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 文字狱,莫谈国事
沈图离了九华山后,却未回成都碧筠庵,而是往浙江而去!
康熙二年,文字大狱《明史》案发。
《明史》案一称《庄氏史案》,发生在康熙二年。庄氏系指浙江乌程豪富庄廷鑨。生年不详,约卒于顺治十二年。因他重病后双目失明,故以“盲史自居”,并欲著书立说,传文后世,明天启间,内阁大学士朱国桢对明史很有研究,著有《史概》,并完成了纪传体《明史》,惜未刊印,明亡后,朱氏后人因家道败落而出售其《明史》书稿。
庄廷鑨本属当地富户,遂以白银千两购得。此后,他广聘名士十余人,昼夜纂修此书,又续写了天启崇祯两朝史实,攘为己作,改名为《明史辑略》。可是,他未及刊刻就病故了。其父庄允城遵其遗嘱,“先刻其书”。
同乡朱佑明,系另一巨富,出四五万资助。庄允城为了抬高该书身价,接连做了手脚。与此同时,他费时五年,以百余册为一套,刊行于世,时为顺治十七年冬。
该书奉南明弘光隆武永历为正朔,且有指责清朝开国史事的词句,因此,在全书售出后,一再有人据此恫嚇索诈钱财。查继佐等三位学者,因被庄允城私刊其姓名,向学道胡尚衡据文检举。但由于庄氏在官场中不断以重金行贿,事态遂得暂时平息。此后,他又将书中讳碍之处改刊,凡数十页,继续印行。
时过未久,贪吏李廷枢吴之荣认为此书“奇货可居”,继续举发。然而,由于松江提督梁化凤和杭州满洲将军柯奎在受贿后的庇护,庄氏仍安坐其间。
吴之荣于恼羞成怒之际,仍欲以此达到他升官发财官报私仇的目的。于是,他于康熙元年九月特携该书初刊本入京,向刑部据呈指控,并嫁祸于朱佑明,酿成大狱。
当时,康熙帝年幼,鳌拜等四辅政大臣见状大怒,庄允城被锁拿到京,病死于大理寺狱中。
康熙二年正月,清廷再派吏部右侍郎吴达礼等大臣,亲赴浙江,办理此案。至此,凡被此书株连者,均被逮捕。尤有甚者,一人被捕,其家人亲友邻居奴仆等均难幸免。一时间,杭州监狱竟为此而关押了二千多人。朱佑明及其全家被满门抄斩。
此案原本是在康熙二年六月结案,庄廷鑨庄允城被剖棺戮尸,允城次子庄廷钺及其子孙,凡年龄在十五岁以上者,一律斩首,妻女发配沈阳为奴。余者,如作序撰稿参订校对抄写买书卖书藏书刻工刷匠送版订书等人,无一幸免于难。有关官员,除柯奎梁化凤等人外,或斩首或戮尸。朝野之间,一片恐怖。自此,吴之荣不仅得到了朱佑明的财产,且官至右佥都御史。
可是,谁让沈图到了此地?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文字狱发生?
在康熙二年正月的时候,在那位吴达礼到浙江之前,沈图便已经出手,将朱佑明庄氏两族千余人送至南洋避祸。
沈图此次来到浙江乌程,便是去城外拜祭庄廷鑨庄允城二人,可是不想,这一拜却拜出了麻烦来。
吴达礼失了朱佑明和庄氏这个进身之阶,哪里肯如此狼狈回去交差,听城中人言,有剑仙降临,救了这两家千余口,自是寻了神机营待命,没有人犯交差,能抓个剑仙回去,也是好的!
这一守便是尽一年光景,那帮神机营这一年都快沦为了庄家的孝子贤孙,便是真的孝子,也少有守墓一年的,多是守孝三月。
沈图一来,他们立即精神了起来,远远退去,仔细盯着。
沈图哪里会将这些人看在眼中,哪怕是现实中的枪炮,沈图依着这时的修为,也是不惧,更何况他们手中的老古董?
正在祭拜时,边听草丛之中有人大喊一声:“扔!”
沈图早就有所戒备,闻言脚下一蹬,跃出十多丈远,再一看,刚刚自己站的地方竟是多了无数的污血秽物,好不让人恼怒!
“这妖道有些功夫,兄弟们上家伙!”从中一个带着顶戴花翎的武官喝道。
沈图眼睛一眯,手指一点,一道剑气飞去,直接取了那武官的性命!余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手段,纷纷丢下手中器械,有的跪地求饶,有的转身就跑。
次日,那位杭州城里的清廷吏部右侍郎吴达礼,李廷枢,吴之荣三人的脑袋,被人发现系在了衙门正堂的房梁之上!
数日之后,经过那些逃人口中描绘出的沈图画像,被挂到了各地城府的通缉令上!
