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求情
阿秀把吉安的手拿开,声音压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神秘兮兮的说:“没骗你!书上说,这个赵元殊以后会起兵谋反,还把他的叔叔押到了叫什么殿的地方割了九十多刀啊……极其残忍。”
吉安被吓得一愣,
“哪本书说的?”
“这我哪记得住,反正有这么一件事儿。”
吉安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阿秀。
阿秀接着解释:“他用的那把刀就在我们那边的博物馆里展览呢。”
“……是吗?”
吉安听到这些今天的内容,反而突然又平静了,这荒诞的言辞,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想相信她。
“是真的!我发誓!”阿秀说。
吉安思索片刻,好奇之心也跟着起来了,眼神儿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在,诡秘地问阿秀:“他那么多叔叔,是哪个?”
阿秀答:“这个我还真没注意。”
吉安小声警告她:“这种疯话别在外面说,否则,人头落地!”
阿秀频频点头:“我当然知道,不过一个人怀揣这样的秘密太难受,所以我才告诉你的。”
吉安嘴上不相信她的话,其实心里头也有些犯嘀咕。
因为聪明的吉安早早就从阿秀的疯癫举止中,发现她细节上与其他人的不同。
此时,
李琦和赵臻正坐在密室之中。
二人还在为李麟的事情感到烦恼。
赵臻说:“目前,还有一个下下策,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用。”
“什么方法?”
“行刑的时候把李麟换了!”赵臻说。
他看得处李琦有些消沉,说道:“不过……即使换成功,李麟也要一辈子隐姓埋名了。”
两人心里都知道,目前这个情况,如果朝中有分量人物肯奋力一争,多少还会有些余地。
但李麟她的身份对于朝局没有任何作用,根本不会有人帮她……
那些大臣们一路走到高位,早已修炼成老油条,怎么会为一个李麟为难自己。
郑国公府如今处境在自危,李琦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捂着脑袋垂头丧气。
看李琦这副模样,赵臻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问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假如没有今天李麟的事,假如李麟的存在和我们的大业相冲突,你会舍弃吗?”
李琦听他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说道:“不可能会冲突。”
“我说如果呢!?”
赵臻强调。
李琦眼神有空洞,紧闭嘴唇不再回答。
赵臻从他的沉默中已经知晓了答案。
只见李琦狠狠一拍桌子,桌子震的手疼,说道:“虽然我跟她没有相依为命,但他毕竟是我妹妹。”
他看向赵臻,问他:“如果是你,你会吗?”
“会!”
赵臻斩钉截铁的答道。
李琦愣了愣神,叹口气。
这几天,三皇子那边异常焦虑。
听说元骜和李麟是师兄妹之后,他觉都没睡好。
因为他知道,他那可爱的六弟一定会借机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这个案子是自己亲自审的,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下人匆匆来报,说元骜将军在府门口求见!
三皇子浑身一震,说:“快请。”
元骜大步进来,脸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三皇子上前道:“元将军,李麟之事...”
元骜答:“在下正是为李麟而来。”
“这……”
三皇子惭愧之色溢于言表。
元骜知道他的想法,说道:“元骜虽一直身在军营,对朝政却也了解几分,这个案子殿下自然有不得已。”
一瞬间,三皇子被他的明理而感动。
“将军果然是明世理之人!”
三皇子刚说完,元骜突然抱拳跪下来请道:“请殿下搭救李麟。”
三皇子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
伸手去扶他,为难地说:“我是真的想帮你,可是你也知道这个罪……不好脱。”
元骜昂头说:“元骜并非要给她脱罪。”
“哦?”
三皇子看着元骜。
元骜说:“只需将死刑改为流放,我会带她离开,从此不让她再踏足京师!”
居然是这么个请求。
三皇子听他这么说,一瞬间略有所思。
元骜有成竹的说:“据在下所知,本朝刑法中对于未伤及性命的处罚,最高也只是流放,此次这个案子死刑,无非是因为董尚书。”
他说的没错,看样子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已经把这个案子研究的很透。
说着元骜再次抱拳:“元骜一介武将不方便求情,但请殿下帮忙....”
三皇子听他这么说,心中竟然有一丝欣喜。
其实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李麟的案子,想取消掉她的罪几乎不可能,但从死刑往下降保住性命……应该不是很难……
三皇子客气说道:“何必如此见外,这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其实在得知李麟是将军师妹之后,我已经动了念头,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
元骜带有深意地说:“这个人情,他日元骜自会报答....”
牢中的李麟知道了自己的死刑,没有丝毫的胆怯。
她想起老师以前讲的哪吒的故事。
这算不算还清父母的债?
想到这竟然觉得自己有一丝莫名的伟大,像一个拯救家族的英雄。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私?”
元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麟回头看师哥,说道:“起码死得其所。”
元骜严厉道:“什么叫死得其所?你日夜练功,读那么多年兵法,就是为了今天死在牢里么?你忘了老师平常怎样教的你?”
一番话说的李麟无言以对。
元骜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我已经去求三皇子,想办法让你发配充军,我带你回边关。”
李麟惊异地看着元骜的脸。说:“可是皇帝圣旨已经下了。”
师哥一笑:“皇帝也是人,杀不杀还不是在一念之间?”
空阔的牢房中,又是一阵脚步声,竟然是李琦来了。
看到元骜在这他愣了一下。
“哥哥……”
李麟看到哥哥来有几分动容。
李琦上前说:“李麟,你受苦了,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李麟听到这话一阵感动。
元骜眼中却带了几分嘲讽。
说道:“倘若真的挂念,怎么只有公子一人来?你们的家里人担不担心你自己心里没数?”
第76章 风向突变
李琦知道自己理亏,有些心虚。
对李麟说:“其实爹娘都挂念你,只是很多事情很无奈。”
“我知道。”
李麟苦笑一声。
不远处,赵臻也走了过来,他是跟李琦一块儿来,赵臻见到元骜竟然在牢中,有意无意的往李琦身后躲了些。心中叹气:自己的第一印象怎么都好不了了……
然而元骜还是一眼看到了他。
走上前去:“这位如果不出意料,是九皇子殿下?”
赵臻知道躲不过,心中无奈,说道:“是!”
元骜笑道:“听闻九皇子和李琦形影不离,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赵臻呵呵一笑。
“素闻将军为人冷面,不畏皇权,现在看来也是真的。”
元骜拱手:“彼此彼此。”
看云骜的眼神,赵臻感到一丝丝寒气,他知道,自己在他心里肯定是被划了黑名单。
他试图解释:“其实李麟这案子……”
元骜说:“案子本身曲直无已所谓,如今保命要紧。”
“如今君无戏言,皇帝已经下旨。”
李琦语气透着绝望。
元骜对他的言语极其反感:“恐怕郑国公府中压根没有心思救吧!”
“师哥!”
李麟打断他,生怕他会说出伤感情的话。
她对李琦说道:“爹娘和爷爷有他们的无奈,我都知道。”
元骜冷冷一哼:“我倒希望是这样。”
说完冷哼一声大步离开了牢房。
剩下牢房里的李琦和赵臻站在那儿,气氛有些尴尬。
不可否认,这是李麟被关进来之后,他们第一次来看她。
李麟安慰哥哥:“一切听天由命。这件事情我早就想通了。”
赵臻看着李麟坚强的面孔,心中暗暗佩服她的胆气,同时也带着愧意对李麟说:“这次的事....我难辞其咎。”
李麟苦笑:“都是造化弄人,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李琦说:“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深夜的牢房。
李麟躺在冰冷的石壁上。
一点点回想从前的事,她想到师哥白天说的话,突然悲从心来。
元骜坐在书案前,思绪也跟着乱跑。
元骜自小被遗弃在寺庙,后来被老师收养,自小对人性就一片种性本恶的解读。
他自打小就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父母,包括在战场的那么多年。
很多年前,在他刚刚认识李麟的时候,曾经一度以为李麟跟自己一样是个孤儿,直到老师说起李麟的身世,才知道世间有这样一家奇葩的人。
他还记得,军营里每到月中都会把来自各自家乡的书信分发下来。
每次别的战士因为收到家乡的挂念而欢呼雀跃时,李麟都是低着头吃饭。后来偶尔收到李琦的,却也是寥寥无几。
因为路途遥远,大多寄来的都是干果,每当兵士把收到的干果分享给李麟时李麟脸上都带着羡慕。
士兵们不知道,为什么李麟这样一个女人会愿意待在军营里面,他们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自己的父母,更没有人知道她来自权贵之家。
那年的一天,李麟正埋头吃饭,突然听到发信的人喊她名字,
抬起头看去,发信人说:“李麟!有你的信!”
说完塞给她一袋干果,说也是给她的。
那刻,李麟脸上写满惊讶和期待,一瞬间还认为是被认错了,等把信拿在手里,打开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元骜写的。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李麟闯到元骜帐中,问他为什么写信?
元骜的脸依旧是如冰块一样透着寒气,说:“你不是一直想收信吗?如今收到了,以后专心练功不要想别的。”
后来李麟才知道,
元骜是偷了老师的干果给她。
那是皇帝御赐给老师孙承宪的贡品。
那些干果老师一直不舍的吃,极其珍惜。大漠那边零食少,加上是皇帝御赐,简直是珍宝。
没想到被元骜一股脑的全塞到了信里给了李麟。
因此,他被老师罚跪了几个晚上。
这件事情李麟一直记得,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她和郑国公府的家人实在没有多少共同的回忆。
反而和元骜更像相互依靠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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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中,
大理寺丞听说三皇子要更改这个案子的判决,吓得几乎失禁。
“这……皇上都已经下了命令,这根本改不了啊殿下!”
三皇子对他的畏畏缩缩感到失望。
“方法总比困难多。”
站在后面的那个机灵小寺丞脸上欲言又止,似乎有点主意。
三皇子把那小寺丞单独留在房间。
问他:“如今这个案子,如果从判决中找漏洞,你有办法吗?”
小寺丞机敏一笑:“不瞒殿下,之前有过这样的个例,此时,只需有一个不怕死之人率先上奏发出异议。然后朝中几个有能力的人为其辩护,拉锯之中只要旗鼓相当,最终就可改变判决!”
三皇子赞赏地看这个小寺丞。
之前在审理李麟案时候,就觉得他思维敏捷,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见识。
问他:“倘若让你写这个奏折,你敢吗?”
小寺丞跪在面前:“敢。”
他大胆地说:“李麟这个案件本身就无需判死刑这么重,有法典可依。”
“按照法典,不需要死刑。”
“对,皇上这么判,无非是为了照顾董尚书面子,平息流言蜚语。”
三皇子点头,眼中已经有了赞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寺丞谦卑回道:“卑职狄银杰。”
“好!”
三皇子一拍桌子,说:“做成这件事情你就是大理寺最年轻的少卿,从四品!”
小寺呈跪谢三皇子,心中一片喜悦。
在大理寺这么多年,他终于遇到了贵人要熬出头了!
如果这次可以出人头地,就能回去迎娶村口的翠花,走上人生巅峰。
皇帝看着手中的奏折大怒,把折子狠狠摔到案上。
“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竟敢对已结的案子异议!还引经据典,难道我之前发的圣旨是废话吗?”
面对皇帝的怒气,满朝大臣鸦雀无声。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之前的众口一词此时竟然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朝堂上有几个大臣委婉表示:案子判的的确重了……
最近郑国公请病假,一直在家里面养病,皇帝自然是知道的。
此时,带头求情的人,是翰林院的老臣司马究。
有没有觉得这个名字很眼熟?
没错,他就是本文开篇之时,第一章就被提到的郑国公基友,如今是第一次出场。
他一向少言寡语,此刻却摆明了立场,认为皇帝应该收回成命,对李麟从轻处理。
第77章 每个人的立场
几个大臣跟着司马究后面,一致认为死刑过重。
不过以董尚书为首的大臣揪住不放,认为这是在蔑视皇帝的权威!
朝堂上,两种意见争论喋喋不休。
皇帝有些不耐烦,问三皇子:“你身为这个案子的主审,怎么看?”
三皇子说:“李麟犯的错即使死刑也无可厚非,但郑国公年迈是三朝老臣,未免残忍……不如对他这孙女宽容些……”
皇帝听他这么说,竟然感到有些意外。
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大臣的口风有了这些转变。
站在下面的六皇子同样嗅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息。
本来已经是板上订钉的事情,如今却变得有些微妙。
最后皇帝让他们全下去,只留下了几个皇子商谈。
皇帝看着面前的几个儿子,最后目光看向三皇子:“说说吧,你怎么突然变了口风。”
三皇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带着悲天悯人的气色说道:“本来儿臣也觉得死刑无可厚非。但前几日去郑国公府拜访,发现郑国公年迈衰老已重病不起,他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李麟下大狱之后,她家人为了避嫌都不曾去牢房一步……儿臣只是怕如此情景,会让大臣们寒心。”
六皇子看他演戏演的投入,泼了一盆冷水道:“难道董尚书就不是皇帝的臣子吗?他的爱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同样让人悲悯。”
三皇子反驳他:“董尚书之女起码尚在人世,李麟没必要非得死刑。”
六皇子道:“一个女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六皇子也朝皇上跪了下来。
“父皇!我认为不能变,这是让父皇出尔反尔。”
三皇子不顾六皇子反对:“父皇或许不知,此次从边疆归来的元骜正是李麟的师兄,同为孙承宪的弟子。”
皇帝想起孙承宪这位多年的老基友。
李麟是元骜的师妹?怎么不曾听元骜提起过?
