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妥帖
“阿馊……大滋旅……”
萧御史听着自己这舌头都想死,如果以后都这样,他要怎么活?
他还是御史呢,用这舌头参谁皇上能听明白啊?
谢夫人愣眉愣眼,这是有点儿严重啊:“小叔你别担心,肯定能治好的,就先虽着急上火,二娘子的事儿就是咱们家的事儿,只要她真是让人害死的,咱家任谁也不会罢休的。”
宽他心呢,萧御史心里有数。
家里有一个算一个,没有待见萧敬爱的,当然也是她自己作的,做出的事儿不让人待见。可是真出事儿了,还得是一家人。
不过,他现在其实最担心的不是闺女的死,他怕的是自己。
他还年轻啊,还有大好的前程,他一旦垮了,整个萧家二房算是彻底完了,自己还没个嫡子。那还什么给二娘子讨公道,他自己的公道都没了。
病人心焦,更何况萧御史未来可期,前程似锦,当下心里又恨萧敬爱不知所谓,又恨杨劭原罪,人是不是他杀的,他都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萧敬爱何至于和长房大侄女闹翻,何至于落个身败名裂?
嫁过去就闹和离,那就是看透了杨劭并非良人啊
然而,他还逼着闺女就那么过下去,就为了自己的脸面啊,怕闺女才成亲就和离被人说嘴。
如果不是他硬逼着不许和离,还把她扔在杨家不闻不问,闺女也不至于就那么死了!
越想越悲,萧御史呜呜就哭上了:“阿兄啊……”
官儿当的再大,一遇到憋屈事儿就想找萧司空求安慰。
肖夫人和谢夫人面面相觑,这画面实在太美,她们不敢看啊。
“二叔,你且放心吧,你会没事的。”翻来覆去,安慰的话也就这几句。
好在没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萧家现在如日中天,哪怕是分了房的二房好歹还是御史,每天参人的活计做的溜道。虽说是个招恨的位置,让人放火把家烧了的御史也不是没有,可是当面真没几个敢落了御史的面子。
所以一听到萧御史家到太医院来请人出诊,这位骆太医就赶紧过来了。
进来就吓了一跳,口歪眼斜啊。
眼睛那里不太明显,可是已经显显有了迹象了。
太医诊病,谢夫人就赶紧带着萧宝信去了暖阁避一避。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肖夫人把太医给送走,才过来说话。
“……挺好,扎的针灸,拔下来看起来就好多了,又开了汤药,连喝七天。然后他再每天过来给御史针灸。”肖夫人长舒一口气,萧御史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俩打是打闹是闹,可是她心里有数,这家里萧御史要是倒了,整个二房也就算垮了。
“说是不能动气,不能上火,你说……这怎么可能……”说着说着就哭了,搞的谢夫人手足无措。
“他把二娘当成宝贝疙瘩似的,连三娘都靠边站,眼里心里也就有二娘了。现在她这么一死,他能不上火不动气……”
“有句话我是真不该说,二娘子真是死都要作一把。”谢夫人恨道。
萧宝信瞥了一眼亲娘,知道不该说就不要说了吧。
二婶听到没什么,这话传到二叔耳朵里可是好说不好听的。
“现在紧要就是二叔的身体,二叔久在朝堂的,想是能明白这个道理。”萧宝信道:“还是要和二叔说,二娘子的事儿就是咱们萧家的事儿,我们是断断不会不理的,二叔也别在这时候太伤心,好好将养自己的身体才是。”
“是啊,要是二娘子知道了,只怕死都死的不安心。”
这话说完,几个人都沉默了,谢夫人也是嘴快,安慰人不都这样?把话说出来了,可没一个人信的。
就萧二娘子那货,死的不安心也就可能是她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自私自利到了极点,活着都不为人着想的,死了就能五讲四美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了?
几个人说着话,便要往主屋里去见萧御史,再商议下他是有什么章程,萧杨两家还在建康令那里挂着案呢。
谁知还没等到屋里,便听到里面嘤嘤的哭声:
“……阿爹可一定要以身子为重,一定要好了。要不然可叫阿娘和我如何是好。”
正是萧妙容的声音。
肖夫人听不得闺女哭,她这闺女是个心大的,没心没肺,长这么大也没哭过几次,当下哭的却是这么伤心。再一想闺女孝顺有心,不比萧敬爱强百倍吗?可是萧御史一次次的都是因为萧敬爱而和她们母女生分,这一次中风又是因为萧敬爱,心里就一万分的抵触,就有些怨恨。
“快别哭了,你阿爹没什么事,太医说了只要喝下这几天的药再扎几针也就尽好了。”肖夫人抹着眼泪往里走:
“放心吧,哪怕是为了给二娘子伸冤出头,你阿爹也不会让自己倒下。”
旁边站着的还有一道过来的郗三郎:
“岳母。”然后又与谢夫人和萧宝信见礼。
萧御史看着竟比之前好得多,嘴歪斜的角度也轻了不少。
看来那位骆太医还是有几把刷子。
萧御史没理会肖夫人,只道:“看来我素要上折子……致仕了。”舌头还有些不利索。
脸色都灰败了。
可身体这样了,连说话都不利落,他就是想霸着官职,硬挺,他干,皇帝也不干啊。到时候再让皇帝给免官,那丢人可丢大发了。
“你是一等一能干的,在御史位上干的也好,只等身体好了,少不得皇上还会启用你。”谢夫人安慰道:“再者,司空马上也要回建康了,有司空在,还能把你忘了?”
这话说的够直白。
萧宝信也道:“是啊,二叔,现在最紧要是你的身体,还是先把身体养好。”
郗三郎也频频点头,只道:“岳丈只管放心,二姨姐与杨家的事只管交给我,我去协调。只等需要岳丈决策,我再来请教。”
这算是解了萧御史的心病,看郗三郎无比顺眼,无比妥贴。
“你是个好的,比姓杨的强。我三娘有福气,”说着,又要哭。没福的是萧敬爱。
第498章 白瞎
肖夫人翻了个白眼,她闺女有福就这么值得哭?
要不是看他病了,口歪眼斜的非得和他好好掰扯掰扯,说完这话就哭,膈应谁呢?
萧宝信这时看出来了,萧御史句句扎肖夫人的心啊:“可不,三娘是个有福的。二叔只管放心,三娘的福还在后头呢。”
这是给萧妙容找脸呢。
肖夫人总算心气儿平了些,大娘子与二娘子不对付,掐的跟乌眼鸡似的,可对三娘却是没话说的。
“要说有福,还得是大娘子。我就盼着三娘和你一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一举得男这样的话不好当着女婿的面说,可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总之,话这么说哪一个都比萧敬爱有福。
郗三郎默,岳母这是往岳丈心口上扎刀吗?
不过萧家的事儿,他不掺和。谢家的事,也轮不到他掺和,还是抱紧他的小媳妇,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得了。
要说郗三郎以庶子的身份在朝堂上如鱼得水,比郗家不知多少嫡子都要更出头,虽说谢显的举荐是一方面,可要说他自己没些心计,也是不成的,说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并不为过。
以前还想着借岳家的势,可是真娶进家门,还真就看上眼儿了。
也可以说之前仅有的几次接触,他就已经看上了,就喜欢她这样毫不掩饰,张扬的没心没肺,一根肠子通到底。固然有些话不能和她说,怕她转脸就给漏了,可也是真稀罕她。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听说岳家出了事立马就请假陪媳妇回来了。
固然他不似谢显那般荣宠,皇上片刻离不得,可也算是朝中新贵,有这份心就是难得。
只是萧妙容看不明白,只当合该如此。
萧宝信却看得清楚,她再不擅权谋,也比萧妙容一根肠子通到底还是多了几个弯,和萧妙容出了主屋就交待给萧妙容了。
有些她看不懂的,做阿姐的可不能眼瞅着她犯傻。
况且还是这么个还未过门就想着给夫君纳妾,让旁人生十个八个崽儿的主儿。
听萧宝信说完,萧妙容张大嘴巴,脸上已经飞红,再加上眼睛刚哭过,也红,整个儿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
“你心里要有数,要懂得惜福,可别像二娘那么作,知道吗?”萧宝信叮嘱:“郗家三郎是个有城府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别瞒着,和他商量着来,他总不会害了你。”
“他还年轻,以后前程似锦,少不得你们的好日子。你多用心,可别作祸。”
嫁了人,萧妙容这回总算听懂‘作祸’这俩字是什么意思了,脸羞的更红:“不能不能,我以前是个傻的。”现在让夫君和旁的女人,她才不干。
两人聊了会子,萧妙容才道:
“刚才我也去了杨家,丧事倒是不寒酸,可是看着二娘子也是怪惨的。”
人死了,就都想起她的好了。
可她,想了半天,除了年幼时萧敬爱清高小性,长大了自私自利,抢阿姐的姻缘,一桩一件还真是没什么好可念的。
“你说,能是杨劭杀的吗?”萧妙容问。
心里想的却是,要真是他杀的,那可怪吓人的。郗三郎好就好在文弱,没杨劭那么英武。
朕:我这位姨母莫不是个傻的?
阿娘?
前世跟三姨母打交道不少,没发现是这么个愣货啊。虽说也是大咧咧没心眼儿,可宽厚着呢。现在……不忍卒睹啊。
萧宝信就是为了萧妙容的身心健康也不能说是杨劭啊,再者杨劭就有那心还用亲自动手?
只怕没向兰英暗示点儿什么,那兰英都见不得萧敬爱好。
只道:“自然不会是杨将军。”
萧妙容点点头,怕是阿爹伤心过度糊涂了。
杨劭如今前途无量,受了皇上的重用,真没必要此时把自家夫人给杀了啊……这话自然是郗三郎说的。
谢夫人并没逗留多久,萧御史眼见着针灸见了效,每日将养着也就是了,难得三娘和女婿一道回来正是人家自家聚到一处商量谋算的时候,她留着就不合适了。
和萧御史说了一声,便带着萧宝信走了。
肖夫人和萧妙容夫妇一路送到府外:“阿嫂……”舍不得放她走,没主心骨。
“我明天再过来,你好好与三娘、侄女婿叙话。”谢夫人拍拍肖夫人的手,俩妯娌除了当初因为萧敬爱闹了阵子别扭,感情是真的好。
说罢了话谢夫人才与萧宝信一道回了萧府。
路上谢夫人只嘱咐道:“郗三郎既然大包大揽了萧杨两家的事,你就别插手了。毕竟关起门来是二房自己的事,若是事事都劳动到谢女婿出手,倒显得谢家仗势欺人了。”
“我看你二叔啊,事儿挺多的,办好了还好,若是办不好指不定还要落埋怨。”
“我省得。”萧宝信道:“二娘子的事儿我才懒得管。”
“说的是,有今天可不就是她自己作的?”谢夫人说罢,又念了声阿弥陀佛。“修口德,人都死了,咱就不说她了……不过,你二叔可真是啊……白瞎了啊。”
她说是说劝是劝,虽然是后宅一妇孺,可也知道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了。
萧司空在朝中再得力,御史的职业空出来总会有人接任,总不好就一直等萧老二病好了。等他好了,也不好叫继任的御史给腾地方吧?到时候可不就是什么闲着,先安置一个?
