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3节 叶子戏
独孤修德
他是正宗的皇亲,他的爷爷是独孤藏是大隋独孤皇后独孤伽罗的四哥。
“木,把你的镜子给我拿来些,我不想家中葡萄架倒下。”独孤修德直接就开口要。
“我俱内。”柳木没脸没皮的回了一句:“你有能耐自己去要。”
独孤修德一摆手,不想和柳木再说这个话题,他很清楚镜子之类的东西正在独孤兰若之手,根本就要不出来。
独孤家,对独孤忠是写在祖谱当中的,记下的是义弟。
以独孤机、独孤延寿等大唐太上皇后独孤伽岚的侄子们联名,记入族谱。
所以独孤兰若从名义上,是独孤修德的妹妹,但,也是大唐皇家的公主,大唐宗室记载为大唐皇帝李渊的女儿。记名是独孤氏,赐姓李,李兰若。
女荷官讲完了规则,将牌放在桌上:“各位公子,谁来验牌。牌没有问题的话,请各位公子定下酬资。本桌,只会有一位胜者,胜者得七人总酬资,一位平者,不输不赢。”
“一万钱如何,大家都是头一次玩,先熟悉一二。”李弼说话的时候,只看着独孤修德一人,这里坐着的九个人,四个是老牌贵族,两个是太子府的人。
太子府的人其中就有窦世宽,这位赌棍见到新兴的玩法,就走不动道了。
其余三人,分别是李弼、独孤修德、尉迟宝林。
“一万钱,好,好。”窦世宽连说了两个好。
他眼下手头紧张,上次崔一叶给他了一箱钱,可一箱铜钱又能有多少个,不过三万钱罢了。
崔一叶用折扇一挡窦世宽,示意窦世宽别开口。然后再用折扇指向李弼。
这一指,李弼的火气立即就上来了。
你崔一叶是名门没错,可我李弼也是有勋在身上的人,你算个鸟。
却听崔一叶开口说道:“一万钱,也就是本公子和友人品个茶的钱罢了,这点酬资提不起本公子的兴致。”
“崔……”窦世宽心说自己也就有三万钱,赌太大了自己玩不了几局。
所以窦世宽想请崔一叶接受这一万钱一局。
一万钱其实也不少了,换成米,而且是好米,也可以换到三十几担,足可以让普通人家全家吃上一年。
“窦兄。”崔一叶制止了窦世宽要说的话。
“一万又一百万钱。”李弼将自己的小酒瓶轻轻的放在桌上:“一万钱,是与各位娱乐的酬资。一百万钱是本公子看崔大公子不顺眼,单赌的。如果崔大公子还认为小的话,咱们赌金子,一局百金如何?”
哈哈,哈……
崔一叶正要大笑,笑声却是噎到了咽喉处。
李弼身边四个亲随抬出来两口箱子,就在李弼身旁将箱子打开,那金子在烛光下很是耀眼。
“木,我知道你在西市订购了一批原丝,运来一千万钱放在你大姐夫府中。”李弼又对柳木说道。
柳木抓了抓头发,点点头:“恩,你若用,叫人拉就是了。”
得到柳木的回应后,李弼看着崔一叶:“崔大公子,要加注吗?”
“莫非这是一个圈套,一万钱挺好。”崔一叶轻轻的将折扇放在桌上,向在座的所有人一拱手。
除了李弼之外,每个人都给了崔一叶这个面子。
“那发牌吧,上一轮酒,本公子请了。”李弼示意自己的随从将那装有金子的大箱抬走。
一万钱,以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只需要开口讲就是了。
可以说,顶尖的贵族手都不碰钱币,结算钱币的时候是他们身边随从的事。
“各位公子,再讲一次规则。”
女荷官又重复了一次规则的重点,然后开始发牌。
(注,规则参照德州扑克就是了。只是将A、J、Q、K。换成了福、寿、禄、喜。)
柳木只看了一轮便离开了。
因为这场游戏柳木根本就没有想过作弊,李弼也压根没有动过这种心思,李弼有着新兴贵族的骄傲。
柳木刚刚离开,在门口就被彭海给堵住了。
彭海冲着柳木勾了勾手指,转身往外走,要了西楼的一个小间,叫人安排了些酒菜。
“您老,有事?”柳木进屋,轻轻的把门关上。
彭海指了指自己面前坐垫:“没什么大事,和你聊几句。”
柳木拍着胸口:“可您老的表情却是让我很是紧张,看我这心里突突的跳。”
“坐。”
柳木依言坐下。
彭海亲自为柳木倒了一杯酒:“镜子是小事,你虽然有些张扬,但却也是个挺好的娃娃。圣人自建立大唐始,严律自身,从未有过任何奢华之事。再说这镜子,你确实是让整个长安所有的贵妇,无不渴求。”
“您老认为,我作错了?”柳木低声问道。
“算不得错,对了,十天前圣人喝了你献上的酒,就让杂家来问你,你想要什么赏赐?”彭海再没有提镜子的事情,而是提到了酒。
柳木没有急着回答,拿起酒瓶给彭海满上:“先不忙说赏赐,小民听闻长安城来了些异邦的客人。”
“异邦?”彭海先是一愣,转而哈哈一笑:“长安城中,异邦的客商多到数不清。”
“半岛三国的人。”柳木直奔主题。
“继续。”彭海喜欢听柳木讲想法,所以示意柳木放心大胆的讲。
“那小小的盒镜,盒子其实比镜子贵。最便宜的盒子也是黄檀的,要一个优秀的木匠雕刻一两天时间,最贵的盒子用的是象牙……,不对,最贵的是砗磲的,那东西我没敢拿出来,盒子绝对是天价。”
彭海听出味道了,柳木倒是讲了一个极有趣的事情。
“小民还制作了一种,用铜作外壳,然后贴金皮镶彩石。是石头,漂亮的石头,绝对不是宝石。还有纯石头让人打磨,然后把镜片镶进去。这个就是费工,但人工不怎么值钱,天天吃三餐肉,加十倍发赏钱,也没多少。”
柳木讲完后乐呵呵的笑了。
彭海轻轻一拍几案:“好,很好。”
彭海又问了:“那么,再说一说赏赐的事,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呢?”
第0134节 要一百套甲
提到赏赐的事情,柳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然后双手搓了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起脸上的笑意,很严肃的坐直了身体。
彭海看着柳木,心中估算着柳木可能会要一个很大的赏赐,纳征是家事,献礼不是功劳。但能用镜子作为大唐回赐小邦的礼物,这就是很大的功劳了。
柳木双手一握拳头,开口了。
“我要同州白水县一块看似很普通的,靠山的一块地,那里有个废弃的旧山神庙。我的工坊里有一位前隋宫里的酒匠,当年他的师傅找到了酒神杜康的老窖,可惜他们师徒身份低微,他们……”
柳木正讲着,彭海一摆手:“你又是这样。”
“我又错了?”柳木不解。
彭海用一只手按住额头,想笑却又认为笑并不合适,忍的倒是辛苦。无论如何,柳木也是有心,而且并不是贪心。
“听杂家一句话,以后这等小事不许……”彭海停下了,在想如何用词。想了想,彭海继续说道:“不许让杂家以为,你要办多大的事情,要有多为难。”
“可在小民眼中,那块是很大一块地,主要是连着一座山头,我也不知道那窖有多深,有多大。”柳木心中已经明白了彭海的意思。
可是柳木在嘴上,依然还是要摆出一副乡下小民的姿态的。
正如有句话说的好,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木,来说说那镜子。你的意思是,给那三个自以为是的小国,回赏的时候,用镜子?”彭海开口问道。
“恩,我读过一些书,记得大汉朝的时候。倭人前来请封还是归化什么的,当年赏赐十面镜子,就是极重极重的赏赐了。如果用我制作的镜子,咱们大唐可以省下很多钱帛。”
彭海再问:“那你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来骗钱的。”柳木恶狠狠的说着。
彭海愣了,什么叫来骗钱的。这三国是来请求赐下历法,也就是求册封的,赐下历法的意思是他们将会按照大唐的历法来统一时间,统一史册。
柳木当然知道这三国是来干什么的,这一段在初唐史上是很重要的一笔。
大唐以和为贵,稳定北疆,册封半岛三国分别为辽东郡王、带方郡王、乐浪郡王。
但重点是,他们送来的所谓贡品,按后世的历史学家的测算,不足大唐回赐的五分之一,这一点让柳木十分不爽。
“来骗钱的。”彭海重复了一句柳木的原话,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嘴里,品着酒却是笑个不停。
彭海看柳木还准备再说点什么,摆手制止了柳木:“这是国事,莫孩子气。不过你的提议确实是不错。你现在有多少面镜子?”
“那东西就象烧瓦片,一但开炉就不好停下来。我安排了不少人,十二个时辰分三班倒。玻璃片已经堆满了仓库,变成镜子慢了些,但人手勉强还够用。反倒是制作镜子壳的人手不足。”
“工匠有很多。”彭海倒是真的没想到,镜子这东西在柳木这里数量如此巨大。
只是彭海也没有分清,玻璃片是什么,和镜子有多大的区别。
“您能再替我讨个赏赐,我想要一百副甲的限额。我不要赏赐甲,我打算自己制作一百副甲,再给自己挑一百个家丁。”
甲,私制半副甲流放三千里,这是大唐铁律。
“可以。”彭海却是很轻松的就答应了下来,只是一百副甲,依礼法,柳木成为驸马都尉之后,公主府可以有一百至三百带甲之士,作为亲兵护卫。
提前给柳木一百个名额,倒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依长平公主的级别又加了封号,总数是肯定会超过三百人的。
彭海已经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也说了自己想说的话。擦了擦嘴后对柳木说道:“管住嘴。”这话的意思就是,今天两人聊到的话题,要保密。
柳木送彭海到外面,彭海上马车的时候,朱易小跑着过来,将一只一尺长、七寸宽、四寸高的木箱放在彭海的马车上。
“杂家不收你的礼。”彭海示意搬回去。
柳木将木箱打开,看到的却是一根根的木条。
只见柳木将其中一根木条抽了出来,却不是木条,而是用最简单木框的镜子,每一面都有三寸高,两寸宽。在这箱中码的整整齐齐,这第一根木条都是一个镜子的边框。
这一箱,足有上百面。
彭海亲自将箱子盖上,什么也没说,示意车夫驾车回宫。
马车上彭海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傻娃子。”
彭海说柳木傻,也是有理由的。第一次彭海从柳木那里要香洗,确实是为了宫里用。自己也要面对宫中的大小人物,也要有面子上的事。
可柳木每次有什么,都给自己再特别准备一份。所以彭海说柳木傻,只知道给自己带份私货,却没有想过,自己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敢收的。
看着彭海的马车走远,柳木对朱易说道:“你赶紧安排可靠的人回去,香洗坊咱不要了,只留下够自家人用的产量就可以。然后从镜坊之中挑些好的,派人送到长安来。”
“是。”朱易应下后,小跑着就去办事。
闻月阁西楼。
闻月阁是一个很长的建筑群,中间部分是一个巨大的演艺厅,东楼是酒楼,原本空着的西楼,柳木现在改成雅间,专门用来打牌。
柳木回到楼内,在那间正在打牌的屋子里转了一圈。
崔一叶与李弼有一句没有一句的斗着嘴,两人各有胜负,倒是窦世宽满头都是汗,看牌也很紧张。
柳木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屋了。
柳木知道,这越是紧张,越是患得患失的,这打牌越是输的凶。不过,窦世宽输的越惨,接下来的事情就越好作。
闻月阁后院,叶四娘正在看新剧排练。
明天就是旬末,大唐皇帝李渊会来看戏,也不知道是点旧戏,还要看新的。叶四娘是不敢有一丝怠慢。
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面对大唐皇帝,她内心有着绝对的恭敬。
第0135节 柳家二娘到云州
柳木过来后,就坐在叶四娘旁边的垫子上。
叶四娘没转头,只是开口说道:“那一箱木框的镜子,如果放在东市,商家会连箱子算起,加两倍的重量换成金子给你,你这份礼太重了。”
“彭大监拿回去,就在送到圣人面前,他不会也不敢留。”柳木知道叶四娘在说什么。
叶四娘点点头:“也对。”
“我压着不让卖镜子,也是有道理的。”
叶四娘接口回答:“原本我是不懂的,和首领提过这事后,首领点悟之下也是懂了。那本就不是卖到天价的物件,今天卖的贵了,是挣到许多钱帛,但长远看是坏了名声,也让郎君在长安城贵族面前很难作人。”
“是。”柳木点点头。
“四娘不解,郎君似乎对高丽有恶念?”