三皇子跟六皇子都知道孙承宪和皇帝的关系。
孙承宪幼年时就是皇帝的伴读,二人感情非常好。
他年轻时助皇帝登上王位奋死搏斗,如今又常年边关守卫国土,皇帝对他万分信任和依赖。
听说李麟竟然是他的学生,着实意外。
三皇子几乎流出泪来:“就在前几日元骜将军收到了家师来信,信中问起李麟近况,元将军只字未提。”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试想孙老将军在塞外知道自己的学生回京不过短短数月,就被判了死刑,会做何感想.....”
此言一出,皇帝突然也有了几分愧疚。
是啊,的确是不妥。
三皇子看出皇帝心软了,劝道:“其实说白了,李麟的罪名无非也就是重罚流放,何须非要死刑?董尚书仗着是礼部侍郎,他的女儿出事我们自然深表同情,但李麟又何尝不是李成才的女儿?”
六皇子知道,再这样劝下去皇帝难保能不能hold住。
打断三皇子:“这么做皇帝皇上的威严何在!君无戏言!我看你分明是收了谁的好处在这里为李麟开脱。”
六皇子严肃的向皇帝谨言:“皇上未批复奏折之时,那么久都没有人求情,如今却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不觉得蹊跷么?儿臣怀疑是有人在背后使了什么!”
两个人说着说着已经开始了争吵的苗头,皇帝对他俩的争吵早就已经不耐烦。
命令两人闭嘴。
此时,连一向游手好闲的八皇子都从最后面站了出来.说:“父皇,我也觉得重罚一下就行,没必要死刑。收回成命没什么的,大家只会觉得皇帝仁慈....”
“老八!我知道你跟赵臻感情不错,是不是他叫你这么说的!”
六皇子呵斥道。
八皇子撇撇嘴:“我实话实说而已,那个李麟我又不熟。”
“够啦!天天吵吵你们不烦我都烦。”
皇帝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刻听他们争论,看向一旁的荣王,他年纪最长,一向做事紧密,思虑周全。
“你觉的呢?”皇帝问他。
三皇子和六皇子都紧张的看着容王,都希望这个二哥能站到自己这一边。
只见荣王用一种中立的口气说道:“李麟无论是死刑还是重罚流放,都是皇上说了算,哪一个都不为过。”
“别打太极!就说你的看法。”
皇帝命令道。
荣王行了一礼,说道:“事已至此,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言一出,三皇子犹如被泼了冷水,他本以为这个二哥会赞同放过李麟。
皇帝看出三皇子仍想插嘴,呵斥道:“你先住口。”
荣王坚持想法:“我认为这件案子无需再变,一切听皇上的意思。”
皇帝叹口气:“你这说跟不说一样!”
他命令儿子们都出去,这件事情暂时搁浅。
三皇子和六皇子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荣王没有多说一句话,拄着他的拐杖直接回府去了。
三皇子看着二哥的背影,原本还想跟他多聊两句,只可惜他不给自己机会。
六皇子便突然揶揄问三皇子:“三哥你本来坚持李麟死刑,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三皇子看看他,笑而不语。
六皇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阴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元骜找过你,是不是跟他达成了某种协议?”
三皇子笑出声:“要怪就怪你演技太差,我是以德服人。”
“哼……”
三皇子此刻不想跟这个弟弟多说废话,只是心中有几分不解。
他没有想到荣王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他以为以李麟和元殊的关系,荣王必然会赞同轻放。
对于李麟的判决,皇帝的确是犹豫了。
如果此刻只是一个人反对,他可以当做是某个人的私心,但他的儿子和最有资历的老臣都在提醒自己死刑不妥。尤其是对昔日的老基友孙承宪,如今惩罚他的学生,自己隐隐感到愧疚。
但细想下来,终觉得事出突然。
“把那个大理寺丞狄银杰叫过来!”
一个小小的寺丞,谁给他勇气写这么个折子?
“这个折子谁让你写的?”
黄帝问那个小寺丞。
狄银杰跪在地上,虽然位卑官小,却自带直面皇帝的勇气。
答道:“卑职只是按照法典提议。”
皇帝看着他那不怕死的表情。问他:“那为何不早早上奏,偏等到朕的折子批下来?”
皇帝一拍龙案:“还说你不是受人指使?!”
小寺丞身子抖了一下。
皇帝怒视着他。
“既然你这么爱提意见,就去前门跪两个时辰!”
第78章 嗯,流放
于是,狄银杰就这样被罚跪在了前门。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内卫来报皇帝:“皇上,荣王求见。”
“他又来做什么?”
此时已经入夜,皇帝不知道荣王有什么事情非得要这个时候说。
荣王路过前门的时候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寺丞,知道皇帝正在拿他撒气。
皇帝问儿子:“你又有什么事?”
荣王道:“我还是为李麟的案子而来。”
皇帝看他煞有介事,命令所有人出门候着,太监们退了出去,皇帝问:“怎么?下午那会让你说你什么都不说,现在匆匆跑来求情?”
“不。”
荣王说道:“我来的目的和李麟无关。”
皇帝不解:“那你深夜来见是为了什么?”
荣王跪下来:“有些话白天人多不方便讲,儿臣想单独讲给父皇听。”
看他如此郑重,皇帝也忍不住正襟危坐。
荣王说:“父皇,此案即便皇帝要将李麟车裂凌迟处死儿臣都无话可说。这一切全凭皇帝做主,只是董上书他联名其他大臣,妄图逾越法典里规定的刑法,这种做法儿臣绝不苟同!
“哦?”
皇帝听来一个意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荣王说:“李麟的罪在法典里明文规定,最高流放,最轻杖责。
董尚书也不过是个尚书而已,竟然联名其他大臣,硬是改变了最终的刑罚,若此次得逞,日后大臣们纷纷效仿愈演愈烈,皇家的威仪何在?!”
这个看似中立的一句话,却直接说到了皇帝的心坎。
一向自负的皇帝此时犹如醍醐灌顶。
是啊,对于李麟最终的惩罚重点并不在于她是死还是流放,而是君臣之间微妙的关系。
李麟的性命又算什么?但皇家的威仪绝不容侵犯。
还好荣王在关键时刻提醒了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顿时豁然开朗。
荣王道:“那位跪在前门的小寺丞折子提得对,还请父皇不要过重的责罚他。”
皇帝点头,“朕又不是昏君,这是罚他做事有纰漏。”
于是不再追究他。
次日,皇帝发了道圣旨:
李麟虽犯重罪,但念其常年在外对世事不懂,故免去死罪流放边疆。七日内离京。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所有人都为这件事情松了一口气,只有董尚书气病了。
李琦和赵臻这两天的心情犹如过山车,听到这个消息,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们的换人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就已胎死腹中。
得知三皇子和二皇子对此事的助力,赵臻意识到元骜已经和三皇子做了人情的交易。
李琦高兴地谢天谢地,几乎跪下来
流放他不怕,回头找个由头就能把妹妹接回来!
府中的郑国公也悄悄的在房间里烧了一柱香给祖宗。
李成才松口气,对郑国公说:“父亲,皇帝说让李麟在七天内离京。”
郑国公年迈地坐了下来:“去吧,去吧,让她待在外面比在家里强。”
李成才也觉得:能保住命不错了。
李麟从狱中出来,重新见到外面的日光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几天她每天都在反思之前自己的种种,如今捡回一条命竟然有种重生的感觉。
她知道,是她的师兄欠了三皇子一个人情。
远远的,李琦和赵臻站在石狱大门口。
李琦要接她回家。
李麟看到哥哥,刚要迈脚走过去,眼前突然被元骜的黑色盔甲挡住。
元骜淡淡说:“你只有几天时间,还是住在老师府邸吧。”
李麟看了看哥哥,他已经走了过来。
“你这什么意思,李鳞是我的家人,我现在要接她回家。”李琦说。
“家人?”
元骜冷冷的目光盯着李琦,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李琦现在可能已经被砍成了几半。
“李麟在牢中受苦的时候你们这些家人在哪?她在边关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这些家人又在哪?说这些不觉得可笑么?”
一席话说的李琦哑口无言。
“算了,哥哥。”
李麟说:“爷爷还在病中,我也不想让他看到我如今的样子。”
最终,李麟跟着元骜离开,去了老师的府邸。
看着李麟跟在元骜的身后离开。
“这叫什么事儿!”
李琦憋着一口气撒不出来。
赵臻一直看着元骜的身影,说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
“元骜...他对李麟不会有男女之情吧....?”赵臻大胆猜测。
李琦一惊:“不是吧...”
不过想想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毕竟都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二人常年在军营呆着。
李麟自小跟元骜在一起长大,搞不好已经互生情愫...……
李琦突然身上打了个寒颤,“我肯定不同意!”
远处,元殊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发生的这一幕。
荣王拍拍他的背:“好啦,死不了了。”
夕阳下,高大的元骜拉着李麟。
李麟的身形在元骜的衬托下显得纤细瘦弱。
元殊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问道:“流放边关,是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
荣王叹口气:“各有各的命,起码还活着。”
李麟住进了老师旧府邸。
吃完晚饭,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发呆,流放的刑罚对她形同虚设,回边关对她就像回老家一般,说不上心中到底是舍还是不舍。
她来到书房,看到师兄在案子上抄佛经。
这个习惯元骜一直没断过。
元骜抬头看到李麟在门口,停下手中的笔。
“有事么?”他问。
李麟走了进去,问道:“师哥,你这次帮我求情,以后是不是就要听三皇子胁迫?”
元骜浅浅一笑:“这个人情我会还他,但他还限制不了我的自由。”
他从桌子上拿过木盒,推到李麟面前:“给,你的盔甲。”
李麟打开盒子,看到自己那副熟悉的盔甲,如同见到了旧友。
这副盔甲伴着她度过了多年岁月,是当时老师送给她的大礼。
她手轻轻抚摸着盔甲。
元骜说:“七天内我们离京,以后你再也不用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李麟脸上表情有些许复杂。
“永远?”
她问。
“怎么?你舍不得?”
元骜看她这幅表情有些反感。说道:“你欠他们的早就还清了。”
李麟低着脑袋,觉得师兄对亲情过于疏离,说道:“毕竟血浓于水.”
“什么样的血浓于什么样的水?”
元骜问她,他一向反感这句话。
“你在边关这些年,他们可曾去看过你一眼?你几次受伤几乎送掉性命他们何曾知晓?-还不是在这京师里养尊处优?”
元骜字字冰冷,每句话都扎在李麟心上。
第79章 哥哥vs 师哥
看李麟表情有几分难受。
元骜知道自己言重,缓下语气劝道:“我想让你知道,你的身后有我和老师,以后我们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这席话让李麟十分触动。
是啊,她并不是一个人。
但是从此不再见家人,她真的能做到么?
想想自己的前半生,那么多年在边关,没有见家人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那时候她心中常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得再好一点,总有一天回到京师让父母家人刮目相看。
人的命运总是不可捉摸,谁能想到如今会是这样的境地?
李麟回了自己房间。
她把盔甲拿出来挂在架子上,轻轻的擦拭打理,这个盔甲她一直很爱惜,曾经出生入死穿着它。
或许这一生,只有它能陪她到最后吧……
房中元骜接着抄佛经,纸上的经文一字一字写出来,但是眉头的紧锁却没有放开。
他不明白,明明所有事情都如此明朗,李麟却还是执迷不悟!
元骜自小在寺庙中长大,虽然身处佛门受尽了熏陶,身上却没有一丝佛家弟子该有的退让无争。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过是被人遗弃在寺庙门口的孤儿。
小时候,每每方丈讲起他的身世,都说他是与佛有缘,但是元骜心里清楚,他只不过是个弃婴。
直到有一年孙承宪路过寺庙,见到了当时还是少年的元骜,元骜身上散发着一股不服命运的英气。
当时的元骜说:“身为男儿不能拓土开僵,反倒陪伴青灯古佛,枉来人世。”
孙承宪对这个少年极有眼缘,便收他为学生,将他从寺庙带走。
从此元骜就开始了他的抱负生涯。
说来也怪,在寺院的时候元骜每每想起自己那不知在何处的父母,心中就会生出一丝怨恨。
反而是出了庙门,学习行兵布阵,跟着老师一步步扩大眼界。
后来的他反而放开了心结,父母的抛弃对他来说逐渐变得无所谓了。他下决心会让自己越来越好,不受任何人影响和牵制。
十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在老师的府邸见到李麟,那时候她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儿,跟在孙承宪的后面,来到了后院。
正在练武的元骜停下手中的棍子,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儿。
孙承宪对他说:“她是你的师妹,以后要像亲人一样待她。”
当时李麟的脸上一直带着笑,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陌生感。
从没有亲人的元骜,看着这个毫不扭捏的女孩,他不知道亲人之间如何相处,但那一刻开始,肩头已经给自己放上了责任感。
对于自己来说,他一直把李麟当作真正的亲人。
郑国公一家的存在在他印象中,从头到尾都是冷漠不堪的废物。
这种亲人要来有什么用?!