那就得纯靠机遇了。
御史虽然是浊官,可也是实权在握,于寒门庶族的萧家来说只有欣然接受的,没世家那么挑剔,美得很。
萧敬爱这么一死,杨劭怎么样先不说,亲阿爹的官职先就丢了。
就别说肖夫人心里有多膈应了,谢夫人看着都忍不住惋惜:“以后少不得让你阿爹谋划谋划,你二叔也才四十多。”
萧宝信只点头应哈哈。
长辈们的事,她还是少掺和吧。
“二叔只是气急攻心,精心调养些时日定然见好。”
“好在我儿女争气!”谢夫人这话说的硬气,也的确是实话。只是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想起在谢家闺女大发雌威把周氏给丢出谢家的事儿来,话锋一转就说开了:
“只你这臭脾气可改了吧。周氏,那算什么东西,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胚,让采梅找个僻静的所在,套上麻袋揍一顿也就尽够了,至于你在婆母生辰宴上闹这么大?”
第499章 大发
谢夫人有她的顾虑,不纯是看不惯闺女的跋扈,她也觉得周氏欠教训,但时机场合都不对。
“那是你婆母的生辰啊……你现在得亏怀着身子,好歹人家还顾念着,不然你说就不发作了你,揪过去阴阳怪气损你一顿,就你这脾气能受得住?”
“你婆母这人啊,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可不比阿娘好糊弄。”
朕:朕表示赞同,外祖母说了句公道话。
“你听阿娘劝,以后这脾气可改了吧,婆家怎么样也不是娘家,不能由着性子胡来。你现在仗着有孕在身,女婿你俩又是新婚,待你好,蜜里调油,可总有一天新鲜劲儿会过去,到时候……你这性子直讲义气指不定人家看在眼里会不会是优点。”谢夫人苦口婆心地劝,就希望闺女收敛点儿。
“阿娘也是从小媳妇那时候过来的,你别当阿娘是个傻的。”
“我没有。”萧宝信笑嘻嘻地挽上谢夫人的胳膊:“这世上,除了阿娘还有谁会待我这样好?我又不是傻的。”
你当你多聪明呢,萧夫人愁啊。
可这话说不出口,闺女似乎自视很高,总觉得自己聪明,她这当娘的傻。
萧宝信黑线,让阿娘看穿了。
“阿娘,我不是……”不好解释,萧宝信索性摊开来了和谢夫人说:“这里面不只是十五娘,还有玄晖”
“有玄晖什么事儿?”谢夫人惊讶,眼睛瞪的溜圆。
“周氏不只说十五娘和褚家大郎不清不楚,还诬陷她和玄晖”
“她和玄晖?!”谢夫人怒了:“满嘴喷粪!扔出去都是轻的,你怎么就没扇他俩嘴巴再扔出去”说完,她也觉得自己好像太过激烈。
谢夫人一向护犊子,比袁夫人其实也相差无几。
尤其是对自家闺女千依百顺的女婿,自己儿子让人说几句她还能忍,女婿是绝对不行的!
不是她夸,谁家女婿能拈花惹草,她家女婿也不带的。
先不说忙成什么样儿,妥妥的大梁支柱,闺女见女婿还没皇帝见女婿见的多,就是那身体,她闺女那武力也不允许自家女婿吃窝边草啊。
寿星佬上吊,嫌命长呗。
“闺女,这话你可不能往心里去就是往心里去,也不能和玄晖提。你不提,他还不想,可别一提,他反倒想了。”
萧宝信:她能说吗,该说不该说的她早都说了啊。
“你早都说了?”还用她说,那尴尬的表情谢夫人一看就明白了,“你这没长心的!”
朕:外祖母威武,什么都敢说。
“阿娘,你听我说,这事儿必须得和玄晖说啊,我不能光出头背锅,得让他们都明白明白是因为什么。别人说我嚣张跋扈都行,可不能让谢家人拿这说嘴。”
萧宝信拉着谢夫人的手,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细细跟谢夫人一一道来。
尤其袁氏和褚家长房的勾心斗角,袁夫人又是个护犊子的当然,她发飙的时候没想过褚袁氏,还是谢显跟她挑明了,她才晓得。
但婆母是个宝妈,萧宝信还是拿得准的。
旁的不敢说婆母会多向着自己,可事关谢显,婆母那是比谢显自己还要爱惜羽毛的,定然不会允了周氏这般诋毁。
当着谢夫人的面,萧宝信自然是把话往圆了说。
果然,听萧宝信分析完了,谢夫人也平静了,想明白了:“你呀,我也多说了,的确想的比我周全。”
“阿娘可能也是关心则乱,反正……你自己拿捏分寸,婆家不比娘家,你可得小心着些。”
“千万别仗着现在人家对你好,你就无法无天。”
萧宝信半点儿没嫌烦,这世上也只有亲娘能这么惦记着她,事事儿都想的比她多,生怕她在婆家受一点儿气。
“阿娘,我心里有数的,我也不是恃宠生骄的人呐。”
最好是,谢夫人叹了口气,总觉得闺女这性子太火爆,不是件好事儿,要不然以前也不至于想方设法拘着她了。
也不知道闺女就是这样的性子,还是她给拘的反而大发了。
母女一路坐车一路聊,对萧敬爱之死并没聊太多,主要是谢夫人真不觉得是杨劭杀的,和郗三郎的说法是一样的,就萧敬爱那种作法,撑死了和离,真不至于杀人的。萧御史之所以紧咬着不放,看着也就是疼闺女不知道怎么疼了,突然死了,受不住。
蔡氏因为谢显给请的魏老先生和郗三郎给请的慧海师父,药理与心理双管齐下,病已经渐好,只是多少还有些体弱,所以就留在了家里。
萧宝信回到萧家,就直接去了蔡氏院子,这回谢夫人没拦着。
蔡氏因为这场病,对萧家极有归属感,大有大彻大悟的意思,以前多高看自己出身,现在这种感情对萧家就有多浓,谁也不能说萧家一句不好……当然,她活动范围也就在萧府里了,真没人敢说自家家主不好的。
就连给萧宝山的信里都一再强调兄友弟恭,萧家抱成一团,还让他千万不要和继母、弟弟妹妹生了嫌隙。
这也就是以前俩人在竟陵的时候也聊过,不然萧宝山真要怀疑谢夫人是有什么洗脑的手段,把蔡氏明珠给洗成了谢夫人迷媳。
不过,接到蔡氏的信,萧宝山还是长舒一口气,把心终于给放肚子里了。
两人再作再闹再打再吵也是元配夫妻,尤其经过绿柳的事儿,俩人感情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一听蔡氏身子不行,要不是外面战火纷飞,战的乱套了,他都想要飞奔回建康。
知道蔡氏病好了,那心里只有感念继母和妹妹的。
谢夫人和萧宝信是怎么对蔡氏,不说银子搭了多少,就四处给找人看病,各种珍稀药材无底洞似的往里捅,就没有蔡氏的如今啊。
再看蔡家,哪怕她病的要死的时候,连过来个人问一问都没有,对比萧家简直不要太温暖。
以至于见着萧宝信的时候就哭了,感觉再世为人。
萧宝信:……
“你阿嫂现在多愁善感。”谢夫人小声道。
“阿娘,大娘子。”蔡氏连忙起身迎上前,一屋子丫环就看着这位健步如飞就上去了,知道的是迎接客人,不知道的还当要摔角呢。
“我就知道大娘子今天得回来二叔可还好?”
第500章 锋芒
500章啦,好快啊!!啊啊啊!
谢夫人得着信儿时正在主院里和蔡氏看着孩子,一起聊闲天。
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不过谢夫人不放心把俩孩子扔家里,就没让蔡氏跟着,好在外面还当蔡氏病着,也没人挑理。
蔡氏这个热情劲儿啊,一看就有精神头,连说话都气势如虹,声如洪钟。
“阿嫂身子见好,我就放心了。”萧宝信笑,以前都是萧家传过来的话,她也不知道真假,也可能就是为了让她安心。
今天过来就知道蔡氏的身子肯定是好了,不然阿娘怎么也不会让她过来。
“多亏阿娘,还有你……还有你家玄晖和三娘子两口子,没你们我也不能好这么快。”蔡氏挽上萧宝信的胳膊就往屋里带,那股子亲热劲儿装都装不出来。
……简直,跟以前高冷的蔡明珠判若两人。
“其实,亲家夫人生辰我就想过去,可是总想着身子彻底好利索了再说,别的我不怕,就怕招着你,你这肚子可真大!”
蔡氏仔细看了看,吓了一跳。
比她怀孕的时候可显怀多了。
到底是练武的,身子底子好啊。
以前她还瞧不上武夫,看不上萧家行武出身,世家那是多高贵啊,读书那是多有品啊,现在一看萧家哪儿哪儿都好,品质也好,练武也好啊,练武起码落个身体好。
于是就和谢夫人商量,等公爹回来就让公爹教。
谢夫人哪里会不同意,蔡氏这是真跟她当嫡亲的婆媳处呢,处处都问她的意见。这让萧宝信出嫁,萧宝树远趟战场一下子空虚下来的心就被填补了。每天忙活孙子孙女,再和蔡氏有商有量的,竟然婆媳关系无比融洽。
三个人坐下就说起了萧御史的病,蔡氏自然是同仇敌忾,恨的牙痒痒的:“这都怪二娘子啊,那么能作,一会儿抢咱们大娘子的姻缘,一会儿又不和人过了,要跟人和离,幸亏老天有眼,咱们大娘子有福气,嫁到了妹夫家里,被捧到手心当宝,要不然啊雷都得劈了二娘。”
这话有点儿狠了,但谢夫人表示深深的赞同。
“我看啊,你们二叔也是心疼闺女,杨劭是不靠谱,可得多缺心眼儿才能下手杀了二娘啊。”
蔡氏比谢夫人心眼又多了一些,在大家族里长大的,人心险恶看得太多了:
“就算是想杀,也未必就自己动手。那兰英……”她摇摇头,同为女子,又经过绿柳那么一件事,她清楚的知道女子的嫉妒是什么样。
“我看着倒未必与他们杨家没干系。”
萧宝信没点头也没摇头,在阿娘这里,只要她表态,基本就是认定了。
她不想给阿娘这样的认知。
说她冷血也好,怎样也罢,她没亲自动手针对萧敬爱已经是有足够的善意了,再怎样有二房的萧御史出头,她不想做那个为萧敬爱惩罚真凶的人
那样对不起前世覆灭的萧家每一个人!