“不解就不解吧,反正我现在不会解释,将来再说。我现在倒是担心,我二姐是不是已经到了云州,到了之后怎么样。”
提到云州,这个就要从两天前说起。
从正月初十就出发的柳家二娘柳如雨,路过并州的时候住了几天,然后是由秦琼安排人马护送到云州。
二月初七傍晚,柳家二娘接近云州城。
李道宗带人出迎十二里。
在队伍过了十里亭又走了两里之后,李道宗突然下令:“再往前走一百八十步。”
“是。”副将不会问原因,立即去传令。
和李道宗一起来的,还有穿着汉服,唐式铠甲伪装成唐将的阿史那杜尔。副将不好问,可阿史那杜尔却可以问。
“为什么,再往前走一百八十步。”
李道宗回答:“出迎十里,这是给翼国公秦叔宝面子。不知道你们是否讲究这个。”
“讲,按我说,应该出迎三十里。翼国公的面子十里太少。”阿史那杜尔很直爽的说着。李道宗哈哈一笑:“又不是秦叔宝亲至,十里合适。”
“而后,给小木面子,二里。”
阿史那杜尔点点头:“按你这么说,二里合适。那最后又加了这一百八十步呢。”
“给柳家二娘的,虽说是位女子,但从刘仁轨那里得到些传闻,却是一位奇女子。掌握着一种很神奇的算法,仅一人一天就可以算清翼国公府二年的账目,条条清楚。后训练了四男四女,这些人现接管了翼国公府、长平公主府的账目核算。”
唐制,一里三百六十步,所以这一百八十步就是半里。
李道宗是亲王爵,给一个庶民女子半里的出迎,这已经是非常大的面子了。
看着道路的远方,还没有车队的影子。阿史那杜尔转头对李道宗说道:“虽然只有三月时间,可我却是有些想念木,却不知为何没有来云州。”
“五百万只羊。”李道宗笑了:“你在意的,怕是这些羊吧。”
“不!”阿史那杜尔很严肃的否定了李道宗的猜测:“是这件事,你这个亲王比不上真正的大唐王爵。”
阿史那杜尔贬了李道宗一句。李道宗非但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一抱拳:“请指教。”
“一位好王,会留意周边发生的一切,就是草原上多了一片水洼,枯了一片草场都要留意到。更何况,身为王周围肯定会聚集许多人,这些人比草原上的水洼、草场都重要,你留意到周围吗?”
李道宗摇了摇头。
阿史那杜尔继续说道:“去年冬天大雪,我部落内哀号一片。每个帐篷内都是些苦苦度日的人,他们在苦撑。可木来到草原之后,仅仅两天。我的部落变了。”
“如何变?”
“部落的族民开始整修马鞍,修马车,缝补衣服,准备远行的物品。当草原上青草再次长出的时候,每个族民都用青草练习新的羊毛剪,许多妇人在教孩童们挤羊奶,学会封桶。”
李道宗听懂了,草原上的气氛变了,这是希望带给阿史那杜尔部落的活力。
李道宗翻身下马,给阿史那杜尔长身一礼:“受教了。”
阿史那杜尔下马回礼后再说道:“云州城,你的部下变化更大,他们充满了力量。”
“恩。”李道宗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柳如雨的车队到了。
一位亲王,一位王子前来迎接,戴着厚重面纱的柳如雨紧张的都忘记怎么施礼。
李道宗只当是这一路太辛苦,命八人抬的软轿替换了柳如雨的马车。
云州城内,一应仆役侍女早已经准备好,热水已经在大桶之中,李道宗给柳如雨的待遇绝对是高规格的。
坐在大木桶之中,柳如雨还在喃喃自语。
考核与奖惩一致之原则……
能力与岗位一致之原则……
柳如雨才十七岁,虽然读过书,但毕竟是乡下妇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以说,柳木受伤之后,家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她短短数月见识到的东西超过寻常妇人几辈子的经历。
来到云州之前,柳如雨认真学习过柳木教给她的知识。
可此时人已经在云州,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
坐在木桶旁的年轻女子,月华。说是侍女,柳如雨却与之亲切如姐妹,这位是张初尘的弟子之一,只是学的不精,刺客的水平刚刚入门,但读书识字却是很优秀。
“二娘若是紧张,我有一份木的锦囊。”
“在那?”柳如雨一下就从木桶之中站了起来。
月华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木小郎君就猜到二娘初到云州肯定会紧张,所以准备了几份妙计,依原话就是,不用最好,但真有必要的时候,有妙计。”
柳如雨看过月华收藏的锦囊反正更迷惑了。
“木小郎君从来没有算失过,我信。”柳木的诡谋月华是相信的。
“好。”柳如雨也打定了决定。然后对月华说道:“那就依计行事。”
当晚,李道宗就接到了柳如雨让侍女送来的书信,书信中表明,自己只是位寻常妇人,亲王殿下亲迎已是惶恐,洗尘宴万万不可。只请求明日任城王殿下召集办事之人,赐佩刀以正名。
第0136节 管家婆的天赋
接到信的时候,李道宗还在和阿史那杜尔商量谁来办这个洗尘宴呢。
结果,李道宗没娶,阿史那杜尔也是单身一人。
正发愁,这书信就送到了。
李道宗连着读了三遍后,将书信递给了阿史那杜尔,待阿史那杜尔也看过一遍之后李道宗说道:“这信中,有小木的感觉。挺好。”
“恩,估计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阿史那杜尔在意的,是五百万只羊身上的毛。
次日清晨,鸡刚叫。李道宗命人击鼓升帐。
柳如雨找了一身皮甲,外套深绿色披风,站在李道宗主营议事大厅门口,柳如雨感觉双腿都在发抖,这道门内有种肃杀之气。
月华在背后将柳如雨扶住,然后轻轻的一推。
柳如雨明白,自己连这道门都不敢进,那么就没有以后了,也会误了柳木的事,自己的事,柳家的未来。
咬紧牙关,柳如雨嘴角都带着一丝血迹,大步走入这议事厅。
所有人都坐在马扎上,大半的人都没有想到,进来的竟然是一位女子,知道的却是没有想到,竟然女子披甲。
柳如雨走到李道宗面前,抽出李道宗的佩刀重重的插在地上。
“三大铁律八项规则,作到了,加官进爵、金银满屋,作不到就问问你们的部下答不答应,古话说的好,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古话……
在座的有饱读诗书的人,也有目不识丁的人。
可谁也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这句的风格……
柳木!!!
大半的将领都反应过来了,这语气,这作风,这句真他娘听起来爽的话,这就是柳木。
柳如雨和柳木是双胞胎,披上甲之后与柳木倒真的很象。
柳如雨吃力的举起那刀:“大称分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谁挡我们的路怎么办?”