元骜突然回过神来,他想起曾经跟老师说过这一句话,然后被老师狠狠训斥。
垂眼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佛经,心中变得有几分烦躁不安。
他起身换了衣服,去院子里练功。如同以前在军营的日子。
元骜走到后院,夜色之中他看了一眼高高的墙头。
突然嘴角笑了一声,问道:“二位,深夜拜访有事吗?”
墙那边寂静了几秒后,两个身影跳了下来。
是李琦和赵臻。
原来两个人回去之后,李琦越想越觉得元骜的做法不妥,孤男寡女处在一个院子里,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深夜拜访。
他想要人,又觉得自己显得有些小气,于是跟赵臻藏在墙边先观察情况。
李琦见元骜已经卸下了平日那身黑色盔甲,下身穿着裤子,但上身衣服的领口极低过了胸部,胸肌突兀,连腹肌都隐隐露了出来。
“有事吗?”元骜问二人。
李琦指着他的穿着:“孤男寡女,你怎么可以如此衣冠不整?”
元骜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俩人。说:“如果公子来没有正事的话,还是请回吧。”
赵臻在一旁扇着扇子,对元骜说:“李麟只有几天的时间逗留,哥哥担心妹妹的安危,人之常情。”
元骜冷冷回答:“她很安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李琦打量他一眼:“可你们非亲非故,就这么住在一起不太好吧。”
“都已经这样过了20年,公子才意识到这件事?”
“你……”李琦被噎住。
房内李麟听到外头有说话声,开门来看,意外看到是自己的哥哥和赵臻。
李琦看到李麟走出来,赶紧走上去拉她。
“你还是跟我回家吧,住在这实在不妥。”李琦说。
李麟感到奇怪,对哥哥解释:“没什么不妥,我小时候也住这,早都已经习惯了。”
李琦又看了眼元骜身上的肌肉:“不行,你看看他穿这样子....”
李麟看了眼师兄的衣服,疑惑地问哥哥:“衣服怎么了,不是好好的么?”
李琦心中暗暗感慨,李麟竟然对此如此不重视。
指着元骜上半身露出来的肉:“腹肌都露出来了...有伤风化!!!”
李麟盯着看了一会儿:“这个…没什么吧。”
“男女授受不亲,这么衣冠不整,看都不能看!”
李麟道:“其实我也有…”
说着,李麟就要撩起自己的衣服,让他们看看自己的腹肌。
李琦和赵臻吓的连连制止她。
见哥哥和赵臻有些煞有介事,李麟反而想笑,安慰他们道:“这没什么的,我在军营早都看惯了。”
李琦和赵臻两人瞬间无话可说,一个女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元骜带着寒意看他们。
对李麟说:“你先回房吧,我跟世子有话说。”
李麟显然比较听他话,对哥哥说:“我过几天就离开京城,让家里人别担心。”
李琦见她对此丝毫不在意,仿佛去边关像回家一样,心中也是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对着李麟的背影说:“我很快就会把你接回来!”
李麟听到这句,心中一震,回头看自己的哥哥。
“好啊。”
她微微笑着说。
回到房间,李麟心中有所触动,她想起了曾经在战场上死去的吴敏。
吴敏身为郡王之子,满腔报国之志,他的家人也曾跟他说:“我们会来接你!”
然而那场战役之后,吴敏阵亡,家人接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第80章 愧疚顶个球
想到这里,李麟竟然伤感了几分,对于他们来说,一个转身可能就是此生的后会无期。
这边,李琦元骜在冷冷相互对视。
赵臻尴尬地不知是像往常一样帮助基友,还是尽量表现的中立一些。因为他实在不想把自己和元骜的关系放到对立面。
“听说关内人对礼数极为看重,公子深夜来访,可不是正大光明的做派。”元骜说。
李琦笑的也有点假,说:“我是担心李麟,你们两人住在一处恐有不便。”
元骜丝毫不在意这些:“我们一同生活十几年,出生入死,恐怕是你想太多。”
李琦打量了一眼元骜挺直的身板,说:“李麟跟你一起难免影响声誉,我可以给将军另外找别处休息。”
元骜眼中的寒冷似乎加重一层,问他:
“公子扪心自问,你在意的究竟是李麟的声誉,还是你们郑国公府的声誉?!”
李琦刚想跟他争论。
元骜暗笑这种迂腐:“素闻京师中对女子行为约束的厉害,处处限制,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李琦懒得给他讲大道理:“你以为京城是边关吗?做事要讲究礼节。”
不成想元骜却大挥了一下手掌:
“如果公子在意,元骜明早就能把聘礼送到府上。”
“你……”
李琦吓得差点把扇子掉地上,站在一边的赵臻也被他这种不要脸的回答给震惊了。
“你简直......”
李琦一时想不起用什么词汇反驳他。
见元骜毫无避讳的说出这种话,赵臻反而能看出他性格的强势,赵臻扯扯李琦的袖子。
“我看算了。”
李琦气鼓鼓地看着元骜,这个回合他输了。
于情于理都拗不过元骜。
二人灰溜溜的从府里出来。
李琦心中郁结,原来这个元骜如此嚣张。赵臻也叹了口气,这一看就是个不好收买的人。
李琦还在抑制着心中的火气。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连一个男人都吵不过。
“你说……要动手的话,我打得过他么?”李琦幽幽问赵臻。
赵臻扇着扇子,默默看向了夜色,不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最怕空气突然地安静。
他眼睛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好生熟悉。
赵臻走了过去,看到元殊正站在车前发呆。
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点已经半夜了,他居然在这?
元殊坐在马车里面一动不动的出神,如同一个小小的雕像,看到叔叔走过来也没有打招呼,接着发呆。
确定没认错人,赵臻问他:
“你在这儿做什么?”
元殊其实一早就看到李琦和赵臻进去,只是在门口一直呆着等他们出来。
“没啥……”他淡淡说。
“你在这多久了?”赵臻又问。
元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从马车上下来,又看了一眼李麟所在的府邸,目光回落到身旁的李琦身上。
几人有些许尴尬。
经历了一波这样的事情,此时互相面对却都指责不出什么来。
毕竟这件事情里,他们各自都有错。
“你...是不是后悔了?”赵臻问元殊。
毕竟是亲侄子,闹得再不愉快又能怎样,只是,苦了李麟。
“麟姐姐还好吧?”元殊问他俩。
赵臻没等李琦回答,自己抢答道:“好的很,跟没事儿人一样。”
元殊听到这个回答点点头。
赵臻却接着说:“只不过....”
“不过什么?”元殊听他这么说,脸色有些紧张。
赵臻故意说:“如果我是她,肯定不会原谅你。你看看你那时张牙舞爪的样子……”
元殊表情一怔,明显落寞了几分。
本来赵臻是故意这么刺激他的,看他真伤心了,反而又不忍再逗他。
“不过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元殊低着脑袋:“叔叔,我是不是很可恶。”
赵臻被他这声叔叔叫的一愣,这个称呼他已经好几年没听到过了,他摇了几下扇子:“你要我说实话嘛....”
其实这个问题,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元殊在这件事情里,的确暴露了自己性格里所有可恶的一面。
“虽然这件事情是我一开始做错了,但你后来的确是……太任性。”
赵臻一时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他。
话音刚落,元殊突然面露不悦带了几分不甘:“还不是因为你异想天开,要不是你们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看看,我才说了一句实话,你就这么大反应。”赵臻摇头。
“要说这一切叔叔才是始作俑者,本来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是受害者,你们要付全部的责任!”
元殊语气带着冰冷,坚决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如果这件事情有10分的话,自己最多占2分!
赵臻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
“是我让你把董尚书千金藏起来了吗?是我让你做后来的事情了吗?”
赵臻反问他。
元殊“哼”了一声,咬着嘴唇不再说话,目光再次看像宅子。
“你敢进去吗?”赵臻问。
“我……”
元殊真的很想过去见见李麟,他已经在这儿呆了将近两个时辰,却莫名其妙的心慌,根本不敢靠近。
心虚的厉害。
“你看看你,原本跟她感情好好的,最后弄成这样。”
“你还好意思说我?”
元殊看叔叔的表情再次多了几分嘲讽。
“好好好,也怪我!”赵臻不刺激他。
元殊不再搭理叔叔,犹豫后还是转身离开了,身旁的马车赶紧追了过去。
“你真不过去啊?”赵臻问。
“今天太晚了。”元殊淡淡地说。
赵臻和李琦站在那儿。
看着元殊落寞的背影,赵臻突然有些心疼侄子,其实说来说去,自己责任的确是最大的。
“其实,我能看出他的愧疚。”李琦说。
赵臻点点头:“我又何尝不知道,他从小就嘴硬,其实心里不知道怎么懊悔呢!”
“哎……”李琦叹气。
“说来也怪,皇孙殿下从小孤傲,也不知道怎么和李麟那么聊得来。”
李琦一直觉得纳闷,性别上来说一男一女本就没什么共同语言,李麟又比他大了许多岁,男女之情断然不会有。
可两个人就是莫名其妙的投缘。
在发生这件事之前,李琦还在头疼,担心他俩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什么事,谁曾想事情急转直下到了如今这一步……
赵臻悠悠地说:“其实也好理解,元殊他从小就没有几个能玩在一起的朋友。”
第81章 说不出口的道歉
元殊又一次来到了府邸前。
昨天,他一晚上没有睡好,想要见见李麟说点什么。
强行给自己打了一晚上的气,想到几天之后她就要去边关,可能再也不回来。
元殊心情复杂得很。
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脑中一遍遍想着说辞。
希望能在走之前解除这些误会。
“之前是我做错了,有些偏激。”“都是误会。”
“你去边关还回来么?”
元殊脑中一遍遍想着这些问话,却始终不敢去敲门,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恐惧。
怕看到李麟脸上露出厌恶他的表情。
正在那紧张,只听门突然吱呀一声响了,他快速躲到门一旁的石狮子旁边。
元骜从里面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铠甲。
元殊偷偷观察着这位将军,原来他就是几位叔叔争相笼络的李麟的师哥,元骜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向街上走去。
元殊回头看了看大门,心想:是不是应该明天再来,多给点时间她的心情会更平复些?
正在踟蹰,站在远处的阿黄走过来:“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
“让我再想想。”元殊说。
“可是你都想了这么久了……”阿黄小声嘀咕。
元殊在大门前又站了很久,对阿黄说:“你先回吧,我去街上走走。”
“哦……”
阿黄怎么可能会明白此时元殊的矛盾,乖乖回了府。
元殊走在街上热闹的人群中,脑中思绪还在道歉上。
或许……可以让赵臻帮帮自己说好话?他的脑中还是一片浆糊
如今自己这样贸贸然的找李麟,万一她仍在盛怒之中,打起来他肯定是打不过的……
元殊越想越烦站在摊子前,一抬头,目光正撞上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
是李麟。
李麟刚从对面走过来,看到元殊在街上显然也是一愣。
元殊没想到就这么撞见她,整个人也慌了一慌。
两人有几丈的距离,要装作没看到急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元殊心中一阵尴尬。
不知道此时,这招呼是打还是不打……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再直视她的眼睛。
反而是李麟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走了过来,脸上没有异样,
她用平时的语气问他:“这么巧阿。”
元殊:“嗯....”
出于愧疚,元殊不太敢跟她对视,视线落到她脖子上露出的些许疤痕,知道她身上的伤还没好,更是一阵自责。
“今天天气不错。”李麟说道。
她态度平和,似乎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哦,是啊。”元殊局促地点点头。
李麟说完,就从他身旁走过去。
似乎已经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麟姐姐!”
见她要走,元殊及时叫住了她。
他脑子里想着刚才的预备的那些话,准备鼓足勇气说出来。
李麟回过头见他欲言又止。
”什么事?”她问。
元殊的脸已经涨得有点发红。
“那个……”
元殊心跳加速不停的给自己打气,他知道自己道歉是应当的,但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结巴了很久,终于开口道:
“上次不是说……送我那个路引……”
李麟想起这事,微微一笑点点头说:“没带在身上,等我回去给你找出来吧。”
“……好。”
元殊还想说什么,目光来回游走却始终无法放弃自己的骄傲。
“那我先回去了。”李麟说。
元殊看着李麟的背影,站在那里怅然若失,李麟待他竟然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她脸上没流露出来半分对他的憎恨,甚至没有丝毫冷漠。
元殊想郑重说一声对不起,自尊心又拉不下来,他看着她的脚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元殊鼓起勇气,在李麟远去的最后一瞬叫住了她。
“李麟姐姐……”
李麟停下脚步。
“你去边关还会回来吗?”他问。
李麟回过头看了一眼他,眼中尽是平静,她看了元殊很久,最终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
一个郑国公府的下人来到荣王府,拿着个端端正正的盒子。
元殊打开来看,里面意外的是一件衣服,那件衣服是上次李麟在府中养病恰被荣王撞上时,逃走时他给她的那件。
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甚至都忘了这件衣服的事。
那个下人说:李麟让他转告,之前说的路引不知落在了哪里,等找到了会给他送来……
元殊问那个下人:“她为什么自己不来呢?”