袖手旁观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底线。
“倒是有可能是兰英。”谢夫人认可了蔡氏的猜测,“我昨天也跟着去杨家了,亲眼见过那个兰英,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杨劭可护着呢。”
萧宝信冷笑,真护着就不会把兰英拱到那么高的位置,让建康城都知道杨家是小妾掌家了。
坐了会儿,有奶娘便过来禀告,安都睡醒了。
萧宝信忙让人抱过来,才一岁多,长的粉雕玉琢的,孩子又活泼,一点儿都不怕生。
萧宝信虽然见了不过三四次,可是安都已经记得了,知道叫姑姑。一见着萧宝信就往身边黏了,最喜欢漂亮姑姑。
“这孩子自小就爱美,漂亮姑姑,漂亮姐姐,漂亮祖母,他看着就高兴。”
谢夫人笑开了花,倒不是因为媳妇夸了她,实在是这话是真的:“府里有个长的挺一般的丫环,他就不喜欢她,看见就哭……那张嫂子也是,他也不喜欢……”
一家人坐到一起聊闲天,直等到静娘睡午觉也醒了,和她玩儿了一会儿萧宝信才起身走了。
“是是,你快回去,虽说二房里出了事,你回来是正常的,可也不好回娘家久待。”谢夫人后知后觉地道。
蔡氏也不甘落后,和谢夫人一人领着一个孩子往外送。
直看到萧宝信上了车,才转身回府。
“小姑是个有福的,阿娘看小姑的身材,那真是除了肚子哪里都没胖。生孩子还能越来越漂亮,也是没谁了。”
一句话把谢夫人说的心惊肉跳。
她说忘了点儿什么,她闺女怀了身子还这么漂亮,女婿可如何把持得住?竟忘了与闺女说切忌行房……真是猪脑子啊。
不过就因为这一句话也不好追出去嘱咐。
下次,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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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信回谢府直接就去了易安堂,她出门没和家里打招呼,回来怎么也要说一声的,毕竟是自家姐妹死了,再不和睦也不能让外人挑出理来。
谢母早就已经得知,本想着安慰安慰孙媳妇,但一看萧宝信的脸色,半点儿悲色没有。
显然连掩饰都不想掩饰,谢母也就不给人添堵了。毕竟萧宝信姐妹不和,建康人尽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知什么时候出殡,让你二婶封一封唁金。”
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毕竟是亲姐妹,别让外人看了笑话。”谢家出这份银钱,也是给萧宝信壮脸。
萧宝信点点头。
“昨天,是孙媳妇太冲动了。只是当时听了传闻,我真是忍不住了”
谢母笑了,“你以为祖母会不高兴?”
笑的一脸皱纹,这要是说不高兴就有点儿假了。
“你是什么性子我清清楚楚,周氏呢,不能说你处理的不当,但是说处理的有多好也未见得。可你就是这样的脾气,仗义。”
“不用改,咱们谢家主母该有这样的气魄。”
可能也是活了这么些年,经历的太多,相比起运筹帷幄,逮到机会一击致命的招数,谢母更看重萧宝信坦坦荡荡的处理。前者心思太重,不可深交,后者却是通透,堂堂正正。
至少于现在的谢家不需要委屈求全,该露锋芒就要露。
你韬光养晦,别人还当你暗地里憋着坏呢。
就得摊在台面上,给想算计和针对谢家的敲敲警钟。
萧宝信感动的都要飙泪了,祖母太温暖太给力,从她进到谢家门就一路力挺她,从未说过她半个不字。“祖母……你真是我亲祖母!”
谢母笑的都快要岔气了,这话说的也是够直白,对她好就是亲祖母,不好就是外的?
第501章 找活儿
萧宝信又说起萧御史的情况:
“……骆太医还是医术精湛,几针下去就见了效果,只是到底还没好利索,又不知将来如何,怕是要往上递折子致仕。”
谢母唏嘘不已:“家里发生这样的事,也是难免……御史是个慈父啊……”
多余的没再说。
好在萧御史有个好兄长,但凡没点儿根基,仕途到这里就算完了。
即便过阵子身体好了,谁还能想起你这人来?
萧司空就不一样了,有从龙之功的,皇帝还怕你家人少,不好施恩呢。
不过对于萧御史这副作态,谢母是看不上的。多大点儿事就把自己作的口歪眼斜的?
谁家里没死过人?
像她,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谁有她倒霉?人生两大苦都让她吃遍了。哪次不是伤心欲绝,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可是能咋办?咬牙硬挺呗,还有一家人呢。
她倒了,谢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怎么办?就是现在,她也咬牙活着呢,孙子仕途的关键时期,她一死少说也得守孝一年。
一年,新人换旧人,谢家根基还未稳。
对皇家再有恩,也云淡风轻了。
如果像萧御史这样跟失心疯了似的,谢家早完了。
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萧御史人家和萧宝信一家子,有些话不便说。
不是她刻薄,就那萧二娘子她不是没见过,就看她做出的那些事,光传到她耳朵里的就够膈应人的。
死也就死了。
如今只怕真正难处的反而是萧家那位三娘子。才刚嫁过去,前三脚还没踢开,嫁家爹那边官就丢了……
还是那句话,有个好兄长啊。
有萧司空的面子在,总不至于为难了萧三娘子。当然这还要看萧三娘子自己在萧家的地位,和萧司空的心性了。愿不愿给这侄女做脸。
郗家家风还算正,有郗廷尉压着呢。可是小辈难免人心浮动。
一样米养百样人,郗家人不捧高踩低,却不代表下面的人也一样的心性。
谢母出身兰陵萧氏,还及笄就嫁进了同样高门世族的陈郡谢氏,一辈子都在世家大族摸爬滚打,什么没经历过,什么没看过?
很多时候,下面的人反而更加跟红顶白,让他们欺负上了,有苦都无处说。
“现在紧要的是御史的身体,有什么需要的珍稀药材只管和你三婶说,从公中支。”
又说:“褚家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有你婆母呢。不能让她总偷懒,窝在那破院子里面。年纪轻轻的就一副看破红尘与世无争的样子,像什么样子?是要成仙成佛吗?”
“又不是人家无欲无求的,心里挂着这个念着那个……”
“得给她找点事情忙活起来。以后你生了孩子就更好了,嫌烦就往你婆母那送,让她看着!”
说的萧宝信竟然觉得自己把周氏丢出去是丢的大快人心,好像都丢的晚了,事儿给惹小了。
想想当时自己那破釜沉舟,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孤注一掷,咋就好像……是个笑话呢。
听祖母的意思,她惹出这事儿来好像还是尽孝了。
可歌可泣似的。
“婆母若是愿意帮忙带着孩子,我自然是乐的撒手。”萧宝信由衷地笑,好像扔出个烫手山芋。
最真心的话了。
肚子里的这个朕啊,说实在的是自己骨肉不假,可是三四十岁,经历阅历包括皮肤老化都比她更丰富,让她抱在怀里哄,她怕是真没那么强的心脏,抱不起来啊。
尴尬。
朕同样心有戚戚焉。他最大的闺女都比亲娘年岁还大……
这颠倒混乱的,他现在琢磨以后的口粮都是个问题,吃不下嘴啊。窝亲娘怀里这等惨状是他想都不敢想,刻意忽略的。
不忽略不行,细想他得死。
老天爷算是难为了他们娘俩一把。
让谢母这么一提,也算多了条出路。
在一个陌生人跟前怎么装怎么是,亲娘这里知根知底,他这张老脸还是要的,只怕日子不好混。
娘俩因为谢母半真半假的调侃松了一口气,谢母却只当她少不更事。
“你呀现在答应的快,等孩子生出来只怕就舍不得了。”
她舍得的……
“婆母或是忙,我就送到祖母这里。”竟是急于脱手的样子。
可把谢母给乐坏了:“你这小猴啊,倒会躲清闲。”
这话一说,谢母更当她是小孩子话了,拿孩子当小狗吗,这里送不出去送那里。
可是心里是乐的,在谢母看来,这算是彩衣娱亲,半点儿没当真。有逗她这份孝心,就是难得。
一老一少正说笑,便听屋外传来笑声:“太夫人老当益壮,听这笑声洪亮,比我这身体可硬实多了。长命百岁都说少了,少说一百二打底。”
又来个会说话的。
话未说完,就见袁夫人和褚袁氏夫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褚袁氏。
“哟,宝信也在呢?我就说能让太夫人笑这么开心的,也就是你了。”
跟谢母见了礼,褚袁氏就拉着萧宝信说上话了,连萧宝信要见礼都拉着没让:“你这有了身子可得娇贵着。别多礼,都不是外人。”
搞的萧宝信都不知道说的是好话还是歹话了。
一看褚袁氏来,肯定就是为了昨日里周氏那事儿了。满面春风的,想来是得偿所愿,没屈着自己,萧宝信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
不像褚袁氏要为周氏出头,为褚家找回面子,来砸场子算账的,那她必然当仁不让,承担责任。
像现在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她就不凑热闹了。
真要是来和谢家说和乐话的,她一个小辈在场倒让褚袁氏不好说话了。
“姨母来定然是有话要与祖母说,我就不多陪,先下去了。”
没等谢母发话,袁夫人就点头了。
“你先回去歇着吧,忙了一上午也累了。”
萧宝信走出门外,就听见褚袁氏好奇地问:什么事儿还劳动到你们家宝贝疙瘩?”
褚袁氏这一天带半宿的就忙活周氏的事儿了,现在才腾出手来跑一趟谢家,是真没注意外面的风声走向。
第502章 震翻
萧宝信抿着嘴乐了。
这话说的有意思,虽说是服软来的,心里其实还是觉得她的做法太嚣张吧。只不过人家谢家不说,她也不好起高调。只是虽然没说,可话音儿里却带出来了。
要是这位袁姨母听了刚才太夫人给婆母找活的那话,心里不定得多酸。
谢母开明大度,又待小辈疼爱有加除了偏疼谢显,旁的真让人挑不出来什么。和袁夫人情同母女,处处为袁夫人着想,不知是多少人家求也求不来的。
是他们,也是她的福气。
她嫁过人之后,才明白谢夫人说的话,嫁个疼人的夫君不难,难的是和善的婆母,不挑儿事的小姑当然,谢家也有挑事儿的,不都让她打回去了吗?
毕竟不是谢婉,若真是谢婉这样挑三拣四,没事儿找事,掂量掂量,她还真不好直接找揍。
婆母身上掉下来的肉,和隔房的没法比。
没再多听,萧宝信带着自己寸步不离的四大丫环回了容安堂。
既然知道褚袁氏上门不是业兴师问罪的,萧宝信就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萧御史那边又有郗三郎把担子挑起来,什么也用不着她,她也乐得清闲自在。换了衣裳,简单洗了把脸,就歪榻上吃起了酸葡萄。
看着别人酸的直倒牙,就她吃的津津有味。
“夫人,要不要奴婢去打探打探?”采薇上前献殷勤,圆圆的小脸,猫似的圆眼嗖嗖往外放着光。她比萧宝信还要急。
性子就那样,爱听爱传八卦,情报收拾工作纯粹是顺带手的,不然没这么高的效率,东家长西家短跟揣口袋里了似的,随便问哪个她都一清二楚。
就是谢显和王蔷的那点子传闻,她听见跟没听见一样,没往萧宝信跟前报,也是没来得及……
是工作与兴趣的完美结合。
萧宝信挑眉看了她一眼,“小心行事。”眼见着采薇眼睛更亮了,这性子她也是没辄了,“去吧。”
“得嘞,夫人就情好吧。”采薇一溜烟就好了,卷起地上的那点儿子灰呛的萧宝信直咳嗽。
棠梨:早上谁打扫的屋子,怎么还能有灰呢。
不说采薇不等毛儿干的性子,怪上打扫的丫环了。
不是萧宝信手伸太长,往易安堂都安眼线,实在是谢显教导有方,人家指导下来了,她也好干瞪眼不做事,便差采薇和棠梨两个稳重的交好易安堂。
不是为了算计谁,纯粹是想掌握整个谢府的风向,有个风吹草动的,她这里也好早做准备。
王蔷这事儿就给了她教训,跟采薇交待下去,以后不管好的坏的,事关她的都要往上报,不能随着自己心意就决定了该报还是该瞒。
采薇去了没多久,萧宝信吃的溜饱,正要躺下去眯会儿,王蔷便上门了。
萧宝信昨日那番作为,王蔷是真记在心里了。
她虽然没和褚四郎过过一天日子,可也是做人儿媳的,知道为人儿媳的难处。能在那样的时候站出来,王蔷说没有受到震撼是假的。
当时她都要被震翻了。
那些话,在她心里是羞于启齿的,哪怕解释都没法解释。她要怎么揪着所有人说,是褚大郎对她意图不轨,而她才是受害者?
