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巫蛊事,一波未平一波起(三)
得了皇后突然旨意,各宫帝妾皆不敢怠慢,陆续前来,唯恐皇后责罚。
此次皇后未召见女官,坤宁殿上跪坐着的皆是各宫帝妾。
殿上主位位子尚空着,皇后未至。不过此亦只有众人等候皇后,而无皇后等候帝妾之理。
“闻人妹妹今日好生素净。”穿着一身藏蓝暗花蝶纹天香绢水袖服的南宫七子跪坐于闻人今夕身旁,并与之主动打招呼。
自从南宫七子被未清影解了禁足,其便愈发喜爱与闻人今夕靠近。后者甚为不解,不知南宫七子此番何意。莫非,欲表演与未清影看,让其知晓二人感情有多“深厚”?
倘若真是如此,那闻人今夕便只觉好笑,南宫七子还真以为如此表现便能让皇帝原谅其?当真是天真。
如今闻人今夕亦是不好直接驳南宫七子,好歹需给其个面子,于是随意而答:“妾无美姿,浓妆艳抹自然不适于妾。”
闻人今夕连淡淡之笑皆无,可见其对于南宫七子的此番虚假连应付皆懒得应付。
“妹妹此话所言便是无理了,如此素净,便不怕皇后殿下言之不敬?亦不怕皇后殿下怪罪?”
怪罪?闻人今夕自然不怕,她怕的不是何人之怪罪,而是有些人的居心叵测。
无奈的笑了笑,闻人今夕摇头,怎的有些人便是如此不懂适可而止?
特意的亲近与挑衅,如此的一阴一阳,倒令闻人今夕感到无奈之时亦有佩服。
“七子所言差矣,妾从未有怠慢皇后殿下之意。妾此番打扮无非是迎合了太后娘娘所提倡之节俭罢了。”闻人今夕解释。
皇太后素来提倡皇城需节俭,如今南宫七子此番招摇过市,亦是间接的给其一记耳光。
南宫七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见闻人今夕对自己微微一笑,便甩头看向殿上。
跪坐于对面的左行少使亦是不动声色的将二人话语听于耳中,如今见南宫七子无法反驳,而自己又找到了闻人今夕的错处。
因而笑道:“闻人姐姐所言亦是差矣,姐姐素净自然是迎合了太后娘娘之意,然以方才姐姐之言,岂非亦是言之皇后殿下之过?”
既然闻人今夕打扮素净可言之迎合皇太后提倡节俭之意,那向来便未如此素净之打扮的皇后岂非是未将皇太后之言放于眼中?
换而言,左行少使意于言之闻人今夕暗讽皇后不节俭行事。
“妹妹说笑了,皇后殿下乃一国之母、内廷正宫,其自然是多需留意国体,何似妾等此般卑贱?”闻人今夕不慌不忙而答。
一旁东城七子闻言,浅笑,不语。
“况且皇后殿下贤良淑德,自然是可体谅妾之用心。”
浅笑着说道,闻人今夕知方才之言着实不与面子,因而转以退为进,又言说一句。
同为内廷帝妾,抬头不见低头见,该与颜面之时还需留些颜面。
然听至闻人今夕此言,南宫七子与左行少使皆心中大不悦。
南宫七子气不打一处来,怒颜亦是可见,然左行少使却是掩饰得甚好,未露出何不悦,只是轻笑了笑,方抿起了茶。
不一会儿安静的功夫,便听到坤宁殿侧门传来唱报:“皇后殿下驾到——众人跪首——”
见到皇后自大殿侧门走出之时,帝妾们皆起身,朝大殿中央走去,旋即跪下,齐齐向皇后行礼:“妾叩请殿下圣安。”
皇后笑着看向众人:“众卿免礼。”
端庄温和的笑着,正襟危坐于殿上,看起来甚是虚假。
皇后何时对帝妾如此和善?
不仅是闻人今夕,于殿诸人皆为此感到疑惑。
“谢过殿下。”众人齐起身,各自往各自位子回去。
重新跪坐回各自的位子之上时,皇后将目光扫向了众人,最后方落于离自己较近的空位之上。
原本凤颜甚佳的皇后,于见了那空位一眼,面色当即沉下。
“司空美人何故不来?”皇后板着脸,问道。
此话一出,殿下无人回应。
司空美人虽向来皆非来得最早之人,然却并未迟过,如今请安皆过,还不见其身影,着实令人费解。
“许是美人身子不适,方来迟了。”东城七子难得为他人言说几句。
“正是,自己身边的宫女做出如此扰乱宫规之事,司空美人心中自然是不适的很。”
顺着东城七子说下去的并非何人,而是笑得温顺的南宫七子。
本听东城七子此番话,皇后心中亦是不悦,然听南宫七子再一言,其又有所得意。
很明显,此话意于嘲讽。
“此话亦是不假。”皇后抿嘴笑着。
而便于此时,宫女前来汇报,言是司空美人前来请安。
收敛了笑意,皇后点了点头,让司空美人进来。
后者入内,不紧不慢走至殿前,微微俯身,旋即磕首:“妾叩请皇后殿下圣安。”
“司空美人免礼吧。”皇后今日出乎意料的未有不悦,反倒有了一丝皇后的气度。
如此反常的皇后,闻人今夕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莫非……今日有大事欲发生?
叩谢了皇后,司空美人跪坐至了自己的位子之上。
期间其并未与任何人言说一句,整个人给人以感觉便是如秋日之花卉,蔫蔫的。
“美人今日何故来得如此晚?若非皇后殿下慈爱,只怕是要斥责美人的。”
南宫七子明知故问同时,还不忘挑衅司空美人。
自从南宫七子那日算是绊倒了司空美人之后,皇后便对其愈加器重,赏赐亦是不少。
如此,便让南宫七子尝到了甜头。加之上次的成功,便愈发令其春风得意,如今一有机会,南宫七子便寻机打击司空美人。
“妾今日身子不适,故而来晚,既然皇后殿下如此慈爱,那自然是不会与妾计较如此多的。”司空美人接着南宫七子方才之言,为自己开脱。
本以为皇后不会放过此次打压之机会,应是抓着司空美人此处不放,然其最后却又是令人诧异。
只见皇后笑笑,虽是表面功夫,然其却愿去做了。
此番莫言一直于场之众人,便是连方才方入座的司空美人皆看出了皇后今日之反常。
果然,当众人入座,皇后身边的青杏便站了起来。
闻人今夕心中感到一丝隐隐不安,不知是何故。
第152章:巫蛊事,一波未平一波起(四)
见青杏起了身,皇后似会了意,抿嘴笑了起来,接着道:“今日召见诸卿,是为太史良人一事。”
众所周知,皇后负责太史良人保胎之事,如今后者出了事,皇后自然是焦虑。
此事若是查不出个结果,皇后亦无法向圣太尊、皇太后与未清影三尊交代。
青杏起身,往殿下走去。
“良人一事,本宫希望那幕后之人可自己站出,免得本宫不与情面。”皇后又仰头看向众人。
话音方落之时,殿下一片安静。而走至殿下的青杏则是以冷厉之目光看着诸位低头受教的帝妾,眸中未有一丝暖意。
良久,殿内无人回应。
皇后收敛了目光,再次沉着开口:“既无人承认,那便莫怪本宫不顾昔日姐妹之情!”
此话方出之时,便引得闻人今夕于心中冷笑。姐妹之情?她堂堂皇后,何时将帝妾视为姐妹?
如今狠话放于前头,怕是早已做好准备。
只是今日闻人今夕甚感身子不适,心中亦是多有不安。
除了闻人今夕,殿内众人亦是皆于心中揣测,亦有人与闻人今夕一般忐忑不安,只是无人于面上表露。
“好,甚好。”见殿下依旧无人回应,皇后便对青杏言,“将你近日所查之收获告知众卿,本宫倒要看看,那人还有何话可说!”
莫名其妙,皇后此言竟是对着闻人今夕所说。
后者心中不解,莫非皇后此番是怀疑自己?
青杏站直了身子,立于殿下偏左位置,扫了众人一眼,旋即说道:“昨日奴婢奉皇后殿下旨意前去询问寅御医太史良人之近况,期间得知了良人是因曼陀罗花而险些小产。”
曼陀罗花带有小毒,孕妇常佩于身上可导致心率过快,继而对胎儿产生影响,最后有可导致小产之可能。
“不错,本宫得知此事之后便让青杏前去彻查。终于,查至了闻人七子宫中藏有掺着曼陀罗花的香包。”
当闻人今夕氏名与此事一同被说出之时,众人面色各异。
曼陀罗花虽非人人皆知其药性,然却知此事是缠上了闻人今夕。
对于与闻人今夕无关紧要之人而言,自然只是抱着看热闹之态,而本便看其不顺眼之人,便是盼着落井下石了。
“姐姐宫中怎会有那害人的香包?想必是何人栽赃。”万俟卿欢忽然开口。
此番引起了众人注意,还未有一人敢于皇后面前公然反驳。
闻人今夕于其对面,示意其莫要多言。
“闻人七子宫中怎会有香包?此事,应问闻人七子方是。”青杏一身紫罗宫服朝闻人今夕跟前走来。
众人之目光皆随青杏而去,停留至闻人今夕身上。
青杏轻挑眉头,不屑的瞥了一眼闻人今夕,问道:“如何?七子需解释一番否?”
闻人今夕轻垂眼眸,她知自己如今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舒了口气,方说道:“此为妾自御花园花丛之中拾得,因觉得其针线甚是精巧,故而捡拾回来仿仿。”
“哦?如此巧合?”青杏表现出了怀疑。
闻人今夕知其不信,然如今她又能如何?香包确实于自己宫中,今日皇后如此反常,必定是预料好了不让自己好过。
故而,如今自己再如何解释,闻人今夕皆知皇后与青杏定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否则,姑姑欲言之如何?”闻人今夕丝毫未有畏惧,抬首反问。
“无他,奴婢只是觉得此事过于巧合罢了。太史良人因曼陀罗花而险些小产,然七子宫中又恰巧有此物。七子不觉得,此番过于巧合?”青杏笑言,然其笑意甚冷。
“倘若妾知香包之中掺着曼陀罗花,姑姑会觉得妾还会将之放于宫中?此番岂非告诉众人,妾便是那谋害皇嗣之人?”闻人今夕不慌不忙而答。
此话竟令青杏哑口无言。
虽然昨日得知消息之时,其亦是不信此事便是闻人今夕所为,原因便如方才后者所言。
可如今事情已拖了数日,皇后若再找寻不出此事真相,那皇太后定会以之数落。
青杏入宫前,赫连大丞相便嘱咐过其,务必为皇后多谋划。
如今此事虽蹊跷,然以闻人今夕为替罪羔羊从而了结此事,亦是个不错之择。
“倘若将香包扔至他处,若是被人拾起,事情岂非暴露?”南宫七子于一旁落井下石。
“甚是,若是那香包果真为七子所捡拾,那七子为何不将此事言之皇后殿下?”左行少使亦是于一旁趋炎附势。
所有人之目光皆放于闻人今夕身上,等候其解释。
“南宫七子一问着实可笑,倘若妾便是那谋害皇嗣之人,妾大可将香包内之曼陀罗花倒出,随意寻个地方便埋了,何必留着?”
闻人今夕抬首,义正言辞,南宫七子无言以对。
“还有左行少使一话更是可笑,妾于御花园中拾得一个香包,又怎知其便是害了太史良人之物?”
两句话说得左行少使哑口无言。
闻人今夕知皇后一营定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不仅如此,还希望以此扳倒自己。
正于二人辩论,便忽然闻坤宁殿外传来唱报:“陛下圣驾——”
众人听闻,皆微微诧异,此番还是皇帝首次于早会之时前来坤宁宫,对于多月不见皇帝的帝妾自然是惊喜。
未清影负手入殿,众人纷纷磕首行礼,皇后亦是让出了位子。
跪坐至殿上,未清影一言不发,首次见皇帝如此,皇后心中亦是疑惑:“陛下……此番何故前来?”