对此沈图确实丝毫没有在意,反倒是大模大样的入了城,混迹在市井之中。
在杭州城内沈图住了大半月,但是心中却是越发无奈起来。
原本沈图还想着在这里闹一下反清,但是这大半月的时间,市井之中,竟是没有一个敢于说这些事情的,无不像是一个鹌鹑一样的过活着,沈图的这一身故国打扮,他们也只是看上几眼,随后更多像是躲瘟疫一样的远远躲着,丝毫不敢与之亲近。
便是那些酒楼茶肆,也知道沈图这号人物,沈图只是去了一次,只因沈图在一家酒楼中说了几句明国故事,次日再去,人家掌柜的作揖打拱的将他给礼送出门,说什么宁可倒给钱,也不接待。更是在醒目处贴了四个大字,“莫谈国事”!
沈图哭笑不得的带着满心的愁苦从杭州城中离开,摇了摇头,“山河沦丧非哀事,道统断绝难为继,再难多言旧家国,……”
“阿弥陀佛!道友即是跳出红尘外,寄心山水中,别再参与此间之事了,因果纠缠,不利修行!”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沈图一侧响起,打断了沈图。
沈图扭头望去,只见道旁,站着一个红袍喇嘛,双手合十,一脸的慈悲之像。
那喇嘛见沈图不言语,便又继续说道:“道友,修行不易,那三人首级便算是送于道友了去因果的,若是再陷入其中,怕是劫难临头,难以脱身!”
...
第1058章 红沙崖,千年灵草
沈图此番算是知道,为何那峨眉众人各个剑法高明,道术通玄,却在明知满清无道故国沦丧之时,只是闷头修行,顶多便是与邪魔外道斗剑,以补外功,但是天下外功之最,哪里又比得上匡正道统?
实在是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奈何天时不到,人和尽失!
沈图也不于那喇嘛多加理论,这时他也全无和他打机锋的心情,脚下生云,向衡山而去!
衡山后山有一红沙崖,那里有一丛千年的朱灵草,正是沈图目的所在!
到了地头,沈图落下云头,正要去寻灵草,却见山崖之上红雾之中躺着一人,浑身僵硬,昏迷在地,再一细看,不正是周淳?他不是拜了白谷逸为师,怎么又在这里落难?
不及细想,沈图便至周淳近前,从紫金葫芦中取出了一个珠子,有鸭蛋大小,其色鲜红,光彩照耀,仿若鲜红的火球,四面俱是红烟,不是他物,正是之前在醉仙崖所收的美人蟒的内丹,然后将周淳上衣解开,把那红珠放在他的心口间,用手托着,来回转动不停。
转了有半刻钟,忽见周淳脸色由青转白,由白又转黄,由黄再转红,剑眉舒展,口中忽地吐出一口红霞烟气,醒转了过来。
沈图又取出两粒丹药,送入周淳口中,周淳服下之后,不到一时三刻,便已经无碍,站起身来,向沈图一躬到底,说道:“道长救命之恩,周淳无以为报,以后但有差遣,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决无半分言语!”
沈图扶他起身,问道:“周道友此话便见外,你不是拜了追云叟白谷逸前辈为师,何故不随师修行,反倒昏在此处?”
周淳将分别之事一一说了,周轻云夜探慈云寺,醉道人救人宝剑被污,自己被追云叟带到了衡山珠帘洞大师兄岳受洞中去学习剑法,洗炼醉道人的宝剑。到今日第七天上,追云叟又命他到后山最高峰红沙崖下,去采千年朱灵草。不想走到崖前,忽然红雾四起,当时一阵头昏眼花,神志昏沉,这才堪堪卧倒。
沈图闻言,向崖下望去,只见红雾依旧未消,心知那崖必非善地。而衡山顶上一年到头,俱是白云封锁,每年只有两次云开。
忽听崖旁洞内有小儿啼声,沈图走向前一看,只见一个山洞,高宽各约二丈。洞口有一个没有壳的大蝎子,长约七八尺光景,口中喷出红雾,声如儿啼。
“原来是这祸害!”周淳见那东西才得出壳,行动极为笨缓,他又吃了沈图的丹药,红雾不侵,便要上前用宝剑将它斩为数段。
沈图急忙将他拦住,说道:“此物新生,并未有什么害人之举,便将它给我便是,做个看门守园的,也算是它称职。”
周淳见沈图如此说,那里还能下手?
在沈图用天书竹简收了这蝎子之后,洞中红雾以散,两人忽见红光从后面的洞中发出。走近看时,正是一丛千年朱灵草,上面还结着七个橘子大小的果儿,鲜红夺目。
周淳虽是奉师命来此,但是沈图在一旁,他也就不便抢先,肃立一旁,待沈图这边结束。
沈图取了紫金葫芦,装了那七个果子,又用玉药铲将千年朱灵草连根取下一半来,并对周淳说道:“这灵草一千三百年结一回果,成熟七天,便入地无踪。服了之后,益气延年,轻身换骨,又抵百十年苦功。虽说这七个果子吞吃下去也是可以,却也有些暴殄天物,我切随你一同去见追云叟前辈,将这果子炼制成丹,再送你一些易经洗髓!”