她说不出口。
即便说出来,旁人大抵也不会当真。
当时她听到这些,真的恍若晴天霹雳。直到那时她才知道,人居然可以恶到如此地步。周氏,分明是想往死逼她!
“大娘子。”王蔷见到萧宝信眼泪就没忍住。“……让你为我受委屈了。”
萧宝信给棠梨使了个眼神,棠梨便带着其他丫环出了屋子,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敢欺负我姐妹,那不是找揍吗?”萧宝信笑盈盈地抽出帕子给王蔷擦:“别哭啊,都没事儿了。”
“无论祖母和婆母都没有怪我。本来也是周氏作恶,咱们是苦主,难不成咱们反击流言还成了错事?”
王蔷苦笑,也就大娘子无论什么时候腰杆都硬,谁欺负她,她就敢打回去。
哪怕在婆家也没半点儿委屈求全的意思。
这固然与萧家如日中天有关,背有靠山。可是萧宝信自己也是真能立得起来。
王蔷羡慕又嫉妒,可更多的只是感激。
没有萧宝信,她死都死的不清不白。
“合该我自己主动澄清的……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萧宝信:“你说这话就是见外了。咱们是什么交情,还在乎这个?我说点儿戳人心的实话,在谢家我好歹也是当家的主母,说出去的话哪怕代表不了谢家,肯定也比十五娘更有份量。再者,别看我有了身子,周氏若敢放肆,我就敢上去揍她!”
这可不只是戳心了,大大的实话。
把王蔷说的哑口无言,只有一句:“大娘子说的是。”
“别听他们瞎叨叨,听他们的咱们还有的活吗?不说现在,就是之前我和袁家退亲,唾沫都能淹死我,说到萧家大娘子除了一句长的美还有什么好话?我不也活的好好的,现在还嫁给了谢玄晖?谁还敢小瞧我?”
“听癞蛤蟆叫还不过河了?”
王蔷:大娘子说的竟然如此有道理。
只那一句除了长的美其实她听过不少关于萧宝信的传闻,甚少有这一句,还真都是缺德带冒烟的坏话。
萧宝信,不只长的漂亮,活的也漂亮。
“吃葡萄吗?”萧宝信忽然问,盘子里还有几颗,看着她竟又馋了。
话题转的如此快,如此硬吗?
王蔷:“好。”
萧宝信便扬高声音吩咐外面的棠梨:“再洗一盘葡萄来。”
棠梨:她还以为是场感性的场面,结果又吃上了……她家夫人还记得管住嘴迈开腿吗?
然后吃着葡萄,聊着闲天儿的王蔷才知道早上没堵到萧宝信,竟是因为萧家出了大事。
“二娘子……就这么死了……”
“是呢,杨家跟咱们家也没什么交情,不好在婆母生辰上门报丧,所以还是我二婶的主意,让今早上送了讣帖。”
“家里还好吗?”
萧宝信叹道:“我二叔怕是要致仕了,受了刺激,口歪眼斜,虽然针灸好了些,可不知道到底能恢复成什么样,也不好上朝让皇帝看见那样一副模样。”
王蔷沉默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三娘子可如何是好?”
第503章 大惊小怪
王蔷先丧夫,后来整个家族都被皇帝给灭了,虽然短短还不到半年的时间,也算看透了世态炎凉。
她是为人儿媳,第一个想到的首先就是萧妙容,她们也算颇有交情。
“只希望二叔快点好起来了。”萧宝信叹,她也没办法。
以前没发现萧御史这么疼萧敬爱,可是自打萧宝信发现萧敬爱是重生的,萧敬爱几次三番起妖蛾子,反而萧御史越来越重视这个早早没了亲娘的女儿。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吗?
毕竟萧御史是长辈,萧宝信也不好多说。
“照他这个作法,一旦致仕,二房就算落魄了。我看郗三郎还算上心,在萧家大包大揽的……”
朕表示:阿娘虽然没多说,可是该说的也一句没落下,也说了啊。
还想说啥
你二叔就是个蠢货,作货,萧敬爱根子上随了谁,你终于找到了吗?
萧宝信让朕在肚子里怼的一不小心让葡萄给噎了,咳了半天好悬没把朕从嗓子眼儿里咳出来。可把王蔷给吓麻爪了,乍乍着两只手不知所措。
她就是给人当了个便宜阿娘,是真没生养过,不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来人!”王蔷失态大叫。
棠梨在门外吓的激灵打了个寒颤,拔腿就往屋里冲,这谢家谁都能有个闪失,就她们夫人不行,肚子里揣个宝贝金疙瘩呢。
可是,等她进屋,萧宝信的咳嗽已经止住了。
就王蔷那一声嚎,把刚打探消息回来的采薇都给吓了三魂七魄齐飞,四大丫环集齐,有梅好悬没把门给撞飞,王蔷带过来容安堂的两丫环都没挤上槽,直接给挤坐到地上了。
俩丫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萧宝信有些尴尬,当然,比她更尴尬的还是王蔷。
“没事儿,”萧宝信一摆手,潇洒地道:“我刚才吃葡萄噎着了。嗯,现在没事儿了。”
木槿:“夫人,你吃了太多葡萄了。”说完就把仅剩两三粒葡萄的盘子给端了出去,半点儿面子都没给萧宝信留。
“郎主知道夫人这般不知节制,又该担心了。”棠梨也道。
“肯定是吃多了。”有梅很憨厚,想的也是最实际的,不然能说呛就呛着吗?“夫人可少吃些吧,现在有了身子了,不比以前,真震到了小郎主,咱们也担待不起。郎主定然是舍不得责怪夫人,那就又是我们的责任。”
她沮丧,郎主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原则的人。至少在对待夫人上面,没有原则的令人发指。
并且为了更好地照顾夫人,给了她们更多的权力,否则在以前这几个丫环是怎样也不敢说萧宝信一个不字的……现在你不说,就等着郎主冰冷的眼神和犀利的语言,以及动不动赶出谢家的威胁吧。
前提是,只要一切是为了萧宝信好。
王蔷有些尴尬,“好像是我……大惊小怪了。”
萧宝信耸肩:“你不必在意,是我反应太大。”她重又拉王蔷坐下,好像葡萄是吃多了,牙都有点儿酸了。
“……你真的没事?”王蔷不放心,刚才看她那架式可没这么云淡风轻,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见萧宝信还是不以为意地摇头,她才算放下心来。
“早上的时候我去了太夫人那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太夫人说了。”王蔷轻声道。
“其实你不必如此。”萧宝信知道那里面许多话有多难以启齿,让她复述一遍尚嫌太难堪,更何况是谣言中的本人。
“这话就该我说。”王蔷抬起头,眼神清澈如水,笑容沉静中又带有些苦涩。“我知道你的心性,最善良仗义的,那些话定然是说不出口,我若再不说,只怕旁人以为你跋扈,借机生事。你为我出头,我不能让你再为我背锅。”
“算不上背锅,是我自己强出头,你又没拿刀架我脖子上,再者……不还有我家阿郎嘛。说我行,说我家阿郎可不行,不揍她我都算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了。”
事实上,要不是周氏的仇人指向性太明显,她还真想让有梅套上麻袋揍上一顿。
王蔷都要笑出眼泪了,知道萧宝信这么说是让她放宽心。萧宝信是什么样的人,经此一事,她比谁都更清楚。
她还真不是个计较名声的,不然也不能让自己声名狼藉。
“你要是这样的心性,还不早气死了。”
这算是沉稳的王十五娘自认说的最过格的一句玩笑了。
萧宝信哈哈一笑,这事儿就算掀过去了。
本来,这在她来讲也不算什么,纯粹是太看不过眼,周氏欺人太甚。并不曾想要买好王蔷,说句最实在的话,现在王蔷又有什么值得萧宝信跟她买好的?
不过是两人对脾气,能玩儿到一起。
只是,萧宝信是这样想,王蔷却始终记在心里。
王蔷比谢婉更圆融,比褚令姿更稳重,比萧宝信又多了几分敏感。她现在又是寄人篱下,所以于旁人的眼光,也更看重。
此次谢家并没有怪责于她,谢母更是一昧的安慰与她,并无半句苛责。
可是这事儿谁都能一笔略过,唯有她不可以。谢显是谢家的荣光,向来是风光霁月,从来都是溢美至少在后宅如此,至于前朝,她并不懂也不知晓。
却因为她,生生将名声给毁了,给人家白璧无暇的名声染上了污点。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以后便要寻个合适的时机,搬出谢家。也免得给谢家再添乱。
只是她的嫁妆还在褚家,少不得还要谢家出面要回来。对谢家,她怎么都只是个麻烦。
……萧宝信:王蔷说的是谁,什么白璧无暇都是什么,她不知道啊?
谢显,什么时候白璧无暇过?
自玉衡帝时期就被人骂臣,现在更是睚眦必报的权臣……
她总觉得王蔷似乎不知在哪里有了错误的认知。
可这些话又不好跟王蔷挑明了说,王蔷心思敏感,现下戳破也是徒令人难堪。真是天赋技能在手,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王蔷的心理负担竟是如此之重。
第504章 神助攻
谢家家大业大,其实还真不差王蔷这一个。
但周氏下的狠手,算是把她的名声都给败了,哪怕萧宝信在袁夫人生辰宴上大发雌威,给周氏落了脸面。可是传言永远都会在,永远也比辟谣传播的更广,也更令人相信,或者说没有人在意是真是假,纯粹快活嘴也就说了。
寡妇门前事非多,住在谢家就已经是给人家添麻烦了,再把谢家的名声给牵累了,她就是罪人了。
王蔷今日去找谢母就是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只是让谢母给拒了。
和萧宝信是一样的意思,声正不怕影子斜,谢家还没有落魄到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的程度。
王蔷知道,如果她一意孤行搬出去,只能是伤了谢家人的心。现在绝非一个最好的时机,只待以后吧……
又留了一会儿,王蔷便走了,萧宝信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累不得。
王蔷才走,萧宝信就把采薇叫进来:“以后多注意十五娘那边的动静,若是府中哪里有人说闲话,捧高踩低的,尽管来回我。”
采薇连忙应下,接下来已经迫不及待的跟萧宝信八卦打探来的消息了:
“大事不好了,夫人!听说褚家大郎要把周氏给休了!”
萧宝信开始还要责备采薇一惊一乍的大惊小怪,没的失了沉稳风度。谁知听完了,萧宝信也不禁挺直了腰杆,眼神一亮:
“真的?”
这褚家大郎可是神助攻。
采薇连忙摆手,“夫人别急,听奴婢说下去啊”说到此处,还忍不住剧透一声,也怕听到最后没得到夫人想要的结果,怪责自己。
“没休成!”
萧宝信嘴角抽搐,朕在肚子里都受不了吐槽道:‘阿娘这丫环好皮。’
前世朕有记忆的时候也两三岁了,那时候在萧宝信早年伺侯的丫环也就棠梨,他还有印象,一辈子没嫁人,陪在阿娘身边。
其余几个,一个生孩子的时候死了,一个在杨劭出使江州之时嫁给了当地的将军做了官夫人,还有一个倒是嫁给了杨劭的下属,一路水涨船高最后做到了正四品的刺史夫人
那位刺史夫人,似乎就是这个采薇。
萧宝信倒是做梦也没想到采薇有这等机缘,突然就想到自己身边的丫环年纪也都不小了,该是嫁人的时候了。
“你今年多大了,采薇?”