似试探,亦似随意一问。
未清影摆摆衣袖,缓和了方才略有怒气之神,道:“今日未早朝,朕来看看诸卿。”
他未早朝?
闻人今夕心中诧异。
皇后面色不甚好看,如此,皇帝岂非是要插手闻人今夕一事?
“陛下……”青杏欲开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卿还是少开口吧。”未清影对青杏言。
青杏只是开口言说了二字,未清影便知其意,皇帝如此深明大义,令闻人今夕更是诧异。
今日之皇帝,似变了一人。
不仅闻人今夕如此想着,连早于其伺候于皇帝身边的皇后等帝妾亦是如此认为。
“陛下今日心情甚是不佳,不知何人惹恼了陛下?”看出内情的东城七子最先开口问道。
第153章:巫蛊事,一波未平一波起(五)
听闻殿下有人开口,未清影向声音之处看去,见是东城七子,转而一笑:“不愧是东城卿,便是了解朕。”
说完,便将双手放于袖中,对殿梁感叹:“朕听闻昨日还是何时,闻人卿于寿康宫良国先夫人那得了一香包,本想一香包亦无何不妥,孰料……今日倒成了有些人栽赃之借口。”
未清影最后一言,是对着青杏所说。
皇帝此番之言,亦算是忽略东城七子之言,转而言他。
今日皇帝龙颜大悦,众人亦是有所感受,故而殿下诸人皆识趣不言,免得天颜震怒,连累了自己。
“方才闻人七子言之香包为其于御花园之花丛中所得。”青杏不畏威严,坦然反驳。
“若非如此,你岂非将那谋害之罪怪至良国先夫人头上?”未清影微怒。
兴许是头一次见皇帝于自己面前震怒,以往强压于其之上的皇后亦是心中忐忑。
她印象之中,皇帝可是个软弱可欺之人,不似今日这般强势。
“陛下,奴婢并无此意,奴婢只是……”
青杏话尚未说完,此时便有宫女闯了进来,言是坤宁殿外有一小太监求见。
未清影未理会青杏,转而让宫女宣那小太监入内。
方一入内,未清影便厉声言:“何事需你如此鲁莽觐见?不知朕正忙着?”
小太监跪于地上,头皆未敢抬,整个人战战兢兢:“奴下……奴下有要事禀报。”
未清影皱眉,今日本便因玉佩之事而心烦意乱,听闻遂晴言之闻人今夕于坤宁殿遭皇后发难,方匆匆赶来。
如今事情未定,下边竟又有事情禀报。
“何事?”未清影良久方决意开口。
“回陛下之言,奴下方才于御花园整修花圃时,见……见花圃中隐蔽一物。”小太监胆战心惊。
怎又是御花园?此为未清影之第一直觉。看来御花园果真是暗藏玄机,何事皆与之有关
“若非是重要之物,想必小公公亦是不会贸然觐见。”东城七子于一旁言说。
众人皆纷纷揣测,未清影亦是稳下情绪,觉得东城七子此言在理,故而问道:“何物?将之呈上来。”
原本众人之焦点便是闻人今夕,如今小太监突然出现,后者倒成了众人留意之人。
闻人今夕看向跪于殿中央的小太监,虽只是普通的一个宫人,然其却莫名觉得何处似有蹊跷。
得了皇帝应允,小太监便让方才随自己入殿,且如今于殿下等候着的另一个小太监捧着一样东西上殿。
神秘之物呈于木案之上,而其上又以白布掩饰,众人不得而知。
“奴下本便是管理御花园花圃的宫人,自知身份低微,然于料理花圃之时见了此物却不敢怠慢,故而匆匆来报。”
说着,青杏已于自另一太监手中将木案呈上,待未清影过目。
当皇帝将白布掀开,露出案上之物时,殿上三人着实惊讶,而殿下之人却是小心翼翼的偷窥着,欲看清木案上是何物。
“朕想不到,皇城之中、天子脚下,竟会有人行此污浊之事!”未清影突然怒拍桌案。
今日皇后反常,如今竟连皇帝亦是如此?
众人纷纷揣测。
青杏很识时务,知方才之言得罪了未清影,因而顺势厉声对小太监道:“尔敢呈此污秽之物于圣目,岂非大胆!”
两个小太监连忙磕首求饶。
当众人皆看清了木案之上摆放着的是何物之时,皆大吃一惊——竟是一个人偶。
人偶乃是行巫蛊诅咒之事方用至之物,如今出现,定是宫中出现巫蛊之事!
巫蛊之事自太祖皇帝建宫以来便严令禁止,凡是何人于宫中摆弄便坐其三族!
如今人偶出现,势必引起一阵恐慌。
“陛下明鉴,奴下便是觉此事之重大,方斗胆告知陛下。奴下该死,请陛下赐罪。”殿下两个小太监一齐磕首。
二人并无勇气再抬头,而是一直低首不语。
青杏将目光自殿下小太监身上移至未清影面前木案之上摆放着的人偶之上,直至看见了人偶上似写着何字,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陛下……”皇后眼中充满惊慌,她知内廷发生此事,责任定少不了其一份。
正如众人所想,此非一个普通人偶,而是个带着诅咒的布偶。是用白色锦缎所制出人之模样,而正面之上扎满了许多针刺,针刺之下则写着几个字。
未清影并未搭理皇后,抬眸瞥向众人,旋即收回目光,欲伸手去拔出人偶上之针刺。
“陛下当心!”当众人明白了皇帝所想时,东城七子立刻出声阻止。
其担心那针刺之上会带毒,从而伤了皇帝。
未清影看东城七子一眼,未想到最先开口阻拦自己之人竟会是其。
又将目光瞥向闻人今夕,见后者还一副茫然,未清影心中多有失望。
似生气的叹息一声,皇帝随手拿过人偶,将之扔至殿下:“将于上之针拿去。”
殿下除两个管理御花园的小太监外别无他人,因此皇帝此番明令何人,小太监心知肚明。
即便是针刺之上有毒,小太监们亦是不得不遵命去拿除,毕竟尊卑有别,如此小心谨慎之事,身为九五至尊的未清影怎可亲自为之?
闻人今夕如今甚是佩服东城七子,方才于皇帝欲伸手拿除针刺之时竟可最先为其着想,此番着实是闻人今夕所不可比的。
于宫多年来,东城七子已然学会了小心谨慎,每走一步,皆需小心翼翼,唯有如此,方可走得长远。
当前来汇报的小太监将人偶正面之上的针刺一一拿去,于重新呈上殿之时,未清影问及其名字,后者答曰:“奴下夜雨。”
点了点头,未清影未再问他。
而闻人今夕亦是漠然看着那再次被呈至未清影跟前的人偶,虽看不真切,然亦能隐约看至人偶之上确实写着三三两两的字。
于知情之人言说真情之前,此事除了未清影、皇后、青杏以及夜雨四人外,其余众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众人皆于心中暗自揣测,然却未有一人敢于殿前冒然开口,皆只能隐忍于心中,待事情明了。
东城七子只是不屑的瞥了一眼,隐隐露出一抹笑意,此番无非又是些把戏罢了。
第154章:巫蛊事,一波未平一波起(六)
坤宁殿内每人心中皆各有想法,闻人今夕亦是揣测此事之蹊跷。
她觉得此事与方才青杏于众人面前言说自己之事有着莫大关系。
“事态无常不是吗?方才众人还皆将目光放于七子身上,如今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众人重心便全皆放于一个人偶之上了。”
一直跪坐于闻人今夕身边的东城七子此时于闻人今夕身旁小声说道。
闻人今夕扭头看向她,不知其意,然后者却依旧是将目光放于殿上,未看向自己。
未清影将人偶拿过,看了一眼,旋即厌恶的将其掷向皇后:“身为内廷之主,皇后便是如此管理内廷?”
当那人偶落于皇后面前之时,皇后着实吓了一跳,定眼一看,见人偶之上写着“良人太史氏”五字。
惊魂未定的看向青杏,皇后眼中满是委屈与不安。
内廷中出现如此扰乱宫规之事自然是与其脱不了干系,然此事终究非自己所为,皇帝何必将罪责全皆怪罪于自己身上?
未清影扭头看向殿下,难得露出一脸威严,俯视着殿内众多帝妾,未如于朝堂之上那般软弱,而是多了分孤傲,冷眼看淡一切。
今日皇帝着实反常。
大殿内出了奇的沉寂,随后便见未清影似无奈,质问道:“此事何人所为?”
殿下无人回应。
“尔等何人以此恶毒手段谋害良人与其腹中皇嗣?”皇后亦是震怒,对着不知所措的帝妾们便质问。
此番无非是顺着未清影之言所说罢了,毕竟内廷出现此事,皇后难逃干系。
殿下依旧鸦雀无声,无人回应。
人偶再次被青杏嫌弃的扔至殿下,正巧摔于微生少使身边,当后者偷偷去打量之时,竟面露诧异,然其却很快掩饰过去。
“依妾看,此番无非是闻人七子以香包谋害不成,方又想起如此毒计罢了。”南宫七子于一旁煽风点火。
“便是,此前以香包谋害皇嗣,如今人偶毒害之目标依旧是太史良人,想必那幕后之人便是同一人。”左行少使虽未点名道姓,然众人亦是听出了其言外之意。
皇后尚未开口,未清影便呵叱殿下:“于朕面前,尔等皆敢公然栽赃,试问于朕看不见之时,尔等还欲做出何事来?”
未清影忍无可忍。
“陛下息怒,以妾看,南宫七子与左行少使无非是深爱陛下,方因嫉妒而失了方寸罢了。”东城七子轻言。
其于何人面前皆少言,唯独于皇帝面前会多言两句。
“爱朕?”未清影冷哼了一声,“世上爱朕早已死去,如今爱朕的,唯有母后。”
未清影此话未引起众人留意,然闻人今夕却留意了。
此话何意?
微微动了动衣袖,未清影冷然扫了众人一眼,继而说道:“谋害朕的帝妾、子嗣,栽赃、陷害朕的爱妾,尔等如此爱法,朕不需要。”
未清影今日正满腹怒火无处发泄,如今南宫七子与左行少使正好往枪口上撞了,那未清影自然不会放过她们。
“以朕看,南宫七子曾经禁足的那几日着实未起到反思之效。”
于是皇帝下令,南宫七子殿前失仪,罚禁足半个月,而念左行少使与之“姐妹情深”,故而亦是让其陪南宫七子一道禁足。
处置了南宫七子与左行少使,未清影转而对皇后小声言:“表姐近日为太史良人一事着实辛劳,如今此事便不劳烦表姐了,母后言之令宗正府亦彻查此事,表姐近日便好生休养吧。”
说完,皇帝起身。
众人见状,亦是匆忙站起。
“陛下……”皇后站起,有些不知所措。
“皇后莫要言了,此为母后之意。”未清影并不愿听皇后辩解。
青杏侍立于一旁,于未清影面前行礼请罪:“此为奴婢未替皇后殿下分担之责,奴婢愿替殿下受罚。”
表面话虽如此说,然青杏心中却并非如此想,如此戏码其于暗地里不知上演了几回。
皇后对内廷之事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其无皇后之仪态,早于宫中失了威望。
即便是内命妇们做错了事,皇后有时亦是管不得,她们那么如东城七子那般仗着皇帝宠爱,要么便如有些女官一般依仗家族势力。
皇后虽为皇后,亦有圣太尊偏宠,然其于内廷亦是常常寸步难行。
青杏跪于一旁,于众人未留意之时扯了扯皇后衣角,示意后者跪下。
皇后先是不明,然依旧是跪下。
见状,未清影面露为难:“皇后你……”
其实皇后如今亦不知自己该如何应对。
未清影咽下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皇后先起吧。”
皇后亦想起,然青杏却一直于一旁示意其长跪着。
俗语言“三个女人一台戏”,然内廷之中可不仅仅只有三个女人,而是较三之百倍还更多。孰又能料到,此需搭多少戏台子?