众将懵逼了。
“人挡杀人,佛挡灭佛。”柳如雨狠狠的一挥那把刀。
“他娘的,人挡杀人……”一位极强壮的武将跳了起来,抽出腰刀重重了挥。来自草原上阿史那杜尔带来的将领,更是狂号了起来。
等众将军的情绪都调动,柳如雨叫人挡进来一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卷轴。
“现在,讲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园,羊奶与羊毛的生意各分为十二队,每队分到的钱三成是基钱,就是干多少都有。然后是提成钱,就是干的越多拿的钱越多,下来是利本比,再下来是各队成绩比较,最后是作错事扣钱。”
一条条卷轴被打开挂了起来。
“五百万只羊的羊毛有多少。我家小木讲了,长安城今年需要两千万只羊身上的毛,只要超过七百万只,木已经请了圣旨,一万把上上等钢刀,二千万钱就拉到云州来。”
“万岁、万岁。”
李道宗与阿史那杜尔很无语,这完全就是一个翻版的柳木,狂妄。
可仅仅两个时辰之后,柳如雨就展示了属于自己的才能。
“羊毛包必须统一重量打包,方便统计,方便结算,这样每队每天可以省出四个人工,以及半个时辰的称重时间。每天每小队可以省下一百个大钱。
“一辆运输用车必须固定人手,有利于保养马车,各种工具必须指派到人。每一队每天可以省下至少三十个大钱。
“伙食不允许各队按伙自己做,专门安排伙夫。每天可以节省粮食、节省人力
一笔笔的算着。
柳如雨的本性开始暴露,只见柳如雨提着一根木棍,对着一个比她高出两个头,体重至少是她三倍的强壮无比的校尉大骂:“你这头猪,你一个小分队一年就能浪费七万大钱,你这是把钱扔进茅厕。”
“七万大钱,可以换多少个饼子。一文钱两个饼,这是长安的价。你把十四万只饼子扔进了茅厕。你这头猪,你让你的部下少吃了十四万只饼子。”
李道宗赶紧带人过去,他害怕那位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发了狂,伤到柳如雨就不合适了。
可当李道宗跑到近前的时候,那位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
“我错了,我有罪,我把弟兄们的饼子扔进了茅厕。”
“安心,一点点的改,今天省一点,明天省一点。省下的就是攒下的,就是挣下的。挣到钱了,年底给家里娘亲买新衣,也给自己的婆娘买新衣。”柳如雨看到这么一个壮汉竟然哭的象的孩子,又改口安慰。
几天下来,军中司马给李道宗报了一个账。
李道宗看着账册,久久不语。
“节约成本一百万钱,也就是说,你这位亲王一年浪费了一百万钱。”阿史那杜尔嘲笑着李道宗。
那位军中司马又拿出了一份:“王子殿下,经核算,您的运输队一年可节约一百二十万钱,而且您只有五队。”
一共十二队,李道宗派出了七队人手,阿史那杜尔派出了五队。
这数字一暴出来,阿史那杜尔脸瞬间就黑了。
“将军,柳二娘打算再细化流程,要三十名识字的女子,七十名识字的文书。成本控制还可以更高,而且可以节省出大量的人力,我们可以额外分出三队来,走的更远些,最后再增加一步,让草原上各部落自己把羊毛送过来。”
李道宗想了想:“传我的话下去,让军中各将认真的学习木小郎君那个叫……”
“效率管理与岗位责任及物资流通流程。”军中司马记下这个复杂的名词,在大唐头一次出现的,柳木版企业管理书册。
阿史那杜尔在旁边补充道:“还有,别让柳家二娘太辛苦,能动手的就不要动腿,能动嘴的就不要动手,可别让累着。”
而后,阿史那杜尔又对李道宗说道:“依柳家二娘所说,头一遍粗洗在这里完成,可以减少运输成本。这个活要安排人作好,长安那边的人很快就会到了,第一批在他们到之后,就装船。”
“恩。”李道宗点点头。
让军中司马出去后,李道宗对阿史那杜尔说道:“最快,再有一个月,长安那边会有粮草运到,我们手上还有许多羊肉,我的意思是,各练三千精锐。”
第0137节 这就是缘份
提到练兵,阿史那杜尔的眼睛亮了:“好,看来你也动心了。”
“围猎颉利可汗,咱们肯定不是主力,但有精兵在手说不定能得到一份奇功。再运一些羊肉去并州,支援之功也是大功。”
“就这么办。”阿史那杜尔在几案上重重一拍。
李道宗起身拿起自己的披风:“我去看货仓,你去军营。”
货仓里,柳如雨正在对账。
开春之后,阿里那杜尔的部落已经开始剪羊毛,这里堆了有差不多五十万只羊的羊毛。足有数万石之多。
李道宗到了,没打扰柳如雨,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事实上,对账也不需要柳如雨亲自动手,她带了训练过的算师,而且是学过现代会议初级知识的算师。
柳如雨发现李道宗到了,放下手中正在查询的账本上前施礼。
“殿下安好。”
“二娘无须多礼,来云州几日却是整日辛苦,我家中也没有女眷,也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侍女们照顾是可好。”李道宗尽可能用非常温和的语气在讲着。
柳如雨答:“一切都好,民女本是三原农家女子,殿下送来的物品极是华贵。却是民女如有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几句没营养的话说完。
李道宗纯粹就是没话找话,问了一句:“二娘你看云州如何?”问这话其实也是一句闲谈,可鬼使神差的李道宗又多问了一句:“云州本王的军威如何?”
柳如雨是个直性子的人,当下就回答了:“我家小木,嘲笑过您……”说出口柳如雨就后悔了,她意识到这不是在家里,面前是一位亲王爵,任城王。赶紧改口:“民女失礼。”
李道宗先是一愣,然后爽朗的笑了:“无妨,无妨。木在我面前说的话也很难听,我很是好奇,木又怎么编排我了。”
“这……”柳如雨还是在犹豫。
“当真无妨,尽管直言。”李道宗真的被勾起好奇心了。
“那民女当真讲了,有冒犯之处请殿下您见谅。”
“尽管直言。”李道宗又催了一句。
柳如雨这才开口说道:“木说您和他一样,都是穷鬼出身。但他还好些,因为他聪明。而您纵然有些钱财,手上兵丁三万多人,但也就是一个乡下土财主。有钱不会挣那是没遇到机会,有钱不会花,那才是……”
“说,说。我听着呢。”李道宗心说,柳木在本王当面说的比这个难听多了。
“民女换个说法,有些人看不起我等,也有些人看不起大姐夫,还有些人连秦王殿下都看不起。他们凭什么,事实上这些被看不起的人,想通了那层道理,那些人也不过如此。”柳如雨肯定不敢讲柳木的原话。
柳木的原话太吓人,所以柳如雨用自己的方式讲了。
李道宗听懂了,而且完完全全的听懂了。
柳如雨讲的意思就是,有些富人看不起柳木。而老牌贵族也看不起秦琼这种凭战功成为国公的人。更可恶的是,五姓七望连李氏皇族也看不起。
柳如雨讲的是秦王,但李道宗相信其中的含义就是指李氏皇族。
而他李道宗,是真正的皇族。他的爷爷与当今圣人的父亲是亲兄弟,他的曾祖与秦王殿下的曾祖是一个人。
“有何妙计?”
“木讲过,您身边都是百战之士,但却少了一种气质。”
“什么是气质?”李道宗再次追问。
柳如雨想了想,也不知道如何形容气质这种东西,不过她有办法:“殿下您能让我挑些精锐之士,以木的办法训练半月时间,或许就可以解释什么是气质。”
“好。”李道宗没二话就答应了下来,叫过自己的亲卫长:“铁三郎,你莫叫本将失望。”
“为殿下万死。”忠心耿耿的亲卫长用力一抱拳,然后再向柳如雨一抱拳:“请柳家二娘吩咐,在下无一不敢不从。”
“先挑人,要个头身形都差不多的人,容我写封信回长安,让我家大郎准备些物件送到这里来。这或许会浪费些时间,但却是极特别的。”
李道宗立即吩咐挑人。
长安。
柳木在看着叶四娘训练新剧,不断的有人前来汇报。
“报小郎君知晓,那位名单之中的窦世宽问伙计,咱们楼内可否提供抵押。”
“然后呢?”柳木追问。
来报信的人敲了敲额头:“是了,这点小事在下知道如何处理。咱们按长安黑市的规矩,依九出十三归让他押。只是长安城中有规矩,能在赌场放贷的也就是那位几位,在下会去查一查他们的后台是谁?”
柳木重重的点点头:“有事咱们商量着来,但不用事事都要问一声。各位都是木的前辈,各位多辛苦些。”
“小郎君歇着。在下去处理一些杂事。”
报信的人离去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四娘这才问柳木:“你能担起多大的麻烦。”
“比如?”
“打断几十个人的腿。”叶四娘按柳木的问题给了回答。
“不能打断腿,咱们是弱者。咱们开店挣钱,依规矩交街上的份子,但有那么一天,有些不知趣的人在不合适的时间,冲撞了这店里的贵客。接下来,自然有人去打断他们的腿,或者……再打断一只手。”
柳木说完叶四娘捂着嘴笑了:“木小郎君好算计。不过四娘原本以为要杀几个立威。”
“尉迟将军是动手的合适人选。我们不需要某位贵客当真被冲撞,只是影响了楼内的排练,没办法在旬末的日子献上一台好剧。”
“晓得了。”叶四娘心说,安排这种小事,对这楼院内的人来说,当真是大才小用。
柳木的话也说的明白,无论这些街痞的后台是谁。
只要这楼摆出一副弱者的姿态,甚至不需要惊动那顶尖的大人物,就是彭海说句话,就能把几百人拉去充军。
末了,柳木又特别强调了一句:“我们摆出弱者姿态,就是更好的隐藏在这里,大隐于市,小隐于野。”
“郎君高明。”叶四娘是真的服气,柳木的想法确实高人一等。
第0138节 窦世宽的牌
闻月阁西楼。
窦世宽没有能够从崔一叶处借到钱,用祖传的一块玉佩抵押了头一次。可依然在输,然后用曾经窦太后赏赐家中晚辈的一物件抵押了第二次。
得到信号的女荷官,那玩刀片的,能把豆腐在水里雕出花的灵巧玉手,在关键的时候轻轻的用了一点点小动作。
一张好牌发在窦世宽手中。
“一百筹。”崔一叶也拿出一副好牌,加了注。
每人手上只有一百个筹码,崔一叶手上的是赢了其他人的之后,有了差不多二百多筹码。
崔一叶下注之后,有几人跟了。
李弼看看手中的牌,太差,将牌扔回了牌池内。
轮到窦世宽的时候,连同自己手上的,加上桌上的,他已经看到了三张福(相当于三张A)窦世宽感觉到心跳开始加速,擦了一把汗,猛灌了一口酒,窦世宽将面前的筹码全部推倒:“全下。”
崔一叶脸上明显有了不快。
这桌上,应该是他们一系与李弼这边在斗法,李弼这边三人已经弃了,你窦世宽这会发什么疯。
窦世宽眼中只有手上的牌了,已经没有崔一叶的存在。
崔一叶有点气,手轻轻一挥,身边的随从将他的筹码也全部推入池中。
最后一张牌,福。
窦世宽猛的站了起来,这一副牌胜了,在四人出局的情况下,他已经拥有了全部筹码的大约七成,不出意外之下,他会是最后的赢家。
用力将手中的牌翻开甩在桌上:“四张福,开牌比高下。”
李弼轻轻的拍了拍手:“世宽兄转运,牌面已明,桌上其他人无论是什么牌,也没办法胜过你。”
“哈哈哈,谢过。”窦世宽压抑了整个晚上的心情此时完全的放松了。
崔一叶冷着脸将牌扔了桌心。
接下来一局,李弼再次弃了,因为他看到窦世宽眼中只有牌局,再无其他人。又一次和崔一叶扛上了。
最终,窦世宽赢下了这一局。
一局胜,之前输的就回本了差不多一本。
女荷官再也没有动任何的手脚,心情恢复轻松的窦世宽运气变好,心态也变好,倒是玩的有声有色。
此时,皇宫内。
彭海已经回宫,自己抱着那只箱子进了李渊的书房。
“圣人。”彭海放下箱子,施礼后示意太监宫女退离。
李渊正在读书,放下手中的书后问道:“小木要什么赏赐。”
“回圣人的话,赏赐是小事。木小郎君用了一个很古怪的话语评论一件政务。”
“讲讲。”李渊起身走到软榻处坐下,彭海打开炉子准备煮茶,同时也说道:“圣人,木小郎君说半岛三国是来骗钱的。”
“何意?”
“老奴不敢说木小郎君讲的有道理,但根据前隋皇宫找到的卷宗,老奴认为,半岛三国前来进贡,但拿回去的赏赐却是贡品的数倍。”
李渊摇了摇头:“国之大事,岂能以财货计算,孩童心思。只要边疆安稳,不过区区一点财货罢了。”
彭海这才打开箱子:“木小郎君献礼,这些可由宫中工匠制作成梳妆台。”
这满满一箱镜子当真是让李渊吃惊不少。
“一百零八面。”彭海报了个数。
“造价几何?”