下人说:“李麟此时是戴罪之身,不能随意进府。”
元殊听这回答,哦了一声,命人把盒子收了起来。
他心中不免失落,一个人坐在亭子中看湖水发呆。
赵臻不知何时来到了王府,突然从背后猛一拍元殊的肩膀,把他拉回现实中来:
“发什么呆呢?叫你几声了!”
元殊见是赵臻,嗯了一声。
“听说你昨天道歉去了?”赵臻问他。
“嗯……”
“怎么样?和好了没?”
元殊喃喃:“我总觉得她不会原谅我。”
他的语气充满担忧。
赵臻知道他心情不好,安慰道:“女的都心肠软,好好道个歉就行。”
看元殊脸色没有好转,继续说:
“我和李琦商量过了,咱们坐一起吃顿饭,到时你们把话都摊开来说,尽释前嫌。”
元殊将信将疑地看着赵臻:“真的?可……有用吗?”
赵臻自信道:“当然,还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吗?大不了再吃一顿,吃到她原谅你为止。”
看元殊脸上始终带着狐疑,赵臻这个叔叔给他打气道:
“不要怀疑!我比你大这么多岁见过的女人比你多,最了解她们的想法,对她们我最懂!”
元殊说道:“可我听说,她们都嫌你是直男癌。”
赵臻脸上略过一丝尴尬,摆手道:“别听她们瞎说,我可是情场老手。”
说完,心虚的扇了几下扇子。
几天之后,酒楼里面。
赵臻和元殊面面相觑的坐在了一张桌子上,他们等了很久,元殊点紧张的开始抖起了腿。
赵臻到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你现在马上就是一个成年人了,要有些底气。”
“我……有点紧张。”元殊说。
赵臻笑道:“有什么好紧张,你可是骄傲的皇长孙。”
“叔叔。”
“嗯?”赵臻每次听到这个称呼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元殊问他:“李麟姐姐这一次去边关还能回来吗?”
第82章 生日惊魂
“这个很难说。”
赵臻忍不住提醒他:“李麟是流放,不是过去旅游……除非有一天皇上下旨把她的罪免掉。”
“怎么才能免罪?”元殊问。
“这……”
赵臻为难的说:“我要是知道,早去做了。”
元殊微微低着脑袋略有所思。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了几分。
赵臻看向外面,怎么都这么久了李琦和李麟还没到?
大约一炷香之后,来的却只是李琦一人,李琦面露难色地朝赵臻摇了摇头,赵臻马上明白了意思。
对元殊说:“她毕竟是戴罪之身,不方便在京城跑动,来不了了。”
听到这个消息,元殊脸上瞬间多了几分黯然。
他心中知道,是李麟自己不愿意来。
她介意自己。
果然……发生这样的事换谁都做不到冰释前嫌。
其实,李琦也有意想缓和两人之间的尴尬,毕竟他们之前玩儿的很好。不过这次李麟坚决待在老师府邸不出来。
元殊手里紧紧攥着个送礼物的盒子,他准备了道歉的礼物。
赵臻也不想侄子太失落,说:“兴许她今天不方便,明后天咱找个机会亲自拜访。”
元殊没有说话。
“来来来!我看看你准备的什么礼物,给你把关。”
赵臻说着,就去拿他手上的盒子。
元殊闪过了他伸过来的手,站起身说道:“既然这样,我还是先回去吧。”
李麟不来,这顿饭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思。
“也是!”
赵臻摇摇扇子:“你生日就到了!这几天好好准备,所有人都很重视哦~”
“嗯。”
元殊回到府中,父亲荣王喜滋滋的过来。
“殊儿!你不是一直喜欢看杂技表演么?这一次生日给你请了最厉害的杂技团!”
“哦”
元殊一脸平淡地走到房间里。
荣王追着儿子说:“过了这个生日你以后就是大人啦,这一次好好珍惜。”
“哦”
元殊看看远处的太白楼,那是整个京城除了皇宫之外最高的地方,父亲把寿宴安排在了那里。
“哎呀,开心点嘛!”
荣王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元殊勉强露出了个笑容。
李琦回到郑国府中,竟然发现李麟出现在府里……似乎在找什么。
他以为是妹妹想通了回来住,正要高兴,李麟却问他:
“哥哥,你有没有见这么大一个木牌,是一个路引。”
说着她用手比划着大小。
李琦摇摇头,听到这个问题感到有几分失望。
“找那个东西干嘛……”
李麟的脸上还带着困惑,之前答应元殊的那个路引,她是真的找不到了。
印象中它就在行囊里放着,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它。
李琦紧张:“你不会……找路引要离开吧?”
“不是,那个路引已经作废了。”
听李麟这么说,李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愧疚的看着妹妹:“你放心,过段时间我就想办法让你再回京,你不会在那呆很久。”
李麟却莞尔一笑:“哥哥你想多了,让我去边关根本就不是对我的惩罚,我很喜欢那。”
元殊生日那天,正好是李麟要离京的日子。
元骜已经早早的把京城的事务打理妥当,他本想过提前带着李麟走,但他能看出来李麟对京城仍有不舍。
想到此去她可能不再回来,元骜便陪着她拖到了最后一刻。
时间慢慢减少,
三天,两天,一天。
直到最后一刻,李麟的心中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抬头看着阴郁的天空,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压迫感,觉得近期心神恍然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李麟穿着她那件久违的铠甲,骑在马上。
与元骜的不同,她的铠甲是鲜红色。
当初老师孙承宪把这件铠甲送给她的时候就说:女将应当如此,狼烟战火,巾帼风发!
他一直希望李麟有一天能成长为真正的女将军。
李麟骑在马上,跟在元骜的身后出了城,待到城门口,她回过头来看看身后繁华的京师,想把景色最后定格在眼中。
元骜低声说:“走吧。”
李麟点点头,以后就要回去接着过那种战场上的日子了……
元骜心中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说:“以后你就接着当你的中军参谋李意。”
说着,伸手从身上了拿出了李麟的通关路引,扔给了她。
李麟接过那个牌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手中的路引,问道:“怎么在你这儿?”
元骜一笑:“你回京城前落在军营里,我看到就帮你收起来了。”
“原来是被我忘在军营里了……”李麟道。
元骜说:“原以为你已经用不上,却没想还能再交回给你。”
李麟低头看着上面的名字-李意。
这个路引原本是作废了的,因为李麟女子身份在执行任务中多有不便。便经常化名李意扮做男子行事,不过由于军中职位的变动,这个牌子已经很少再用。
想到自己答应元殊要把这个送给他,她心中有几分迟疑。
“我想以后,用自己原本的名字。”
李麟说。
“这个路引我已经答应送给元殊了。”
元骜面无表情:“给他做甚么?”
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过自己对元殊的态度,但语气中他已经把元殊和那些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划为一拨。
李麟平静说道:“已经答应过了。”
她看了看远处的京城,心情着实复杂。
此时,城中正在大张旗鼓的置办生日寿宴
元殊坐在高高的太白楼上。
楼下热闹非凡,张灯结彩。
中午的时候,这里将会进行一场炫丽的杂技表演。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喧闹着,只有他呆呆的坐在上面看着远方。
他知道李麟此时已经出发。
下面人头攒动,摆宴的,准备歌舞的,维持治安的,都在为这个日子欢庆忙碌。
皇帝将会在吉时给他进行加冠仪式,之所以选在太白楼,是皇帝特意占卜过决定的。
这里接天地之气,天地之智,过了今天元殊就长大成人了。
然而,元殊对这些已经有了些许麻木。
他倚着栏杆坐了下来,远处的景物呈现出一片青灰色,他能看到城外红色的钟楼,还能从模糊的风景中看到似有似无的官道。
正在出神,突然感觉身下的栏杆似有些松动,整个身子往前倾了一下。
原本他以为是自己没站稳产生了错觉,却没想到整个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直到身体重心整个下降,心中一瞬间的诧异才发现不寻常!
栏杆竟然断开了!
当他意识到危险却已经来不及,大半个身子已经在楼外,元殊伸手快速去抓另一边的栏杆,另一边栏杆同样掉落。
那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要坠下去。
正在送水果上来的侍女看到这恐怖的一幕打碎手中的东西:
“啊!长孙殿下掉下去了!”
第83章 犹如天神般救命
太白楼是全城最高的一座楼。
元殊所在位置是太白楼最上层的亭子中,掉下去必死无疑!
所有人还在欢呼雀跃,整个楼张灯结彩,此时不知谁惊呼一声,众人看到了从楼顶掉落下来的栏杆。
抬头,才发现楼上有异动。
当看到元殊在上面几乎掉下来这恐怖的一幕,地面所有的热闹瞬间就静止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知道:出事了!
元殊在身体坠下来的同时,快速用手握住从楼顶延伸下来的一根绳子。
本以为自己性命无忧刚要松口气,一低下头整个脸都白了,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正下方是一片削尖了的木桩。
只要他人掉下去整个就会被穿透身体,身首异处。
原本那些木桩是为了让杂技团表演用,此时却成了要命的凶器和陷阱。
元殊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整个人瞬间发抖脸色惨白。
赶来的荣王看到这幕,几乎昏死过去。
下面那片木桩子密密麻麻如针,扎在地里面极深,足足有近百根桩子,即使现在动手去挖也赶不上绳子断裂的速度。
“你们这些废物!快……快去救人!”
荣王命令那些士兵赶紧去下面接着。然而毫无用处,因为那些木桩每一个都比人高。
元殊看着地面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尖锐利器,他告诉自己要镇定,自己一定能够获救,可身体仍旧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仰头看看自己手上的绳子,很明显,不会坚持很久。
“”父王……”
元殊叫了一声人群中的父亲。
荣王已经急的流出了眼泪,依旧故作坚强,他走到了元殊下方的木桩中央安慰道:“儿子,别怕!”
“我……”
元殊颤抖着声音。
荣王赶紧喊道:“别说话,保持镇定,马上就把你救下来,一定要抓紧绳子啊!”
此时一大队兵士已经开始攀爬,准备从楼上把元殊接下来。
可惜,绳子已经传来了细微断裂的声音。
元殊手掌火辣辣的疼,身体有些下沉,手上已经划出了细小的口子。
他低头看看地上所有陌生的面孔,除了自己的父亲,大家脸上都是惊恐,意外,甚至是麻木。
他知道即使是自己就这么掉下去,就这么摔死,真正伤心的只有他的父亲一人而已,剩下的那些人担忧的只是自己的姓命和罪责。
突然,一声绳子断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兹啦……
绳子断裂开。
元殊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与死亡离这么近。
绳子断开的同时,元殊心中已经完全绝望,……自己居然会在寿宴这一天死去。
身体刚要下坠,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飞身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是李麟。
元殊感觉一个人搂住他的腰,拖住了他下降的身体。
他睁开眼,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李麟的出现犹如天神一般给了元殊一丝生的希望,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出现,身穿盔甲,红色的外披随风而动。
元殊呆呆地看着她还以为是自己临死前出现了幻觉。
李麟力气很大,一手拽着另外的几条绳子,一手揽着元殊。
但显然,这些绳子无法长久支撑两个人的重量。
“抓紧我别松手!”李麟对元殊说。
听到这句话,元殊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麟……麟姐姐……”他眼圈红着,刚才抓了很久的绳子,加上惊吓,元殊已经明显力不从心,甚至有些恍惚。
李麟死死搂着他,“别怕。”
她看看下面大片的木桩。
木桩的左侧空地距离较远,如果要把他往空地上扔,力道不够同样会害死他。
另一面紧邻湖水,李麟看了一眼平静的湖水,心中已经快速想到对策。
“你会水么?”她问元殊。
元殊眼神有些涣散,压根无法回答问题,李麟心中道不好,她看出他已经失了魂魄。
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没了意识。
元殊对她的问题反应很久,恍惚地摇了下头。
“元殊!”
李麟叫了他一声,大声说:“听着!我把你丢出去,你要闭着气,掉进水里之后别挣扎!越挣扎沉的越快……很快会有人救你,听到了吗!!”
元殊脑袋嗡嗡响,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他下意识地点点头。
李麟使出力气,用脚踢了下一旁助力,手搂着元殊的腰身甩开,用出毕身的力气把他整个人抛了出去。
在元殊被抛出的同时,李麟左手的绳子终于支撑不住而断开。
元殊整个人被抛出去很远从半空坠下,他听到了耳边呼呼的风声,意识越来越淡,最后只觉得头部一阵眩晕,随即冰冷的水钻进了耳朵刺透了全身。
耳旁有巨大的轰鸣声,他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湖中,整个人失去了知觉沉了下去……
恍惚中,好像听到了父王的哭声,还有杂乱的指挥声。
……
当元殊再次醒来,发现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床前围满了太医,一个个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荣王脸色憔悴,当看到元殊醒来喜极而泣。
“儿子……”
一切像个噩梦。
元殊看看房间里所有的摆设,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我……没死……
他努力坐起身来,下人赶紧伸手扶向他,元殊在所有人中寻找李麟的影子。
“麟姐姐……”
侍者赶紧告诉元殊:李麟已经离开,临走前留下一件东西。
元殊接过他递过来的盒子,打开看:是个路引。
那是个深色长牌,颜色微深,只有菱角部位稍稍磨平,下方写着:行军参谋-李意。
看得出这个路引主人对它的爱惜。
元殊紧紧攥着它,喃喃问:“走了么……”
荣王赶紧让御医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御医安慰王爷:只要意识清醒人就没有大碍!