况且如今未清影还不知皇后与青杏二人演的是哪出戏。
“陛下,皇后殿下为内廷中事已是操碎了心,如今出了此事殿下亦是堪忧,如此等背地里之事殿下自然是不知。”东城七子看似为皇后说情,实则是为未清影分忧。
其知皇帝定不会如处罚南宫七子与左行少使那般轻易处罚皇后,后者还需顾及圣太尊颜面,故而如今未清影需要一个台阶下。
青杏未给,然东城七子却给了。
此话正迎合了未清影心意,消了消气,便言:“东城卿所言甚是,皇后料理内廷之事本便辛劳,朕不该如此责怪皇后。”
说完,便让众人退下。
当众人皆退下之时,未清影又对皇后低声说道:“朕今日心情不佳,冲撞了表姐,望表姐莫要生气。”
意识到自己方才对皇后之态不佳,未清影转而为自己寻找台阶。
他自知赫连大丞相独宠皇后,自小便是娇生惯养,且皇后亦是常常以赫连大丞相相威胁,方让自己屡屡妥协。
今日自己虽于皇后面前强势了一次,然于自己真正掌权之前,赫连氏于皇城中的女子皆是不可轻举妄动。
看见青杏使了眼色,皇后强颜欢笑:“妾未料理妥太史良人一事亦是心愧,如今……”
“既然表姐未生气,那朕便回去了。”未清影将话说完,匆匆离开大殿。
第155章:巫蛊事,一波未平一波起(七)
未清影并不愿听皇后多说一言,甚至是不愿多看其一眼。
匆匆走出坤宁宫,方上御轿,遂晴便匆匆赶来。
跪于未清影御轿前,自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块玉佩。
未清影见了,一惊:“从何寻得?”
遂晴起身,将玉佩呈于未清影:“景仁宫荷花池中。”
玉佩是遂晴命乘风等一众会水性宫人潜入景仁宫荷花池中方寻得。
未清影面露惭愧:“看来,是朕冤枉了羽扇。”
今日一早,未清影起来,便见自己常佩于身的玉佩不见,为此他还打了跟随自己多年的羽扇。
羽扇是个不会说话之人,即便是受了委屈亦无从诉说。
回至乾清宫,未清影亲自前往羽扇住所。
此时羽扇因挨了未清影一顿打骂与内务府的板子正趴于床上养伤,其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似发呆,直至未清影推门而入。
嫡庶尊卑有别,既然皇帝亲自前来,羽扇自然是要下跪迎接,然却被未清影拦下。
让羽扇重新躺好,未清影坐其身旁,良久,方讪讪说道:“今日之事为朕之过错,倘若你心中不平,便趁如今无人之际亦打朕一拳,解解气。”
此话得到之回复自然只有羽扇的不解与惶恐目视。
“倘若你不敢,那朕便赏你些东西。”
未清影如今可想到的,便也唯有以赏赐弥补。
“朕知道你忠心,然你亦知此玉佩于朕而言有多重要。”说着,未清影拿出玉佩,放于掌中凝视。
此玉佩绝非普通玉佩,世间仅此一枚。
羽扇见未清影之玉佩失而复得,旋即面露微笑,抬首看向未清影。
二人相视一番,未清影亦是对羽扇笑笑:“倘若你欲出宫,他日朕定答允。”
羽扇先是一愣,旋即笑颜点首。
因诅咒人偶之事于皇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皇太后亦是知晓。
诵完了经,皇太后便出了佛堂,看了看日头,已是未时末刻。
走于廊道之上,皇太后询问钟离北望今日内廷之事,后者便将人偶之事如实告知。
皇太后本是个吃斋念佛又喜好清净之人,然于听了此事之后,竟未有多大反应。
“那巫蛊之事究竟是为了诅咒太史良人,还是……为了陷害闻人七子?”皇太后回首问道。
身后无他人,只有钟离北望一人。
被皇太后如此一问,钟离北望倒有些拿不准。
“奴下不敢断言。”钟离北望卑躬屈膝而答。
其知晓其中定有蹊跷,然内廷细作未将详情传回之前,钟离北望亦不敢妄自定义。
“无论二者为何,此事终究是皇后料理不当,然孤家却不好言说什么。”
皇太后知晓,自己的权利为圣太尊赋予。而如今与皇后为敌,便是与圣太尊为敌。
皇太后不怕得罪圣太尊,亦不怕圣太尊怪责,然其却怕连累未清影。
皇帝为皇太后世间唯一寄托,即便是不为自己着想,皇太后亦需为皇帝着想。
“太后娘娘,此事是否让奴下前去查察?”钟离北望问道。
皇太后点点头:“去查察吧。”
因人偶之事重大,闻人今夕于回去途中亦是惴惴不安,朝霞见了亦是为其担忧。
然二人一路之上却一字未提。
回至长安阁,闻人今夕便见长孙嬷嬷匆匆来报,言是今日遂晴竟带着数十宫人前往景仁宫荷花池,不知寻找着何物。
闻人今夕眨眨眼,心中闪过今日未清影不同以往之状,莫非今日皇帝表现反常便是因失了何物?
然又是何物,可令未清影如此失了常态?
管不得如此多,闻人今夕便与长孙嬷嬷及朝霞三人入了内屋。
先不言遂晴带领宫人找寻之事,如今诅咒人偶一事便让闻人今夕心中焦躁。
“七子,如今陛下虽未当即追究人偶之事,然奴婢却以为,此番对七子绝无益处。”朝霞有所忧心。
今日坤宁殿之上,皇后一营明显便是欲栽赃陷害自家七子,如今皇帝虽下令禁了挑拨离间的南宫七子与左行少使的足,然此事终究于闻人今夕不利。
“是啊,我亦未想到,太史良人之事最后竟会引至自己身上。”闻人今夕叹息一声。
原本此事最开始便是冲着自己而来,虽化险为夷,但最后却又差点将自己重新推回了火坑。
如今杞人忧天亦是于事无果,不如前去看看满月。
当闻人今夕未至满月房中时便听闻了今日入淮前来探望之事,二人感情本便深,前来探望亦无过错,闻人今夕亦不再深究。
来至屋内,只有闻人今夕与满月主仆二人。
问候了几句,满月亦与闻人今夕说起了今日遂晴前来景仁宫荷花池打捞之事。
“听闻,是因陛下今早起来便发现丢了东西,故而大怒,连羽扇公公都被打了一顿。”满月将自入淮口中探听得到的消息皆一五一十的告知闻人今夕。
“可知陛下丢了何物否?”闻人今夕问。
可令未清影如此生气,且连一直伺候身旁的羽扇皆被处罚,可想而知此物于未清影而言,有多重要。
“这个奴婢倒不知,听闻乾清宫将此消息遮的严严实实,连钟离千岁的细作皆打探不出。”
因未清影将此事全权交与遂晴料理,故而除了遂晴的心腹以外,他人无从知晓。
“也罢,你好生休息,此事无需关心,反正亦与我等无关。”闻人今夕说道。
“喏,奴婢定会好生休息,快快好起,尽心伺候七子。”满月冲其笑笑。
后者轻轻拍了拍满月胳膊:“如此,便也只有你敢如此与主子言,若是换了他人,早不知吓得如何打颤了。”
闻人今夕起身,让满月多加休息。
临走之时,其还听满月笑言:“如此,便也唯有七子,奴婢方敢如此,若是换了他人,奴婢早不知挨了多少板子。”
说笑着,闻人今夕便离开了满月房中。
出了房门,朝霞迎上,问及是否让小厨房备午膳。
看看时候,尚早,便言:“留着晚膳便可,午膳不用也罢。”
皇城中于早、晚两膳有钟鸣之规定,然对午膳却未加管理,因而如闻人今夕此般食欲不振之人,午膳自然便省了。
抬首仰望,见乌云密布,闻人今夕叹息:“暴风雨之前兆。”
第156章:巫蛊事,一波未平一波起(八)
是夜,未清影留宿长安阁,与其一道来的,是遂晴。
本欲趁此机会问及今日皇帝龙颜不悦之因,然未清影只口不提,闻人今夕亦不敢多言。
况且闻人今夕知晓,此事被遂晴遮掩得如此隐秘,势必不会外传,而未清影亦是不会轻易告知。
无奈的摇摇头,闻人今夕便又作罢。
次日清晨卯时,慈宁宫传来急命,言是昨夜皇太后突发大病,一夜病倒,今日召各宫帝妾前去侍疾。
因万俟卿欢与闻人今夕居住得近,故而二人今日同坐一马车前往。
路上,闻人今夕心中疑惑:“那日前去慈宁宫与太后娘娘请安之时尚见其面色红润,气色甚佳,如何今日便突然大病?”
此事着实蹊跷。换而言,皇城之中桩桩件件皆蹊跷。
万俟卿欢亦是不解:“昨日黄昏前我尚见太后娘娘好好的,亦不知怎的,今日便病了。”
想想,兴许是人老多病亦言说不定。不过以皇太后岁数,至多四十有余,不至于说病便病。
“昨日你去慈宁宫了?”闻人今夕问,万俟卿欢此话之中,其仅抓住此一点。
万俟卿欢点点头:“昨日是太后娘娘召见,我方过去,她老人家还赏了我好些糕点。言是我喜欢,便让我多拿些。”
顿了顿,方又说:“因回来之时已是黄昏过后,我不敢拿去与姐姐尝尝,若是今日可回来,我便让乐正嬷嬷拿些过去。”
闻人今夕点点头,自那日皇太后留意至了万俟卿欢,似乎其便甚是喜欢后者如此品性。
且万俟卿欢心无城府,甚得皇太后喜爱亦是情有可原。
来至隆宗门,二人见到了司空美人等一众帝妾,而前来恭迎各宫帝妾的,便是入淮。
因入淮算是与闻人今夕相识,故而于其带领前往大殿时,闻人今夕悄然于入淮身旁问道:“不知小公公可知太后娘娘此番是患了何小疾?”
入淮常伺候于慈宁宫,且又是钟离千岁养子,其终究是会知晓些内情的。
果然,入淮未隐瞒,将所知之事告知:“奴下听闻昨夜太后娘娘得了梦魇,旋即便病倒,千岁本欲让帝妾们连夜前来,奈何太后娘娘心慈,不忍打扰诸位,因而便让奴下们今日一早方请各主子前来。”
原来是患了梦魇,闻人今夕稍稍点头。
皇太后身子确实弱了些,如今被梦魇如此纠缠,病倒亦是可想而知。
入了殿内,众帝妾见了未清影正伺候于皇太后床榻前,便先行了礼,方各自侍立一旁。
此时正好听见未清影对皇太后轻言:“母后,昨日朕于景阳宫御书房见了一白色身影。”
听闻,皇太后与众帝妾皆一惊,旋即便听见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皇太后更是惊恐万分:“是她,一定是她!昨夜她便来向孤家索命,她要向孤家与孙儿索命!”
因皇太后抓着未清影两臂甚是激动,众人皆上前安抚。
看见皇太后如此惊慌失措,闻人今夕心知昨夜皇太后梦魇之事绝非何噩梦,应是与其如今口中所言之“她”有关。
然,那人又是何人?竟让皇太后如此惊慌?
“母后所言是谁?朕下令处斩她!”未清影抱着皇太后,极力安抚。
然皇太后仍惊魂未定,靠于未清影怀中喃喃说道:“子书夫人,她要向孤家索命了,是孤家害死了她,她要抢走孤家的影儿……”
皇太后絮絮叨叨的小声言说许多,然后头几句却是迷迷糊糊,听不清。
钟离千岁开口,令众帝妾们皆出去等候,有事方宣召。
帝妾们临走之时,皇太后似对众人言:“太史良人一事便莫再查了,随其而去吧。”
此为冤魂作祟,是那死不瞑目的子书夫人前来索命,故而皇太后令皇帝与钟离北望皆毋须再查。
再查察下去,只怕多年前之事便要暴露。
回首对众人言:“良人之事尔等今后不得再提,否则,孤家自会处置!”
皇太后难得威胁众人,众人应喏,依序走出寝殿。
于偏殿候着,闻人今夕环顾四周,见无人留意,方缓缓靠近东城七子。
轻轻唤了声“七子”,便乖巧的站于其身后。
听见有人唤自己,东城七子回首,见是闻人今夕,便轻笑:“闻人七子有何事?”