周淳哪有不愿的道理,自是沈图说什么,他便听得什么。
两人驾剑光到了衡山珠帘洞,拜见了白谷逸,将前因后果说了,白谷逸虽是辈分高,道行也深,却不是一个善炼丹的,听闻沈图自荐,自是欢喜的很。
这草药生吞与炮制成了丹药再服下自是有天差地别。
沈图炼丹倒也简单,运出丹火在手,将七颗果子取出,送入火中精炼,再加入其他药材调和君臣佐使,去芜存菁之下,短短几个时辰,便炼出了一炉十数粒上好丹药。
周淳分了几日将那丹药吞服下去,吃下去当时周身酥软,连泻三日。痊愈后力大身轻,远胜寻常,可以力擒虎豹,手捉飞鸟。
白谷逸见周淳道骨已成,这才传下许多路剑法。另送了他一口炼成的宝剑,照口诀勤习了四十九日,便能御剑飞行。醉道人的剑也同时洗炼还原。
周淳在这里炼了七七四十九日剑法,沈图也在这里打坐了七七四十九日,炼化了不平的心境!
那杭州城中的一幕,终归是让沈图心中蒙了一层污垢,这四十九日里,白日里诵念清净经,晚上参星拜斗,闲暇时与白谷逸谈玄论道,说古讲今,倒也是逍遥自在起来。
这一日,白谷逸将周淳唤道洞中,说道:“李元化以约请了各派剑仙,不日将陆续前往慈云寺,周淳此去送剑,请那醉道人代为招接一番,想他身为峨嵋弟子,定然不会失礼于人。为师尚有他事,不过来年正月初五前定然准到。此番乃是邪正两方正面冲突的开端,彼此约请的能人剑客不在少数。这第一次交手,必须要挫他们的锐气,同时把他们用作根据地的慈云寺一举消灭,以减少他们的势力。不过,正所谓知己知彼,还要让那醉道人除夕前到慈云寺中探一探动静,他们那里能人甚多,如被他们窥破,只说是特去通知比试日期,不可轻易地动手。好了,那醉鬼平日里虽说没个轻重,但是临到事了,也是不会糊涂,你依言说了他自会明白该如何去做!”
沈图在一边听他们师徒续过了话,这才起身说道:“贫道之前也与周淳约好,如今已到了时日,贫道却也不便在此疲惫,如此也该同行,共往慈云寺,前辈既然说要打探情况,这一点贫道倒是可以自荐。”
白谷逸和沈图相交这月余,但是对他的深浅却不甚清楚,只知此人道法颇多,修为不俗,根底正宗,言谈之间,虽多有缪误之处,但每每总有惊人之语,既然他提出了,白谷逸自是不会反驳,又交代了一些旁的,便让往成都而去!
...
第1059章 碧筠庵,剑仙群至
这时成都碧筠庵醉道人,自同追云叟分别后。他每日除在成都市上买醉外,便在庵中传授松鹤二童剑术,教导赵燕修行道理。这日正在院中闲立,远远看见天空中一道青光飞来,定睛一看,正是追云叟带到衡山,去用千年朱灵草替自己洗炼的宝剑,心中大喜,手一抬,那宝剑业已落在手中。
仔细看时,居然返本还原,仍是以前灵物,暗暗感激追云叟的高义。心想:“这口剑虽是自己炼就神物,并不似三仙二老他们的剑,完全用五行真气,采炼五金之精而成。衡山相隔数千里,怎得认主归来,不爽毫厘?”
正在惊奇,忽听破空的声音,抬头看时,沈图与周淳二人已驾剑光从空中降下,赵燕见了,忙上前拜见两位师傅,他虽是已经拜入了沈图门下,但是,见了周淳,依旧是以师礼相对,沈图将他扶起之后,与醉道人寒暄了几句,便到一边询问赵燕的修行进境,自是不提。
周淳这边上前拜见醉道人,并将白谷逸的嘱咐说了清楚。
醉道人听罢,当下谢了周淳冒险采灵草之义,并道:“周道友休得如此客气。我们离别不久,道友功行,竟能这样猛进,虽然白老前辈有超神入化之能,然而道友的根基禀赋,也就可想而知了。”
因为追云叟不在峨眉派统系之下,与峨眉开山祖师长眉真人俱都是朋友称呼。长眉真人飞升时,大弟子玄真子志在专修内功,禀明真人,愿把道统让给根基厚的师弟齐漱溟,自己却同追云叟苦行头陀二友前往东海隐居,同参上乘玄宗。
醉道人是齐漱溟的师弟,他因追云叟虽是师兄好友,到底人家得道的年代长,又与长眉真人有一面之识,平素总以晚辈自居。周淳称他师叔,他不肯承受。周淳饮水思源,自己入门又浅,再三不肯改口,醉道人只得由他。
沈图在两人说完之后,也上前谢过了醉道人对赵燕的教导之情,送上了几粒避毒解毒的丹药作为谢礼。
到了第三天,先是后辈剑仙中峨眉派掌教剑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的女儿齐灵云,同着她的兄弟金蝉,髯仙李元化的弟子白侠孙南,奉了妙一夫人荀兰因之命,前来听候调遣。又过了几天,髯仙同门师兄弟风火道人吴元智,带着大弟子七星手施林来到。施林与沈图周淳本有一面之缘,沈图更是与他有救命之恩,当下拜谢之后,几人谈得倒也甚是投机。
第二天起,罗浮山香雪洞元元大师巫山峡白竹涧正修庵白云大师陕西太白山积翠崖万里飞虹佟元奇同他弟子黑孩儿尉迟火坎离真人许元通云南昆明池开元寺哈哈僧元觉禅师同他弟子铁沙弥悟修峨眉山飞雷岭髯仙李元化先后来到。
醉道人先是将沈图介绍给这些成名剑仙,那李元化和白云大师对沈图皆是熟悉,由这三人穿针引线,余人对沈图也是多有礼遇。
碧筠庵中这次来了诸多剑仙,醉道人自是多加款待,倒是让松鹤二童忙了个手脚不停。
到了除夕的那一天,醉道人同各位剑侠正在云房闲话,罗浮七仙中的万里飞虹佟元奇说道:“诸位道友俱都各隐名山,相隔数千里,每三年前往峨眉聚首外,很少相见。这次不但同门师兄弟相聚,许多位全不在本门的前辈道友也来参加。更不要说这位承了纯阳道统的沈图道友,同时小兄弟们也彼此多一番认识,将来互相得到许多帮助,可以算得一个大盛会了。只是相隔破寺之日不远,嵩山二老掌教师兄以及餐霞大师等,为什么还不见到来呢?”