“这一箱,依木小郎君所言,材料人工总计不超过两金。老奴以为,就算是有些许计算错误,也不会超过四金。”
李渊抽了一面镜子拿在手上仔细观察。
这确实是镜子,只是并没有制作好看的边框。正是柳木准备的那种梳妆台上所用的大小,妇人坐在桌前,打开梳妆台,这几寸高的镜子大小也非常的合适。
“也就是,一面镜子不到一贯钱?”李渊问道。
“是,肯定不足一贯钱。木小郎君献策,请圣人用这些镜子回赐半岛三国。老奴会安排工匠加紧制作,用不了太多时日,一百零八个梳妆台就会制作完成。”
李渊满意的点点头:“说说,小木想要点什么?”
“他似乎是找到了酒神杜康古窖。在白水县内。”彭海汇报着。
“小事。”李渊真不在乎这点小事:“告诉他,朕喜欢他献上的酒。”
“是。还有就是,木小郎君想求一百副甲,他打牌自己制甲,一百名家将负责看守酒坊、镜坊、羊毛坊。”
“朕许他三百副。研墨,朕亲笔手书,让叔宝从他府中挑上几十个得力的人手,木那些家丁总要有能作事的人管着。”
彭海赶紧到大班台前,倒水磨墨。
大唐皇帝亲笔书信,就算没有中书省的落印,这东西也不比圣旨的份量差多少。而且大唐皇帝对秦琼是极看重的,也是信得过。
写完信,大唐皇帝李渊又说道:“告诉小木,朕很好奇他要自己制甲,能制什么样的甲。”
“是,老奴记下了。”
次日,闻月阁东楼。
东楼是吃饭喝酒的地方,这里设有雅间。
雅间内并没有柳木在家里使用的桌椅之类,完全是真正的初唐风格,地榻、几案。
吃饭的时候,也是每人一个小几案,然后分餐制。
魏征请客,作为主人坐在首席。王珪为陪客,作在次席。柳木是主宾,自然是坐在主宾席。
三人落坐,酒过三旬后,魏征开口说道:“香洗坊的事情,想必在你眼中也是小事。”
“是小事。我已经吩咐过,所有工艺会完全传授,绝对不保留一丝一毫。但工坊内原本还混有制碱坊,香洗也要用的碱洗,所以单独制作三次碱洗,然后那碱坊我就关闭不再使用。”柳木很认真的和魏征在谈着。
这是谈生意,自然要一笔笔的算清楚。
魏征可不是来谈生意的。
只是一点点金子罢了,魏征相信太子殿下绝对不会放在眼里。
准确的说,魏征来谈的其实是……人生。
只不过,不是柳木的人生。
“我与叔宝在大业十二年,瓦岗相识。当年,郡丞元宝藏与瓦岗有盟,我亦在瓦岗多年。大唐立国,我与叔宝又同为大唐效命。这一转眼,就要十年,却是疏远了。”
第0139节 魏征的挖角计划
魏征在谈人生,在回忆当年与秦琼相识相交的故事。
“啊,嗯。”柳木张了张嘴,也只是嗯了一声。
魏征没有去看柳木,继续说道:“大唐国力日盛,平天下创万世基业,我与叔宝还可以有十年,二十年再同朝为官。”
“您是大人物,木是乡野小民,读书少,认字也不多。不懂您讲的这些大道理,木懂的只是一石粟今年初只要一百多大钱,一匹绢也只有一千多个大钱。”
柳木满脸笑容的回了一句。
这话的意思换成现代就说,我读书少你绕我,我听不懂这些复杂的。
魏征哑了,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换一种说法。
他想和柳木聊一聊,就是想要看看柳木是个什么样人,也顺便打听一下秦琼有什么想法,甚至于试探一二,秦琼有没有可能从秦王府被分离出来。
被柳木这么生硬的一回话,魏征纵然口才了得,却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
柳木心里笑了,魏黑子你肯定没有听过一句古话,叫秀才遇到兵和进阶版:哥读书少,你别骗我。
“木小郎君,不知那镜子可还有,我想买上几面。”王珪在一旁开口了。
王珪看得出,魏征对付不了柳木,所以换了话题。
柳木呵呵一笑:“您不知道,我家里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之前我家里是二姐管帐,我好不容易哄我二姐北上去采购点羊毛,可工坊的管事在我家二姐临行前,全部换成了长平公主府的人。”
王珪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他也没想真的要镜子,只是想插开话题罢了。
柳木继续说道:“别的还好说,特别是这镜子,让您见笑了。由不得我作主。”
王珪与魏征对视一眼,同时有一个反应,这小木真是不要脸皮的家伙,夫为妻纲,那怕贵为公主,也不得违反纲常。大唐有惧内的人,但也绝对不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怕老婆。
可这柳木呢,却是得意洋洋的说自己怕老婆,当真是……不要脸皮。
莫说远,就往近里说。
与柳木交情最好,整个混在一起的李弼,那可以说长安贵族圈没有人不知道,那怕老婆怕到脚发软。而且不止是怕,还会被打。
但在外,依然是撑着场面,撑着男人的面子。那怕回家被揍也如此。
“不过,我想我偷偷拿出来两面镜子还是可以的,希望两位别介意镜子小。也不提什么钱不钱的,木的一点心意。说话,木还有个小生意想再谈谈。”
“谢过郎君的心意,有何生意?”王珪笑问。
“换块地。”
“那块地?”王珪问道。
柳木连地图都准备好了,自己送到王珪面前,在上面一指:“这一块,渭河南荒滩地头,这块地小民打听过了,是太子府常何将军的。我只是小民,没门路认识常何将军,所以请二位帮帮忙。”
“木小郎君,要这块地作什么?”王珪再问。
“我实话实说,这块地种不成粮食,也当不了菜园子。但我可以建一个小小的码头,然后再平整出一块地皮,能让三五十匹马跑得开就行,专用来让人骑马跑圈,能帮我多卖几匹马。”
是真话。
王珪与魏征阅人无数,看得出柳木讲的是真话。二来呢,那块地真的是种不了什么,一直荒着。莫说柳木划的那一小块,就是周边更大面积的土地,也是荒着。
“那如何换?”王珪又问。
“一换十,我大姐夫在泾阳县界以东高陵县内,有十顷良田,已经种下了高粱,所以我要换一百顷河滩地。”
秦琼封田有多少,太子府是知道的。
高陵那十顷是泾阳县的田不够,所以才在高陵划了十顷,确实是中上的良田。这一换十,开价有点太低。
王珪想了想后说道:“可以帮你搭这个话,只是这一换十差太多。再说,常何将军在那里的地,荒地也没有一百顷那么多。更何况,换到河滩地,等同于得到了相应河道的捕鱼权。”
“这不是商量嘛,先喊个价,然后再还个价。”
王珪大笑。
王珪是官,是贵族,在王珪的价值观中,贵族间谈这些事情,差价都是小事。重要的是面子,交情,贵族的身份。讨价还价这种事情,可笑。
“罢了,罢了。我代常何将军答应你,一换七,明天就可以在京兆府换文书。”
“多谢,多谢。不如明天由小民作东,感谢两位与常何将军。”
“好。”王珪应下了这事。
柳木坐进这雅间,从开始到最后,一口没吃,也一口没喝,谈完事就找借口离开。反倒是魏征与王珪慢条斯理的吃喝,在聊着闲话。
“这木,必有大志。装出一副市井小民的样子,可心思却是很重的。相信不出半月,秦叔宝的亲笔信就会从并州送到常何处。”魏征在柳木一出门,就开始分析柳木。
王珪点点头表示认可。
魏征又说道:“常何也是瓦岗出身,是被我劝说下为太子殿下效力。渭河南岸,可以作码头的河滩有许多,其中最好的几处,有两处分别是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的封田边缘。这柳木却偏偏挑了常何将军的,必有原由。”
“是。”
“并州屯田,并州仓内没有多少粮食,圣人特恩赐一批粮食以及又让长安仓暂借一批粮食送到并州。我以为,不如推荐常何来作这个押粮官。我打算也请旨前往,以圣人安抚称赏的名义。”
“善。”王珪轻轻一击掌,又补充了一句:“不,你不能去。你去太过明显,换个人。”
柳木坐在楼下的另一个小间内,李弼刚睡醒,正在大吃大喝,刚才在楼上柳木一口也没吃,来这里准备自己也吃点。
吃食还没有送到,柳木就知道楼上在说什么了。
顾不上吃饭,柳木赶紧就往后院走,李弼看这架势知道是有事,推开碗也小跑着跟上。
后院,柳木围着院子在一圈又一圈的走。
李弼看着眼花,伸手挡住了柳木:“你脚不累吗?”
第0140节 马宾王
李弼挡了柳木的路,柳木盯着李弼的眼睛看着。
突然。
“过来。”柳木拉着李弼进了一间屋,然后对李弼说道:“我告诉你,太子府那边魏征打算游说我大姐夫归顺太子府,可我却想拉常何暗中反水。我给你交个底,我一直在策划,想借这一次并州大战,给我大姐夫争一个开府的机会。”
说完,担心李弼误会,柳木赶紧补充了一句:“此事,秦王殿下是知道并且同意的。”
(详见之前,柳木与李世民那段那哑迷的对话)
“啊!”李弼听完眼睛都瞪圆了。
一直以来,李弼都知道柳木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可万万没有想到,柳木这次动作这么大。
“眼下,我大姐夫未必知道我的心思,而且大姐夫为人光明磊落,也肯定作不了说客。但可惜的是,我们无人可用。”
李弼抓着头发,在脑袋里疯想着,把自己认识的,知道的人都梳理了一遍。
还真的如柳木所说,没有一个人能成为这个说客。
认识的人才不少,但那都是打上秦王府标签的人,很明显柳木是不需要有秦王府标签的人去办这个事。
两人正犯难,叶四娘入内。
原本叶四娘是来告诉柳木,大唐皇帝李渊大约会在末时中过来,让柳木有个准备。
柳木把自己心中犯难的事给叶四娘讲了。
“咱们的人手当中,有没有可以办这件事情的。”
“有。”
“谁。”柳木急急问道。
“那头驴是大才之人,相信我的眼光。”叶四娘推荐的瘦驴。
柳木也认为那是有才的人,但却想不出来是谁。此时叶四娘推荐,柳木一挥手:“走,带我去见他。”
瘦驴这会依然是微醉的状态,正在摇头晃脑的写着赤壁最精彩的那段。华容道!