二人素来不曾来往,然如今闻人今夕前来与其搭话,后者竟不觉奇怪,反而一副早有料想之态。
见东城七子回应,闻人今夕便上前两步,与其平行,低声言:“如今太后娘娘寝殿无宣召,众人候着亦是无趣,妾想,不如趁此机会与七子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不知七子会嫌弃妾否?”
东城七子抿嘴一笑,回首,看向四周,旋即应道:“有何不可?”
正当二人欲开口言说,万俟卿欢却于此时凑近,问及二人:“二位姐姐于此言说什么?妾亦想知道。”
此前是司空美人,如今又是东城七子,闻人今夕与此二人交往远较自己亲密,故而令万俟卿欢心中不平。
明明其与闻人今夕为入宫时便识得,如何便让他人前来近乎?
万俟卿欢不知道,闻人今夕如此做,只是为了日后不连累自己。
“卿欢,你到那边去等候,我与东城七子说几句话,随后便过去寻你。”闻人今夕打发其走。
“可……”
“你若不听话,日后长安阁便不欢迎你了。”
最后万俟卿欢无奈,只好气愤往一旁走。
待周围又无何人时,闻人今夕知话还需早些言说方好,免得迟则生变。
“适才太后娘娘所言之事,不知七子如何看待?”闻人今夕问。
皇太后亦是由皇后走来,内廷中的斗争,其不可能不知晓,方才所言害人之事,亦是内廷常有之事。
正如遂晴曾经所言,你若不想死,便得有人替你死。
“皇城冤魂如此多,作祟之事自然是不少见。”
莫名其妙,闻人今夕竟未想到东城七子所答竟是鬼魂作祟之事。
方才入殿众人亦皆听出了,皇帝与皇太后此前定是言说了景阳宫闹鬼一事。
然如今闻人今夕与东城七子所言之重心并非如此,后者竟似有意将重心放于此。
“七子果真如此想?”闻人今夕问道。
东城七子回首,笑笑,不言。
第157章:巫蛊事,一波未平一波起(九)
既然东城七子对皇太后方才言之谋害之事只口不提,转而言之闹鬼一事,那闻人今夕亦顺其意,说说此事。
不过闹鬼一事亦是蹊跷,香包之事过后,出了人偶一事,而人偶一事过后,又出了闹鬼一事。
此三者之间,似乎是环环相扣,欲盖弥彰。
即言,此为幕后之人怕香包之事暴露,方想出人偶一事分散众人视线,继而随意栽赃。
而二者皆失败之后,方又想出一出闹鬼闹剧令之不了了之。
然可让皇太后梦魇,从而让其下令不再彻查此事之人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本事。
“七子果真信,世上有鬼之说?”见东城七子未回应自己方才之言,闻人今夕便又询问了一句。
“难道七子不信吗?”东城七子转而反问。
此倒令闻人今夕不知所措,愣了好一会儿。
若言之不信,那定是表面之词,世上无人不信鬼,倘若真的无鬼神存在,传言又从何而来?
不过景阳宫闹鬼之事闻人今夕可并不觉得为真正鬼怪之事,此事另有蹊跷。
“既然太后娘娘欲让此事息事宁人,那我等便毋须再言。”
此话,方才于寝宫之内,皇太后便告知众人。
如今闻人今夕如此议论,若是传至皇太后耳中,那便是大不敬之罪。
闻人今夕点点头,此事她心知。
与东城七子告别,闻人今夕便往万俟卿欢方向而去,期间恰巧碰见司空美人与微生少使正说话。
稍稍停下脚步,闻人今夕听出了二人似乎正于此时言论太史良人之事。
因好奇,闻人今夕便于不远处驻足,目光落于殿上所摆饰之花卉上,然全心却于不远处的二人对话之上。
微生少使甚是不满,对司空美人直言:“昨日美人果真好计谋,若非陛下未深究,妾只怕就成了美人的替死鬼。”
司空美人面色一变,旋即恢复,看了看四周,见无人留意,方道:“少使此话倒好似昨日我欲陷害少使一般。”
二人不和亦非秘密,如今斗嘴亦算常事
“好似?”微生少使轻蔑一笑,“昨日那人偶所制之布分明便是妾宫中的,而那布亦是美人所赐。”
前日司空美人派人前来赏赐锦缎时,微生少使便觉蹊跷,怎的好端端的,司空美人竟会给自己送礼?
如今看来,原是不安好心。
“锦缎我已送与少使,如今人偶之事自然与我无关。”司空美人推脱,“倒是少使应多加小心方是,哪日被他人知晓人偶所制之料出自少使宫中,到时少使纵然有嘴千万张,亦难自清。”
被司空美人如此威胁,微生少使亦未生气。
那布料乃是皇太后赏赐与司空美人,内廷之中唯有司空美人一人得耳,如今后者又将其赏与微生少使,此番若是追查,微生少使难逃干系!
不过试问何人会以如此独特之料制人偶?此非向人宣示人偶便是自己所为?
“既然如此,那妾不如与美人一道至陛下面前说道说道,请陛下做个圣裁可好?”
听到此话时,司空美人仍旧波澜不惊,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深沉,未细看,亦是不易被发觉。
随后,司空美人平淡而道:我陪少使前去亦是无何不可,然太后娘娘适才皆下令不得再言论此事,不知少使如今去了,太后娘娘心中会如何想?”
司空美人平静得好似于此言说一个事实一般,未有一丝的愧疚与惊慌。
其固执的以为此事与自己并无何关系,此番无非是微生少使胡编乱造罢了。
然于他人而言可并非如此想,尤其是如今便站于二人身旁不远的闻人今夕。
那日皇后赏花宴,司空美人虽一直与自己跪坐于角亭之中,然于无意看向亭外之时,闻人今夕却看见了香冷朝太史良人方向而去。
那时闻人今夕虽未看清香冷最终是否走至了太史良人身边,然当时闻人今夕心中便有所猜疑。
如今听微生少使如此一言,反倒提醒了自己。
听到此番话,微生少使突然掩嘴轻笑:“说出此话,美人亦不觉可笑?事到如今,美人竟还可如此理直气壮,到底是妾轻视了美人。”
有如此一丝厉色,微生少使便如此看着司空美人,未有一丝退缩。
“微生少使,你到底欲如何?”似乎不愿再与之言,司空美人语气中皆多了一分严厉。
而此时,微生少使又是冷然一笑。
如此一抹诡异之笑,令司空美人心中微微一颤。警惕的看着离自己甚近的微生少使,心中之不安骤然而生。
“妾不欲如何,昨日美人未陷害得了妾,妾今日自然不会为难美人,只是妾不知道,美人究竟是用了何计谋,可令太后娘娘出手让此事不了了之?”
此正是微生少使所佩服司空美人之处,其不仅可用计让自己成为帝妾、节节高升,如今还可令皇太后亲自下令严禁再论诅咒人偶一事。
“少使此番何意?”司空美人反问。
至始至终,她皆不知微生少使到底意于何处。
微生少使冷哼一声,甚是不屑,瞥了一眼司空美人,又道:“见香包之事快暴露,便以人偶之事欲栽赃妾,意图让妾为美人顶替所有罪责。如今人偶之事尚未了之,太后娘娘又恰巧于此时梦魇,认定此事为冤魂作祟。美人觉得此一连串之事,果真如此巧合?”
此处倒令司空美人有所猜想。
“兴许真是冤魂作祟亦言说不定。”司空美人道。
“别人或许相信,然妾却不信。”微生少使眸子之中带着一丝严厉,她可不畏惧司空美人。
“少使若不信,我亦无可奈何,此事太后娘娘终究是下了明令不准三府再查,亦是不准他人再谈,少使若是欲再成为宫女,我大可替少使于太后娘娘面前言说几句。”
轻轻呼了口气,司空美人仍不减气势,冲微生少使微微一笑。
如今她尚未得一皇子,怎可轻易便被一个新晋少使打败?司空美人苦心经营的一切,可不能让之毁于一旦。
微生少使言说不过司空美人,其位分终究是低了些,于司空美人面前亦不可过于放肆。
无奈的咽下一口气,微生少使便欲转身。
然正于此时,太子善世出现了。
第158章:巫蛊事,一波未平一波起(十)
不知何时,太子善世早已悄然入内,先是见了司空美人正与微生少使于一旁角落说话,未打搅,只是等候。
待看至二人面露怒色,欲有言说不和之势时,太子善世方上前,屈身行了一礼,问道:“不知美人与少使所谈何事,竟令二位如此面红耳赤?”
因太子善世的突然出现,亦因其所言说之一言,殿内众人皆一齐将目光落于三人身上。
司空美人环顾四周,突然留意至了闻人今夕。后者心中有所发虚,匆匆扭头回避。
适才偷听之事,司空美人不会是有所察觉了?
闻人今夕心中如此猜想。
“亦无他,只是我与微生少使言说些事情罢了。”司空美人转而对微生少使一笑,旋即回首答太子善世言。
后者拱手:“如此,那臣下便不打扰二位。”
说完,太子善世便自闻人今夕身旁路过。
后者低首,未看太子善世一眼。
来至偏殿侧门,此时入淮自皇太后寝殿出来,像是等候太子善世,很快便引其出了偏殿。
太子善世走后,微生少使便又于司空美人身旁轻言:“美人于灵犀帝姬面前亦是如此掩饰?”
司空美人蹙眉,回首看微生少使。
“连太子善世皆看不清美人真实嘴脸,身为亲子的灵犀帝姬自然亦是难看清美人的真面目。”
微生少使处处挑衅,令司空美人大怒:“你胆敢于我面前放肆!”
只是怒斥一声,众人便又将目光纷纷落于二人身上。
此时入淮又自侧门入内,站于门处,提高嗓音对殿内众人义正言辞说道:“陛下有旨,太后娘娘尚卧病未起,尔等皆于偏殿候着,等待宣召,不得擅动,亦不可高声喧嚷,违者杖刑。”
入淮有模有样的将未清影旨意传达完毕,便转身离开。
闻人今夕亦打算上前寻万俟卿欢,可此时却被司空美人轻声喊住:“妹妹且慢。”
一句话,便让闻人今夕慌了手脚。
无奈的回首,于看见司空美人时,闻人今夕立即行礼:“见过美人。”
其自知,司空美人不会如此轻易放开自己。
“妹妹做事如此认真,适才兴许亦是听见了什么。”司空美人站于闻人今夕面前,静静的看着她,眼眸中并无柔情似水,反而多了分严厉。
闻人今夕亦是发现,司空美人近来于自己面前,早已无需何伪装。
“妾除听闻景阳宫闹鬼一事外,其余皆未有耳闻。”闻人今夕笑答,她自知瞒不过司空美人。
而后者虽心中不信,然面上却是点了点头。
“宫中冤魂如此多,闹鬼亦非何稀罕之事。”语气中夹杂着不屑,似乎于司空美人眼中,闹鬼乃是常有之事。
以时间而论,司空美人应较闻人今夕等一众帝妾入宫早两年,此两年之中,若非时常有闹鬼传闻传出,司空美人不会如此番这般镇静。
看来,景阳宫闹鬼已非一日两日之事。忆起自己曾经方入宫时之耳闻,似乎景阳宫闹鬼早有此事。
“美人说的是,到底是妾孤陋寡闻了。”闻人今夕又是笑答。
“孤陋寡闻有时亦无不可,有些事不该听的,不听也罢。”司空美人亦是笑颜目视,然其笑意却让闻人今夕不禁后背一凉。
“美人此意是何……”闻人今夕知司空美人话中有话,亦隐隐感觉到其意欲告诫。
因为闻人今夕知道,方才自己偷听之事,司空美人应是已知晓。
“以妹妹之聪慧,怎会不知我意?”微微的笑意,其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讥笑。
尔虞我诈的内廷,何来情谊之言?