髯仙李元化答道:“师兄有所不知。此次追云叟道友,原是受了掌教师兄之托,替他在此主持一切。一来掌教师兄要准备最后峨眉斗剑时一切事务,现在东海炼宝,不能分身。二来这次慈云寺邀请的人,出类拔萃的有限,只二老已足够应付。所以这次掌教师兄来不来还不能一定。餐霞大师就近监视许飞娘,这次飞娘如不出面,大师也未必前来。她单指派她一个得意女弟子,她名叫朱梅,前来参加,想必日内定可来到。”
沈图这时开口说道:“餐霞大师女弟子,怎么会与矮叟朱老前辈同名同姓?虽说不同门户,到底以小辈而犯前辈之讳,多少不便。餐霞大师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替她将名字改换么?”
髯仙闻言,哈哈大笑道:“沈道友,你在山中修行,不涉红尘,不问世事,自是不知道那朱前辈同餐霞大师女弟子朱梅同名同姓这一段前因后果。”
沈图与李元化熟识,几日相处,倒也脾气相投,借着酒席宴上有酒遮脸,便问究竟,各位剑仙也都想听髯仙说出经过。
髯仙被追问不及,随即笑道:“起初我也不知道。前数月我奉追云叟之命,去请餐霞。她说要派弟子朱梅参加破寺,同各位前辈剑仙以及同门师兄弟见一见面,将来好彼此互助。我因她的弟子与朱前辈同名,便问大师何不改过?大师才说起这段因果。原来大师的女弟子朱梅与朱老前辈关系甚深,她已坠劫三次,就连拜在大师门下,还是受朱老前辈所托呢。”
大家正要听髯仙说将下去,忽然一阵微风过处,朱梅业已站在众人面前,指着髯仙说道:“李胡子,你也太不长进,专门背后谈人阴私。你只顾说得起劲,你可知道现在危机四布了么?”
众剑仙闻言大惊,连忙让座,请问究竟。
朱梅道:“不用忙,少时自有人前来报告,省得我多费这番唇舌。”
言还未了,檐前有飞鸟坠地的声息,帘起处进来一人,只见他面如金纸,见了诸位剑仙,还未开口,便匍匐在地。
离得近的沈图,连忙从身上取出一粒破棺神丹,朝那人口中塞了进去。
醉道人与髯仙见来人正是岷山万松岭朝天观水镜道人的门徒神眼邱林,不知为何这样狼狈。急忙将他扶上云床,用一碗温水将神丹灌了下去。待了半盏茶时,邱林腹内咕噜噜响了一阵,脸上由金紫色渐渐由白而红,这才恢复原状。
...
第1060章 绿袍至,百毒金蚕
施林睁眼,看见诸位剑侠在旁,便翻身坐起。这时各派剑侠中小兄弟们,本同周淳孙南赵燕等在前面配殿中谈话,听说矮叟朱梅与邱林先后来到,便都入房相见。邱林坐起之后,先谢了沈图赐丹之恩,然后说起慈云寺中景况及他脱险情形。
“弟子那一日见云南大竹子山披发狻猊狄银儿和武夷山飞雷洞七手夜叉龙飞的弟子小灵猴柳宗潜追踪醉师伯,便远远跟了上去,结果一时不查,被这两人擒住,带回了慈云寺,听他们言谈之间,尚不知我等正道底细,正当他们要对弟子动手拷问时,却半道来了一个长着大头,身体却又矮又瘦,穿了一件绿袍,长不满三尺,丑怪异常的妖人,听法元俞德介绍,那人便是百蛮山阴风洞绿袍老祖便是,练就无边魔术,百万魔兵,乃是魔教中南派开山祖师。有听那绿袍老祖说他炼制了一个百毒金蚕蛊,放将出去,如同数百万黄蜂,遮天盖地而来。无论何等剑仙,被金蚕蛊咬上一口,一个时辰,毒发攻心而死。端的是歹毒!”