采薇愣了一下,“十五奴婢下个月的生辰,到下个月就十五岁了。”
萧宝信点头,是该给她们寻摸个人了。
“夫人,你听我说啊……”采薇隐隐有些责怪,她一肚子的闲话,再不说都要炸了,怎么还想起问她年岁了?
“谢家这位袁姨母可不是个简单的,看着跟个软面团子似的,下手可够狠的。我也是听他们褚府的丫环说,现在褚家掌中馈的就是袁夫人了。”
果不出褚袁氏所料,周氏让萧宝信给丢出谢府里,老脸都丢尽了,狼狈地找到自家车夫回了褚家。当即就跑去跟王夫人哭诉,王夫人本就病弱,让周氏这么一张更是气的脸色气白。
倒不是信了周氏,可谢家欺人太甚,这打脸打的也是够狠。
褚大郎本来在容安堂由谢三爷招待,各自还算维持着礼仪,客套,在前面听到自家小厮传过来的话,当即脸上就不好看,拂袖而去
倒是没和他们家太常卿说,生气归生气,也怕上升到长辈闹大了。
可是太常卿与谢显本就有底火,他总觉得褚家大郎的官职被免,自己挨了顿训斥都不了谢显在里面动了手脚。
如今儿媳让人丢出谢府,这是赤果果地打褚家的脸!
别管因为什么,就没见这么卷人脸面的!
太常卿不冷不热地刺了谢显几句,紧跟着也走了。
这是后宅所不知道的,前面也是风起云涌,把各家都打了个措手不及。都不知道因为什么褚家就这么冷口冷面的都撤了
再转头一看,褚家二房还都在,没事儿人一样,这就耐人寻味了。
好在谢显如今身份贵重,还压得住,不比一年前来谢家的客人都少的可怜,现在乌衣巷口的路都已经堵了,门庭若市。
褚袁氏回到褚家的时候,褚家大郎也才回府,憋了一肚子的气,却让褚袁氏逮到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狗血淋头啊。
褚袁氏就没想扯着周氏白扯,跟那种人说不出什么好话,人家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根儿不在褚家大郎身上吗,她就扯着褚家大郎骂。
都说谢家把周氏赶出来,当着人家面儿说人家的坏话,往谢显身上泼脏水,褚家是去给人家贺寿交好的,还是结仇去的?
膈应谁呢?
褚袁氏骂完就开始哭,把她们姐妹都给闹掰了,周氏安的是什么心思?
最后巧妙地提了一嘴王蔷,周氏造的谣可不只谢显,还有他褚大郎。到底谁勾搭谁,他自己心里有数,可是闹的人尽皆知的,却是周氏。
就这样,褚大郎杀了周氏的心都有。
可不只是因为得罪了谢家,他还要在官面上混的,只等过了这阵风头,总要使使关系再回去,总不好跟褚家那位三爷似的当个闲散的官职美的鼻涕冒泡,他还想要光宗耀祖的。
他是长男,要袭爵的!
让周氏这么一闹,他在世家这边还有甚脸面可谈?
不是笑他风流,是笑他连个婆娘都管不住。旁人还没坑他,先让自己婆娘给坑了!名声败坏光了。这种闲话,有旁人传的,有她传的吗?
冲到后院好悬没把周氏给掐死,当着王夫人的面两口子打的头破血流。
王夫人气吐了血,褚大郎脸上几道子花,周氏鼻青脸肿……要不是太常卿回来的及时,长房几乎是要团灭。
褚大郎气急败坏是一定要把周氏休了,娘家没了依仗,还这么能作,不休她休谁?!
周氏自然是不干的,哭天抢地,要不是周氏身边陪嫁过来的嬷嬷背着主子把几个小郎给找来了,给周氏壮声势,娘儿几个哭作一团,周氏已经被褚大郎拉到门外要去官府签休书。
第505章 分崩离析
褚袁氏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这一家几口人的分崩离析。
偶尔说上几句劝劝,也不好让人这么直白地看出她就是在看好戏的意图,虽然这在周氏那里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这时候拉扯上褚袁氏,于周氏没有任何好处。
她都要被休了
神奇的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头头是道,理全在自己身上。
是褚大郎风流成性,看上了孀居的弟妹,俩人勾搭成那啥,让下人看见传了出去反而赖到她身上。萧宝信则与周家有仇,借机生事,赶尽杀绝,反正都是别人的锅,她周氏是受害者。
妥妥的受害者啊!
褚家大郎居然还这样待她,简直是丧良心啊。
听到最后,如果褚袁氏不知道事情内里原委,都要相信面前哭的涕泪横流的周氏真是受害者,让人家算计了的无辜小白莲了。
有几分功力,更有九十几分的不要脸,颠倒黑白。
好在褚袁氏在,硬生生把周氏口中的事实给掰回正轨。
事情上不只褚袁氏在,褚家那么多嫁出去的闺女,还有褚家的媳妇在,都可以作证人,毕竟王蔷的谣言流传之广是周氏也不曾料到的,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把自己给遮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褚袁氏有底气,因为是非黑白明摆着,她根本就不虚。
再有,褚大郎知道自己什么样儿啊,他是有肖想王十五娘的心思,也确实是让人家给扇了巴掌,这都妥妥的是事实。可什么勾搭成那啥是真没有,他有那心,人家不成全啊。
以小窥大,也知道这事儿是谁传出去的。
褚大郎这个恶心啊,大腿上还多俩零部件,一边一个儿子,十来岁的小郎了,劲头也大,愣是让他挪不动腿。
还有个五岁的女儿,就抱着周氏嗷嗷哭,哭的只比死了亲爹还要惨。
这么多儿女了,又能怎么样?
不只褚大郎,太常卿也膈应周氏的作为。
你说哪怕想毁了谁,对付谁,你就不能做的隐秘些,或者让人明知道是你也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非要摊在明面上让人挤兑,丢的不只是周氏她自己的脸,褚家的家风也都被她给带累坏了。
如果不是看在周氏生育两子一女,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周氏妥妥的被休的命。
可是周氏能不要脸,褚家长房的这三个孩子尤其两个小郎耽误不起,一旦生母被休,不说亲事上不好说,以后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如果皇帝是个道德洁癖,就更不要说了,生母被休肯定是德性不够好啊,这样的母亲能教育出什么好的孩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谢家没发挥他们的影响力,顺其自然的结果。
太常卿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周氏再不济,两个孩子的资质还是好的,虽然顽皮些,可在学业上却是顶聪明的。自然是不能因为周氏让长房自毁前程。
反正家里也不是没有佛堂,三房的主母就终日烧香拜佛,不理世事
这和袁夫人的烧香拜佛还不一样,人家是真跟苦行僧似的,不见人不交际,就跟褚家没这个人是一样的。哪像袁夫人好歹还露个脸,这位荀夫人至少有十来年不曾出来见人,除了以前有过交往的,很多都忘了三房里有这么个人,甚至还有人以为褚家三夫人已经没了。
周氏,最后就是落得个荀夫人的下场。
只不过一个是自愿,一个是被迫。
周氏再不愿,再歇斯底里,也没有人问她的意见,在褚家人看来,这就已经是对她最好的结果,最大的恩赐。
褚家丢不起这人,怎么办藏起来呗。
世家的潜规则里,一向这么处理有丑闻,而又不便休弃的弃妇,或者罪人。
除了在乎周氏到底是以什么名头修进了佛堂,反正照猫画虎,家里有三房荀夫人打样,就在长房里给周氏也建了一个,规划自然比不得荀夫人,关她也尽够了。
太常卿甚至为了怕这周氏给她两个儿子施加不好的影响,还专门派了四个婆子看着她,不许人进出。说是修佛,其实就是关了起来不让见人。
褚袁氏一大早上就在忙活修佛堂的事儿,反正周氏也不尽信的,打扫出一个屋子,从荀夫人那里借出一座佛,俨然就是周氏的佛堂了。这和上坟烧苞米叶子是一样的效果一个糊弄鬼一个糊弄人,都是给旁人看的,差不多也就得了。
长房的周氏算是废了,王夫人吐血,当晚上就陷入了昏迷,长房一家子鸡飞狗跳,实在没能挑得起大梁来的了。
长房的二儿媳是当朝公主,玉衡帝三女南郡公主,自从嫁进褚家人家就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过自己的小日子。平日里有当家主事的,最喜欢南郡公主这做派了。不惹事不挑事,这就是对褚家最大的善意。
可是现在一出事就显出来了,人家不只不惹事不挑事,人家也不主事不摊事儿。想让她理家,那是做梦,昨天长房闹的头破血流都当不知道,其心昭昭。
三房自来不在褚家算计里。
褚袁氏夫人这就出挑了,就由她来执掌中馈。
长房再不乐意也没办法,自家后宅实在挑不出人来了,再往下挑倒是有未出阁的娘子,可是搁着二房主母不用,用一个随时出阁的小娘子,别说外人笑死,二房也不能干。
所以,褚袁氏得偿所愿,再三推辞之后也就从善如流了。
这不,把周氏善完后,就来到谢家了。
既然把屎盘子都扣回周氏头上了她的意思是,事情原委已经解决,错在周氏,那‘被污蔑被膈应’的谢家便理应得到安抚。
至少要给褚家看。
嗯,谢家也要看。
褚袁氏心里明镜似的,在旁的事儿上她这妹子可能会帮她,可是事关谢显,袁三儿可就半点儿不会容情。
在谢家倒霉那几年,自己也是没敢沾边,只是好在当时她也在怀孕生产,和袁三儿撞期了,也没娘家表现的那么绝决,恨不得明里暗里的划清界线。
袁三儿一向恩怨分明。
恩怨分明的另一层意思,就是特别爱记仇。
第506章 为何这么皮
这要是不把谢显从这事儿里给择出来,好好儿地跟人家做出姿态来,让外面也看看,指不定假戏成真,还真就把袁三儿又给得罪了。
褚袁氏知道,虽然姐妹俩不像和兄长闹的那么僵,那还是多亏自己后来几次三番找上门说软和话装傻充愣,硬是她给拉回来的。
年纪大了,感情自然不像小时候那么纯粹
就是小时候她俩其实说好也没好到哪去,说坏倒也不至于,袁三儿在闺阁时就是个有个性的,很冷的那么一个人。
现在褚家是不需要谢家的帮扶,可也没有必要得罪谢家。
袁家是靠不住了,兄长不给力,袁琛又将谢显两口子得罪了个彻底,亲戚还赶不上仇人了。
靠娘家还不如靠自己姐妹,俩人联手,倒也不至于让褚家那些人小瞧了。
褚袁氏这才匆匆赶到谢家,代周氏跟谢母致歉。
当然见谢母前先和袁夫人交了实底,袁夫人那关过了,俩人才一道又去了谢母那里。毕竟家里还有大长辈,也不是她们俩能说说笑笑解决的。
谢母比袁夫人好说话,褚家的态度在那里,谢家就坡下驴也就是了。
褚袁氏跟袁夫人面前可没少骂周氏,怎么也得给自家外甥找回场子,只比褚大郎骂的更凶更狠,把击氏的下场也形容的更加狼狈
事实上已经够狼狈的了。
可谁让袁夫人护犊子呢,自家儿子就是宝啊,贝啊,金疙瘩。和妹夫感情多好?可是到人家儿子面前也得靠边站,这就能显出谢显的地位来了。
当然,她那外甥也确实给袁三儿长脸,太长脸了。才二十一、二岁就已经官居一品,位极人臣,想想自己那十五岁的长子,回手就想抽他一嘴巴。跟着褚老三不学好,还未成亲就已经把身边人的身子破了不说几个了,学业上也只中矩中举,和那几个庶弟都没法比!