司空美人不过是觉闻人今夕乖巧聪慧,又于自己掌控之中,方对其和善,为自己所用罢了。
同时她亦知晓,以闻人今夕的聪慧,其定会对自己的目的有所察觉。
“妾愚昧,不知美人之意,望美人莫见笑。”微微低头,闻人今夕应答。
内廷之中孰人真心孰人假意,闻人今夕多少尚可去分辨。
司空美人亦未与其计较,直截了当而言:“我与微生少使早已不和,适才之言无非是其栽赃陷害,妹妹曾经亦是于众人面前被皇后栽赃,我想如今妹妹应知我心情。”
闻言,闻人今夕似明白,笑了笑,冲司空美人言:“妾知晓,适才之事妾无非路过偶然听闻,如此可笑之事,妾自然不会当真。”
低着头,又羞涩浅笑。
司空美人看了眼闻人今夕面色,亦不似做戏,方稍有安心。
此时殿外吹了一阵清风,清风吹过,吹动着闻人今夕细碎的青丝,宫裙亦是轻轻扬起,随风飘逸。
“美人,此事太后娘娘已言之为冤魂作祟,陛下亦是下旨不再彻查此事。如此,亦算过去。无论此事为微生少使有意挑衅,亦是冤魂作祟,妾等皆不必再议。”
良久,闻人今夕抬眸向司空美人,缓缓而道。
她虽心中怀疑此事为司空美人所做,然可令皇太后梦魇并让此事不了了之终究非司空美人一人之力可为之。
此事尚有蹊跷,闻人今夕需暗自查察一番。
然如今闻人今夕却不愿让司空美人紧抓此事不放,否则自己定会成为其下一个料理之目标。
她知道,司空美人如今已将视线皆放于自己身上。故而她需处处小心,步步谨慎,不可轻易惊动司空美人。
轻挑眉头,司空美人稍稍看了闻人今夕一眼,旋即嘴角露出一抹玩味之笑。
“妹妹所言甚是,此事本不该我等再议。”司空美人温润的笑着,其中却无几分真意,“妹妹可是欲前去寻万俟妹妹?如此,我与妹妹一道前去。”
司空美人已然清楚,无论闻人今夕是否知晓,其于此事皆不会再开口言说一个字。
“并非如此,妾只是欲往一旁坐着。”如今于殿内等候多时皆未见宣召,闻人今夕早已觉得劳累。
且如今司空美人盯得紧,闻人今夕可不愿将祸水引至万俟卿欢身上。
“也好,我与妹妹同去。”司空美人不依不饶。
闻人今夕虽心中不愿,然此事未牵扯万俟卿欢亦是万幸,况且即便如今二人一同坐下亦是不会再言起此事。想了想,闻人今夕便点了点头,旋即二人一道往旁边坐着。
第159章:巫蛊事,一波未平一波起(十一)
闻人今夕与司空美人于偏殿外候着,前者的心一直悬着。
二人未说话,亦未有所动作,只是偶尔饮了口宫女呈上来的茶。
寝殿内,入淮前来汇报钟离北望,言是太子善世前来探望。
钟离北望朝殿内看了一眼,皇太后方平复,如今正躺下休息,不愿让其打扰,便让入淮告知太子善世,让其于另一偏殿候着。
未清影于皇太后跟前伺候,轻拍其手背,安抚。
“影儿。”
轻轻唤了声,未清影便凑近,倾听:“朕在呢,母后。”
抓着未清影的手,皇太后满腹苦楚:“影儿,倘若日后圣太尊不在,你便赐孤家一死吧。”
甚是蹊跷的一句话,让未清影心中一颤。缓了缓,又无奈答道:“母后病得皆说胡话了,您是朕的母后,朕怎会赐死您?”
轻轻为皇太后盖上被子,未清影又轻轻拍了拍被褥。
“母后做了错事,罪有应得。倘若哪日事发,圣太尊亦不在,你便让母后一死吧。”
二十几年了,皇太后对子书夫人一事仍旧耿耿于怀。不仅是于子书夫人,还有如即墨尚仪等一众女官,她们皆因自己而死。
“母后做的错事皆是为了朕,朕不会不懂知恩图报。”未清影甚是无奈,自己的母后怎言说如此伤怀且又莫名其妙之事?
“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皇太后双手抓着未清影的手,眼泪一直躺下。
他不懂,他不懂得真情,他日事情暴露,皇帝定不会原谅她,不会原谅赫连一族。
“母后不会是言,您为了让朕坐上皇位,而害死了子书夫人与其腹中子嗣?”未清影玩笑道。
可皇太后听后愈发激动,此时钟离北望匆匆过来,说道:“太后娘娘,陛下,适才太子善世前来,言是探望太后娘娘。”
见皇太后又激动起来,为着不让其病情加重,未清影便让钟离北望前去召太子善世入内。
还安抚皇太后道:“母后,善世来了,朕让善世陪母后说说话。”
说着,太子善世已于钟离北望引领之下走入殿内。
方至殿内,太子善世便跪下请安:“臣下参见皇父、太后娘娘,愿皇父万年鸿泽、太后娘娘鸿福万安。”
未清影让其起身,并于榻前让出位置:“你皇祖母病了,多来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太子善世应喏,旋即走至皇太后床榻前。
“影儿,你欲何往?”
见未清影欲走,皇太后便连忙坐起了身。
太子善世与钟离北望见状皆靠近,生怕其出了岔子。
“朕不欲去哪,只是于一旁坐着,让善世与母后说说话。”旋即,未清影跪坐于一旁叠席之上,冲皇太后一笑。
如此,方让皇太后安了心。
很快,入淮又入殿,与钟离北望言安阳长使欲来探望。
后者点点头,让入淮出去看着诸帝妾,旋即又将此事告知皇太后与未清影。
皇太后未表态,而未清影则是抿了口茶,放下,旋即笑言:“甚好,让其入内吧。”
想了想,便又言:“不妨让司空美人亦带灵犀前来,母后病榻前多儿孙,亦是幸事,总比如今清清凉凉得好。”
然皇太后忧心是否会将自己之病气传与儿孙。
为此,钟离北望坦然一笑:“太后娘娘真当自己患了何疾?不过是劳累所致,不日便会好。”
说着,未清影便让钟离北望前去传令,让司空美人带灵犀帝姬前来。
后者出了殿,未清影便站起,拱手向皇太后道明:“母后,今日老师尚有功课未查,朕若不去,怕是会恼了老师。”
“那影儿何时回来?”皇太后又是坐起。
未清影走近皇太后床榻,笑道:“朕很快便回,于此之前,让善世与灵犀陪着母后。”
言说了好久,皇太后方肯让其离去。
殿外,因钟离北望前来传旨,言是皇帝下令让灵犀帝姬前来陪伴皇太后,因而司空美人便也先行回宫,亲带帝姬前来。
终于离开了司空美人,闻人今夕方舒坦了口气。
起身走至万俟卿欢身边,见后者正生气:“姐姐如何来了?适才姐姐不是与司空美人相谈甚欢?”
闻人今夕眨了眨眼,相谈甚欢?忍不住一笑,此为笑话?方才自己可是一语未与司空美人言说,生怕说漏了什么。
宽慰了几句,此时殿内忽然走进了数名女官模样之人。
帝妾们见状,皆好奇看去,于闻人今夕看见闻人尚仪时,其方断定此番定是女官们奉命前来侍疾。
几个位分低的帝妾前去与闻人尚仪等一众一品女官请安,旋即殿内二三十人皆各自候着,亦未敢大声说话。
来至闻人今夕与万俟卿欢身边,闻人尚仪小声言道:“多日不见,不知七子与少使可还安好?”
三人相互问候几句,便相谈起来。
期间闻人今夕问及景阳宫闹鬼一事。
“此事适才来时我已听几位女官言说起,言说前些时日太史良人险些小产且又出现人偶一事为宫中冤魂所为。”闻人尚仪将双手放于袖中,边回忆边言说。
“尚仪大人可知景阳宫闹鬼一事究竟事出何因?为何太后娘娘会如此惊慌?”闻人今夕问道。
倘若她未猜错,六年前未清影出宫亲为皇太后祈福,便亦是因此事而致使皇太后大病不起。
闻人尚仪面露难色,此事她本不该言起。
三人又挪至殿内一个偏僻角落,闻人今夕方又问了一次。
闻人尚仪无奈,只好小声将自己仅知的一些内情说出:“此事我亦知不多,听闻当年太后娘娘还是皇后之时,与先帝宠妾子书夫人同时有孕,而最后不知为何,子书夫人竟于临产之时难产而死。”
此事知晓些内情之人皆是上一任女官,然如今她们皆已出宫,如今如闻人尚仪等一批女官,为后升女官,自然不晓得其中内情。
“莫非……此事是太后娘娘当年所……”
闻人今夕正欲破口而出,闻人尚仪便匆忙掩其口,并令其噤声:“宫中确实有此耳闻,然不过为传言,七子万不可当真,亦不可将之轻言出去。”
闻人今夕点点头,后者方放开了她。
无怪皇太后如今会一病不起,原是此因。
第160章:事初定,今人做事古人替(一)
慈宁宫因有众帝妾与女官们在,故而亦不算太清净,然紫微城以东的宁寿宫却是冷清许多。
圣太尊正站于庭院之中,看着那春日里盛开的玉兰花,面目和善,眼眸之中并无太多喜悦,更多的是那暗隐着的冰冷。
“妾叩请圣太尊万安。”
悄无声息的,皇后已然带着青杏来至圣太尊身旁,对着后者身影便跪下行礼,语气中多有敬意与温和。
圣太尊亦未转身看她,而是继续看着那应自然生长的灵物,随手折下一枝,缓缓道:“听闻琼楼病了,卿可曾去看望?”
皇后方欲于青杏搀扶之下起身,听闻圣太尊如此一问,身子忽然僵住,未回应,亦未起身。
似乎是看出了皇后心思,圣太尊并未待其回应,转而继续道:“琼楼终究是大程的皇太后,论辈分,其不仅为卿姑母,亦是卿之婆母,如此做法,实属大不孝。”
圣太尊回首,眉头稍稍蹙起。皇后与皇太后二人之不和,为圣太尊最为头疼之事。
“姑祖母,此非妾与之过不去,实在是皇太后处处刁难寻妾不是,妾方……”
皇后亦是知晓无论自己如何辩解,不孝之责皆是推脱不了,因而便也羞愧低首,跪着。
“那是卿时常欺压皇帝方致其如此看卿不顺,父母之爱子,不可不为之计深远。卿不是不知,琼楼最爱的,便是她那宝贝皇帝。”
圣太尊回首,蓦然看向皇后。
皇太后为赫连家旁枝之女,且为庶出,其于皇城可谓形影相吊,世间唯一依靠便是皇帝。
故而圣太尊知晓,皇太后与皇后不和之因便是如此。
然皇后屡教不改,无论自己如何告诫,前者皆是目无尊长。
“也罢,此事孤家与卿言多了亦是无用,至殿中坐吧。”圣太尊朝大殿走去。
慕容姑姑上茶,二人默契品尝。
“太史良人之事彻查得如何?”放下茶杯,圣太尊问及。
听闻太史良人腹中胎儿险些出事,圣太尊亦是忧心,皇帝子嗣本便不多,好容易让太史氏入宫顺利怀上子嗣,自然是不可令其出了意外。
“今日妾前来,便是与姑祖母言说此事。”皇后言,“此事妾查察一番尚未得果,今日便听慈宁宫传出皇太后将此事定为冤魂作祟,不让三府再查察。”
如此言亦算是给圣太尊个交待,同时亦证明了自己并未玩忽职守。
同时亦不难看出,皇后还欲将事后罪责推至皇太后身上。
圣太尊听了并未感到吃惊与疑惑,而是继续平和道:“可知此事真情否?”