荣王擦着眼角的泪水:“好啊,醒了就好!”
说着搂住了儿子,元殊一直看着手中的那块路引发呆,只是又喃喃说了句:
“麟姐姐走了……”
荣王道:“是她救了你,这次不得不说多亏了她。”
荣王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元殊此刻虽然已经清醒,但身体还有几分发抖。
第84章 调查吧,谁干的
一时间,京城各处风言风语。
这件事震动了整个朝野。
虽然官府发文称是太白楼年久失修导致意外,但朝内大臣都心知肚明这其中必有猫腻。
太白楼是皇帝亲指的设宴地点,提前会派有专人检视查看。
如今出现这种事故绝非意外。
刑部查看了太白楼的扶梯和栏杆,确定是被人动了手脚无疑。
皇帝大怒。
负责表演杂技的剧团全体被关,并一遍遍严刑拷打,还是没问出谁是这个阴谋的幕后指使。
有人猜想:这是针对荣王的阴谋,因为那个出事的位置是荣王常坐的位置,荣王喜欢靠着栏杆看风景。
也有人说,马戏团本就是一拨反贼,借机谋害皇族意欲造反。
接下来的几天,大理寺再次开工,刑部也无法偷懒了。
皇帝下了死命令:要彻查此事。
元殊躺在床上,几天不吃不喝。
他一直用被子裹着自己,极少说话也不见任何人。
这让荣王心疼不已,想想那天何止是千钧一发。
大概是冥冥之中有神明保佑。
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感到后怕。
元殊一闭上眼,脑中就想起当时濒临死亡的那种恐惧。
假如那时没有及时抓住绳子,直接掉下去,假如李麟没有出现,假如李麟那天穿的平常衣物,而不是坚韧的盔甲……
或许,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想到那些削尖的木桩和刺骨的湖水,元殊就感到阵阵发寒。
六皇子和三皇子难得的同仇敌忾,这是对皇族的挑衅,纷纷发誓要找出背后的作恶之人。
这天,六皇子来到荣王府中探望元殊,得知了他的近况,六皇子表示出了担忧。
荣王害怕儿子从此自闭下去,已经让温太医来回跑断了腿。
“二哥,别太担心,让他休息几天就好了。”
六皇子安慰道。
荣王重重叹口气:“怕只怕再给他留下什么阴影。”
“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说的轻巧,那可是要命的事,搞不好再有什么后遗症。”
荣王最近给逝去的王妃连连上了很多柱香,祈祷元殊早日恢复。
六皇子忍不住朝元殊房间方向看了一眼。
此时元殊的房间虚掩,他正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白色的睡衣显得身子更单薄了几分。
六皇子本想进屋去看看他,但下人说元殊谁都不想见。
此时此刻,还是不要烦他的好。
安慰完哥哥,六皇子起身离开。
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再次看了眼元殊房间,这一回头,却赫然发现:元殊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正盯着他的背影看。
他眼中居然露出了难以捉摸的沉静,仿佛像在看一个凶手。
这突如其来的眼神让六皇子心一下如石头般沉下来。
他不自在地转过身去,故作优雅地走掉,其实心虚的厉害。
从容王府出来,六皇子不能淡定了。
尽管他之前,的确实施过很多这样那样的计谋,但这次,这件事和他无关!
而且这件事同样也把他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向已声称放弃皇位的荣王动手。
刚才元殊那眼神有点恐怖啊……
此时
李琦和赵臻在密室里面,他俩已经呆了很久,这件事情同样也让他们头疼。
这看似明显的计谋,却理不出什么关键的头绪。
赵臻看着书架上的书籍发呆,
开口问李琦:“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李琦摇摇头:“反正不是任何一位皇子。”
赵臻和他的想法一样,点头说:“本来我以为是三哥和六哥其中的一个……但这太匪夷所思。”
三皇子和六皇子,就算智商再怎么低也不可能拿荣王下手。
李琦凝重的说:“其实我有想过,假如朝中除了三皇子和六皇子这二人之外,还有人觊觎王位……”
赵臻警觉地看着李琦。
李琦接着说:“然后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又对什么人有利呢?”
“是啊。”
赵臻点头:“四哥是个吃货,五哥热衷于修道,七哥常年看不见踪影,八哥整日流连烟花……”
这几个哥哥各有各自的特点。
“细思下来,三哥和六哥有绝对的优势,所谓的褚位之争只是他两人之间的争斗,就连我,如果不是父王暗中偏爱,恐怕早已被踩在底下。”
赵臻对自己的处境非常清楚。
两人知道雄图伟业刚刚开始。
李琦又分析道:“那我们反过来想,假如这一次元殊真的掉下去,摔死了,会发生什么?”
赵臻思索几秒,稍稍打了个寒颤:“会乱,会大乱。”
此次元殊如果出事,荣王不会善罢甘休。
荣王不会如平日一般和稀泥维持各方平衡,势必会挖地三尺将朝野查个底朝天,那时侯他不会再理会什么平衡稳定,一心查找凶手,到时朝局就要乱了。
赵臻此时一个激灵:“难道……做这件事情或许和褚位无关,只想让局势变乱!”
其实从很久之前,赵臻就有一种感觉。
他觉得在当朝的大臣之中,似乎隐藏着一个高人,在默默地伺机而动
这个人如平静海面下的漩涡,不动则已,一动则翻江倒海。
李琦问正在出神的赵臻:“你觉得这件事和他有关?”
赵臻和他对视一眼,郑重点点头。
“我怀疑,有关!”
密室之中。
那个浑身是伤的囚徒刘念,如常萎靡不振。
李琦直直地站在他面前。
刘念看李琦站在面前一言不发,知道外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问什么就问吧……”刘念说。
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囚禁。
“如果我问你,你会如实回答吗?”
李琦似笑非笑的问他。
那人用沙哑的声音呵呵一笑。说:“我回答之后,你们可以选择性或者不信。”
李琦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问道:“朝中是不是有安王的余党?!”
此言一出,刘念也是一愣,他没想到会问这样的问题。
安王的事情已经过去20多年,他只知道李琦和赵臻在查兵器的下落。
“这个不清楚。”他说。
李琦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样,“其实你是知道一些秘密的,何必如此执拗?”
刘念笑道:“我只有活着,才能保证我的妻儿安全,对你们自然要有所保留。”
李琦说道:“你要知道,你的妻儿同样是罪人,现在她们都在京城的一角度日,已经是天大的福报,朝中必有奸人,查出他对于我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85章 圣旨到(4000字大章)
刘念固执的闭着嘴,一言不发。
李琦劝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安王早都入土了,一切已成定数。”
只听刘念突然哈哈大笑
“或许是如你猜想吧。”
赵臻站在墙后,听他这么说警觉地侧了一下耳朵。
李琦劝刘念:“我们本身就没打算要你性命,只是想跟你合作。”
只听一声冷哼,刘念说:“让我见一面我的妻儿,我说我知道的!”
李琦从袖中掏出一个娟帕,说:“人你是不能见了,不过我可以保证她们都安然无恙,这是你妻子新绣的,她的绣工你应该认得。”
刘念看着那个手帕苦笑一声: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见她们。”
“没办法,人多眼杂,以防万一。”
李琦扇了几下手中的扇子:“相信你心中也清楚,真要见面对你的妻儿未必是好事。”
刘念叹了一口气,聪明如他当然知道如何权衡利弊。
“说出来也无妨,倒是你们未必查的出来……”
李琦静静的等待他说出真相。
刘念说:“的确有一件事情这么多年来,我不曾对任何人说起。”
一墙之隔的赵臻听到这话也有几分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刘念说:“多年前的一天,我曾在书房里见到过一封朝中人写给安王的信,后来安王进入房中将我呵斥,收起并烧掉了那封信。”
“信上写的什么?”李琦忍不住问他。
刘念说:“当时我只看到最后一句。”
“别卖关子,说,写的什么。”
“写着:余在朝多年,无恙。”
听到这句话,李琦心中一惊。
余……在朝多年……
荣王府中。
此时荣王正端着一碗药来到了元殊的面前。
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儿子,喝了它就没事了。”
元殊仍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侧着脸看案上的香炉,香炉正微微冒着缕缕青烟扩散开来。
这几天,他就这么一直躺着。
每每想到那惊心动魄的一瞬,就不由自主地后怕,倘若那个时候李麟不曾出现,自己最终力竭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鲜血满地……
元殊一想到背后有只黑手,一种寒意就涌遍全身,似乎全世界都充满了危险……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所有的明争暗斗都和自己无关。
长久以来,他虽然嘴上争强好胜,但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遭遇,发生的如此突然竟让他似乎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只是他的安全感被抽的一丝不剩。
看着他呆呆的神情,荣王知道他这几天胡思乱想。
劝道:“人哪,最怕想太多……其实很多事情没必要瞎想,咱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元殊喃喃地问:“父亲,你不是已经不争了么?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事?”
荣王听他突然这么说,把药轻轻地放在了榻上,语气也有几分悲凉:
“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父王见得多了。你现在已经长大,等你当了郡王……”
“当了郡王这些事就没有了吗?!”
元殊打断父亲的开导。
多年来,元殊虽然任性,却对父亲却一直是敬爱有加。但此时此刻,他的语气并不像在面对长辈,似乎这短短几天已经让他的心境有了大大改变。
荣王一直是个宽容的父亲。
在朝中,其他王公贵族还在遵循父爱如山威严教子的时候,他对待元殊从来都是支持和鼓励。
从小,他就把元殊当作一个小大人看待,大概是自己从幼年开始就跟身为皇帝的父亲有着深深的隔阂,在元殊出生后,他一直努力创造一种平和的氛围,从来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去约束和压制儿子。
这也正是他的开明之处,父子本该是世间最亲近的关系,是生命的延续。
就是这种最原始的亲情理念,使荣王成为了众多贵族中最有人情味的王爷,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如今这非常时期,荣王本想试图讲一些大道理开导他,此时才发现有太多的道理他以前就已经讲过。
元殊明显已经有了抗拒,再说那些费嘴皮子的只会适得其反。
“儿子!”
荣王整理了一下衣襟,坐在了床榻一角边上,他说:“发生这样的事,我虽然也被吓到,但平心而论却不觉的奇怪……”
元殊眼帘动了一动,看向父亲。
荣王接着说:“本来有些事情我不想这样直白的跟你说,但我知道你迟早会见识到。”
荣王道:“每到皇位交替的时候,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即使你觉得你和这件事情无关,但身在朝局之中难免会成为别人的靶子……很多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害你的人是谁。”
元殊静静的看着父亲,没想到他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些。
荣王接着说:“只是因为,你身在其中或你的近人身在其中,或是你挡了某些人的路,或是你可以给某些人创造路……”
元殊若有所思又似乎非常专注,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他从来没这么直白的跟他说朝政之事。
荣王拍拍他:“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吓到你了,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原本针对的是我。”
“父王……”
元殊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后怕,问道:“可你一向与世无争,是谁要这么做?!”
看到元殊语气写着担忧,荣王内心些许感慨,他摸摸元殊的脑袋:“或许是这个王位吧。”
“可储君不是已经确定是三叔和六叔其中之一吗?”元殊问。
荣王摇摇头:“未见分晓总有变数,朝廷的事……水太深,事又复杂,你还不懂。”
元殊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红,低头忍着要哭的冲动。
“所以……他们就拿我们下手吗?”
荣王知道给他说这些,未免过于负能量。
“这件事情我也是猜想,真相是什么,谁都不知道。”荣王说。
元殊咬了一下嘴唇。
“别怕!”父亲接着安慰他
元殊低声问:“……就是说,这种事即使是皇爷爷……也是无能为力吗?”
荣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说:“这种事情,你的皇爷爷同样经历过。”
他扭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当年你皇爷爷一共兄弟六人,后来死的死,病的病,如今在世的同辈兄弟-只有瑞王一人啊!”
说到这,荣王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赶紧话锋一转,说道:“说来说去,这就是身为皇子皇孙的无奈,你可千万别没了心志!凡事有父王给你撑着。”
元殊看着父亲,像小时候那般点点头,他握住了父亲宽厚的手掌,顿时多了无数安全感。
父亲就是自己身后的一座大山。
可是父王能保护自己一辈子么?
元殊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悲伤的想法,他看着父亲眼角隐隐的皱纹,
是啊,父王总有老去的那天……
京城关外。
李麟和元骜正策马疾驰。
背后快速跟上来一队快马,喊到:“李麟下马!接圣旨!”
李麟和元骜同时勒马,看他们全部是一身宫中打扮,些许意外。
“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圣旨?”
