在无法思考。
掌心因为紧张而冒出细汗,但是女孩却表情平淡如平常。
就像她在梦里见到的那样,他们又见面了,他虽然不是穿着白色衬衫的校服,但是依旧如同当年的模样,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宽肩细腰帅气面庞,见到她时,会语气温柔地同她说话,就简简单单地问着“你还好吗”“好久不见了”“我刚刚从美国回来”……
就来见你了。
这在梦中的情景发生在现实中,单单只是想想,都让自己觉得喜悦……
江予婕的唇角不由得勾了起来。
突然,她想起了昨天早上小区楼下的那一幕。
整颗心都不由得冷透了。
“你今天是来有什么事吗?”
江予婕站在江老师的身边,手自然地握住要递给江老师的水,但是眼神却不自然地撇向罗梓放在面前的同学册。
明明是和罗梓说话但是眼睛却没有办法对上他的眼睛。
就像是“他”当初在学校里,面对她时的表情一样。
罗梓并不介意她是不是,在对和自己说话而感到紧张,因为在位面中来往,他认为保存自我的最重要准则就是——不和原身中意的女孩儿来往。
除非没有郁结,或者郁结解开。
因为爱情,是他唯一不知道模仿的感情。
而且他在和她们交往的时候,会受到原身的影响,从而迷失了自己真实的情感。
不像亲情,面对罗母时,罗梓能下意识把罗母看成主位面的母亲;
也不像友情,面对林渺时,罗梓也能下意识像对待自己主位面的兄弟们一样,去和她相处。
唯有爱情。
知道罗钦远彻底离开的那时候的以后,也即是现在,他才能大大方方地面对江予婕。
因为在他看来,今天他们其实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熟人。
“我妈妈过几天就是五十大寿了,”罗梓笑着掏出后裤袋的钱包,从里面抽了一张便签纸,递给江老师,“但是我妈妈不像办宴席什么的,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请全班同学一起聚一聚,开一个party。”
“顺便江老师你就把家里电话写下来,等今天下午请柬印出来了,我第一时间就打你的电话发邀请……”罗梓看着江老师笑骂着写下电话,“别不接啊!”
“得了吧你这臭小子!”江老师笑着就举起手里的笔,用笔盖那头轻轻地敲了罗梓探过来的头。
江予婕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爸爸和罗梓,像个忘年交一样笑骂,毫不生份,不知道自己到底心里的想法是怎样。
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就像昨天上午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里的感觉一样。
“好了!”江老师看着罗梓神色小心的收好便签纸,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作势要赶俩人走,“你们要联系电话的要到了,送药的也送到了,快点出去,别打扰我办公!”
“对了小婕,钦远七年没回来过了,刚刚还是爸爸出去接的,”说着江老师想起了什么,自然地吩咐道,“等下你带他去转一圈,臭小子,在母校都能迷路也太丢我人了!”
第三十章 她是他的初恋啊
罗钦远喜欢过江予婕。
作为罗钦远的班主任、江予婕的父亲,江老师当然知道这件事。
当自己每隔三差五就能在校园四周,看见走在一起的两个孩子时,江老师就明白了,为什么本来畏他如猫遇鼠一样的罗钦远,会动不动就到自己的办公室来找自己了。
但是孩子长大了,总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作为过来人,江老师当然也知道。
因为爱情这东西,就像是心头疯长的相思草,越去剃剪,越去燎烧,就会越有营养,长势喜人。
但是七年了,罗钦远一声不吭去美国一去就是七年,如不是最近这段日子里,江老师总是能在广播和报纸上看见“罗氏国际集团”的字样,而且有时娱乐电台也会报道他们公司的一些火热作品,江老师恐怕连罗钦远回来了都不知道。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好好地一切会变成这样?