闹鬼之事圣太尊自今早便知,无需皇后言。其余之事其亦无需知晓,她只需知皇后于此事究竟听闻了多少。
皇后摇了摇头,语气多了几分无奈:“妾尚未得知过多真情,只是听闻此事定了案。”
今早听青杏前来汇报,言是慈宁宫传出消息,皇太后将香包与人偶之事皆定为冤魂作祟,不让三府再查察。
“昨日坤宁殿内可又是发生了何事?”并未再纠结于此,圣太尊转而将话题移开,提至了他事之上。
即便圣太尊曾出宫半年有余,亦不管内廷之事,然其于宫中终究是耳目不少。无论皇城内出了何事,她皆不可能不知晓,只是有时,需装聋作哑罢了。
皇后亦未打算瞒着圣太尊,而是坦然答道:“昨日妾正于料理陷害太史良人之事时,忽闻殿外有小太监汇报,言是御花园出现人偶。”
圣太尊亦未开口,而是等待皇后继续言说。
“不过今日慈宁宫那边,已将香包与人偶两件大事归之为鬼怪作祟。”皇后又言,其意指皇太后处事武断,圣太尊不是听不出。
“那香包之事为太史良人祸事之起端?”圣太尊又问及。
皇后有意无意于自己面前言说皇太后之不是之事,圣太尊一句皆不愿听入耳中。
皇后点点头。
“那人偶之事亦是直指太史良人?”圣太尊又问。
皇后还是点点头。
于是圣太尊便笑了:“如此便有趣了,既然为宫中鬼魄作祟,那为何两者皆直指太史良人而无安阳长使?”
圣太尊虽知太史良人昏迷一事为皇后与青杏谋划,而缘由其亦是知晓。然圣太尊如今可并不信,后边之事皆为子书夫人冤魂作祟。
此番,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且那人定是知二十余年前之事。
“姑祖母之意是……”皇后有所疑惑。
她想不明,然青杏却是听出了圣太尊言外之意。
“无他,只是随意说说。”
圣太尊知青杏定会听明,然此番无非是其欲借皇后之手查明此事罢了。
如今自己出宫之事一拖再拖,此事已令前朝躁动不安。故而如今圣太尊只得隐遁于宁寿宫,不得插手前朝与内廷之事。
圣太尊站起身,温和的看着皇后:“既然卿不愿去慈宁宫看望,那孤家只好替卿走一趟。”
其言外之意便是让皇后先行回去,同时令其好好反省对待尊长之事。
皇后似听出了圣太尊之意,低着头,连声应喏,接受教诲。
待皇后走后,圣太尊便与慕容姑姑往内殿走。
“何人有此本事,竟可抓住琼楼畏惧子书氏鬼魄之事而将一切罪责推卸殆尽?”圣太尊似自言自语。
如今她唯一可想起的便只有三人,然此三人之中有能耐的无缘由,有缘由的又无能耐,实在不愿信此三人中会有人炮制出如今之事。
“要奴婢看,此番无非是太后娘娘思虑过多,方将香包与人偶之事言之为子书夫人冤魂所为罢了。”慕容姑姑于一旁说道。
圣太尊回首看其一眼,旋即又迈步离开。
“孤家最是了解琼楼,她此生最愧对之人便是那子书氏。毕竟……”她亲眼目睹了子书氏死于自己眼前。
最后一语,圣太尊思量许久,终是未说出口。
“当年子书夫人为奴婢亲自缢死,倘若其冤魂不散,大可寻奴婢索命。”慕容姑姑丝毫未有畏惧。
圣太尊又是回首,对慕容姑姑笑笑。
后者不会懂,于皇太后心中,子书夫人便是因自己而死。
“慕容卿,你暗自查察此事,切勿惊动任何人。”别有深意的看了慕容姑姑一眼,随后缓步走入内殿。
后者站于远处,良久方应喏。
第161章:事初定,今人做事古人替(二)
皇后离开了宁寿宫,便多有不满的乘坐轿辇回坤宁宫。
一路上,其皆愤愤不平:“本宫便知姑祖母定会因那女人而数落本宫。”
果不其然,圣太尊今日果真又将自己数落了。
青杏跟着轿辇,时不时劝导:“依奴婢看,圣太尊此番亦是为着殿下着想。您想,倘若圣太尊哪日去了,太后娘娘定是稳坐皇城大权的,到那时,殿下于宫中便无人袒护了。”
圣太尊之苦心,也便唯有青杏可懂。
“那如今本宫欲如何?对那庶女言听计从?让那个女人踩于本宫头上?”皇后忽然大发脾气。
此番亦非头次,青杏早已习惯了皇后如此率真之性。
青杏不言,毕竟此事不可过于声张。
“以她那弱身子骨,本宫便不信其可活得过姑祖母。”皇后目视前方,愤愤然。
回至坤宁宫门前,皇后并未下轿,转而对青杏:“姑祖母如今应往慈宁宫去了,倘若那女人于姑祖母前面言说本宫之不是,那岂非受气?”
想想,皇后当即决意,前往慈宁宫,她身为皇后,亦当前去探望卧病不起的皇太后方是。
至了慈宁宫,皇后于偏殿内见着了闻人今夕等一众内命妇,此时钟离北望自偏殿门处走来,对皇后笑言:“如今太后娘娘正于殿内与太子善世说话,殿下先于偏殿等候。”
皇后看了一眼四周,皆是自己看不顺之人,摆了摆衣袖,道:“圣太尊可曾来过?”
钟离北望答之未来。
皇后舒了口气,又道:“领本宫至别偏殿等候。”
她如今可不愿与殿内的一众低地位内命妇同置一殿,免得降了自己的身份。
钟离北望召唤入淮前来,随后让后者领皇后与青杏二人至东偏殿候着。
其实于皇后而言,皇太后不召见自己亦是幸事,其可不愿多看对方一眼。
方走出西偏殿,司空美人的轿撵便已停下,旋即从辇上走下一位美人儿,怀中尚抱着一个婴儿。
二人碰面,司空美人上前行礼,因抱着灵犀帝姬,故而未跪下。
皇后以其无理为由,申斥一番,岂料后者竟出言相对。
皇后大怒,骂道:“司空美人,莫要以你得皇嗣便得寸进尺。”
其早已看司空美人不顺眼,奈何后者又得皇太后赏识,且还有灵犀帝姬为护身符,皇后未曾多加严管。
“妾并无得寸进尺之意,不过是如今太后娘娘急召帝姬,妾方未行繁琐之礼罢了。”司空美人低首。
繁琐?原来于她司空美人眼中,宫中礼仪竟是繁琐之事?
皇后心中愈发不悦:“不过是生了个小贱人,又非皇子,你得意何劲?”
骂了几句,皇后欲甩头便走,然于此时却听司空美人于身后小声说道:“帝姬又如何?较于皇后殿下无嗣,妾倒觉自己已是尽了份内之责。”
此言外之意便是言之皇后未能为皇家延绵子嗣,未尽自己该尽之本分。
皇后转身,当即打了司空美人一耳光:“贱人!胆敢于本宫面前放肆!”
慈宁宫内因皇后的如此一巴掌,惊动了于一旁伺候的宫人,宫人们皆围拢过来,不敢多言,亦未敢上前阻拦。
见事态已然严重,青杏于皇后身旁小声言说:“此为慈宁宫,太后娘娘眼皮底下,殿下莫要冲动方是。”
然皇后如何会听?甩开青杏抓着自己的手,便又对司空美人言:“不便是仗着有个小贱人?甚好,来人!给本宫将那小贱人摔死!”
一语落下,惊吓众人。
青杏匆忙拉扯皇后衣袖,后者毫不搭理。
“愣着做什么?给本宫拿下!”皇后再次下令。
众人不敢忤逆,皆上前自司空美人怀中抢夺灵犀帝姬,登时孩提哭闹声不绝于耳。
司空美人拼命护着帝姬。
此时闻人今夕恰巧与万俟卿欢二人出殿更衣,见殿外一片轩然,当即走近,然却未敢上前。
“姐姐,那边如何回事?”万俟卿欢伸直了脖子往前探,欲看出发生了何事。
“此事无需我等忧心,你且去更衣吧。”闻人今夕拉着万俟卿欢的手往一旁走去,然余光却是时不时的看向那哄闹的人群。
忽然她又止步,朝人群方向看去——一顶紫金飞凤祥云辇缓缓驶来。
骤然,喧闹的人群变得悄无声息,然灵犀帝姬的哭闹却依旧不止。
此时,闻人今夕看清了人群之中站着皇后与司空美人,后者正极力哄着帝姬。
“是皇后。”除了闻人今夕,万俟卿欢亦是看清了二人。
闻人今夕未搭理,旋即又朝那顶轿辇看去,片刻,圣太尊自辇中缓缓走出。
现场寂静得如可听闻呼吸,每个人皆跪着一动不动,亦不敢出声。
圣太尊走至人群之中,余光扫了众人一眼,问及:“尔等皆为何处宫人?”
良久,方有一宫女小心翼翼答道:“奴婢……奴婢等为皇后殿下身旁宫人。”
圣太尊点点头,未语。
其中有皇后身边宫人,亦有司空美人身边宫人,自然也有慈宁宫之宫人。
如此喧闹之事,若是不料理,岂非纵容?
蹙眉,义正言辞,圣太尊开口:“今日闹事之人皆至内务府领罪,即刻前往!”
圣太尊微怒,宫人皆纷纷谢恩,慌忙逃离。
闻人今夕于远处见状,心中甚是敬佩,圣太尊果然权威不减,竟可干涉慈宁宫与内命府之事。
以大程紫微城律例,圣太尊只有此至高无上之尊号,而无干涉皇城内务之权。
然,其如今不仅可统管皇城内务,亦可干涉前朝政事。
料理了一众宫人,圣太尊于慕容姑姑陪同之下走至皇后与司空美人跟前。
灵犀帝姬之哭闹声屡传于耳,司空美人跪于地上,怀中抱着帝姬,身子愈发打颤。
圣太尊伸手过去抚摸了下帝姬的脸颊,吓得司空美人身子猛然颤动。
“帝姬哭闹得厉害,将其抱至殿中好生哄着。如今皇太后尚病着,宫内可不准有喧闹,免得搅了其养病。”圣太尊悠悠说道。
其意便是令司空美人带着帝姬先行离去。
后者会意之后,谢了恩,于乳母与彩云搀扶之下朝偏殿走去。
待众人皆离去,只剩于场几人后,圣太尊蓦然回首,瞥了皇后一眼。
第162章:事初定,今人做事古人替(三)
与圣太尊相视一眼,皇后当即心虚垂首,求助之目光不时朝一旁青杏看去。
“身为皇后,一国之母,内廷主位,竟于皇帝之母宫中行此狂妄荒谬之事,成何体统!”
圣太尊已然大怒,为自己眼前的这个不争气且不懂世事的侄孙女而生气。
她为大程江山付出了一切,辅三朝之帝稳固帝业,如今年近暮年,唯有一愿便是希望赫连家的女儿世代稳坐后位。
然以如今之势而看,不知自己当初是否做了错误之择。
“司空美人目无尊卑,出口伤人,妾只是……只是……”皇后欲申辩,然却寻不到何借口推脱。
圣太尊重重叹息一声,旋即摇了摇头。又转身,缓步走至皇后跟前:“日后无孤家旨意,皇后赫连氏不得擅入慈宁宫半步,如有违抗,以例论罚。”
亦唯有此法,方可避免皇后于慈宁宫闹事,亦可打压皇后目无尊长、从不请安之传言。
如此,亦可于外言之此为皇后之过,身为圣太尊的姑祖母亦不曾偏袒。
皇后心中苦楚,如今连自己的亲姑祖母皆惩罚自己,往后自己于宫中还有何人庇佑?
青杏搀扶着皇后起身,后者一脸委屈看着圣太尊。
回眸看了一眼,圣太尊未理会,转而与慕容姑姑朝皇太后寝殿走去。
闹剧落幕,闻人今夕回首,对万俟卿欢笑言:“适才尚言之更衣,如何此番便不去了?”