元骜觉得很奇怪。
李麟勒住马看着那些人。
负责颁发圣旨的人道:“快快下马!”
二人从马上下来,随即听到了圣旨中的内容。
“李麟于危急时刻救下皇孙,功大于过,特免去流放之罪,何去何从自行裁定!”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李麟下意识地看了眼师哥,元骜一脸平静。
他根本就不知道元殊出事。
李麟送路引回来时告诉他,元殊的生日宴出了点意外,但没有细说细节。
元骜看到她手中的伤,也并没有多问。
如今听到了这道圣旨,心中瞬间知晓大概情况,这是件大事……并不像李麟说的那样简单。
宫中人把圣旨递到李麟手中,说:“李麟,你已是无罪之身。”
李麟磕了一个头。
送圣旨的人也懒得掺和她们的决定,说:“圣旨我已经送到了,其余的你们自行决定。”
说完便挥袖上马,回皇宫复命去了。
李麟握着圣旨再次看向元骜。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又来个转弯,明明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边关不再回来,但圣旨握在手中的时候却又有了几分犹豫。
“你不是说只是送了个路引?”元骜问。
“确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是元殊从楼上掉下来,正好被我救了。”
李麟说。
元骜当然看出她的心思,问她:“你是走是留?”
李麟想了一会低声说:“我听师哥的。”
元骜严肃的表情上却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你还会听我的?我如果执意让你跟我回边关呢?”
“这……”
李麟微微低着头,师哥说的没错,她在犹豫。
原本京城对于她并没有多少好留恋,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一道无形的线拉扯着她的心。
元骜看到李麟脸上的愧疚之色。
“还说宴会上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恐怕这件事情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李麟低着头,她也无法确定这个事情究竟是意外还是阴谋。
老师曾告戒过他们,做一个军士行兵布阵,旨在守疆卫国,不准参与任何朝堂之事!
即使李麟预感到了什么,她也没打算去理会,通过这次坐牢她已经看清了几分朝堂复杂。
反倒是元骜,对这些格外的敏感。
元骜看着远方逐渐荒凉的大道,似乎做了极大的斗争,对李麟说: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麟看到师哥的神色,突然间心中有些胆怯,她从小就害怕师兄的严厉,觉得那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元骜站到大道一旁,李麟站到他面前,整整比他低了两头。
元骜说:“你知道,现在皇帝要选储君,所以暗地里斗争比较严重。”
李麟点点头。
这个态势大家都知道。
李麟好奇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个,说道:“这些东西终究离我们太远,和我们无关。”
“不。”
元骜压根不去理会李麟说什么,缓缓说:“其实……朝里有奸臣。”
李麟睁大眼睛看着师哥,她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朝里有……奸臣?
师哥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这是老师的原话。”元骜说。
李麟抬头看着严肃的元骜。
元骜接着说:“老师告诉过我,朝堂看似一片太平,却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我猜想,这次发生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李麟刚要说什么,元骜挡住她要说的话,接着说:
“所以为什么我这么不想让你呆在京城,因为很快,一场暴风雨将在所难免。”
“可是……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李麟问他。
元骜摇摇头,说:“就是因为不知道是谁,老师才更担心。”
李麟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朝堂一片平静,皇帝身体安康,朝中各事有条不紊,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要搅动天地?
元骜望着阴沉的天空:“具体我也不知道,只听老师说,他当初自发请命守卫边关,就是因为察觉到朝堂中的不寻常,于是找个机会远离了朝堂斗争。”
这些话,孙承宪只对元骜提起过,从来没有告诉过李麟。
让今天的李麟听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想到元殊掉落太白楼时,身下的那一根根削尖的木桩,不禁也起了一身冷汗。
元骜说:“现在让你选,是跟我回边疆,还是留在京城?”
李麟看师哥面无表情的脸,不知如何做答。
“我……”
她说不出后面的话。
元骜看着远方大道上的风沙,显得有几分萧肃。
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既然这样,不如我帮你做选择。”
李麟紧张的看着师哥。
元骜道:“留在京城吧。”
李麟惊异地看他,她本以为他会强制她去边关。
元骜说:“我知道不管他们做过什么,你都舍不得你的家人,现在老师不让我告诉你的事我也都破格说了,是不想让你在京城当一个废人,既然你对这些好奇,就去查查那个人是谁吧!”
说完,他快步走到马前,飞身上去勒了一下马缰。
扭头对李麟说,“我回去向老师复命,如果京城呆不下去,你随时回边关,我和老师等着你!”
说完策马而去,黑色的背影健壮有力,扬起周围黄色的风沙。
李麟站在那儿呆呆看着师哥远去的背影。
这一切,发生的峰回路转!
第86章 过去的伤疤(4000字大章)
此时,郑国公庭院中。
赵臻和李琦正坐在亭子里,表面上装作看风景,私底下还在低声讨论着这几天的困惑。
赵臻扇了几下扇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琦手中也拿着扇子,思索片刻。
“安王出事是20年前的事,20年前就已在朝多年,可见那人岁数如今至少50,甚至60岁往上。”
赵臻点点头。
满朝文武,放眼看去的权力大臣,五六十岁的真不算少,算上一些赋闲的王爵公卿就更多了。
这个人会是谁呢?居然能在朝中隐藏如此之深。
李琦用扇面打了打脑袋,说:“我更想知道他做这些有什么用?安王爷已死了这么多年,即使他能把朝政翻个底朝天,又能怎样?”
这同样是赵臻猜不透的。
如今大理寺已经接手去查,看他们那一贯的尿性,可能进展不大。
最后估计还得靠他们自己。
正说着,赵臻的随从自园中小跑了过来,在赵臻耳边说了几句。
赵臻脸上表情动了动,听完看了眼李琦,说:“李麟被赦无罪了。”
李琦听他突然这么说,一愣,随即语气带着兴奋:“真的!”
他瞬间站起身:“皇上英明,宽厚仁慈!”
“得了吧!”
赵臻一下打断他。
说:“你知道我为了让后庭总管说好话,费了多大劲么……”
李琦真想抱住赵臻脸上啃一口。
口中连连道谢。
不过说到底,对于李麟赵臻心中带有愧疚,帮她也是帮自己。
况且,李麟这次的确立了大功,救了元殊一条命,元殊得感激她一辈子。
“说实在的,之所以赦免罪名,李麟靠的是自己。”赵臻说。
李琦知道他的意思,换句话说,多亏了元骜也不为过。
此时。
李麟重新站在京城的土地上。
她思绪复杂脑中想着师哥对她说的话,想着那句“朝中有奸臣。”
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京城之中的气氛有些压抑,各个城门严加搜查巡阅。
她走回到郑国府,李琦见妹妹回来十分欣喜。
李琦说:“如今也算是避过一劫!以后咱们一家都好好的!”
李鳞看着哥哥的神情,平静说道:“其实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李琦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解道:“你已经免罪,不需要再回边关。”
李麟终于说出她一路思索的话:“我想……以后我还是住在老师的府邸比较好。”
老师府邸?
李琦惊讶的看着她,说道:“这才是你的家,你去住那里算什么?”
李麟面露坚定又隐隐透出一丝苦笑。:“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也想通了很多,爷爷的身子还没好,我也不想让他再有烦恼,先住远一点吧。”
“爷爷那没事儿,况且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太危险。”
“老师那我小时候就常住,很熟了。”
李琦还想说什么,但是想到近日来家人所做所为,心中不免有愧。
在对待李麟这方面,他们的确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
他为难的叹口气,府里已然这样,让她静静也好……
李麟从自己房间里拿了些东西,走出府门刚牵马要走,李琦突然抱着一个绸缎面的盒子出来,叫住了她。
他把盒子交到李麟手上,“我一直想送给你的!”
盒子比较大,需要双手托着,李麟带着几分疑问:“这是什么?”
李琦示意她打开自己看。
打开盒子,一抹鲜亮的水绿色映入眼帘,是一件精工刺绣的衣裳,鲜亮的绿色绸缎绣着白云,带了一层薄纱,是一件好看的女孩裙子。
李麟看着它怔住了。
李琦说:“好几年前你写信来,说在边关穿的都是粗布麻衣,很想有一件鲜艳的,绣着蓝天白云的裙子......”
李麟怔怔地看着这件裙子。
李琦说:“早就给你做好了,一直没给你,就连尺寸都不知道合不合适。”
李麟心中动容,这件事情太久远连她自己都忘了。
李琦似乎一瞬间也变得感性了。接着说:“家中对不起你,但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是郑国公的孙女,是父母的女儿。”
李麟忍住突如其来的悲伤,笑着说:“我知道,一直都是。”
说完赶紧合上了盒子,“只是这些年我已经穿惯了布衣和盔甲……谢谢哥哥。”
李麟说着,把盒子轻轻放到马背上,刚准备走。
李琦忽然在身后又叫住她:“李麟!”
李麟没有回头,怕他看到自己难受的表情。
李琦在她身后用一种异乎寻常的语气问:“你.....是不是一直记恨着我们?”
这个是一直以来他都不敢去想的问题。
李麟怔了半晌,许久,回过头来,眼中带了些许诧异,看着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要记恨?你们已经为了做了很多。”
李琦知道,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心中不可能没有想法。
他握紧了手中的扇子:“其实父母...有父母的难处....”
李麟大度一笑,对哥哥说道:“我一直知道。从来没有怪过父母,也没有怪过爷爷。”
“是真的吗?”
李琦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不寻常。
然而李麟面对这个问题却是格外的平静。
李麟一路走着,想着刚才和哥哥的对话,一直走到了北街中央,心中的防备才放了下来。
她心中犹如雪块压着,不沉,但是难受。
街的路口对面,就是荣王府。
李麟远远看着门口黑压压的护卫。
发生了那样惊险的事情,也不知道元殊现在怎么样。
听说他由于惊吓,多日不吃不喝,一个人闷着把荣王愁的不轻,这么想着,李麟的脚不知不觉走到了王府门口。
她抬头看看大大的王府大门。
算了……还是不要去看他了。
李麟想,毕竟二人的关系已经不像从前。
现在的元殊即使在病中也必然前呼后拥,自己去不去又有什么干系?
她站了一会刚要转身走,突然听到了荣王的声音。
“这不是李鳞么?”
荣王声音带着和气,他正要进宫去,一出来看到李麟站在门口,荣王虽一身华服却全然没有架子。
李麟回过头,恭敬地向荣王行礼。
其实,荣王这些日子的愁眉就没有舒展过,他知道李麟受的冤屈,语气非常和蔼,如同一个长辈: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也委屈你了。你救了元殊,是他的恩人。”
李麟的头更低了,说:“不敢当,救他是我理所应当。”
荣王叹口气说:“元殊在房间里,你去看看他吧……”
“这……”
李麟有几分为难
荣王说:“去吧,他一向听你的。”
看到荣王的担忧儿子的眼神,李麟点点头。
她一直偷偷羡慕元殊有一个如此疼爱自己的父亲。
侍卫帮李麟牵了马,李麟走进了府中,这里她曾经来过,还记得大概的布局,只是此时的王府多了无数的铠甲卫士,气氛严肃。
她记得走廊,记得元殊的房间。
记得曾经自己在王府中偷偷藏匿好几天,身上起了疹子元殊帮她抹药的事。
然而,在走进元殊房间的那一刹,李麟还是被触动了,她没想满屋子的压抑如此凝重。
所有的仆人站在一边伺候,大气都不敢出。
地上有打散的汤药,所有人都不敢说一句话。
元殊一直有在睡房榻前摆一张书桌的习惯,以前没事随性地写写画画,如今也是纸张笔墨乱乱的一团。
仆人收拾好东西静静地退了出去。
李麟站在门口,看到元殊正用被子裹着自己躺在床上的一角缩着,可想而知,这件事情的打击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空前的!
听到又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元殊不耐烦斥道:“出去!”
李麟一直走到了他的榻前,站了一会儿。
元殊一抬眼看是李麟,整个人也是一怔,他脸色发白眼中空洞,整个人都失去了平日的精神,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
李麟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元殊,如同看着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孩子。
她脸上平静如水,眼神甚至没有任何的波澜,问道:“你就是这样养病的吗?”
元殊蜷缩着身体不说一个字。
李麟的到来是他没有想到的,虽然她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但元殊的内心深处却是莫名其妙有了一丝动容。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让他的心情多了几分异样。
但此时此刻他什么话都不想说,一直紧闭着嘴唇。
李麟说:“刚才我见到了荣王,他很担心你。”
说着坐到了他的身边。
“这件事情虽然惊险,可你毕竟无恙了。”
元殊听到这,似乎又想到了那个恐惧时刻顿时浑身发寒。
李麟知道他此时还无法战胜恐惧,语气突然无比的冰冷,如同一个将军看待一个怕死的士兵,威严道:
“你还是个男子汉吗?你不是立志要当将军吗?!”
自从发生那样的事,府中所有的人,包括元殊的父亲对元殊都是听之任之温和以待,
为了照顾他的情绪,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现在李麟对他的训斥,无疑让所有仆人大大意外并捏一把汗。
李麟看着他说:
“虽然你命悬一线,但毕竟已经脱险,如今躺在这豪府大院之中,前后有人伺候,精兵重重把守,你何其幸福!