叶四娘带柳木到屋门口,却是没有进屋。
柳木独自进屋,整衣衫长身一礼:“先生,木这里有礼了。怠慢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哈哈哈。”瘦驴仰天大笑:“在下吃用皆是这里供给,算了算,还欠下了几十斗酒钱,受此大礼,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敢问先生姓名。”柳木再次一礼。
“马宾王。”
“博州助教马周,啊!”柳木真是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自己这里竟然藏了这样一位大人物,赶紧再施一礼:“木怠慢之处,请见谅。”
这次换成马周意外了。
小小的一个州府助教芝麻大小的一个官,流外品。
柳木是什么人,自称是乡野小民,可马周看的清楚,柳木是拥有影响朝堂能力的一个有非常大潜力以及能力的人。
这一礼,马周想不明白了。
柳木也知道这一礼,马周想不明白。但柳木总不能说,我知道你是大人物,能力,四十岁就当上了中书令的牛人。
肯定不能说。
所以柳木说道:“有一事,恳请先生助我。”
马周放下酒瓶,整理衣服,同样长身一礼:“愿往。”
柳木与马周坐下,柳木心说,这可能就是马周西游长安结果在闻月阁喝多了,又欠下了酒钱,所以没去成常何的府中。
自己看来真的改变了历史。
柳木讲了所有的细节,很认真,很仔细。
马周听完起身再次整理衣服长身一礼:“郎君大才,周愿誓死追随。”柳木激动冲过去要扶,却听马周继续说道:“不过,周讨要一物才愿北行并州。还有些事想问个明白。”
“讨要一物?”柳木愣了一下。
果真,现实不是小说,主角光环绝对不可能让人才纳头就拜的。柳木明白,马周也要自己给一个保证。
柳木很严肃的点点头:“你尽管说。”
“酒,那酒能不能给上十箱。”马周一改刚才风度翩翩的神情,突然冲着柳木吼着。
柳木整个人都懵逼了。
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决定一个人命运,甚至是生死的时候,马周竟然问自己要酒。
莫说十箱,柳木愿用整个酒坊换一个马周。
哈哈哈!马周在欣赏了柳木那一脸懵逼的神情后放声大笑。
“你,故意的。”柳木试探着问道。
马周收起笑容,很严肃的点点头:“郎君大才,但郎君却不是成大事者,成大事者敢于赌上一切,敢于清除一切。马周在这里只问一句话,马周以为郎君不会入仕,那么郎君图什么?”
柳木被马周问的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转身坐在地榻之上,咬着木棍苦涩的一笑。
“情份。”马周替柳木作了回答。
“算是吧,这么讲。你或许听说过,当时我家贫同日三人被退婚,我只想家人过得好些。但,我更想秦王成为未来的大唐皇帝。记得我出了一点意外,秦王殿下在我榻前坐了一天一夜,马周我问你,换作是你,当如何?”
柳木这是头一次给人说了心里话。
马周说道:“我父母双亡,自小孤苦。我希望出人头地,希望给当年接济于我的乡友们盖新屋。莫说是秦王殿下,就是那州丞能识我之才,我也愿意以性命报之,可惜,他不识我之才。”
“搞定常何,不要求常何作什么,不动则已,一动则……”柳木没说下去,换了说法:“隐忍三年,三年后,朝堂之上有你一个位置,我保。”
“在下不解,郎君为何不与秦王殿下明言。”马周问道。
“我虽然年龄不大,难道我就不能没有一点火气吗?秦王把我当个半大孩子,我就不能为自己争口气吗?”柳木号叫着。
马周笑了:“我与郎君一赌。”
“赌什么?”
“郎君尽管去作,无须与秦王殿下有任何的交流,在关键的时候秦王殿下定会出手协助,以图达到最佳效果。秦王殿下当郎君是家人,而殿下的家人,不多了。”
马周的话让柳木感觉到背后一寒。柳木追问:“能讲吗?我想听那句话。”
“郎君心中明白。”马周拒绝回答。
柳木上前一步盯住马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听。”
第0141节 计中计
在柳木的逼问下,马周靠近柳木耳边低声说道:“三人只能活一人,无论谁更上一步。”
柳木真正大吃一惊,吃惊的不是这个结果,而是马周竟然说出这样惊人的话来,而且这种话,红侠张初尘也隐约讲过。
“并州,我要在大姐夫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下常何。”
“在下定不辱命,翼国公高义,为人光明磊落,战场上冲杀是百战豪将,但这等黑暗之中的事情,翼国公并不适合。”马周确实是人才,分析的丝毫不差。
柳木重重一握马周的手:“四月中旬必须事成赶回,有件大事我要你助我。”
“是。”马周很严肃的一礼。
正当柳木准备说几句路上保重,以及问问还需要什么的时候,马周依然用很严肃的语气:“郎君,酒就算没有十箱,有十瓶也行。”
“成!”柳木所有要说的话被噎在嗓子眼,恶狠狠的回了一句。
柳木出屋,请叶四娘过来。
“四娘,能挑几个身手好的,这位马周,北上并州为我们办那件事。”
没等叶四娘回答,马周也说道:“多加一人,扮作我的亲随。如果我有什么二心,手起刀落就是了。”
马周说的明白,自己还不算这个团队的一员,他要让柳木放心。
柳木正准备拒绝,叶四娘一口答应了下来:“安排两个,日夜盯着你。一但有二心,我保证不会手起刀落,我们会一刀刀切下你的肉来,切足三千六百零一刀。”
“事办好了,待我回长安之后,不能再喝劣酒。”
“好。”叶四娘代替柳木答应了下来。
能为柳木办成这样事情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人才,一点酒不算什么。
当天,叶四娘就开始在闻月阁挑人手,为马周北行作准备,这个时代出远门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而且还是要暗中办大事的。
下午的时候,马周一行就离开长安往北。
先去泾阳,取些酒与镜子,柳木送礼给秦琼的名义先一步出发往并州去。
云州。
柳如雨的小院前,六十多名精心挑选的精锐又可靠的士兵正在走队列。
“左……”一位原翼国公府,后在柳木这里作事的亲兵伙长高喊着。
六十人同时踢出左脚,有仆从飞快的拉绳,检验每个人的踢脚高度。
“右……
“三十步,正步走……
李道宗在远处看着,他的部下也有过操军,但多是长枪阵、盾刀阵。讲究配合与阵形的变化。这样的走路是挺好看,而且精气神十足,但有用吗?
正好,柳如雨从工坊检查工作回来,李道宗迎了上去。
“殿下。”柳如雨施礼。
“莫再叫殿下,可称呼我为承范。我有些不解,这样的操练当真有吗?”李道宗很和气的对柳如雨说道。
柳如雨说道:“等长安那边的民女要的货物运到,您就知道差别了。还有就是,您身为亲王爵,难道丝毫不注意衣着吗?”
“我说我穷,四娘信吗?反正木说我和他一样是穷鬼。”李道宗呵呵的笑了。
“钱帛少是穷,但谁能一定说,家里钱帛少就打扮的象逃难之人捡了一身衣服随便套在身上。你,转过身去。”柳如雨这语气完全就是下意识的。
而且不再称您,而是你。
这李道宗和晕倒之前的柳木一样,给身新衣都能穿出乞丐的味道来。
李道宗没在意柳如雨怎么称呼自己,依言转过身去。
柳如雨飞快的拿出绳尺三两下就量出了自己需要的数据。
“等长安那些物件运来,就见分晓。”柳如雨信心十足的说着。
柳如雨一直就是柳家的管家婆,在离开长安之前,一直是在张初尘那里住着。论品味,论眼光,论对豪门的理解与见识,张初尘在整个大唐也是排在前十的人。
张初尘为了让柳家这五姐妹有点贵族样,真是花了心思指点。
特别是柳如雨,非常的聪明,而且对居家、衣着、府第等一点就通。
柳如雨为李道宗量了制衣的尺寸后说道:“这几天有点乱,阿史那杜尔王子部落的羊毛全面开剪,数量大增,也暴露了各队在作事上的漏洞。殿下要是有空,民女想和殿下议一议此事,还有羊奶的事情,浪费一斤奶,就是几文钱没了。”
“好,议。”李道宗没二话就答应了下来。
柳如雨先回屋更衣,然后在外厅与李道宗讨论。
李道宗特意到那些正在练阵队的亲兵面前说了两句:“用心练,谁有半点滑头莫怪本将皮鞭无情。”
“是,尊将军令。”
长安。
从长安离开的柳木也在挑人,就在三原自己家那处被称为整个长安最不吉利的老宅院旁,搭起了许多的帐篷。
柳木派出了足有五十人,在长安周边各县各乡的村子里贴出告示。
柳府招家丁,分为一至四等,一等家丁一百人,每月有两贯钱,十斤肉,一石粮。然后往下依次减半。最最重要的是,作家丁的时候,衣食住行全部由柳木负责。一等家丁的标准伙食也是,每个月十斤肉,一石粮。
最差的四等家丁,事实上也高于当下长安城中最高的价位。
柳木坐在最高的台子上,咬着木棍看着台上那些正在作测试的人。
柳木的测试很简单,只要跑完五百步不出错,用时间最短的一百人,就是一等家丁备选。
很简单吗?
当然不是平地跑了,柳木增加了一点点小难度,后世电视上演过的特种兵四百米障碍跑,柳木把能想到的都整上了,然后连绵五百步。
第一批测试的人来自秦、李、程、尉迟、长平公主府的原有家丁。
那怕是失败了,也可以提升为四等家丁,高于原有的待遇。
已经一天时间了,连一个跑完全程的都没有。
“郎君。”朱易带着点心与水来到了柳木身侧。柳木却问道:“弼还在长安没有回来?”
“回郎君的话,送信回来了,只说某人输的很可怜,正在四处借钱。倒是崔家一叶公子邀约了数人,以每人十万钱一局,与弼公子对赌,弼公子也在找合适的人,双方各四人。还有一份叶四娘送来的信。”
第0142节 一家丁
朱易只提到信,却没有拿出信来。
“郎君,信在泾阳府中。”朱易解释了一句。
柳木点点头,看来信中的内容很重要,所以不会轻易带出来,是收在安全的地方。
柳木压低声音:“你安排人问问叶四娘,有没有可能,由她安排人出面,借些钱给那位输的很惨的人。”
“是。”
柳木说完后,转回头看测试场地。
此时,远处有十几匹马靠近,有翼国公府的亲兵看到来人,让开了道路。
李靖回来了,原本是直接回家,可却是看这边热闹。又听自己的夫人张初尘数十次的提到过柳木,所以来看看。
只看了一眼,李靖的表情就变了。
这时,李靖身边一位身高已经有一米六左右,很是强壮,却是孩童打扮的人开口说道:“叔父,那个看起来很简单,但为何没有人跑到最后?”
被问话的是一个平民打扮的人,听到后立即制止:“莫多言,忘记我教你的话,长辈面前不可随意插话。”
“是。”孩童赶紧施礼认错。
“烈,你如何看?”李靖开口问道。
“这是在练兵,而且练的是精兵中的精兵。我身经百战,但也未必能初次就跑完这五百步而不出错。”名为烈的人语气低沉的回答着。
李靖转身看着张初尘:“夫人以为呢?”
“有点难,让我尝试两次应该可以跑完。夫君也认为小木是在练兵?”