经闻人今夕如此一提及,万俟卿欢恍然忆起:“我皆忘了,姐姐快陪我去。”
旋即二人很快离去。
当二人再回至殿内时,听一旁小宫女言,皇太后宣召帝妾入内。
告别闻人尚仪,闻人今夕便带着万俟卿欢入殿。
然入了皇太后寝殿,二人却并未见着帝妾们伺候于皇太后身旁。仔细倾听,亦不见谈话之声。
“你且于此候着,我去看看。若是太后娘娘让帝妾们皆于另一偏殿出去,我们便不再打扰。”闻人今夕吩咐。
万俟卿欢点点头,应下。
小心翼翼的走至内室门口处,闻人今夕并未看见帝妾,亦未见太子善世等人。
兴许是方才自己与万俟卿欢前去更衣之时,皇太后已令众人退下,如今正欲躺下休息了。
正欲迈步离开,忽闻殿内传来圣太尊之言:“孤家尚未服老,卿何故如此不堪?”
圣太尊似玩笑,然于皇太后面前,却是事实。
走至皇太后跟前,圣太尊又言:“子书夫人与一众知情女官皆被孤家诛杀,卿何故忧心?”
当听闻女官被杀一事时,闻人今夕心中猛然一颤,方抬起之步亦是旋即停下。
好奇心使其又悄悄往回挪了几步,欲再倾听。
“孤家知道,可孤家这心中……”皇太后拍着胸口,强忍着快躺下的眼泪。
“试问,倘若子书夫人不死,你的影儿如今可坐上皇帝之位?”心平气和的,圣太尊于多年前之事未有丝毫愧疚。
此处言说至了皇太后内心处,圣太尊所言不差,倘若子书夫人不死,影儿很难坐上皇帝之位。
然而,此事终究是自己对不起子书夫人。
“然圣太尊亦不必对女官大开杀戒,她们于此事可一情不知。”皇太后小声说着,似疲乏。
“她们终究会知的。”圣太尊亦是放缓了语气。
走至一旁坐下,圣太尊又缓缓开口:“孤家知道,赫连家欠了卿许多。然卿需知,卿入宫是为了赫连家,而孤家所做之一切亦是为了赫连家。”
赫连氏一族当年合族与太祖皇帝举事,如今安定大程江山,已有功高盖主之嫌。
为此前朝武国公与东齐王等一众老臣时常借故打压赫连一族,因此圣太尊不得不防。
如今自己尚在,朝政尚动摇不得,然倘若自己他日不在,大程必定动荡!
“圣太尊就不为未家着想?就不为大程着想?”咳嗽两声,皇太后尽力言说。
如今自己身子愈发疲乏,连坐起皆似无力,然内侍已全被圣太尊遣出,如今皇太后只能靠于榻前,支撑自己。
“当年太祖皇帝欲弃孤家之子而立他,是孤家抱着先帝跪于朝堂前苦苦哀求合朝大臣,方保住先帝皇储之位。”
圣太尊言说此事,皇太后早已耳闻。
当年大程江山初定,赫连氏可谓是稳固朝纲之要,然太祖皇帝却欲立较先帝年长一岁的庶长子为储。
“孤家费尽心机让先帝登位,亦让卿为后,然其亦是个背信弃义之人!他宠信子书氏,令其有孕便罢,竟还欲立其腹中子嗣为储!”
自圣太尊面上,于一隅窥听的闻人今夕看出了一丝怒色。
皇太后不言,又是咳嗽几声。
“卿以为孤家便会因此而不顾未家而亲赫连?”圣太尊冷笑,旋即又道,“终有一日卿便知,孤家所做之一切皆是为了何人。”
起身,圣太尊回首看皇太后:“皇帝有心,让寅夫人回宫颐养,其知晓之事虽多,然孤家却信其是个懂得何事可言何事不可言之人。”
回首,缓步朝殿外走去。
忽然,圣太尊看见了一个身影于外窜动。
“站住!”
闻人今夕被吓了一跳。
皇太后亦是如此。
看着如此一个小身影,圣太尊抿嘴一笑,皇太后亦是起身自殿内探首。
走至闻人今夕面前,圣太尊笑言:“孤家当是何人敢于此窥听,原是皇帝宠妾,闻人七子。”
一开口,闻人今夕便知圣太尊此番不会放过自己。
匆忙跪下,闻人今夕唯有磕头:“妾知错,请圣太尊赐罪。”
想不到,自己竟会栽于此。若是方才不做此贸然之事,如今亦不会得罪圣太尊。
“帝妾们适才便已出去候命,闻人七子如何还于寝殿之内?且……还于此窥听?”
闻人今夕自知自己逃不过此劫,正欲请罪,便听殿内皇太后言:“如何来了亦不入内?”
听言,闻人今夕抬首,与圣太尊二人朝殿内看去。
“你这孩子,孤家让卿于外候着,卿果真候了多时。”皇太后召闻人今夕入殿。
后者起身,怯怯的给圣太尊行了一礼,便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入内。
于路过圣太尊身旁时,后者深呼一口气,旋即缓缓道:“孤家希望卿可效仿良国先夫人。”
第163章:事初定,今人做事古人替(四)
圣太尊之意便是让闻人今夕如良国先夫人一般,懂得何事该言,何事不该言,因为圣太尊知道闻人今夕适才已经听到了许多。
如今若是应下,那便是表明自己方才确实听见了二尊谈话。然倘若不应,那便是抗旨,罪可诛杀。
“妾愚昧,虽不知圣太尊何意,然圣太尊如此吩咐,妾谨记于心便是。”
如此一言,可中立。
圣太尊点点头,不语,到底是个聪明之人。
回首看向靠于病榻前的皇太后,圣太尊轻言:“卿好生休养,孤家前行回去。”
可得圣太尊亲自前来探望,皇太后心中自然感激万分。强挤出了一丝微笑,皇太后谢恩。
待圣太尊走后,万俟卿欢便因多时未见闻人今夕回来,故而前来看看。
见闻人今夕入了皇太后寝殿,其亦小心探首,很快被闻人今夕看见。
因不愿让其步自己方才的后尘,闻人今夕便对其方向说道:“卿欢亦来了?”
皇太后随闻人今夕声音而去,看见了后者,便笑言令其入内。
二人跪于皇太后床榻前,低首洗耳恭听。
“适才灵犀于殿外被皇后惊吓,如今于偏殿哭闹不止,故而孤家闻讯便令帝妾们皆出去候着,想想此事亦是烦心。”
皇太后与闻人今夕二人言说起了方才听司空美人身边的彩云前来告知之事。
对于皇后,皇太后对其唯有不满与不喜。
适才听闻彩云言之皇后竟于慈宁宫内公然扬言欲摔帝姬一事着实气煞自己,然又听闻圣太尊已然下了处置,皇太后便不再多追究。
如今圣太尊被前朝大臣逼迫隐退,赫连大丞相已纠结一众大臣纷纷上书抗议,如今若内廷再出何事,只怕亦会波及前朝。
此事于方才,闻人今夕早已留意至了殿内之内命妇有人探首查看,如此,此事定是慈宁宫之人皆知。
“帝姬年纪尚小,皇后殿下不过是声音大了些,方吓着了帝姬,其实亦无何大事。”闻人今夕笑言。
正如圣太尊所言,闻人今夕需知何事可言,何事不可言。
然万俟卿欢却是不晓,见闻人今夕于皇太后面前如此为皇后隐瞒,便不满:“姐姐,方才皇后殿下分明是……”
“倘若仅为如此便好,孤家只怕此事无此简单。”
皇太后及时开口,闻人今夕知其为故意。
皇太后如今亦不愿当面言说皇后之不是,不过是于二人口中得以证实罢了。
“皇后自小于相府娇生惯养,言行举止自然是鲁莽了些,然其本性却不坏,太后娘娘莫需忧心。”闻人今夕又是笑言,同时亦给万俟卿欢使了眼色。
后者会意,心中不悦,因而悻悻离开:“妾欲更衣,恕不能长陪太后娘娘。”
其性子,便只敢于皇太后面前如此坦然,若非如此,只怕是要落得一个大不敬之罪。
皇太后本便有意与闻人今夕单独言,如今万俟卿欢开口言之先离去,其自然是欣然同意。
待万俟卿欢走后,皇太后便重新躺回床上,闻人今夕于一旁伺候。
“孤家知卿有事欲言,如今旁无他人,卿有何话语便与孤家言之。”
无需闻人今夕多加表现,皇太后亦知其如今心中所想。
“太后娘娘如何知妾有话欲言?”闻人今夕低了低头。
皇太后似觉好笑般的笑了笑,方言:“听见了适才之言,孤家不信卿无话可问。”
“太后娘娘早知妾身份?”闻人今夕问,其面无表情。
“卿是何身份?”皇太后摇摇头,“孤家不知。”
既然皇太后尚不肯说破,闻人今夕自然不愿说破,然于闻人今夕心中,其自知皇太后早已知晓自己身份。
“今日卿所闻之事绝无表面之简单,然日后卿定会知晓。”
语毕,皇太后未给闻人今夕再开口之机,便打欠一声,旋即缓缓侧过身子。
方才皇太后出口为自己言说,替自己欺瞒圣太尊一事,闻人今夕便知缘由——其定是有意保护自己的,然却是为何?
闻人今夕不知,兴许,是因已故母亲之因。
闻人今夕出去,方至殿门,便看见万俟卿欢靠于一旁,似等候自己。
“卿欢?”闻人今夕微微诧异,“适才不是言之去更衣?何故还于此?”
真希望万俟卿欢未听见方才自己与皇太后之谈话,否则其定会牵扯其中。
回首看了看距离,不近,想来其亦是未听见,只是于此等候罢了。
况且,万俟卿欢亦非有何城府之人。
“不久前妾方与姐姐同去,如今何须再更?”万俟卿欢撅着嘴,心中大不悦。
闻人今夕笑笑,她自知方才万俟卿欢只是借口出去。而缘由,自然是不满方才自己于皇太后面前如此为皇后说情。
不知为何,万俟卿欢似乎不喜皇后。
“姐姐,此前分明便是皇后有意寻衅,姐姐何故为其说情?”
果然,万俟卿欢便是因着此事而生气。
“适才不过是太后娘娘欲从我二人口中得以证实是否存在此事罢了,你还当真太后娘娘欲责怪皇后?”
与万俟卿欢二人缓步离开皇太后寝殿,闻人今夕便带着后者往偏殿走去。
“可……可姐姐亦不该欺瞒太后娘娘。”万俟卿欢有些迟疑。
“既然太后娘娘无意责怪,我若有意言之,那岂非是有意针对?”
虽知皇太后素不喜皇后,然较于心存城府,欲挑拨离间之人,闻人今夕心想,其定更不喜后者。
万俟卿欢此番哑口,无言以对。
“你似乎亦不喜皇后?”闻人今夕又随意问道。
“皇后处处针对姐姐,我自然不喜。况且皇后身为内廷主位,言行举止竟如此小孩子气,妾……妾真真是看不惯。”万俟卿欢愤愤然。
此些皆为事实,闻人今夕亦是心知,不过纵然皇后再有不是,其亦是皇后,身为帝妾,便不应如此针对。
且与皇后抗衡不仅是与其一人抗衡,更多的还是与赫连氏抗衡。
而身为内命妇,与之抗衡之果,便是难逃皇城之中二尊之手。
“卿欢,纵使你不喜皇后,然亦不可鲁莽行事,否则一旦被圣太尊盯上,你便在所难逃了。”
闻人今夕似玩笑,亦似威胁,然所说之言却是认真。
第164章:事初定,今人做事古人替(五)
二人说说笑笑着离开慈宁宫殿,于途中遇见了钟离北望。
跪下行礼,齐声道:“妾等见过千岁。”
仅是简单言说一句,钟离北望便让二人起身。
“适才太后娘娘有意,言是让七子与美人今夜留宿慈宁宫侍疾,其余之人皆可先行离去。”
为了传皇太后口谕,钟离北望可谓寻遍整个慈宁宫皆未寻到闻人今夕,如今倒于回去复命之时遇见。
“千岁,妾亦不可留下?”万俟卿欢看向闻人今夕,眼中多有不舍。
“不可,方才帝妾们皆已离去,如今女官们亦是各自离开,太后娘娘仅留司空美人与闻人七子二人。”
钟离北望并不愿与二人多言,说明了事情,便往慈宁殿而去。
二人亦未多逗留,向其微微垂首,亦自行离去。
回至皇太后寝殿内的钟离北望,见皇太后正于床上睡着,不打扰,便蹑手蹑脚的走近。
方欲跪下候着,便听皇太后突然开口言:“瞧见圣太尊了否?年过七旬,面色红润,身子依旧康健,不似孤家。”
兴许,自己果真活不过圣太尊。
钟离北望跪下,旋即挪近:“太后娘娘不过是身子虚弱了些,亦无大碍。”
其实皇太后亦无何顽疾,不过是自小便落下的体弱毛病,亦非大事。
钟离北望亦未在意,只是觉皇太后思虑过多罢了。
“孤家走了倒无妨,只是可怜了孤家的影儿,自此以后,他便于世间无靠了。”
感觉到皇太后于哽咽,钟离北望便起身,拿起帕子走近,轻扶起皇太后。
“太后娘娘多虑了,您可是千岁娘娘,怎可谈此作古之事?”亦不怕晦气。
“也罢,随它去。对了,可知皇帝何时来?”