褚袁氏虽然心里膈应,可也是尽心给几个庶子方便,只要有心向学的都给请的最好的师傅拜在门下。她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嫡子的地位是永远不会变的,只要庶子们不起妖蛾子,但凡念着她几分好,尽力辅助自家儿子也就够了。
褚袁氏把心态放低,主要是和袁夫人道歉,不放低不行。心里对萧宝信的作法却颇不以为然,太张扬,缺乏大家气度。
尽管结果是让她如偿所愿,把掌家权给攥到了手里,可是代价也不小,明显是折了褚家的脸面的结果。
这也是褚家男人不出面,反而让她出头的原因。
后宅里的事,就妇人解决吧。
至于太常卿在前堂宴席拂袖而去,至少不是人尽皆知,说成是他有事先行离开也是一种说法。当然,这有点儿掩耳盗铃,但要太常卿登门给谢显致歉,那是不可能的。
褚家大郎么,满脸抓痕有那心也出不了门。更何况他破罐子破摔,好歹长谢显那么多岁,又都是世家出身,凭什么他要道歉,没这交情。
……以上,便是采薇七拼八凑出来的有效信息。
其中竟有七成来自于自在院那边。
褚袁氏在见谢母之前,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在和袁夫人在自在院里闲聊,这些自然是从褚袁氏嘴里传出来了。
袁夫人一天天念经拜佛的,自在院里相当冷清,有了点儿新闻就飞迅传出去了,更不要说这位容安堂夫人御用大丫环亲自上阵,她们是少不得交好的,自然有一说一,没二也硬给你挤出个疑似二儿来。
“还有,”采薇神秘兮兮地凑上前:“谢家三房的二娘子,让袁姨母给看上了。”
萧宝信惊讶,眼光……不错。
“和他们家谁啊?”
采薇抿嘴笑,“夫人若是能猜出来,奴婢这个月的月钱就不要了,还再搭上一个月。”显然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这么一个人。
她越这么说萧宝信便越是好奇,她坐直身子往采薇跟前凑凑,抽手就掐了一把采薇滑嫩嫩的小脸蛋
‘我就不信夫人能猜到是袁姨母他儿子!’
‘谁不知道他是名草有主的!’
“袁姨母的儿子啊?”萧宝信笑。
朕:阿娘为何这么皮?
现在朕知道那丫环那么皮是随了谁了。啥人玩儿啥鸟,是最对不过的了。
采薇圆溜溜的眼珠子立马大了一倍,吓的萧宝信都怕那眼珠子要掉下来。
“夫夫夫夫、夫人咋知道的呢?”她进院还没来得及跟人显摆就让王十五娘那一声嚎给震住了,给火烧屁股似的跑进屋了,按说不该走漏消息啊。
总不会自在院的姐姐们日子难捱,苦到这份上,等不到有人上门打探消息就自己往外撒开了?
萧宝信笑喷了,“我就看你那表情肯定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最想不到的就该是袁姨母的儿子了吧,毕竟他都名草有主了。”
采薇依然错愕,萧宝信的回答几乎照扒了她心里想的。
这,太神奇了。
“……就是他!”采薇激动地道,八卦的熊熊烈火已经燃烧到了脑袋瓜,把一张嘴就给搭进去两个月的月银都给抛到了脑后。惹得棠梨频频以关爱自家傻孩子的眼神看她,你说这图的是什么?
就是萧宝信没猜着,她也没赢什么,反而猜着了,搭进去自己两个月的月银。
“袁姨母家不是定的汝南应氏嫡长房家的次女吗?最近才收到的信儿,随应刺史在任上,本来备嫁来着,可是突然病死了。本来是上个月的事儿,可是因为战乱,四下里不太平,硬是快一个月了送到了褚家。”
“婚事也就作罢了,然后就盯上了二娘子,想让咱们家老夫人给说和呢。”
采薇兴致勃勃,“咱们老夫人应下了……这回王夫人不会成天拉长着一张脸,跟谁都欠着她几万两银子似的吧。”
棠梨:别人欠不欠王夫人一万两银子她是不知道,她就知道这傻货欠了自家夫人两个月的月银。
当然,自从夫人怀了身孕郎主就没少往下赏银子,倒是不差那一个月半个月的。
第507章 缘法
棠梨大概永远理解不了采薇对于八卦的狂热。
类似于对于自己事业无止尽的热爱?
自从夫人正式将四下打探消息的任务交待给采薇,显然采薇已经走火入魔,天天嚼着别人的八卦吃饭睡觉。
再这样下去,只怕连梦话都得和人说八卦了……
棠梨深表忧心。
只是采薇仍不自知,她继续道:“二娘子恨嫁,又被个丑将军纠缠,听说这回那位丑将军虽然未被邀请出席,但也送上了贺礼……”
采薇一脸因热情而扭曲了的脸,凭白地让这张俏脸显得狰狞了。
“听说当时光禄卿听了脸都绿了,让人把礼给扔出去。还是咱们家郎主给拦住了。后来传到二娘子耳朵里,手上帕子都给要给拧坏了……”
“这回要是和褚家成了,也算了了二娘子一桩心事。王夫人和光禄卿定然也满意。”
褚家那位七郎萧宝信是不知道什么德性,但二娘子,包括王夫人都恨嫁是真的。首先人家家世就过关,至于建树嘛,好像世家大族并不过份著重。大树底下好乘凉,人家看重的是家世。
王夫人同意不同意都不在萧宝信关注的范围内,只要她知道昨日那场风波过去了,与她再无干系,也就尽够了。
反正威风她是耍够了,该给的教训也都给完了,三房与褚家是怎样的缘份,她一点也不关心。
本想着终于忙完了,能歇歇了,谢婉、萧凝包括王十二娘和王蔷又相携而来,纷纷到容安堂里聚到了一处。
原来竟是王蔷的原因。
她左思右想,萧二娘子的死讯竟然自己知道了,就不能装做不知道。怎样也要和交好的几个姐妹说一说,否则将来要落埋怨,尤其谢婉,那是萧宝信的正经小姑,总该有所表示。
王蔷本就与谢婉住在一个院子,从容安堂回去没直接回自己屋子,径自去找了谢婉,和她说明了原委。
她们固然和萧敬爱没有交往,可和萧宝信义气相投,冲她也要表示一份心意。
两人商量着,都住在一起总不好落下了萧凝,来不来是她的事儿,但这事儿得和她说。又因王蔷现与王十二娘相交甚笃,便也叫上了她。
萧宝信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冲她过来的,索性吩咐小厨房做了几道菜,晚上便在容安堂吃了。
一直到傍晚天色渐黑,几个人才散了。
唁金都留给了萧宝信,一并交到了管家手上,留待明日送到杨家。
直到人都走了,萧宝信才从木槿口中得知谢显早已经回到府中,如今在书房里。
萧宝信找过去,却见谢显捧着本儿潘朔送的小画册正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尽兴之处还舔舔嘴唇。
萧宝信:……
如今大梁已经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到如此地步了吗?
看样子,竟然是朝中一片大好之势啊,不然他就是有这兴趣爱好,也没这时间。挤时间,皇帝也不会放了他啊。
一时间心里竟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庆幸?
“卿卿……”
谢显一听萧宝信的声音,下意识在桌案上抓了一本道德经盖在上面。可奈何的是那一本画册横向的比道德经更宽一些,露出了一小半,嗯,不可描述的后背。
见于事无补,他笑了。
努力云淡风轻,只是有些不太成功,嘴角有些僵:
“你忙完了?我听闻你们在用晚膳就没进去打扰。杨家去了?嗯,之后还去了萧家二叔可还好?”
显然已经是听到了风声,萧御史病了。
建康城无风还能起三尺浪,更不要说处在风头浪尖的萧家了。主要是萧家长房最近一年全是好消息,大有旧貌换新颜之姿,倒是二房状况频发。
从萧二娘子成亲而始,却并没有随萧二娘子之死而终,反而更上一层楼。
“二叔中风了,我去时口歪眼斜的。请了太医,几针下去倒是好了些,但听二叔的意思是要上折子致仕。”
萧宝信权当没看见谢显手忙脚乱的阵仗,缓步走了上前。
就趁这功夫,谢显将两册书都放到了旁边。
然后找到另外几本书重重压在了上面。
最后才一本正经地道:“已经见好?上折子是有必要的,但致仕却不至于。”
他继续:“看二叔的恢复情况吧,主要还是尽快好了。”
“二叔认为是杨劭下的手,已经跟建康令报案。”萧宝信叹道。
这回谢显没说话,垂眸笑了一下。
这笑,显得如斯凉薄。
“你用晚膳了吗?”萧宝信这回终于上前,坐到他旁边,肚子略略碍事了些,以至于几个动作显得她如此笨重。
谢显连忙上手扶她。
“我叫厨房给你做。”
“刚才吃了点儿点心,还不饿。”谢显顿了顿,半晌才道:“二叔此举不甚明智。”
皇帝大婚在即,如果萧御史紧咬住杨劭杀人不放,闹的沸沸扬扬,失的却是圣心。
当然,主要是他并不认为萧敬爱此人值得如此对待。
他早就安排了眼线进了杨家,萧敬爱死之前的作为,嘴里骂的那些话,对萧家的怨,对萧宝信的恨,简直是诛心。
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萧宝信又何尝不知萧御史这纯粹就是作呢,可是她是小辈,不好置喙。
“……他就是偏疼二娘子。以前没发现,反倒是二娘子作天作地要嫁杨劭,名声扫地之后……”她道,“可能是愧疚?觉得二娘子是没了亲娘教,才会这般?”
其实具体原因她也不甚了了,也不想知道。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说。
谢显:“你就是我的缘法。”
他的缘,他的法。
萧宝信:是看画册看的入了迷吗?说话怎么黏黏糊糊的……
谢显尴尬了,萧宝信太直白,眼神直接就落到了那厚厚一撂的书上。可想而知,这位眼尖,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我只是……要好好钻研。”他拧拧身子,浑身不自在。“以后,总要多多切磋。”
朕表示,我还小,我听不到,听不懂,亦不想懂!