诸剑仙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便是矮叟朱梅,也是皱眉不已。醉道人更是长叹一声,说道:“不想贫道竟牵连了师侄落到如此境地,真是罪过!”
施林连连摆手,口称不敢,饮了一杯水酒,润了润嗓子之后,他又徐徐说道:“那绿袍老祖上来便要剜了弟子的心,熬制一碗人心汤,智通因为要表示诚心,亲自动手,将冷水盆放在弟子身旁,取了一把牛耳尖刀,正待动手之时,弟子便被辟邪村玉清观的玉清大师所搭救,不想弟子在被救出之时,肩头上还是沾了一点红砂,若不是玉清大师的灵药,弟子又怎得活命?在玉清观养伤之时,弟子见到了餐霞大师的弟子周轻云,与他一起斩杀了金光鼎等四个好色恶人,救下了四川大侠张人武的一对孙儿女,玉清大师后来赶到,见他们根基甚好,便留在了观中教导,并收下了其中的女子为弟子,另一童子却要等到慈云寺正邪斗剑时,送与前辈择徒。弟子当时病未痊愈,又在野外受了一点晚风,站了多时,不住地浑身抖战,那玉清大师吩咐弟子,若要想活命,趁这天色昏黑之际,勉力施展弟子平生本领飞跑。哪怕多累,多难受,也不能在半路停留缓气。只连纵带跳地跑进碧筠庵,再得前辈剑仙的仙丹,便可活命,弟子这才到了此处!”
众人听完邱林报告之后,便看向了这里辈分最高的矮叟朱梅,问他有何高见。
朱梅道:“诸位无需害怕。绿袍老祖的妖法与俞德的红砂虽然厉害,届时自有降他们的人。不过他们既来到,早晚必要前来扰闹一番。碧筠庵地方太小,又在城内,大家虽然能够抵御一阵,附近居民难免妖法波及。再者小弟兄们根行尚浅,一个支持不住,中了暗算,便不好施治,岂不是无谓的牺牲?如今事不宜迟,我们大众一齐往辟邪村玉清观去。那里地方又大,远在郊外山岩之中,一旦交起手来,也免殃及无辜。同时今晚请二位道友先到慈云寺去,同他们订好决斗日期,并说明我们全在辟邪村玉清观中。或是他们来,或是我们登门领教,顺便观察虚实。诸位意下如何?”
众剑侠闻言,俱各点头称善。因为醉道人轻车熟路,便推定他前去订约。
朱梅道:“醉道友前去,再好不过。不过敌人与我们结怨太深,他们又是一群妖孽,不可理喻。此去非常危险,还须有一位本领超群之人去暗中策应才好。”
沈图这时自荐道:“朱梅前辈,贫道与醉道友同往,如何?”
朱梅闻言,这才注意到沈图,这时醉道人自是将沈图介绍给朱梅,朱梅却未听进去,而是在暗暗掐算,不是为何,袖中手指越切越快,脸色也越发难看,竟是丝毫算不出眼前人的根底来路,这让朱梅如何不惊?
诸多剑仙见朱梅没有言语,不由得也都看向了沈图。
沈图一抖道袍衣袖,笑道:“朱梅前辈,贫道可有不妥?”
“这……”朱梅却是不好言语,只得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如今事不宜迟,你二位急速去吧。我同大众,到辟邪村静候消息便了。”
说罢,醉道人和沈图便别了众人,径往慈云寺而去。
这时法元通知俞德等,正同众人陪着绿袍老祖在大殿会商如何应敌。
先前龙飞自邱林逃走后,本要约同绿袍老祖同俞德等三人,各将炼成的法宝,先往碧筠庵去施展一番,杀一个头阵。
法元总说晓月禅师到后,再作通盘计划。好在帮手能人,俱都来了不少,慈云寺已如铜墙铁壁一般,进可以战,退可以守,乐得等人到齐,把势力养足,去获一个全胜。
龙飞性情暴躁,心中不以为然,执意要先去探个虚实。当下约同俞德,带了柳宗潜,前往碧筠庵。
刚刚走到武侯祠,龙飞等人便见前面白雾弥漫,笼罩里许方圆,简直看不清碧筠庵在哪里。可是身旁身后,仍是晴朗朗的,疑是峨眉派的障眼法儿。正要将九子母阴魂剑放出,往雾阵中穿去,忽然从来路上飞来万朵金星。这时正在丑初,天昏月暗,分外鲜明。
俞德一见大惊,忙喊:“道兄仔细!”一面说,一面把龙飞拉在身旁,从身上取出一个金圈,放出一道光华,将自己同龙飞圈绕在金光之中。
龙飞便问何故。俞德忙叫噤声,只叫他在旁仔细看动静便了。
二人眼看那万朵金星飞近自己身旁,好似那道光华挡住它的去路。金星在空中略一停顿,便从两旁绕分开来,过了光华,又复合一。
龙飞耳中但听得一阵吱吱之音,好似春蚕食叶之声一般。那万道金星合成一簇之后,更不迟慢,直往那一团白雾之中投去。
在这一刹那当儿,忽见白雾当中冒出千万道红丝,与那一簇金星才一接触,便听见一阵极微细的哀鸣,那许多碰着红丝的金星纷纷坠地,好似正月里放的花炮一般,落地无踪,煞是好看。而后面未接触着红丝的半数金星,好似深通灵性,见事不祥,电掣一般,拨回头便往来路退去。
那千万道红丝好似白雾中有人驾驶,也不追赶,仍旧飞回雾中。把一个俞德看了个目定口呆,朝着龙飞低喊一声:“风紧,快走!”