“奴下打听了番,言是陛下今夜会来。”
武国公今日查察皇帝功课,见不甚佳,便多悉心教导一番。
皇帝乃国之至尊,如此番儒家之学不可不熟知。
而武国公又是辅三朝帝王之功勋,太祖皇帝曾亲旨下诏令其辅佐太宗皇帝,而后者宾天之后又受命圣太尊,辅佐今上。
“下去吧,让御膳房备些皇帝爱吃的。”
吩咐两句,皇太后便让钟离北望出去了。
殿外,与万俟卿欢告别之后,闻人今夕便于入淮之带领下朝西三所走去。
应钟离北望安排,闻人今夕与司空美人皆被安排于慈宁宫西三所。
“入淮公公。”闻人今夕唤了一声入淮,“不知公公是否知晓太后娘娘留妾于慈宁宫所谓何故?”
皇太后此番独独只留着司空美人与自己,闻人今夕断然以为此事定有缘由。
“奴下只是听闻,不知是否为真。奴下听千岁言起,言是太后娘娘欲让灵犀帝姬陪伴,方令司空美人住下。而七子则是应安阳长使之意。”
既然是钟离北望所言,那便不会有假。然,安阳长使怎会有此意?
莫非,其是有话欲与自己言?
走思片刻,又听入淮言:“七子无需忧心,奴下已差人告知七子身边之侍女亦随七子留下。”
方才于钟离北望吩咐之后,入淮便差人前去告知朝霞。
以皇城律例,帝妾之近侍宫女不得擅入慈宁宫与宁寿宫两宫。
故而方才自闻人今夕入了慈宁宫后,朝霞便与其余帝妾所带宫女于宫外等候。
然听闻了闻人今夕被皇太后留于宫中,朝霞正欲回去,却被慈宁宫的小太监拦下。
当闻人今夕被妥善安置于西三所时,朝霞已于殿内等候。
见了闻人今夕入内,朝霞连忙上前迎接。
主仆二人一同送走了入淮,闻人今夕方松了口气,面上亦露出了轻松之意。
然跪坐于叠席上,闻人今夕又是叹息一声。
此时朝霞端着茶过来,好奇询问:“七子,太后娘娘何故留七子于慈宁宫住下?”
其实朝霞心中皆是担心,好端端的前来侍疾,如何他人皆回去,唯独自家七子被留下?
虽未曾往坏处想,然朝霞心中依旧忐忑。
“无他,只是安阳长使欲让我留下罢了。”闻人今夕随意说道。
虽说得轻松,然于闻人今夕心中,却是忧心。
“可是安阳长使怎会……”朝霞欲言又止,旋即将茶奉上。
“许是安阳长使多日不见,如今便让太后娘娘留我下来多陪陪她罢了。”闻人今夕随手接过茶。
轻轻抿了一口,觉得味道甚好。
“方至慈宁宫,你便熟悉起小厨房了?”闻人今夕打趣。
“七子说笑了,此茶为慈宁宫宫人所煮,并非奴婢所做。”朝霞伺候于一旁,答道。
举起茶盏,又轻闻一下,再入口时,仍旧是那微苦却甘甜的味道,然却并非是那熟悉的茶味。
朝霞点点头,便是明白。
“奴婢听闻今日皇后于慈宁宫闹事,不知此事是否波及七子?”朝霞神色依旧有所担心。
闻人今夕闻言抬首看了朝霞一眼,随后继续喝茶,悠悠道:“怎会?我不过于一旁看着。”
眼眸微微上扬,闻人今夕知朝霞为自己忧心。
朝霞缓了口气,旋即舒展了眉头:“无事便好。”
随后主仆二人便又言说了几句。
慈宁宫之事算是安定了些,而坤宁宫却可谓鸡犬不宁。
因受了司空美人之气,皇后于坤宁殿内乱摔乱砸,青杏只于一旁看着,亦未敢开口阻拦。
待砸累了,皇后便站于桌案前,眼眶湿润。
此时未清影自殿内进来,青杏见状欲跪下行礼,却被前者拦下。
秉退所有人,未清影将手轻搭于皇后细肩之上,轻轻唤了声“表姐”。
皇后回首,心中怒气并未消减。
“陛下来此作甚?欲看妾之笑话?”顺势,皇后将未清影的手甩开。
“朕听闻祖母责骂了表姐,故而来看看,倘若表姐不愿见朕,那朕走便是。”说完,未清影未迟疑,了然离开。
皇后连忙转身,看见了其离去身影。欲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未清影走后,青杏入内。
皇后不甘心的跪坐下,心中思绪颇多。
“想来陛下心中还念想着殿下。”青杏面露喜色。
“此话怎讲?”皇后不明。
“如若不然,陛下怎会来劝慰?”
听青杏如此一言,皇后恍然大悟,此话在理。
心中豁然开朗,皇后扬眉看向殿外,只要自己于陛下心中尚有一席之地,她便不至于举步维艰。
第165章:事初定,今人做事古人替(六)
仅是于慈宁宫安定下不久,便有宫女前来告知,言是安阳长使欲见闻人七子。
听到安阳长使欲见自己时,闻人今夕并未有太多惊讶,而是随着前来的宫女与朝霞一同前去。
该来的总是会来,闻人今夕只希望此行可有好收获。毕竟安阳长使留自己下来,定是有何缘由。
此时亦无需避嫌,因着太史良人一事已落下帷幕,各宫皆恢复了不少平静。
且自己如今是被安阳长使请去,亦非不请而去,故而闻人今夕方敢如此大胆,无需任何伪装,不似上次前去探望太史良人一般。
踏入安阳长使于慈宁宫的寝室时,闻人今夕便感到了一股凉意朝自己袭来。
如此金碧辉煌的慈宁宫亦给予闻人今夕如此凉意,倒是惊奇。
然闻人今夕依旧是随着宫女继续前走,如此气氛似乎并不适于她,亦无法去融入。
“七子,安阳长使房中稍有凉意。”朝霞抱着手臂,悄悄搓了搓,驱赶这突如其来的凉意。
闻人今夕蹙眉,连朝霞皆如此察觉,那便非自己错觉,此室内确实较凉了些。
如今春日方来,余寒未减,安阳长使怎会不加炭火让自己与腹中皇嗣多暖和?
一向细心闻人今夕自然可够明白其中缘由,然此番终究是揣测,故而默不作声。
缓缓的走至安阳长使床榻前,便顺势跪坐于宫女拿上来的暖席上,朝霞侍立于一旁。
“多日不见,妹妹安否?”闻人今夕温和的笑问安阳长使。
她知安阳长使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自己留下,更不会无缘无故突然于此时相见。
其中定有缘由,然却无需其主动去问。闻人今夕便知,倘若安阳长使欲言,那其定会说出,然倘若其不愿言,自己亦无办法,总不可前去逼迫?
“今日之事妾早有耳闻,言是此前太史良人之事皆为宫中冤魂作怪。”语气甚是平淡,未有一丝波澜,安阳长使便好似于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般。
然事实却并非如此,闻人今夕察觉,其定是忧心着自己。
虽然太史良人一事未波及至她,然于安阳长使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因为此事过后,兴许下一个便是自己。
“宫中多冤魂,作祟亦是难免之事,然我却信陛下会料理好此事的。”闻人今夕将东城七子此前与自己所言之话讲出,顺便言说了自己观点。
闹鬼一事于宫中亦非一日两日,算是寻常,然闻人今夕却不知安阳长使此话意于何处。
“姐姐亦信鬼怪之说?”与当初的闻人今夕一样,安阳长使亦是如此反问。
听到如此话语,闻人今夕先是一愣,随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安阳长使。
举起茶杯轻轻抿了口清茶,方又试探性的询问:“妹妹以为如何?”
倘若太过于唐突,那对于双方皆无好处。闻人今夕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故而如今不敢太过于明白。
安阳长使缓了口气,面色异常认真,从远处看又似有一丝凄凉:“香包之事本便是针对太史良人及其腹中皇嗣,而那诅咒人偶更是如此。如此精心策划,姐姐觉得似鬼怪所为?”
未太过直接,安阳长使只是言说了半分之意。
如今自己可谓形影相吊,而内廷局势又尚不明朗,安阳长使唯一可有一丝信任的,便是闻人今夕一人。
如此想法闻人今夕亦不觉诧异,以常理而论,只怕内廷诸人皆会如此猜想。
然众人却又皆顾忌着,故而不敢随意乱言,该装糊涂时便装糊涂。有时的清醒,亦是道催命之符。
“此事我亦是有所怀疑,然如今太后娘娘已将此事定案,我等亦不可擅自再议。”
劝慰着安阳长使,闻人今夕心知其定忧心此事,然如今自己可做的除了劝慰,其余的皆是力不从心。
安阳长使眸中流露出了一丝失落,若隐若现。
闻人今夕只是打量了其一眼,便发觉了其面上之异样。
“此些妾皆明白,只是妾如今心中思虑,生怕……”言说一半,安阳长使登时开口,“妾若不与姐姐说说,心中便不得坦然。”
安阳长使微微叹息,甚至夹杂着一丝哽咽,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该如何是好。
她知下一个被对付的便是自己,然自己却无能为力。倘若贸然告知皇太后,又怕扰了其休养。
闻人今夕又何尝不懂?二人同为帝妾,便应相互帮衬。然终究是帮不成什么,况且即便如今知此事于安阳长使不利,却终不可强出头。
过于鲁莽行事有时害得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与自己有关联之人。
“日后若是心中甚堵,便寻我来说说话。”闻人今夕对安阳长使笑道。
后者点点头。
“明白便好,妹妹可切记莫要再与旁人提起此事,免得扰了太后娘娘。”闻人今夕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
安阳长使淡淡的笑着:“妾知道了,姐姐无需忧心,此事终究是过去了,妾亦不会再论起。”如此,兴许亦算是一种宽慰。
便是此时,安阳长使方觉自己不再如此前那般冰冷,反而多了一丝暖意。
而此时的闻人今夕亦是稍稍放下了心,目光凝视着安阳长使,又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其隆起的腹部。
轻轻的叹息,甚感无奈。然闻人今夕却并未注意到此刻安阳长使面上之笑容,带着一丝的苦涩。
“如此,那妹妹便好生养着,如今时日亦不早,我便先回西三所,妹妹有事再差人来告知。”闻人今夕甚是安慰的对着安阳长使笑笑,心里亦是苦涩。
闻人今夕知安阳长使此番为寻助于自己,然其却终究是帮不上她。
如今该回去了,免得待久了会被有心之人搬弄是非。
“妾便不送姐姐了,姐姐路上小心。”
与闻人今夕道了别,安阳长使心中的顾虑方消散了不少。终于将心中所想之话言说了出来,虽并无何用,然却是于后多了一张护身符。
安阳长使知闻人今夕甚是聪明,如今自己如此授意,希望后者可明白。有些事,她虽心中了然,却不得不让其烂于腹中。
每日皆如此忧虑着,思绪亦不甚好,心中有所结郁亦是正常,如今只盼此事可真正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