“他肯定不会承认,而后必会用各种花招掩饰,甚至是被山东贵族嘲笑的方式。”李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那名为烈的人:“烈,你当真想归隐山林。”
“不隐又如何,我先从窦建德,后从刘黑闼,与唐军作战数年。没问罪已是万幸,只有归隐山林一条路。”
烈,名为烈,字定方。姓苏。
现年三十二岁,智勇双全的一位悍将。
李靖一指柳木:“烈,你如安心作一个家丁,最多三年可再为将。”
“药师兄你莫非以为我放不下?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带罪的乡野之人,但纵然是药师兄你的推荐,我却要问一句,那未及弱冠的少年凭什么值得我追随?”苏定方嘴上说自己放得下,可他却依然有曾经百战豪将的傲气。
李靖笑了:“我与柳木不相识,也从来没有见过面,这是初次。但我家夫人有一句点评。”
李靖身后的亲兵家将没有一点反应,苏定方却猛的看着张初尘。
张初尘出奇的严肃:“天下间能让我心中有惧意的人,他排第二。”
苏定方知道,张初尘与李靖夫妇二人,曾经讲过,天下间能让他们夫妇紧张心生恐惧的只有一人,当今大唐秦王天策上将李世民。
“谢过。”苏定方向李靖重重一抱拳,策马往柳木那里奔去。
苏定方身旁那十岁的孩童也赶紧跟上。
张初尘一翻身站在马背上,冲着柳木高喊一声:“木,本夫人送你一个家丁。”喊完后,张初尘打了一个手势,只有柳木看得懂。这是说夜半三更,道观见。
苏定方策马来到柳木面前,翻身下马一抱拳,然后走到了那跑道前。
第一位跑完全程的人。
而后,苏定方身边的那十岁孩童也去跑,却是在独木处跑到一半跌落。想再跑,却被人挡下:“三天后,会有练习场修好,这里是测试场,每人五天内只能跑一次。”
“知道了。”少年重重一抱拳。
柳木下了高台,来到苏定方面前:“壮士好身手。”
“在下苏烈,在小郎君处讨口饭吃。”
哈哈哈!
柳木放声大笑,然后伸出三根手指:“三年,签下的家丁身契,三年后只道天高任鸟飞,”
“好。”苏定方听得出来,柳木知道自己是谁。
只是柳木与李靖不约而同的说出三年这个时间来,很显然,他们之间有某种秘密的协议,甚至是很隐密的计划。
苏定方没再多想,他相信红侠张初尘的威名,也相信李靖的话。
苏定方说道:“小郎君想要一些能跑完这五百步的人,如果小郎君有门路,可以从战俘营中挑人。”
“有劳烈兄。”柳木长身一礼。
这一礼,苏定方受下了,而后说道:“受下小郎君这一礼,三年之约必不负郎君。”
“给我几天时间,我想想办法。战俘营……好象也不太难。”
柳木咬着木棍离开了,苏定方接管了这里的测试。
比柳木更狠的是,苏定方开始修改测试场,那独木下面不再是平地,而是摆上尖利的石头;爬行坑道上面,加上了带倒刺的铁钩……
夜半三更,道观。
李靖穿着一身儒衫,坐在道观前院的空地上,面前的火堆正劈啪的响着。
“李将军。”柳木施礼后坐在那火堆前的马扎上。
李靖拨着火堆,却是没有急着开口,柳木也不急,反正他是夜猫子,这会丝毫也没有半点困意。
两人就这样静坐了足有半个时辰,还是李靖先开口。
“为何不说话?”
“我以为将军您要考验一下我的耐性。”柳木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
这一句,把李靖噎得不轻。
“好吧,其实是我没想好如何开口。有些事情可能是要堵上身家性命的事,但我有些不明白,其实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李靖换了一种语气,尽可能让自己说的话显得轻松些,但听到柳木耳朵里,却是不寻常。
柳木感觉到,李靖在警告自己,自己面前的路充满了艰辛。
“李将军,我其实只是一个小民。我死过一次,死掉之前有时候在作梦,作梦的意思就是幻想,白日梦等等。我作梦有一个非常好的女子陪我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撑着一个家过日子。可惜……”
柳木说可惜,因为他后世作码农的时候,太宅,宅到只留下了白日梦,别说是结婚了,就是女朋友也谈成。
李靖只当是柳木在说被退婚的事情。
不过,这是小节,李靖也并不在意。
李靖对柳木说道:“八年前,我还是大隋的官,我忠的是大隋。当今圣人有起兵的意图,所以我乔装潜回长安。可大隋还是完了,我也落入牢狱之中。”
第0143节 夜会李靖
李靖在讲当年的事情,柳木很认真的在听着。当李靖在发出感慨之声时,柳木拿出两只半斤的酒瓶。“喝一杯吗?”
李靖接过酒瓶,他从夫人红侠那里已经听说,柳木有一种极烈的酒,所以浅尝一口。
把酒瓶放在火堆旁,李靖继续说道:“当年,我肯定死不了。但,秦王殿下与我深谈两天两夜,让我作一出戏。”
“戏?”
“是,就是戏。但这场戏却出了意外,太子殿下并没有站出来救我这个所谓的人才。也并没有演一出大唐立国,大赦天下,招天下有视之士共富贵的姿态。无奈之下,秦王殿下才出来开口为我求情,不得不加演了一场很蹩脚的戏码。”李靖在讲故事,柳木却是冷汗直流。
柳木急急问道:“难道加演的那一场,就是红侠刺杀秦王。”
“恩。”李靖点点头。
好深的坑,柳木此时内心只想大喊一句,皇宫大院的套路实在太深了。
“你认为,秦王殿下心计很深?”李靖追问。
“不评价。”柳木回避了这个话题。
李靖哈哈一笑:“四位王,玄霸体弱多病,英年早逝。另三位,太子看似仁厚,在我看来却是极阴险的人。齐王勇武,看似少智,难道你认为他不想皇位。秦叔宝背上有一箭伤,以他的勇武,不可能背后受伤。”
“自己人射的黑箭?”
“没错,下手的人叫宇文宝,那一箭是射向秦王的。尉迟恭初降不久,就有一次性命之危,下手的也是宇文宝。他号称天下第一箭。”
“胡扯,他也配。”柳木笑骂一句。
初唐论箭,柳木心说还轮不到宇文宝。
“扯远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三位,无论那一位再往上一步,另两位都不可能活。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很清楚自己也在这个漩涡当中,所以你步步为营。最聪明的地方就是,没有去和秦王府走得太近,而是在不断的得到圣人的常识。”
“李将军,您把我说糊涂了。我不明白,您今晚到底想说什么?”柳木是真糊涂。
因为李靖所说的,都是他知道的,并且心里有数的事情。
“一句话,你只有一次机会。”
“未必。”柳木笑着摇了摇头。
李靖的话很明显,就是秦王与自己的兄弟翻脸的时候,助秦王,顺便帮自己。
听到柳木反驳自己,李靖也没再就此事多说半个字。立即换了话题。
“杜伏威的事情,圣人说你有妙招?”
“有,很简单。纸张、笔迹、墨汁对比。我相信你肯定搜到了些什么,杜伏威叫部下作乱的信或许就有将军手中。看到纸的产地,相信有人能分得清。杜伏威在长安的住所的一切都被封存,作对比。”
“是个高招。”
柳木再问:“您为何不问我,如果杜伏威从江南带了纸过来,然后用一张纸写了信,将其余的存纸全部烧掉。那么这个办法不是就失效了?”
李靖伸手指着柳木:“这个问题,你问出之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柳木干笑两声。
李靖说道:“杜伏威一条命不重要,他的部下,亲信死的死,逃的逃,归的归。杜伏威纵然给一个官职,也是无兵之将。圣人要的是江南平定,不在意谁才是真正的主谋。人头是用来定江山的,不是用来出气的。”
“高。”
“你也非常人。今晚酒不错。”李靖起身。
当李靖提到酒不错的时候,就代表着这次的谈话已经结束。
柳木也起身,李靖突然停下脚步又说道:“听闻你与彭海关系不错,我夫人让我提醒你。不要利用这份交情,彭海或可以关键的时候保你一命。”
“谢过。”柳木轻轻一抱拳。
当晚,柳木也没有回家,在三原柳木没什么住的地方,老宅子那里都说不吉利,也不想去谁家借宿,不过这处道观也算是柳木的地盘。
暗地里有张初尘派人守着,也不会有闲杂人等靠近。
次日清晨,柳木就骑马往泾阳去,却不是泾阳东秦琼的府第,而是泾阳西独孤兰若那里。
长平公主的府的护卫亲兵发现柳木了,可谁也没有靠近。
没一会功夫,后门开了。
独孤兰若换了一身骑装拉着马走了出来,柳木立即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当柳木正准备伸手去拉独孤兰若的手之时,独孤兰若眼睛一瞪:“莫大胆。”说罢,翻身上马,扬鞭策马几个呼吸就到了百步之外。
柳木赶紧拉自己的马跟上,足足追了十里地,这才与独孤兰若并行。
两马并行后,独孤兰若说道:“府内有宫里派来的人,你莫要给我,给你自己找麻烦。”说话间,独孤兰若主动伸出手让柳木拉上。
“兰若,我们去茶园。我有一种新的喝茶办法,你那种喝法我受不了。这几天新芽应该出来的,我们采一些制上几两茶。”柳木说了来找独孤兰若的本意。
“恩。”
“还有一件事情,你能否抽空去一次长安。”
“作什么?”独孤兰若很好奇。
柳木说道:“帮我传个话,太子府有阴谋,而且是正在策划着。要把秦王府那些文臣武将从秦王府弄走,或是拉拢、或是贬官外放、或是架空职司。”
“当真?”
“详细的,你可以问叶四娘。这只是推测,但早作防备没有错。我为难的是,怎么样不让秦王殿下知道叶四娘等人在存在,以及闻月阁那边所作的事情。”
独孤兰若追问:“那么,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我原本是想,瞒下去,瞒上一两年再说。但现在看来,瞒着不好。瞒着四月底五月初吧。”
“那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柳木不是信不过独孤兰若,只是想知道她怎么处理。
独孤兰若笑着说道:“我就告诉二哥,你让我告诉的事情,他会问我如何知道,我就会说,我不告诉他,等四月的时候再说。二哥必不会追问。”
独孤兰若说的轻松,可柳木却听得出来,李世民对独孤兰若的兄妹之情是非常的深厚。
第0144节 相约茶园
看柳木发呆,独孤兰若又说道:“木,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柳木脑袋里确实这会什么也没想。
“不是问你现在,而是问你作的这些事情。若简简单单,你也可以有新的庄子,也会有锦衣玉食,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二哥。”独孤兰若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开口问柳木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确实是把柳木问住了。
柳木能回答,秦王殿下是未来的大唐皇帝,为了自己将来的安稳生活,这个时候要先立点功劳。这话听起来就太假,连自己都不信,因为自己注定不会当官,也不想当官。
如果实话如说,因为爱上了你,所以准备你父亲报仇吗?而且一但李世民当不上皇帝,自己和独孤兰若也有可能被整死。
看柳木久久不回答,独孤兰若又说道:“没有闻月阁,将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危及我们,但有了闻月阁,却只能有一种结果。”
“没有闻月阁,我们也只能有一种结果。”柳木终于开口了。
“为什么?”独孤兰若猛的转过头来。
“不能说,因为你守不住这个秘密。给我一点时间,你只需要相信我就足够……”柳木没说完,独孤兰若抽回了自己的手:“如果我一定要一个理由呢?”