第508章 结案
萧御史致仕的折子如期放到了永平帝的御书案上,不过一如谢显所料,皇帝并没有批准,而是请院判去了萧家,为其治病。
好在院判的判断,萧御史的病情并不言重,不日便可康复。
永平帝就更有话说了,给萧御史放了病假,让他好好在家里休养,什么时候好了再履行官职。
当然,话没说透,这里面自然有个期限。顶多一个月,萧御史若是再不好转,那肯定是不能一直空着御史之位的。
萧御史一下子就急了,巴不得马上就好,积极投入治疗。
把为萧敬爱出头的心也淡了不少。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细想想他也不觉得杨劭真有必要动手杀人,真不想和萧敬爱过了,直接和离也就罢了。
毕竟当场闹着要和离的是萧敬爱,人家杨劭有情有义,直言要和离也行,不和离再做出格儿的事儿才要休了……
想到这里,心宽了些。
毕竟他在杨家闹的天翻地覆,还惊动了建康令,人家杨劭还是一副此心昭昭可比日月的意思,待他依然恭敬,没半分的鱼死网破,凶相毕露。就是自己这腰拧了,也是要打人杨劭,杨劭下意识躲的,知道他伤了腰,半分不计较前嫌给送回了萧家
至于怎么送回来的,萧御史不愿再提。
四十来岁的人了,让男人给抱回府上实在算不得光彩的事儿,哪怕那人是自个儿的女婿。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新任建康令的确精明强干,只不过两天时间就将事情查了个底儿调。杨府之上有伺侯的丫环招认出掌家的小妾兰英一手遮天,所有汤药都要经过她派的婆子之手煎药。
本来药渣是找不到的,每次用完就被当垃圾扔了,可是那天也是巧了。萧敬爱死那天是晚上的药给剩下来了,由此可知萧敬爱根本没等到晚上吃药,人就不行了。那丫环心里起疑,便偷偷留了下来。本想着待时机到了敲兰英一笔,却不料萧御史不依不饶,闹到了建康令那里,那丫环做贼心虚,没让人家审几句就竹筒倒豆子,有一是一全招了。
建康令顺藤摸瓜,将给萧敬爱看病的医生也给抓起来审了,结果那医生先是不招,二十板子下去也尽招了,兰英竟是花了一百两银子收买了他,让他往药里添了味活血之药。
要知道萧敬爱小产之后本就淋漓不尽,再加上活血的,天长日久可不就要了她的命?
至于那一百两银子的来处,说来也是讽刺,竟是兰英派了心腹丫环从萧敬爱的嫁妆里偷出来卖了得的银子。然后用来收买医生,反要了萧敬爱的命。
萧御史听罢,双目含泪。
时也,命也。
杨劭大怒,当即到萧御史面前负荆请罪,脸都让他自己给抽肿了。
怪责自己轻信了兰英,让她有了欺主轻慢之心。
也是杨家上下无人管束,放纵了兰英的野心。
萧御史其实知道人不是杨劭杀的,心里多少就放下了一些,至于兰英……那是萧家给萧敬爱带过去的陪嫁丫环,连妾都是萧敬爱亲自给抬的。
至于杨家为什么无人管家,让个小妾出来,在建康城贻笑大方,那还不是萧敬爱自己作的,把孩子作没了,下不了床,又一个枕头把婆母的老腰给闪着了,不只伤了人身还伤了人心,所以大小事人家一概都不管了?
怪谁呢?
杨劭有三分罪,萧敬爱倒有七分啊。
翁婿俩抱头痛哭,竟然冰释前嫌。
萧宝信听到谢夫人传过来的话,也哑然了。
没话说。
真没话说。
兰英是废了,到了牢里没几天就疯了,都没挺到斩立决的时候就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当然,这是后话。
萧杨两家倒是因为兰英的入狱而重归于好。
此案快刀斩乱麻,从死人到案破不过短短两天,连殡都没出萧敬爱就已经被‘死能瞑目了’。可在建康却是掀起了热议。
等永平帝听闻之际,案子都已经结了。
萧二娘子,那是他曾经年少有过悸动之人,听了不禁唏嘘。
“可惜了……佳人……命薄啊。”
杨劭听了,心里那个膈应啊。什么佳人?哪里可惜?
他可半点儿不觉得。
可一想皇帝这个年岁,见识有限也是可能的。
年少时,谁还不曾被屎糊住过眼睛呢?他就比较厉害了,年少时眼光独到,可惜没好好珍惜,倒是功成名就之时飘了,让屎给糊住了眼睛,舍珍珠而就死鱼眼。
“日子还是要过的。”永平帝感叹。
杨劭自从让谢显给架起来,从龙之功扣到了他头上,加上又在石头城立了不世之功,便深得皇帝信赖,说是谢显之下第二人亦无不可。
“是啊……”杨劭苦笑,还要继续。还要往好了继续。
萧御史不死咬着他不放,就不算是他的污点,撑死了罪名也就治家不严。
更何况,自从兰英被送进了监牢,萧御史对杨劭竟诸多回护,比萧敬爱死时还要好些。
皇帝这话说完也就完了,杨劭只当皇帝是一时感慨,殊不知这事儿皇帝就上了心。有如此英才,能干之士,又成了鳏夫,合该拢在手里啊。
当下便放到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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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敬爱出殡是在她死后十四天,因为头一个七天,正赶上帝后大婚,所以只能往后拖。
普天之下也没有人在帝后大典的日子找皇家的霉头,更不要说朝臣了。
萧司空赶回建康,正是帝后大婚的前一天,算是日夜兼程就为皇帝一个好兆头。虽然临近进城之时已然是傍晚,永平帝依然在城外相迎,君臣携手一同进了建康城。
整个建康城都沸腾了,天上下着毛毛雨也抵挡不住百姓的热情,街道两边都是晌午便等在原地的,直到萧司空进了城,他们亲眼确认了,才渐渐散去。
永平帝隔日还有大婚,君臣便在御街分手,各回各家。
萧宝信则挺着个大肚子早与谢显等在萧家,一同等的还是萧御史一家,连郗三郎和萧妙容也在。每个人脸上都带了喜色,就是萧御史嘴角还有点儿歪,怎么看笑起来都有点儿狰狞。
第509章 断奶
萧司空一进来就瞧见萧宝信挺着个大肚子,欣慰的直点头。
再一看旁边坐着的蔡氏带着两个孩子,笑容就更开了,再然后看到笑的嘴歪眼斜的自家二弟。
“你看见我得胜而归,你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想笑就别笑,瞅你这笑的,要多丑有多丑,不知道的还只当你不想看着我呢。”萧司空没好气地道。
萧御史笑到一半又给收回去了,吧吧的掉上眼泪了。
“阿兄啊,”话音一出来,就哭开了:“我家二娘子死了!”
呜呜,满屋子就只有他的哭声,以及数张尴尬的脸,不知道脸上的笑是收回来好,还是……收回来的好。
肖夫人眼珠子好悬翻过去就再没翻回来。
这是给人家接风洗尘,欢庆得胜凯旋的样子吗?
也四十多岁了,就不能有点儿成算,好歹的该说的话先说完。人家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哪怕你意思意思问问也是好的。
还没等说句热乎话,先委屈上了。
多大了,还没断奶吗?
遇事儿想起兄长了。咋就不想想人家有没有个头疼脑热,战场上受没受伤?
“阿兄,二娘子小产后流血不止……让小妾趁虚钻了空子,人……前几天没了。”肖夫人连忙上前解释:“阿兄才下了战场,身子可还康健?有没有受伤?之前老二还和我念叨,也不知道阿兄如何了。一见着面就好像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就知道哭了,还委屈……”
好歹是句人话,谢夫人心里冷笑。
只怕这话是妯娌自己加上去的。
真有心,再难过自己也得问一声吧?
没道理背地里惦念,当面就只顾着抱屈。
说到抱屈……她怎么也是正房续弦夫人,先容她说句热乎话吧,好不好?都插什么嘴?
“什么?”萧司空没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直勾勾地盯着萧宝信:“二娘子死了?让小妾弄死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萧宝信没理会哭的可怜巴巴求安慰的萧御史,上前道:
“也就六七天前吧。”简单地说明了兰英的情况,以及萧御史和杨劭这对翁婿扯出来的一扯公案。都不用细说,萧司空都能想到又成了建康城热议的对象。
这两年萧家路线走的有点儿崩,两房轮流成笑柄。
不过,这二娘子……
萧司空没甚印象,倒是萧宝信曾经说过那是个重生的,也不管全家死活,只顾着自己一心当皇后的诳。
就这货,其实死不死的,他不在意,顶好是死了。
也省得起妖蛾子,把全家都给搭进去。
“那兰英不是给抓起来了判死了?”萧司空皱眉:“还是你还想把杨劭也给弄进去?”
萧御史一噎:“倒不是,这事儿跟杨劭也没关系也不是没关系,是兰英下的手,没必要牵累无辜。阿兄,我就是可怜我那闺女,年纪轻轻就死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萧司空:“你都有白头发了?”上下打量萧御史:“看不出来啊。”都藏里边头发了?
众人:……
你这是认真的吗?
“那就是小叔的一种说辞,心情。你在胡嚼什么呢,咋还听不懂话了?”谢夫人等了好久也没轮到她,实在忍不住就挤上前了,关切地道:
“宝树怎么样?他有没有受伤?瘦没瘦?皇上怎么还把他给留那么远的地方,什么时候让咱宝树回来?高没高,瘦没瘦?也不知道外面饮食习惯不习惯。”
说不完的担忧,道不完的牵挂。
当阿娘的嘛,萧司空都能理解。
可是这么多话里,就不能稍带他一句?他这么大的人往这里一杵,就不能意思意思问问他?他不要脸的吗?
“我很好!”萧司空怒道:“萧宝树那逆子也很好!不用担心!”
比他说的更好!
出了建康,萧宝树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尤其打仗,那馊主意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除了功夫不行,哪儿哪儿都行,不过好在身边人功夫够好,能护着他,也勉强算上一个将才了。
萧司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满意着呢。
都说虎父无犬子,以前他还郁闷怎么就儿子成了个纨绔,现在看明白了,就是打开方式不对。你看,扔战场上不也是所向披靡嘛!
他儿子,骨子里就有他的劲儿。
“你快跟我说说,怎么个好法?”对于什么逆子不逆子的说法,谢夫人也不追究了,她就想听儿子的近况。
自家儿子那德性,一出建康就又不是他了,也不写个家书报个平安,写写他的日常,望穿她这老母亲的秋水。
如今可下逮到知情人,怎能让她不激动?
萧宝信眼瞅着萧司空额头青筋都一鼓一鼓的,气明显上了头,赶紧道:“阿爹才回家,让阿爹先洗漱一番,一道用晚膳的时候再说不迟。”
谢显首先附和:“是啊,岳丈风尘仆仆赶路而归,还是先换下旧衫,咱们再叙不迟。”
众人也回过神来,连萧御史也把眼泪给抹干了,道:“阿兄一路劳苦。”
这还像句人话。
萧司空哼了一声,由谢夫人服侍着去了屋里面换洗,因为回来的便已很晚,也没多耽搁,简单擦擦脸,换了身新衣裳就出来了。
萧家早让厨房备好了饭菜,只待一声吩咐便开席用膳。
萧司空为了帝后大婚日夜兼程,睡的还好,就是吃的不香,可下回到家吃到了可口,几乎没半句废话风卷残云一般。
众人见状,也知道这是苦了,谢夫人一个劲儿地往萧司空碗里挟菜,也没追着非要问儿子了。毕竟是自家老夫君,也是心疼的。
“这是多久没吃好的了,看吃的……慢点儿,别咽着……”
忙前忙后的照顾着,萧司空把刚才那点子被忽略的不满又都抛在了脑后。
“咱们这仗打的是不是差不多了,以后可别再出去打仗了,你也不年轻了,快五十了,身子也受不住啊。下次再让你去,你可不能应了。”
谢夫人絮絮叨叨的,都是萧司空爱听的话。
第510章 最好的
不让他去打仗,那是心疼他,总好过欢天喜地的让他去打仗挣功名吧。
这是心里有他。
萧司空也是吃个七八分饱了,有好心情回:“大部分叛乱算是平了,就只零星的小乱子还在收尾,估计短期内是不至于有大仗了。”
“至于要不要上战场,这又哪里容得上咱们说话,皇上让咱上咱就得上。俸禄是白吃的?”