龙飞莫名其妙,还待问时,已被俞德驾起剑光带回来路。
...
第1061章 探虚实,双方约战
俞德到了慈云寺前面树林,便停了下来,朝着龙飞说道:“好险哪!”
龙飞问道:“适才那是什么东西,这样害怕?”
俞德轻轻说道:“起初我们看见那万道金星,便是绿袍老祖费多年心血炼就的百毒金蚕蛊。这东西放将出来,专吃人的脑子。无论多厉害的剑仙,被它咬上一口,一个时辰,准死无疑。适才金身罗汉法元请大家等晓月禅师到后再说,我见绿袍老祖脸上跟你一样,好似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果然他见我们走后,想在我们未到碧筠庵之前,将金蚕蛊放出,咬死几十个剑侠,显一点奇迹与大家看。谁想人家早有防备,先将碧筠庵用浓雾封锁,然后在暗中以逸待劳。放出来的那万道红丝,不知是什么东西,居然会把金蚕制死大半。绿袍老祖这时心中不定有多难受。他为人心狠意毒,性情特别,不论亲疏,翻脸不认人。我们回去,最好晚一点,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回事,以防他恼羞成怒,拿我们出气,伤了和气,平白地又失去一个大帮手。我看碧筠庵必有能人,况且我们虚实不知,易受暗算,今晚只可作罢,索性等到明张旗鼓,杀一个够本,杀多了是赚头,再作报仇之计吧。”
龙飞闻言,将信将疑,经不住俞德苦劝,待了一会,方各驾剑光,回到寺中。
二人见了众人,还未及发言,绿袍老祖便厉声问道:“你二人此番前去,定未探出下落,可曾在路上看见什么没有?”
俞德抢先答道:“我二人记错了路,耽误了一些时间。后来找到碧筠庵时,只见一团浓雾,将它包围。怎么设法也进不去,恐怕中了敌人暗算,便自回转,并不曾看见什么。”
绿袍老祖闻言,一声怪笑,伸出两只细长手臂,如同鸟爪一般,摇摆着蒸笼大的脑袋,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慢慢一步一步地走下座来,走到俞德跟前,突地一把将俞德抓住,说道:“你说实话,当真没有瞧见什么吗!”
绿袍老祖声如枭号一般,众人听了,俱都毛发森然。
俞德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是毒龙尊者的门徒,从不会打诳语的。”
绿袍老祖才慢慢撒开两手。他这一抓,几乎把俞德抓得痛彻心肺。绿袍老祖回头看见龙飞,又是一声怪笑,依旧一摇一摆,缓缓朝着龙飞走去。俞德身量高,正站在绿袍老祖身后,便摇手作势,那个意思,是想叫龙飞快躲。
龙飞也明白绿袍老祖要来问他,决非善意,正待想避开时,偏偏智通派来侍候大殿的一个凶僧头目,名唤盘尾蝎了缘的,正端着一盘点心,后面跟着知客僧了一,端了一大盘水果,一同进来,直往殿中走去,恰好走到绿袍老祖与龙飞中间。
法元要打招呼,已来不及。
了缘因在了一前头,正与绿袍老祖碰头,被绿袍老祖一把捞在手中。
了缘一痛,手一松,当的一声,盘子打得粉碎,一大盘的肉包子,撒了个满地乱滚。
在这时候,众人但听一声惨呼,再看了缘,已被绿袍老祖一手将肋骨抓断两根,张开血盆大口,就着了缘软胁下一吸一呼,先将一颗心吸在嘴内咀嚼了两下。随后用嘴咬着了缘胸前,连吸带咬,把满肚鲜血,带肠肝肚肺吃了个净尽。然后举起了缘尸体,朝龙飞打去。
龙飞急忙避开,正待放出九子母阴魂剑时,俞德连忙纵过,将他拉住道:“老祖吃过人心,便不妨事了。”
再看绿袍老祖时,果然他吃完人血以后,眼皮直往下搭,微微露一丝绿光,好似吃醉酒一般,垂着双手,慢慢回到座上,沉沉睡去。
众人虽然凶恶,何曾见过这般惨状。尤其是云母山女昆仑石玉珠,大不以为然,若非估量自己实力不济,几乎放剑出去,将他斩首。
知客僧了一也觉寺中有这样妖孽,大非吉兆。法元暗叫智通把了缘尸首拿去掩埋,心中也暗暗不乐。
大家对绿袍老祖由敬畏中,便起了一种厌恶之感。除法元外,谁也不敢同他接近说话。而绿袍老祖反不提起前事,好似没事人一般。俞龙二人见不追问,才放了心。
到了晚间,又来两个女同道:一个是百花女苏莲,一个是九尾天狐柳燕娘,俱都是有名的魔头,厉害的妖客。法元同大众引见之后,因知绿袍老祖爱吃生肉,除盛设筵宴外,还预备了些活的牛羊,与他享用。
晚饭后,大家正升殿议事之际,忽然一阵微风过处,殿上十来支粗如儿臂的大蜡,不住地摇闪。
烛光影里,面前站定两个道士,一个赤足芒鞋,背上背着一个大红葫芦,斜插着一支如意金钩。一个身穿八卦紫绶道袍,头戴混元道士巾,头插碧玉簪,腰上玉带,上系紫金葫芦,双手背后。
众人当中,一多半都认得来人之中一位正是峨眉门下鼎鼎大名的醉道人。另一人却不识得是哪一位,但见他来到这虎穴龙潭之中,却如此悠然,不由也暗暗佩服来人的胆量。
法元正待开言,醉道人己朝大众施了一礼,说道:“众位道友在上,贫道奉本派教祖和三仙二老之命,前来有话请教。不知哪位是此中领袖,何妨请出一谈?”