如今只是发生这样一点小事,你就萎靡不振?你让边关那些日夜处在险境之中的男儿如何看待?”
元殊依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李麟看着元殊的神情,她知道,此时说这些对他来说过于残忍。
突逢大变,一个少年又能坚强到哪里去?
可不能让这件事情完全磨平了他的心志,一旦成为今后的阴影,以后便永远走不出对这件事的恐惧。
元殊此时的状态她很熟悉。
李麟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死亡和战争之后的反应。
那时的自己又比他强到哪里去了呢……
屋里很静,元殊用被子捂住了头。
李麟看着桌子一角的香炉里袅袅散发出来的烟,思绪回到了从前。
“曾经我跟你说的吴敏世子,你还记得吗?”
李麟问。
她知道元殊不会回答,也不确定此时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只是心中有一块大石不吐不快。
她缓缓说:
“那年的大战,我和吴世子都是第一次上战场,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近死亡。”
李麟回忆着过去的伤痛。
“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身边无数的高头大马呼啸而过,四处都是鲜血,地上断手断脚随处可见,甚至连天空都变成血红色……
即使这样也要拼命的往前冲。
我知道,后退一步就是严厉的处罚,会被人不齿和嘲笑……
可前方全是锋利的刀箭,我不想死也不想成为笑柄。”
李麟自顾自地说着,此刻她已经不在乎元殊有没有在听,只想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后来一只箭射中了我的脚。我想:就算爬着我也要向前,这样老师看到我尸体的时候,也会为我骄傲。
后来战争结束,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军营。那一天我才知道,所谓的战争不是军帐中的运筹帷幄,不是几个诗人大家谈笑风生的豪迈诗歌,而是黑压压的死亡和伤痛!所有之前想象的波澜壮阔的场景,都变成了恐惧,求生,还有对胜利的期望……”
“脚上的伤在回到军营之后开始生冷的疼,我从来没有那样恐惧过,觉得自己要变成残废,一闭上眼睛全是飞扬的血液……那天晚上我哭了,跟你现在一样。”
“我想,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明明是一个女子,为什么不能回家去做我该做的事情?我也想学习绣花,穿好看的衣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老师说,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当时我恨不得马上逃回家里,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永远远离冰冷的战场。”
“等我把伤养好,便坐着马车回到了京都。京都繁华,和边关完全是两个世界,我很多年没有回来过,当我站在郑国公府的门口,我不敢相信,这个华丽气派的府邸就是我的家。”
“我以为所有人都会开心我回来,甚至想象了很多悲伤的场景。然而,他们只是让我坐在那便去后堂商量去了。
我抱着包袱,坐在大厅里,如同一个客人。
父母在里面商讨了很久,然后我母亲走了出来,她问我:你回来做什么来了?”
第87章 道歉饭(大章)
说到这儿,李麟眼中的泪水已经流了出来。
“我看着母亲的脸,那一刻脑子也空白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啊,我回来做什么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摔伤了。所有的目光都是希望我回去。
我便说:我想你们了,回来住几天就会走!”
那几天,李麟住在客房里,每天晚上都会打开窗子看外面景色,她问自己:到底该不该回来?
李麟眼圈红得厉害,泪水簌簌地流下,这段记忆她不愿想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脑中全是这段难受的记忆。
她站起身走到窗子前,用手抹了一把脸颊,把巨大的难受强忍了下来,最后变成了一声自嘲地笑。
元殊仍旧用被子裹着头,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这些。
“几天后,我的母亲给我找到了一辆更好的马车,我坐在车里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远,看着京城的景色离我越来越远,就好像心中有一袋沙子,沙子原本装的满满的,然后一粒粒的全部漏了下去,直到把身体放空......”
那一天,寒风凛冽,通往边关的路越来越宽敞,也越来越空旷,李麟坐在马车中渐行渐远
空气中的黄沙味道越来熟悉。
那时的她看着路上的风景,突然放下了所有的牵挂,她知道:只有努力才能活的更好,没有人会是她的依靠。
一路她想了很多,
无数的无数都化成了一种力量,一种可以让人变得坚强的力量。
回到军营,李麟从马车中下来,老师孙承宪从大帐中出来,看到李麟抱着东西回来,老师平和的眼中带着意外和心疼。
他没有问她家中发生什么,只是亲切地拍拍她的肩,说了句:“回来了。”
原想故作坚强的李麟,还是哭了出来。
究竟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克制自己的害怕?大概是变得坚硬吧……自己最好的归宿,大概是战死沙场。
从回忆中走出来,李麟又看了眼床上的元殊。
她走近他,伸出手放到他被子上,如同对待一个稚嫩的小孩。
“你这点算什么?仅仅经历了一次而已,边关那些战士们旧伤未愈就投入新的战争,如此无限循环。在那里每天晚上都是抱着兵刃睡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都是一场战斗。
要是所有的男儿都像你这样,我们早就亡国了.....”
李麟轻轻用手拍了拍他的背最终起身离开。
在她离开之后,元殊终于把脑袋露出来,看了眼门口方向,若有所思
从荣王府出来一瞬间,李麟后悔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给元殊讲那么多,以他的经历对这些又能有几分理解?李麟回过身,仰头看了一看荣王府高高在上的牌匾,心中随即是一丝落寞。
说再多又怎样?
他不会懂。
郑国府中,
赵臻见李琦失落,问及缘由,听闻李麟搬到老师府邸的事情,反而觉得是件好事。
李琦连连叹气:
“李麟很少对我们说她的想法,这些年我看着她和家中的感情日渐生疏,再这样下去迟早形同陌路。”
赵臻拍拍哥们,安慰道:“她跟你们家里关系已经这样了,就由着她吧……人非草木,郑国公做法的确欠妥。”
老实说,李麟性格如此坚强,赵臻在内心深处是有几分佩服的。
“她已经是个大人会分辨是非,就随她去吧,在那边自己住也自在!”
事已至此,李琦也只好这么想了。
随即两人说到正事。
李琦问赵臻:“案子.....”
说到案子两人同时都觉得一阵头疼.
赵臻用扇子蹭蹭头,说:“幕后这人不好查,既然对方敢做这样的事情,必然有严密的准备.”
三皇子特意向皇帝推荐狄银杰,讚他心思机敏,观察入微。
事实证明,这个年轻的狄银杰也的确是干实事的,用很高的效率理出了方向。
戲班本身是陕甘一带的有名班子,后来才在京城為皇家演出,月前皇帝下旨后,班主卻受伤了,臨時由新人接替。
一时间,矛盾都集中在那个新班主的身上。巧合的是,在元殊出事之後,新班主已經不見了蹤影!
这种明显的阴谋味道,让大理寺一鼓作氣查了下去。
李琦说:“现在咱们的人跟大理寺查出来的东西差不多。那个狄银杰……很能干。”
“没想到朝中还有干实事的……”赵臻笑着摇头。
李麟重新收拾了老师的府邸,她把院子里的摆设弄成了军营大帐的样子。
一时间仿佛自己又回到了边关。
院子中摆满了兵器,还弄个了一个大大的地形图,可惜,其他人都不在。
李麟收拾完坐到了案前,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此时夜深人静,李麟忍不住回想之前所发生的种种。那些乱麻一般的事情都还没找到答案,新的问题还在不停冒出来。
关于之前董家小姐的事情,她猜想:哥哥李琦和赵臻一定是知道真正的布局者,所有的事情他们其实都是清楚的,董家小姐和六皇子来往甚密,这件事和他也脱不了更新。
不过经历了先前的种种,这事情如同过去了一般,似乎正在翻页。
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加害元殊,居然制造出如此吓人的太白楼事件。
李麟仔细回忆之前的种种,尤其是东城那次,他想到那个跟随她们的黑衣人,此时看来,那的确不是荣王的部署。
那又是谁印的画册?把事情搞的这样乱?
这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一个人做的?且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谜团,让李麟觉得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想象的范围。
几天之后,李麟突然接到赵臻的邀请。
赵臻突然要设宴请客,并着重邀请了她。
这把李麟弄得一头雾水。
李琦强行把她拉到了酒楼门口,说赵臻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心有愧疚,所以摆了一桌饭菜要向李麟道歉。
对于李麟,赵臻的确是有几分愧疚之情,之前由于自己的自作聪明,差点让她丢了性命,几乎酿成大错。
自己的过失是怎么都有洗不掉的。
李麟对赵臻倒没往心里去,之前的误会重重叠叠难以说清,况且一开始哥哥和赵臻也没预见到事情会那样发展,说到底谁都不是有意要害对方。
李麟站在酒楼门口,不想进去。
赵臻从里面走出来,一直走到李麟面前,难得地用真诚地语气说:“李麟,之前是我做的不妥,差点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见他如此少有的谦和,李麟也有几分意外且非常不习惯。
说道:“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我原本就没什么。”
“今天这顿饭是特地向吉安你赔罪的!”
“不用请吃饭,我们那不像你们有这些讲究。”
“那怎么行!”
赵臻有几分严肃,道:“不庄重一点怎么能表现心意。”
李琦一直推着李麟要往酒楼里走。
笑着说:“赵臻八百年不请一次客,你可要珍惜机会……”
李麟对两个人的做法有些无奈:“我本来就不爱在外面吃饭的。”
李琦生怕妹妹跑了:“楼上桌子都摆好了。”
赵臻接着说:“不单单我,元殊更应该谢谢你,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李麟淡淡一笑:“让他好好静养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指不定要缓多长时间。”
话音刚落,她眼睛突然瞅见那个站在楼梯口的黑色身影,此时元殊穿了一身黑缎蓝纹的外套站在那里,显得更高了几分。
元殊正站在那一动不动。
李麟一个愣神,以为自己看到了师兄元骜,此前元殊从没有穿过这样成熟的衣服,竟然似乎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
李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恢复了,也被意外到,只见元殊走到她面前。一开口说话还是露出了虎牙:“麟姐姐.....”
虽然依旧带着几分稚气,但他眉宇之间突然多了些许稳重,似乎突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四个人坐在桌子前。
气氛有些怪异。
赵臻咳嗽了几声,伸手倒了杯茶,说:“我先干为敬吧。”
他说:“以后大家冰释前嫌,还跟以前一样!”
李琦连忙配合:“是啊是啊!”
说完也喝了一杯。
李琦这一次只是作陪,他想让他们几个的关系通过这顿饭缓和一些。
其实要说起来,李麟和赵臻原本就没有太深的交情,倒是跟元殊关系好,这次的事情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影响最大。
赵臻偷偷给元殊使了一个眼色,只见元殊一直坐得直直的,神情有几分紧张,他看到叔叔的眼色,赶紧鼓足勇气端起杯子,道:“姐姐....之前是我做错...”
李麟看着他,表情依旧是平静,甚至带了几分客气:“没事,都过去了。”
元殊还想说什么却有几分踌躇。
李琦眼见气氛有几分尴尬,开口道:“元殊年纪小,做事难免不成熟,如今知错就改还是挺难得。”
“是啊是啊,有时候的确任性。”赵臻附和。
元殊低下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放在桌子上,对李麟说;“这说我准备的礼物,想送给麟姐姐。”
赵臻赶紧打趣:“哟还有礼物!快打开让我们都看看。”
元殊把小木盒推到李麟面前。
李麟没想到自己还有礼物收,尴尬一笑:“谢谢,我心领了。”
赵臻说:“心领怎么可以,打开看看是啥?”
李麟一阵犹豫,她没打算要什么礼物,更没打算要元殊的。
看一桌子人都盯着自己,僵硬第伸出手拿起木盒打开。
打开之后看到,里面是一对青铜色的耳饰,被打磨成了兵器的形状。一个像刀剑,一个像盾牌,非常精致又小巧充满了创意。
“这是……”李麟不解。
“这是耳环。”元殊脸竟突然红了。
这对耳环是他特意命人加急制作,连图案都是自己设计的,他觉得还挺漂亮,李麟应该能喜欢。
赵臻和李琦看到这个礼物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丑爆了!”
二人都暗自心疼元殊的审美。
李麟看是一对耳环,不禁松了口气,说道:“挺好看的!可惜....我没有耳洞,不带耳环。”
“啊?”
元殊一愣。
李麟说完把盒子盖上,轻轻推回给了元殊。
李琦这才发现,这么多年来李麟竟然像男子一样从未打耳洞,这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他居然一直没发现。
赵臻和元殊也都没有发现李麟没耳洞,这是他们从小到大见到的第一个没有耳洞的女人。
赵臻暗自心想:我就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总觉得她脸上少点什么,原来是没有耳洞。
李琦心想:回头得赶紧给她把耳洞打了!不然将来成亲可怎么带耳环。
元殊有几分失落。“就算不戴在耳朵上,收藏也是可以的。”
“我一向大大咧咧,万一弄丢了。”
很明显李麟在拒绝。
她把礼物推回给元殊。
“点菜点菜!”
赵臻赶紧转移话题,扭头对李麟说道:“等你打耳洞了,再让元殊送个新的!”