“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能不能过段时间再问。”
“不能。”独孤兰若扭过头去。
柳木心说,时间倒退一千四百多年,或者说一千四百年以来,女人怎么都一个样。突然间就不和你讲道理了。
柳木依然不能说,但此时却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独孤兰若的追问。
独孤兰若悄悄回头瞄了一眼柳木,看到柳木那紧皱的眉头,又伸手拉住了柳木的手:“不问你了。”
“兰若,这事情太大,关系到我们的性命。六月,我给你一个答案。”
“恩。”独孤兰若点点头。
“对了,去长安顺便帮我再办一个小事。”柳木又说道。
“什么事?”
“新罗公主金德曼随礼节团到了长安。我想你以公主的身份送份礼物给她……”柳木没说完就被独孤兰若打断:“不可能。”
柳木以为独孤兰若生气,因为自己要送礼物给另一个女子。
却没想到独孤兰若解释道:“莫说是新罗公主,就是新罗王在这里,在我的面前,也是赏赐于他,而不是赠礼于他。”
“啊!”柳木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大唐爵位,亲王为正一品,一字王为超一品,秦、晋、齐、楚四王为超超品。正式有赐封礼卷的公主,同为正一品,郡主为正二品。新罗王听闻受封是乐浪郡王,而且我是加了封号的公主,为超一品。”
独孤兰若确实是正牌的公主,她这翻话代表就是大唐的礼教等级。
“好吧,我就是想借她的手,和新罗作一点生意,顺便给高丽棒子下点黑手,至于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这么干。”
独孤兰若掩面而笑:“好,我帮你。纵然你想要新罗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真的没有。”柳木赶紧表心志:“我的眼中只有你,绝对不会有半点别的心思。”
“知道。”独孤兰若脸红了。
柳木的心意她明了,说是让全长安的贵妇都羡慕她,确实是作到了。
看独孤兰若脸红,柳木突然近独孤兰若,正准备去吻上一下,却谁想马儿不听话,独孤兰若的马向前跑了几步,柳木被这一带,摔在地上。
独孤兰若又笑了,却是笑的极开心。开始调笑着柳木:“想作恶,连马儿都看不下去了。”
“兰若,一个月内,我让全长安的贵妇再羡慕你一次如何?”
“不好,我庄子里已经很不安静了。”
独孤兰若说的是实情,那怕她是长安出了名的冷脸,长安最出名的天煞孤星,可为了镜子,依然有不少贵妇找足了借口上门来。
独孤兰若很无奈的答应了许多人,等下一批镜子制作出来,定有一份。
这些日子以来,已经不知道许了多少面镜子出去,这些贵妇却是连价都不问,只要独孤兰若愿意给,价格是小事。
柳木狼狈的爬上马,两人并马前行,有说有笑间到了茶园。
花园之中,独孤兰若纤纤玉指采着茶尖,柳木捧着一只小筐在旁收集。两人辛苦了一个多时辰,采也没有三两茶,却是亲亲我我,似踏春。
两天后,长安秦王府。
独孤兰若到的时候,秦王府正在准备宴会,似乎是为了庆祝江南平叛大胜,同时为李孝恭举行了洗尘宴。
但,却唯独见不到李世民。
李孝恭在前院与众人玩着投壶戏,那笑容之中却带着一丝苦涩。
独孤兰若径直往后院去了。
与前院的歌舞升平不同,后院充满着压抑的气氛。
“兰若。”长孙无垢把独孤兰若迎进了屋中。
这屋内,却是只有李世民一人,连侍女都没有一个,四夫人也无一人在。李世民穿着盛装,却是脸色苍白的靠在地榻之上。
独孤兰若上前,轻轻一搭李世民的右手脉搏:“是毒,但并不严重。”
李世民苦涩的一笑,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独孤兰若又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世民摇了摇头,长孙无垢说道:“这次不是你二哥不小心,而是防不胜防。”
“为何?”独孤兰若知道李世民与李建成已经是水火不容,所以李世民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这防不胜防确实不是理由。
长孙无垢说道:“当时我也在场,前天晚上在闻月阁看过戏之后,父皇心中喜悦,特别安排了叶四娘、金牙七郎等人在宫中加演一场。观看的都自家人。”
“恩。”独孤兰若表示理解。
因为后宫的妃子不能轻易出宫,而且许多小家伙也不允许随便出宫的。
“当时,元亨拿了一杯果酒给你二哥,只说想请二哥出面找你讨一面镜子回去他娘亲,而且元亨还当着我们的面,将同一只酒壶内的酒喝了一小杯。”
第0145节 秦王中毒
说李元亨下毒,这话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这怎么可能。”独孤兰若不相信,完全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竟然要对秦王下毒。
李世民这时用微弱的语气说道:“与元亨无关。”
长孙无垢示意李世民不要说话,自己对独孤兰若说道:“你二哥应下之后,没一会功夫,元亨意外落水,被救起之时身体冰冷,也是灌了一肚子水。你二哥隐隐感觉不对,找了无人处催吐,然后再喝水再吐。撑到回家才毒发。”
“那为何?”独孤兰若一指李世民,意思就是为何还穿着礼服。
长孙无垢很无奈的说道:“此事不能声张,等会宴会你二哥还是要露面的。”
“可恨!”独孤兰若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利用一个小孩子,实在可恨。
长孙无垢正准备说什么,独孤兰若却是轻轻一拍额头:“差一点忘记了。”
“忘记什么?”
“我家小木曾经秘制了一种东西,叫解毒碱。只能解一种毒,就是砒霜之毒。我随身的药箱之中应该有少许。”独孤兰若刚说完,长孙无垢就拉开门冲了出去。
这东西是柳木碱坊的副产品,现代的名字叫大苏打。
李世民喝了足足两碗水,只服了不到一克的大苏打,也不知道是真的解毒还是心理作用,气色却是好多了。
“兰若,你来长安有事?”李世民问道。
“先说这毒的事情,我家小木有一个法子,可以不动声色的让人中毒。我们试过,毒死了一只兔子,确实是砒霜之毒。”独孤兰若刚开口,李世民眼睛就亮了。
独孤兰若却说道:“但我现在不想说了,原本打算告诉二哥,小心防备这种下毒的法子。可此时二哥却是想用来给别人下毒。所以不打算说了。”
李世民连话都不敢接,连连打眼色给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挽着独孤兰若:“兰若,不说毒的事,你来长安作什么?”
“给我家小木办事。”
已经是第三次了,独孤兰若说的是我家小木。李世民突然喊了一句:“大礼未成,什么叫你家小木,柳家大郎也行,木也行。”
“就是我家小木。”独孤兰若语气激烈的顶了李世民一句。
长孙无垢赶紧两边去劝。
“好吧,柳木让我拉笼新罗公主新德曼,说是想作点小生意,顺便给高丽人找点不痛快。”
“哼,他以为他是谁?”李世民很不痛快的说了一句。
独孤兰若没接这话,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情就是让我来提醒二哥,你秦王府的人,或被拉笼、或被贬离、或被陷害。”
“他,凭什么?”李世民心巨骇,因为这话之前房玄龄也提到过,而且时间肯定就在今年内,却是没想到柳木竟然让独孤兰若来提醒自己。但嘴上却依然是冷言对待。
“不凭什么,我把话带到了。”独孤兰若不解释,也不再多说半个字。
李世民靠在那里闭着眼睛在思考,他在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至于独孤兰若,李世民很了解,这就是一个冰冷的性格,自己是追问不出什么话的。
“呼……”李世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太子府常何负责押送一批粮草去并州,父皇派了封言迫同行,有封言迫在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他们想陷害叔宝,却是不能。”
“哈,哈哈。”独孤兰若捂着嘴干笑了两声。
“兰若你为何发笑?”李世民问道。
独孤兰若却没有急着回答,起身到窗户边看看。
见到独孤兰若这样,长孙无垢开口说道:“这间屋说话如果被偷听了去,你二哥这秦王也不用作了。”
“二哥,你欠柳木一个道歉。我知道了,你上次用柳木的整治犯人的法子整了他。”
“好吧,二哥去向他道歉,只要你不生气。”李世民心说,当时还不是为了你,自己这个二哥只能作坏人,以试探柳木是不是真心。但这话,李世民不解释。
独孤兰若坐在地榻上:“柳木其实心里一直很敬重二哥的,那时他意外晕倒,二哥守了一天一夜,他给我提了好多次,说二哥的好。”
“我那里在乎他,我是怕他死了你不开心。”李世民冷笑两声。
长孙无垢也听着笑了:“嘴硬。”
独孤兰若这时说道:“二哥,封德彝你认为是你的人,此人是耻之人。他是大哥的人,大哥暗中许诺将一个妹妹许给他的嫡子,现在还不到十岁的封言道。二哥认为,这封言迫……是个什么东西。”
独孤兰若几乎没有说出粗话。
以什么东西来形容,已经是独孤兰若说的最难听的话了。
“证据。”
“想知道为什么,四月底才会告诉二哥,现在二哥莫问,我也不会说。你施压我家小木去逼问任何话,我就再不见二哥你。”独孤兰若来了一个狠的。
偏偏李世民就吃这一套,赶紧陪上笑容:“二哥也就是想知道,这话的可信度。”
“十成可信。还有二哥你不知道的事。”
“速讲。”
“常何是带着太子的任务去劝翼国公叛出秦王府,柳木将计就计,安排了非常可靠能力不凡的人已经北上,打算说服常何作暗线。然后就是柳木与二哥你定好的计算,并州大战之后,翼国公开府再拉些人手离开秦王府。”
嘶……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
李世民心说自己真的小看这柳木了,当初他只当柳木是一心为秦琼讨官,要的是开府仪同三司,只是一个虚衔,可现在的意思却是开府建牙。
这两个区别太大了。
一个是虚的,一个是实实在在的开府。
不过……。
高明,相当的高明,这一招分担了秦王府的压力,给自己足够的缓冲空间。就秦琼的为人而言,李世民丝毫也不怀疑。
曾经秦琼救过自己父亲李渊的命,也为自己挡过暗箭,就冲这两条,再加上秦琼现在的爵位,东并州大战真的成功后,秦琼开府建牙,有七成机会。
“扶我到书房。”李世民的表情变了,变的肃然而锐利。
第0146节 预定的时间
长孙无垢与独孤兰若合力将李世民扶到了书房后,两人离开,到后院说些轻松的话题。
李世民书房。
房玄龄、杜如晦、李孝恭、尉迟恭、长孙无忌。
秦王府此时人在长安的诡诈精英都到了,尉迟恭不算,但他能打,这关键的时候是需要一个武力输出的专来人士来参加会议的。
“二郎的毒?”李孝恭先关心李世民的身体状况。
李世民活动了一个手臂,轻轻的握了握拳头:“皇妹那里有能解砒霜之毒的专用药,刚才用过了。”
“竟然……”李孝恭很是吃惊。
李孝恭吃惊才是正常的,在大唐这个时候,砒霜还是无解的。
“不说这个,敬德你替本王跑一次泾阳。把本王那张弓送给小木,告诉他,他大婚的时候本王替他扶马迎亲。”