“吃俸禄的又不只你一个。”谢夫人哼了一声,“现在可好,儿子也出生入死的。”
郗绍笑:“那是咱们宝树出息。若不是这样的,不肖说上战场,吓也吓回来了。”
这话谢夫人爱听,“那倒也是。可是你是个郎君,不懂为娘的心……与其建功立业,还真不如平平安安,平平淡淡的。”
萧宝信心道,宝树在建康城可算不得平平淡淡的,没把天给作破了。
这是出息了,阿娘又念叨着不在身边了。
萧御史看了自家二女婿一眼,也怪顺眼的。有学问,还孝顺,凡事都将萧家的事儿当成他自己的事儿。能做实事,会说好话。
想到这里,就不禁感叹,二娘子活着杨劭都未见得有这心过来见一面,更不要说死了,除了在城外和永平帝一同迎接,就没二话了。
对了,二娘子活着也不能过来,阿兄说过以后不让二娘子进司空府。
左想右想,好想自己就没人再念二娘子的好了,自家人都看不上。
唉,都是他这阿爹的错,没教育好。
“你们俩,可要好好的。”萧御史想到哪儿说哪儿,“三娘性子直率,有时候未免太过直白不会回转,但心性是好的,女婿啊……好好过日子啊。”
心里道,不然你哪怕再好,我参不死你!
话是好话,就是眼神太凌厉,让郗绍默默地打了个寒颤。自从岳丈病了,总感觉思绪也好,说话也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岳丈说的话不敢不听:“三娘的确很好。事实上,是最好的。”
话刚说完,就感觉斜对面一道凉凉的眼神飘过来。
准确无误,是谢显。
郗绍默,怎地,我说我自己家媳妇最好还不行?我说你媳妇最好,你倒是得干啊。
估计飘过来的就不是眼神,只是八米长的大砍刀了。
没人注意小辈的眉眼官司,倒是萧司空吃饱喝足,有心情说起萧宝树的事情来了,扬扬洒酒说了小半个时辰,虽说两句半就得带一句损人的话,可是任谁也听得出来人家自豪着呢。
眼神儿都要飞到天边儿了,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
大大满足了谢夫人那颗慈母心。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家闺女还挺着个大肚子:“……这天也晚了,宝信还大着肚子不能久坐,今日就这么散了吧,左右司空回来了,以后咱们也能常见,不拘在这一时半刻的。”
众人这才起身纷纷告辞。
“阿爹早些歇息,明日帝后大婚,阿爹还要出席,届时又要忙了一天,很是烦累。”萧宝信叮嘱。
萧司空心里熨贴,到底是自家闺女心里有他,还知道关心他这个人,声若洪钟地……就把心里话顺着嘴给说出来了。
夜空静谧。
萧御史道着歉就带着一大家子走了。
萧司空两口子躺床上睡觉的时候,谢夫人道:“……我总感觉小叔这回病了,不只口歪眼斜,是不是脑子也做什么病了,太医院是没给看出来吗?”
“二娘子活着的时候也没这样,死了之后眼里心里就都是二娘子,把弟妹都要气疯了。”
“现在还因为二娘子的死跟弟妹闹着别扭呢……你说二娘子那德性,是我亲闺女我都得看不上,不要说不是亲的了。”
“那种玩意死了干净。”萧司空没好气地道。
翻过身,想睡觉,可是翻过来覆过去就是睡不着,头疼的要命。
“怎么还不睡?”谢夫人也后知后觉地起身了,“是头风病又犯了?”坐床边给他揉上了。
一边揉一边抱怨:“你跟皇上说,咱们有这病,上不了战场,不打仗了就不行?”
“哪次没这么好运,命丢了,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用?”
萧司空笑了。
年轻的时候因为几个小妾,媳妇跟他生分了,连唠叨都少了。这些年,他是收心了,媳妇也就慢慢放开了,开始跟他大呼小叫。
他也想明白了,还是这样的日子适合他,什么相敬如宾,他真没那福份。
就受不了俩人都文绉绉的说话,什么话藏着掖着。
“你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光宗耀祖”
“行行行,你就去吧。整自己一身病,老了可别说我不伺侯!这还得说有命活着你拿我说的话咽我有意思?年轻时候能和现在一样吗?”
“咱们家现在也算是光耀门楣,光宗耀祖了,再者还有宝山、宝树两兄弟呢,还有咱谢家女婿,哪个不能替你分担?”
萧司空叹了一口气,光耀门楣的事儿谢显就算了吧,人家那是谢家门楣,轮不到咱沾那光,想沾也沾不上,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
倒是谢夫人说的话和他其实想到一处去了,戎马半生他是真够了,再没心气儿了。
这一场仗打了半年多,他这头风病就折腾了他半年多,痛起来简直要命还不如要了他的命,人家轻装上阵,他是大夏天也裹着个帽子,就怕吹着脑袋。
就等皇帝成婚之后,找个时间把军职给辞了。
他是没成算,可不代表傻,也知道大婚头里不找皇帝不痛快。
两口子絮叨了小半宿,连萧二娘子的话头都不带提的,就是萧宝树的婚事,俩人又说起来了。
萧司空在外打仗,皇帝是怎么想的自然不会和他千里传书,皇家有意和萧宝树成婚,还是听谢夫人说起他才知道。
乐的胡子都薅掉好几根。
“这就是命定的姻缘啊!”萧司空笑道,中间再多波折,最后不还是和宣城公主成其好事吗?
谢夫人呵呵,这哪里是命定的姻缘,分明是皇家定的姻缘。
第511章 敲定
萧御史和肖夫人出了司空府便直接回家了,反倒是萧妙容和萧宝信两姐妹坐到了一辆车里走了小半个时辰。
萧宝信主要也是担心萧妙容的处境,怕她在郗家受了排挤。
谁知,完全是她多虑了,人家萧妙容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没哪个不开眼的,他们都对我好着呢。尤其三郎……”然后就是各种花样夸奖郗绍,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细心可靠,总之世界上有千万种夸奖人的话,都是说给她家三郎的。
萧宝信:我错了,我就不该问。
不过,对于小夫妻感情能这么迅速建立,立刻黏答答,蜜里调油,萧宝信还是很欣慰的。
或许郗家是真的家风极好,律下极严,又或者是萧妙容神经大条,根本没感觉被针对,不管哪一样,都是好事来的。
“三郎说,虽然我刚嫁过去不好总回娘家,怕人说嘴,但他会时常过来的,好与不好都有他照看着;三郎还说,不管怎么样都会待我好……”
句句不离‘三郎说’。
说的萧宝信嘴角抽搐,硬是插不进话去。
朕:三郎说没说,让姨母少说点儿‘三郎说’?
……
“萧二娘子一案算是已经完结,岳丈已经无意再深究。只是皇上那边似乎有意在公主中选出一人,隔上半年一载的,便指婚,让杨景云尚公主。”
另一牛车上,郗绍和谢显聊的就大多是朝堂之事。
因为郗绍现在任着黄门侍郎,每日里除了太监,也就他们黄门侍郎接触皇帝最多,得到消息也是最快的。
谢显点头,他看出来了。
“庐江公主?”
郗绍点头,“适婚年龄的也就宣城公主和庐江公主、再来还有比她们小一岁的寻阳公主。只是寻阳公主相貌一般,脾气古怪,宣城公主皇上又有意嫁与宝树,所以……”
谢显笑了,“皇上小小年纪已经深得先帝精髓,学会拉拢和制衡了。”
只可惜,玉衡帝再会谋算,再会平衡,最后还是棋差一着,小瞧了为母则强的王皇后,以至于被毒杀。
可见,只会这些算计人心也并非立于不败之地。
一力还降十会呢,碰着那种不要命的也还是没辄。
郗绍点头称是,然后说起了郗廷尉:“皇上再三挽留,但家祖无意恋栈,去意已决,想必这几日致仕的折子也就快批下来了。”
半晌,才道:
“皇上还是有意让我去做临海太守。”
谢显挑眉,“你的意思?”
“……我想去。”郗绍沉声道。
如今太平之相已现,又经战乱荼毒,百姓流离,正值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郗绍作为庶子,一生作为有限,无论是家里的资源还是朝堂之上唯嫡子论,都是极大的限制制约。可是现如今的大梁大有百废待兴之态,他想抓住这个时机,有一番作为。
只是郗廷尉与郗尚书有他们的考量,自然是他在皇帝身边好办事,打的却是服务整个儿郗家的主意。
郗绍不想一辈子做别人的踏脚石。
而且,一旦萧御史就此致仕,在朝堂之上无所作为,可以想见的在郗家的地位会直线下降,都不用想,他本身是庶子便不受重视,夫人的娘家再不能给予支持,那和萧家如日中天肯定是不一样的。
不是说郗家人都势利,但这就是人情百态,谁也避免不了的取舍。
“行,”谢显没多问,“我会和皇上提的。”
两人聊着天便将事情给敲定了。
在长干里各自下车,分开各自回府。
谢宝信明显被荼毒不浅,满脑子‘三郎说’,看见谢显就长舒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他怀里求安慰。她怎么从来不晓得三娘子嫁了人之后会变的这么……
柔情似水?
说不好的感觉,就是难以想像之前还满脑子要给夫君纳妾生小孩的人,突然间唯夫论。就好像……
这东西我一辈子不吃都不想,然后吃了一口……真香,把一盘子都给端走的那种感觉。
说到这里,她又想吃家里的酸葡萄了。
……咦?
“郗三郎要去临海做太守?”萧宝信惊讶地问。
貌似以前就听谢显说过。
“郗三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的,怕在建康城困手困脚,让郗尚书榨干,为郗家鞠躬尽瘁一辈子。”谢显道:
“而且是理所当然的鞠躬尽瘁。”
“什么时候?”萧宝信有些迟疑,“二叔才病了,这么走,三娘子放心得下吗?”
“不会太急,毕竟现在还未落实到实处。”谢显比较保守地说。
不会早于一个月,但应该也不会多过两个月。
之前临海太守到任,永平帝便有意让郗绍接任,却被郗廷尉以身子不好,随时可能病故为由给推了,想孙子在自己个儿身边。
后来仗就打起来了,临海太守也没换人,按理说是可以动一动了,毕竟这一任临海太守已经五年有余,算是比较久了,可以挪窝升迁了。
“你先不要与岳丈和岳母说,等事情定下来让他们自己再说不迟。”他叮嘱。
萧宝信点点头,倚在谢显肩头,面色疲惫。
在萧家等了一下午,萧司空回来又吃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晚膳,坐的久了她有些撑不住了。
也不知是怎么看出来她的不适,谢显轻轻摩挲她的后腰,一下一下的,舒服的萧宝信直哼哼。
“别乱出声音。”谢显哭笑不得。
他倒还挺得住,不受诱惑,就是外面不知情的人听到,他怕她们乱想。话说他家娘子的小声音也是脆声声,酥酥麻麻的,怪好听。
朕:阿爹说的有道理,可不就是容易让人想偏?
害的他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的,想躲都没地方躲。
萧宝信无言以对,只能冷哼回应,再多的话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了。
“阿爹回来了,就不知道宝树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司空说了不少萧宝树在战场上的事,萧宝信无比骄傲,无比满足,可还是忍不住想自家那欠揍的弟弟。
以前揍习惯了,现在连面儿都见不着,还真叫人牵挂(手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