“是啊!到时候只怕元殊的零花钱不够花。”李琦也说。
这个饭局注定在尴尬中度过。
吃到一半,赵臻的随从上楼来跟他说了几句话,赵臻脸色微微严肃了些,
他用扇子挡住嘴在李琦耳旁说道:“新线索出来了。”
李琦放下筷子,两人对视一眼。
纷纷站起身.道:“我们还有正事得离开,你们吃吧。”
赵臻笑呵呵对元殊说:“荣王府和孙将军的府邸正好在一个方向,正好你回去的时候捎李麟姐姐一程。”
说完,二人灰溜溜的走了。
这二人一走,桌子上的气氛瞬间到了冰点,再也没有人暖场
李麟放下杯子,对元殊说:“其实我已经吃饱了,那我也回吧。”
元殊一直悄悄看着她,“可你并没有吃几口菜……”
李麟说:“我本来就不饿。”
说着她已经站起了身,“还是先离开吧,回去休息。”
元殊不舍得这难得吃饭的机会,本来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如今看样子机会渺茫。
从酒楼出来,元殊面色带着难以言喻的惭愧,说:“那我……马车在那边,捎你一程吧!”
李麟看了看热闹的街道,“不用.你先回吧,我正好去置办点东西。”
她这么说让元殊感受到一股明显的抗拒。
“姐姐!”
他鼓足勇气问:“你,还是没有原谅我,是吗?”
第88章 郑国公的嫌疑
元殊看着她的眼睛,希望她能给一个坦诚地回答。
李麟一笑,“说什么原谅不原谅,我们之间原本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过去的都过去了。”
元殊把手中的盒子塞到她手中:“那你就收下这个!”
李麟道:“我要了也没有用。你还是留着吧。”
元殊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收一个礼物无可厚非,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也向你道歉。”
李麟大度地摆手一笑:“救你是我应当,那天不管是谁,我都会去救。”
元殊头微微低着:“那天你跟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是么。”
李麟已经不为所动,只希望他能有所成长。
“你很坚强。”元殊说。
李麟笑了笑,“先告辞了。”
元殊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久久。
此刻终有所明白,李麟虽然对他很客气,却再也不亲昵。
他想起曾经在郑国公府,李麟对爷爷郑国公的尊重和疏离,想起她跟旁人客气的态度。原来这种礼貌的客气,才是最遥远的距离,高于厌恶,高于爱恨。
李琦和赵臻随后到了一个银号。
赵臻第心腹已经查出,那个马戏班逃跑的新班主曾用化名在银号接收了一笔银两。
如今银号的人呢正在盘查这笔银子的汇款人。
到了那才看到,大理寺的几个人员和狄银杰也站在那等待结果,这个线索他也同时查了出来。
赵臻看他也查到这里,心里暗自佩服了一把:三哥看人的眼光果然好。
狄银杰向赵臻行礼,说道:“此人在数月前有一笔来历不明的巨额进账,汇款人和本案必然有不可推脱的联系!”
赵臻点头表示同意,李琦站在赵臻身后。
狄银杰看看他身后的心腹们,问道:“皇上已然把这件事情交给大理寺,九皇子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赵臻一笑:“开玩笑,我侄子出事我能无动于衷?况且之前我对大理寺办案的能力……着实不太相信。”
说完李琦也忍不住摇摇头。
狄银杰当然知道自己所在部门的种种拖沓不作为,看着得瑟的二人,恭敬说道:“如今承蒙皇上庇佑,在下必将把案件查的水落石出!”
赵臻佩服地看看他,心说:就怕以后查出不得了的人来,连你也hold不住哦!
此时一人喊道:“查到了!”
赵臻李琦和狄银杰同时看过去。
银号负责人擦擦额头上的汗,端着厚厚的本子恭敬走了过来。
说道:“是在两个月前,西郊分号,存进1千两。”
赵臻抢先接过那个账本,去看存入人的名字。
“这……”
他表情突然变得怪异。
旁边的李琦见他突然不说话,问道:“是谁?”
赵臻又确认地看了遍那个名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琦见他磨磨唧唧的,把脑袋凑了过去才看到名字:李耀宗。
他只觉得这名字无比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赵臻提醒他:”你爷爷的名字你还记得么?”
李琦突然一惊:“郑国公李耀宗!”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李琦头顶上就像压下了一个闷雷
“不可能是我爷爷!他出了名的胆小,平常在朝堂话都不敢大声说,又怎会做出这种灭族的事情!”
赵臻安慰的他说:“你先别着急。搞不好凑巧是同名而已。”
话还没有说完,狄银杰忽地起身,“既然名字在这,那就要过堂审问了!”
说完,领着人呼啦啦直奔郑国公府拿人去了。
大殿上。
郑国公几乎趴在地上,跪在皇帝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臣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栽赃啊皇上……”
皇帝跟他共事多年,当然知道他的心性。
虽然郑国公平时老摆出一副不好说话的老学究状态,但胆子的确小的可怜,做事畏首畏尾一堆的毛病。
整个朝上的人都知道他胆小怕事。
不过如今查到他的名字,的确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
“你先别这样!我已命他们去查了,是你的清白就不会让你受了冤屈。”
皇帝说道。
“臣……臣怎么会去谋害皇孙……”
郑国公哭哭啼啼,此时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
大理寺前来觐见,说查到新的疑点请郑国公过去对质。
皇帝已经和他相处几十年,对他还是颇有了解,“案子该查还是要查。”
郑国公抹着汗水,跟着大理寺的人来到大堂,堂上的狄银杰正在审案,下面跪着银号的负责人与伙计。
如果追溯到两个月前那天,郑国公正在朝中并没下朝,又怎么可能跑去西郊存钱。
从时间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并不排除别人受他指使行事。
银号的负责人是一个胖子,留着小胡子恭敬地跪在下面,
狄银杰在上面一拍惊堂木,指了下郑国公,问他:“认得此人吗?”
负责人仔细打量了下年迈的郑国公,摇摇头说认不出来。
狄银杰让他仔细回忆:“这可是当日存入1000两的那人?”
掌柜的啊了一声,说道:“眼生的很……那天的事实在是发生的太久,每天银号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一时也不好确定……”
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郑国公紧张了一把,郑国公声音颤抖:“后生,你可要看准了,我从未去过你们银号……”
狄银杰知道当掌柜的都油滑,提醒他道:“日常人都是存取百两,1000两的汇款的并不是天天有,已经算大额交易,你们不可能没有印象,仔细想!”
见他严肃,掌柜感到些许心虚,郑重回想了一遍。
说道:“当时汇款那人,的确有些怪异,脸被衣服遮住了快一半,不过能看出是个中年以上的人。”
掌柜的说着,用眼神又看了眼郑国公。
“比面前的这位大人个头高一些,壮一些……”
听到这句话,郑国公心终于松了口气,一旁跟着来的李琦一直现在赵臻身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赵臻找到机会给郑国公说情:“这就很明显,只是凑巧用了郑国公的名字。”
狄银杰说:“难道就不能是郑国公出钱找别人去汇的款么?”
与此同时,一个人匆匆进了皇宫,并像皇帝提出了大胆的假设。
“皇上!这件事情分明就是郑国公一家的阴谋!”
第89章 线索
发出这个言论的正是董尚书。
他在听闻这件事情后立马找到了把柄,瞬间针对这件事理出了头绪:
“皇上,这事情显然就是郑国公府安排的,他们故意陷害皇家子弟,然后再上演搭救的戏码,从而解脱李麟的罪名,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皇帝听他的猜想,皱着眉头。
“你说的虽然有理,但是纰漏太多,且看大理市能问出什么结果吧!”
见皇帝有心偏袒,董尚书悻悻而归。
狄银杰细细盘问,并根据描述让画出了嫌疑人的衣着肖像,发现这件事的确栽赃的意味太明显,只得先放郑国公回家修养。
李琦把郑国公接回家中,给他喝了一碗大大的安神汤压惊。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有人要陷害我。”
郑国公坐在椅子上脸色还没有缓过来。
李琦道:“爷爷,目前朝局复杂,做各种事情还是小心为上。”
“是啊,飓风将至,蛰伏为上。”
郑国公打算从今天开始要夹着尾巴做人。
晚上,李琦又跟赵臻一块密谈。
赵臻说:“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很怪!”
李琦说:“我也觉得。”
“为什么栽赃的人偏偏写郑国公的名字,而不去写一位朝中年轻大臣,郑国公这种很容易就能查出来真伪,岂不是多此一举?”
两人达成了共识,都觉得那银号掌柜必然隐藏了什么重要信息,不如再去查查。
第二天,狄银杰已经抢先他们一步又提审了掌柜和伙计,银号的人知道这个事比想象中大很多也越来越畏惧
竟然主动又交代了一件事。
那就是:当天那人走后,遗留下来一样东西!
狄银杰听到这眼睛都亮了,严肃呵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先前不提!”
掌柜连连磕头,吓得一直哆嗦。
东西呈上来,是一个翡翠绿的扳指。
掌柜说:“客人了落在店里东西,最多保留一个月等客人回来拿,且这个东西看起来名贵,就先收了起来代为保管……”
狄银杰接过那个扳指仔细看,寻常的世家大族都喜欢带这种东西。
对于宝物,他这种出生贫寒的人不太会鉴定,只得把东西递给身旁的赵臻,赵臻见多识广,拿起来看后点头说:“嗯,的确是个好东西。”
可是光凭一个东西又怎么能确定主人?只能通过它的成色,产地,雕功去筛选目标。
赵臻把那块扳指放在光下,绿色的扳指竟然发出了似黄似蓝的绮丽光泽。
的确是个宝物啊……甚至有点像宫里的贡品呢。
赵臻感慨之后,命人:“快去请六皇子过来!让他看看这个东西。”
论起对玉石对藏品的懂行,满潮文武谁能比得过六皇子?
很多宝物六皇子只要看上一眼再摸一把就能估出个价钱。
而六皇子听说审出个东西来,几乎是用光速赶了过来。
当见到这个绿色扳指后,神情竟然落寞了几分,看了几眼说:“这东西是暹罗那边的绿珀,以前宫里的确进贡过一些来,也不是多稀奇,不经摔。”
不过……
六皇子似乎想到什么突然一个激灵,眼睛瞪了一会,问地上跪着的银号掌柜:“你说这东西是那嫌疑人落下的??”
掌柜点头。
六皇子把扳指重新拿在手里,又看了良久,突然眉开眼笑:“哈哈哈,天要帮我!”
赵臻皱着眉毛:“六哥你胡说什么呢?”
只见六皇子已经整个人亢奋了起来:“我已知道是谁要害元殊!”
话音刚落,只见三皇子也过来了。
他正巧听到六皇子的言论,笑呵呵地说:“可不要妄下定论啊六弟~”
六皇子看到三皇子突然到来,皮笑肉不笑,问他:“三哥来的真是时候…”
他把手中的扳指攥在拳头里面,走到三皇子面前突然质问起这个哥哥,“三哥,你可真狠心哪。”
三皇子不解地看着他:“何意?”
“别装了!”
六皇子控制住自己的亢奋,问:“我记得父王多年前曾经赏你一个扳指,你先前不是经常带在手上么?”
三皇子下意识看看自己的手,说:“那个啊……摔坏了。”
“摔坏了?”
六皇子才不信这套说辞:“元殊可是我们亲侄子,你竟然这么丧心病狂。”
三皇子看着他上串下跳的模样,“你这什么意思?”
六皇子把手在他面前展开:“你的扳指在这呢!”
此言一出,在座的各位纷纷大惊,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东西竟然是三皇子的!
三皇子看看面前熟悉的扳指,也是意外了一把。
“这是……”
六皇子狰狞一笑:“认罪吧!三哥。”
这么多年,他终于硬气了一回。
三皇子问:“这扳指是从哪弄的?”
见堂上众人纷纷向他投来了怀疑的眼光,也不慌不忙叹口气说:“六弟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的扳指的确是摔坏了……”
六皇子已经不想听他解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的偏偏就摔坏了?”
“既然你不相信,我只好证明给你看。”
“有本事你把摔坏的碎片拿过来。”六皇子毫不客气的说。
三皇子不再多言,命令身后的心腹回府中去取扳指碎片。
片刻后,心腹快速地从附中归来,手中拿来一个盒子,六皇子将信将疑地看着那个盒子,所有人都有几分紧张。
盒子打开,里面正是裂开两半的翠绿扳指。
六皇子见哥哥真的拿来碎片一下子噎住了,半晌道:“你这个是……假的……”
三皇子淡定从容:“是与不是,你拿进宫中让老匠人随便勘验。”
狄银杰把扳指和三皇子的碎片仔细对比了很久,发现两个扳指材质做工一模一样。
这下,所有人都懵逼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扳指。
三皇子的扳指,是多年前皇帝在年夜饭时赏给他的,及其珍贵。
当时,三皇子让人在这个扳指内侧刻了一个“德”字。
三皇子把盒子里碎开的扳指拿起来给众人查看,果然在其中一片上找到一个很小的德字。
当时黄帝赐这扳指特意让宫中艺人为他刻一个字,正常人一般都是刻自己的名或字,但当时三皇子年纪轻轻便学会了装逼,为了显示自己以德服人,便刻了一个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