“这……”尉迟恭没敢答应。
房玄龄却说道:“殿下,在民间有这个风俗,娘家对姑爷礼遇,迎亲出门的时候新妇的兄弟扶马迎亲,图的是一个吉利,也是在讲从此是一家人。但您是秦王。”
“我为皇妹的驸马扶马,没什么不可以。非要找个理由,告诉柳木,当初我整他就是因为我想整他。一个乡野小民就看窥视公主,所以本王整他就得受着。现在不同了,木是我的妹夫,是我的弟弟。”
李世民说的严肃,房玄龄给尉迟恭打了一个眼色,尉迟恭赶紧应下这事。
这时,房、杜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认定,这其中肯定有其他的原因,甚至不怀疑,李世民这位秦王殿下会找个机会和柳木真正比一次武。
不为胜负,就为了拳拳到肉。
“现在说正事。长平特意过来,因为木这臭小子秘密安排了许多事情,竟然连本王都瞒住了,甚至于叔宝都不知道。本王要和他以兄弟之情谈谈心。”李世民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
房、杜两人同时笑了。
果真如此,李世民被柳木惊到,同时也气得不轻。
“先说第一件事情,封德彝是建成的人,十足可靠的消息。否则长平不会特意赶到长安来告诉我。但长平就是不说这消息的来源,我原本想去找小木的麻烦问个明白,但长平会翻脸,所以我必须忍耐到四月中。但我信。”
这个坑深了。
房、杜二人脸色都变了。
封德彝是秦王府属官,同时也是吏部尚书,在朝中有巨大的影响力与话语权,为人圆滑,很得大唐皇帝李渊的信任。
“此事等会再议,再说另一事。建成派了常何去说服叔宝叛出秦王府……
“不可能……”尉迟恭叫了出声,李世民用手一指尉迟恭,尉迟恭赶紧闭嘴,李世民继续说道:“同时,小木也派了人出发,长平说小木有十足把握说服常何暗中投靠于本王,接下来就是让本王都心中一惊的谋划。”
“小木想让叔宝开府,拉走秦王府许多文臣武将。”
李世民说到这里停下了。
不需要李世民再解释,就是脑袋一根筋的尉迟恭也反应过来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陷井,目标直指太子府。秦琼是绝对不可能反水的,那是秦王府最可靠的战将。
“殿下,有详细的计划吗?”杜如晦问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没有,但本王从皇妹的语气之中可以感觉到,小木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如果说有人可能知道这计划,那么只可能是一个人。”
“红侠张初尘。”房玄龄没有说李夫人,而是说了红侠。
李世民点点头:“柳木身边的人手,可以说大半都是红侠借给他的。”
房玄龄突然问道:“殿下,那么四月中这个时间,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李世民猛的向看房玄龄,房玄龄不紧不慢的说道:“长平公主说的时间,必定是木小郎君选择的时间,如果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肯定不会选定这个时间。那么,我们应该想一想,四月中,会有什么事?”
屋内的六个人都沉默了,低头在思考着。
良久,长孙无忌抬头说道:“去年冬天的时候,石炭炉在长安不敢说家家户户都有,但自去年冬天以来,石炭的需求量每天都在增加。为了大量的石炭,咱们加派了大量的人手在耀州。”
众人都看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继续说道:“而后,为了运石炭,修了路。我记得新年的时候,圣人似乎提过一句。”
“祭祀轩辕上皇。”众人齐声说道。
按古历,冬至之后一百零八天就是清明,依大唐历那么应该是在三月份,而不是四月。
“无忌。”李世民轻呼一声。
“殿下,我没有信心去从木小郎君那里问到任何的话。其实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就长平公主告诉小木,今年的清明,不是在四月,也不是在月,是在闰二月十四,也就是说,在二十六天之后。”
“好。”李世民接受了这个建议。
李世民这会身体已经恢复了力气,离开书房找到独孤兰若,按长孙无忌的说法,对独孤兰若讲了。
独孤兰若想了好半天,也不明白李世民讲的是什么意思。只好说道:“木现在躲在道观里,他在自己制茶。二哥派人送信,我手书一封。”
李世民立即作了安排。
送信的人离开后,李世民继续回书房商议。
当夜,柳木接到了独孤兰若的书信。
一看信,柳木有些发懵。送信的人可不是普通的亲兵,看似年轻,却是位非同一般的人物。
段志玄,十四岁就随军征过高丽,然后与其父亲留在太原。
然后一起随李世民起兵,征战无数。
早在三年前,他就是秦王府右二护军之职,可以说是秦王府干将,还有郡公之爵位。
“让我想想,想想。”柳木认为这信中的日期肯定是有什么含义的。
段志玄不急,坐在一旁问柳木:“木,叔宝也是我的兄长,到这里来,连一杯水酒也没有吗?”
“东屋外老槐树下,自己去挖。”柳木一指屋外。
第0147节 秘密入长安
段志玄也不见外,他与秦琼确实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一起打过不知道多少场恶战。找了个趁手的工具就去屋外挖酒。
屋内,柳木在等四月,是因为他知道历史上,会有杨文干造反的事。
自己虽然穿越到了大唐,改变了一些历史,但李元吉确实与历史一样,在准备战甲武器,很显然就是在找机会要对李世民下黑手。
段志玄挖到了柳木埋在树下的酒箱,拿了两瓶回到屋内对柳木说道:“还有一事,殿下让我告诉你,长平公主带的那个碱很有用。”
柳木一愣。
独孤兰若身上带有什么碱,细思之后那么只有一种,就是大苏打。
柳木明白了,肯定是李世民中毒。
再想杨文干造反的事情,历史记载仁智宫是李渊临时起意,史上记载号称一月建成。就在玉华山。
而起因是尉迟恭喝多了酒走错路,但这一段历史会不会改变呢。
因为尉迟恭要去操练府兵,为并州大战作后续准备,那么仁智宫还会不会存在。
不,历史已经改变了。
柳木心中生出一种念头,再按历史上曾经发生的事情去作事,肯定会吃亏的。
“段将军,我想请问有没有办法让我秘密进长安。然后再让秦王殿下秘密的到闻月阁去。”
“必须这样吗?”段志玄追问。
柳木很严肃的点点头。
“进长安我行,但其余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可以告诉秦王殿下,一切由殿下作主。”段志玄给了柳木一个答案。
“好,先进长安。”柳木看了看自己还没有完全弄好的茶叶,多少有点感觉可惜。用一个竹筒装了带在身上,然后走出屋外去拉自己的马。
当晚两人是在泾阳秦琼的庄子过夜,次日在天黑前,在长安城即将关门之前,才从春明门入城,春明门守将原先段志玄的亲将,很可靠,在两人入城之后就关闭了城门。
春明门,位于长安东,就是东市北街一直往东的那个城门。
柳木当晚就在闻月阁过夜。
可以说,知道柳木进长安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一队送石炭的人来到了闻月阁,每天这个时候,街上行走的人只有三类人。
收金水的,巡街武候,以及新兴职业,石炭行的人。
柳木就坐在闻月阁放置石炭饼的那柴房门外。
大唐秦王李世民取下帽子之后,很惊讶柳木竟然在这里坐着。
柳木也没说话,转身就往内院走,李世民解下石炭行的衣服扔在马车上,立即就有一人从柴房之中钻出来,身形也与李世民相似,快速的穿上那套衣服,开始搬石炭饼。
一直走到后院,李世民感觉再无闲杂之人之时开口:“你似乎知道本王会化妆前来。”
“殿下之前在打王世充的时候,就孤身潜入过洛阳附近,每逢大事,殿下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分析了秘密来闻月阁的所有的方式,最完美就是在清晨送石炭的人,而且石炭行是控制在尉迟将军手中的。”
柳木回答的时候脚步也没有变慢,快速的往后院深处走着。
李世民也快步跟上。
很快,两人就到了一处花园,柳木踢了踢一只花盆之后就停下不动了。李世民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花园的假山内有吱吱的声响传出。
“殿下请。”
假山内有暗门,李世民却没感觉有太多的意外。一个敢于靠自己力量参与大争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准备。
可从暗道进去之后,李世民傻眼了。
面前房间更象是六部的书吏房,这里有着太多的纸,太多的文字,以及太多在整理文书的人。
“殿下请。”柳木再一次请李世民移步。
从侧过走过这些正在忙碌的人,来到了一间静室。
这里没有地榻,有的只是方桌,高椅。
柳木先是到屋角看了看,然后打开了一扇角窗,外面只有微弱的光线,天还没有亮。柳木又回到桌前,点亮了油灯,然后将一只盒子放在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有许多话想问柳木,可此时却也不急着开口。
打开盒子,内有许多装订成册的书册。
翻开头一页,李世民就大吃一惊。只见上书,蓝田等六县,近一年来累计报失的牛为近八千头,找回的不足三百,黑白市面上并无牛皮出售,疑有人私自制甲。
继续往后翻,却是一条条找到的相应资料。
翻到最后一页,出现了两个名字。
朱焕、宇文宝。
李世民感觉到背后冷汗直流,他比柳木对皇权这种事情看的更深刻,他更是知道,自己这位大哥想自己死,想这个皇位有多么的痴。
“小木,这样的事情之下,反谓的用间反间,还有何意义?”李世民问柳木的意思就是,事情到了要见亮刀子见红的地步了,你还让秦琼开府,让常何反水。有意思吗?
“殿下,您真的认为,这点事情就让人圣人拿下太子?”柳木反问。
李世民摇了摇头:“不能,这不是李建成一人的事情,其中许多朝中大员是偏向于他的,而且后宫那边有些父皇的宠妃也偏向于他,但……”
李世民犹豫了。
犹豫不是无能,李世民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绝对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出不了手。但他同时也是一个谨慎的人,不作没把握去赌命的事情。
“殿下,小民有句话。”
“等等。”李世民制止了柳木准备讲的话,问道:“你心中有记恨于我。我很清楚,你不会因为兰若的话而在大事上放弃自己的选择。先回答我,你为何要等到四月中。”
“这个……。实话说吧,现在那个村里的小子妄想我家那个妹妹,我不打断他的腿,我就跟他姓。不过殿下上次整我实在整得太惨了,我吓的好多天都没有回过劲了,这些也就罢了。我最不痛快的是……”
李世民笑了:“把你当小孩子?”
柳木却没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杀平阳昭公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