法元闻言,立起身来,厉声道:“我等现在领袖,乃是绿袍老祖。不过他是此间贵客,不值得与你这后生小辈接谈。你有什么话,只管当众讲来。稍有不合理处,只怕你来时容易去时难,有些难逃公道。”
沈图长叹一声,环视殿中,缓缓说道:“昔日太乙混元祖师创立贵派,虽然门下品类不齐,众人尚不失修道人身份。他因误信恶徒周中汇之言,多行不义,轻动无明,以致身死道消。谁想自他死后,门下弟子益加横行不法,****杀抢,视为家常便饭,把昔日教规付于流水。除掉几个洁身自好者改邪归正外,有的投身异端,甘为妖邪;有的认贼作亲,仗势横行。混元祖师若是九泉得知,怕是会气的活过来,再气死过去!我正道中人扶善除恶,为世人除害,便要替你家祖师清理门户!”
沈图言还未了,众中中便恼了秦朗俞德龙飞等,各将法宝取出,正待施放。
醉道人一摆手,哈哈笑道:“贫道二人此来,赤手空拳,乃是客人,诸位声势汹汹何来?沈图道友话糙理不糙,现在三仙二老同本派道友均已前往辟邪村玉清观,明年正月十五夜间,或是贵派前去,或是我们登门领教,决一个最后存亡,且看还是邪存,还是正胜!诸位如有本领,只管到十五晚上一决雌雄!”
...
第1062章 诛魔道,极乐散仙
法元虽然怒在心头,到底懂得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忙使眼色止住众人道:“你也不必以口舌取胜。好在为日不久,就可见最后分晓。明年正月十五,我们准到辟邪村领教便了。”
醉道人答道:“如此甚好。贫道言语莽撞,幸勿见怪。俺去也。”说罢,施了一礼,正要转身,忽听殿当中一声怪笑,说道:“来人慢退!”
两人未曾进来时,沈图早已留心,看见绿袍老祖居中高坐。此时见他发话拦阻,沈图故作不知,问道:“这位是谁?恕我眼拙,不曾看见。”
绿袍老祖闻言,又是一声极难听的怪笑,摇摆着大脑袋,伸出两只细长鸟爪,从座位上慢漫走将下来。
众人知道这两位道人难逃毒手,俱都睁着大眼,看个究竟。
法元心中虽然不愿意绿袍老祖去伤来使,但因他性情特别古怪,无法阻拦;又恨那叫沈图的言语猖狂,也就惟有听之。
不过醉道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便暗使眼色,叫沈图准备。那绿袍老祖还未走到醉道人身旁,只见一道匹练似的金光飞出,便听沈图说道:“醉道友,这班妖孽不可理喻,话已说完,还不走,等待何时?”