江老师不明白,江予婕也不愿意说。
但是当江老师参加江予婕的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当他看见穿着学士服的女儿,和一个男孩子拉拉扯扯的时候,当看清楚那个男孩是谁的时候,江老师仿佛明白了罗钦远连毕业都来不及参加,就奔赴美国的原因。
就这样七年过去了,他们的生活再没有与“罗钦远”这三个字有关的事情发生。
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但是今天,他回来了。
他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穿衣的品味和以前不同了,以前他是那样张扬的少年,喜欢火一样耀眼夺目的红色,但是现在他浑身上下穿着的衣物中,却没有半点鲜艳的料子,取而代之的,是淡然、干净而又带着理智的儒雅味道的淡蓝色和棕色。
说话的语气和以前不同了,以前他是那样阳光的男孩儿,说话喜欢带着灿烂的笑,即使是电话时,也能让另一头的人仿佛能够看到他大大的笑脸,但是现在他说话,却总是在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轻缓,虽然看着更让初次见面的人心生好感,但是江老师觉得这看上去亲切的笑容,下面却是疏远。
他回来了,但是却让人觉得他不是“他”了。
本来江老师觉得,刚刚罗梓还在翻看同学录的时候,是渐渐向记忆中的模样靠齐的,可是孰能料到,等看完了,却更不像是记忆中的罗钦远了。
不说江老师是这样觉得的,连江予婕都有很明显的感觉。
“不了吧,老师,我公司还有事……”罗梓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即使“罗钦远”离开了,但是这具身体刚刚才解开郁结,残留在骨子深处的那些对江予婕的情感,却还需要时间慢慢地才能消散。
他昨天才向茳夏表明了心迹,可不想现在横生枝节!
“诶诶诶!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啊!你小子要是敢像‘可乐’那小子那样跟我扯皮,小心我抽你!”江老师一听,还没等罗梓说完,就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咧着嘴咬着牙作势要动手的样子。
罗梓只好苦笑着接下了。
走在操场通向体育馆的石子小道上,边上绿杨在阳光下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清香。
偶尔还有上体育课跑步的少年少女们,从他们身边的胶制跑道上跑过,有些女孩儿跑过时还会盯着罗梓不放,即使跑过了,也要用几乎可以说是发光的眼睛远远望着他;有些女孩跑过时,会扯着因为喘气而无法控制声量的喉咙,自以为是小声,其实身边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那个男仔真的好帅!!”“他是谁?我们学校的吗?”“是不是新来的老师?”“可能是谁的哥哥?”……
罗梓一边走着,心下既有着无奈,又有着一点点欣喜。
毕竟是被人憧憬,而且是在和“前女友”在一起时被人憧憬,总还是有些类似于“扬眉吐气”的,不是么?
其实罗钦远当初也是被女孩子们憧憬的那种帅气少年,但是可惜的是,他却像个傻子一样独独迷恋着一个江予婕,他的初恋,热情似火,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江予婕不当回事儿,才会被“兄弟”截胡,最终反目为仇。
罗梓隐晦地瞟了一眼身边并排走的江予婕,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晦涩不明,自己此时心下的那一点欣喜却渐渐无味。
本来还因为怕气氛干想说些什么,但现在却全然没有了兴致。
他突然想起主位面那些狗血爱情电影里,有一部里面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在爱中,谁先爱上谁,谁就会把主动权递到谁的手中。
呵。
所以现在,他终于不是那个loser了么?
可惜,他也不需要了。
“你……在美国怎么样?”身边的江予婕鼓起勇气,总算是问出了他们走了这么远,说的第一句话。
罗梓听到声音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因为紧张而显得没有焦距。
他扯起笑容,轻松地道:“唔~在美国吗?怎么说呢……应该是不怎么好吧,身边的女孩儿一个接着一个,但就是没有动心的……”
江予婕的脸色瞬间就僵硬下来,眼眸低垂,不知道是因为那句“不好”而愧疚,还是因为那句“身边的女孩一个接一个”而心情复杂,脚步渐渐慢下来,罗梓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快了江予婕身前半步了。
罗梓回头看了一眼,将江予婕的脸色看在眼底,气氛沉默良久,最终他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罗钦远的初恋啊。
而且看她脸色,恐怕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的人,不止是原身自己吧!
这样想来,也许是放在别人身上“不过如此”的一段爱情,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在罗钦远身上延续七年还纠缠不清,最终郁结。
罗梓想着,他停下脚步。
江予婕愣愣地还前进了两步才恍然地停下来。
她转过身疑惑地看着罗梓。
“怎么了?”女孩儿问道。
此时罗梓盯着江予婕良久,才发现原来她的眉宇间竟隐隐布着悲伤,他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