这一刹那间,沈图话音未散,再看殿上,醉道人和沈图便已不知去向,众人正要追赶。
绿袍老祖一声长啸,从腰中抓了一把东西,望空中洒去。
法元俞德忙喊众人快收回剑光法宝,由老祖一人施为。
众人用目看时,只见绿袍老祖手放处,便有万朵金星,万花筒一般,电也似疾,飞向空中。接着绿袍老祖将足一登,无影无踪。
俞德龙飞秦朗三人便飞往空中看时,只见最前面一道青光,飞也似地逃走。后面这万朵金星,云驰电掣地追赶。看看已离青光不远,忽见万朵金星后面,飞起万道剑光,比金星还快,一眨眼间,便已追上那万朵金星。
那万朵金星好似遇见劲敌,想要逃回,后路已被剑光截断,在空中略一停顿,万道剑光与万朵金星碰个正着。但听一阵吱吱乱叫之声,那万朵金星如同陨星落雨一般,纷纷坠下地来。接着便是一声怪啸,四面鬼哭神号,声音凄厉,愁云密布,惨雾纷纷。
俞德喊一声:“不好!诸位快降下地来,切莫乱动!”一面将圈儿放起,化成亩大光华,将众人围绕在内。
这时便见地面上万朵绿火,渐渐往中央聚成一丛。绿火越聚越高,忽地分散开来。绿火光中,现出绿袍老祖栲栳大的一张怪脸,映着绿火,好不难看。
绿袍老祖现身以后,便从身上取出一个白纸幡儿,上方绘就七个骷髅,七个全无遮掩的魔女。幡一摇动,俞德等三人便觉头目昏眩,非常难过。
绿袍老祖正待将幡连摇,忽地一道丈许粗细的紫色电光往幡上打到,将幡打成两截。那紫色电光也同时消灭。接着一道匹练似的金光从空降下,围着绿袍老祖只一绕,便将绿袍老祖分为两段,金光也便自回转。
倏地又见东北方飞起一溜绿火,飞向老祖身前,疾若闪电,投向西南方而去。
这一幕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把三人看了个目定口呆。俞德知事不祥,喊一声:“快走!”收起圈儿,不由分说,拖了秦龙二人,飞回慈云寺而去。
醉道人这边急忙忙出了慈云寺大门,却未遁走,而是远远看着,心中打定主意,若是沈图不敌,便要舍命上前去救,猛然见院中乍起万朵金星发出卿卿之声,漫天盖地而来,知是金蚕蛊,暗自惊心。正要上去救人,忽见沈图放出千万道剑光,把金蚕消灭了个净尽。便停住了剑光,来看动静。
又见一道金光过处,将绿袍老祖分为两段。知是沈图所为,醉道人心中大喜,急忙走近前看时,只见地下倒着绿袍老祖的下半截尸身,上半截人头已不知去向。
刚才用金光救自己出险的沈图,这时正与两人说话。
其中一人醉道人倒是识得,是一个矮胖道姑,粗眉大眼,方嘴高鼻,面如重枣,手中拿着九个连环,叮当乱响,认出是落雁山愁鹰涧的顽石大师,忙上前见礼,顽石大师赶上前来说道:“醉道友,我晚来一步,到时你们已经启程,朱梅央我来接应,不想却看了如此一番好戏,你快来拜见这位老前辈,便是云南雄狮岭长春岩无忧洞内极乐童子李老前辈。”
醉道人闻言,才知这人便是当年青城派鼻祖极乐真人李静虚。昔日陪侍长眉真人,曾经见过,怪不得面熟,醉道人又是急忙忙的拜见。那时真人剑术自成一家,与峨眉派鼻祖长眉真人不相上下。因为收错了两个徒弟,胡作非为,犯了教规,他却不像混元祖师那样庇护恶徒,亲自出来整顿门户,把恶徒擒回青城,遍请各位剑仙到场,按家法处治。从此无意收徒传道,退隐到云南雄狮岭长春岩无忧洞静参玄宗。数十年工夫,悟彻上乘,炼成婴儿,脱去躯壳,成了散仙,从此便自号极乐童子。
极乐童子李静虚扶起了醉道人,点头示意一番,又转头问向了沈图,说道:“贫道那日偶遇玄真子,谈起各派情形,知道不久各派在成都有一场恶斗。便来到成都,想到你们两下住处,都去观察一番,顺便看看有无良缘者在内,也好收入门下。不想贫道刚到慈云寺,便见绿袍老祖居中高坐,即此一端,已分出两家邪正。刚离慈云寺,又遇见神尼优昙,说绿袍老祖妖法蛊虫厉害,知道贫道炼就三万六千根乾坤针,请贫道相助一臂之力。贫道因不愿偏袒一方,便只答应除去绿袍老祖,代世人除害。又因算就绿袍老祖要将金蚕放出来害人,先将碧筠庵用雾封锁。后来从雾中放出乾坤针,将金蚕除了一小半。知道绿袍老祖决不甘心,便在暗中监视。今晚见醉道人与你冒险入寺,便隐在一边,想要搭救,不想却是多此一举,不知沈道友刚刚施展的是什么法术,有些类似贫道祭炼的乾坤针法。”
沈图道:“前辈过奖了,刚刚手段,乃是贫道师门所传的万剑诀,另一个法术则是掌中运雷之法!为世除害,乃是份内之事。不过这绿袍老祖炼就一粒玄阴珠,藏在后脑之中,适才不及施放,便被我将他斩死,被一个断臂的妖人,连头偷了逃走,必定拿去为祸世间。”
极乐真人叹道:“我做事向来全始全终,之前即是应下了神尼优昙之请,这般麻烦事自是会替你应下,你也无需担忧。”说吧,不等醉道人和一边的顽石大师相请之言出口,便见真人袍袖一展,一道金光,宛如长虹,照得周边通明,宛如白昼,起在空中,便自不见。
...
第1063章 两朱梅,三世因果
众人回观之后,先是诸位剑仙与顽石大师见礼,之后醉道人把前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贫道未经诸位同意,擅作主张,与他们订下十五之约。他们人虽众多,但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人物在内,只有一个绿袍老祖,还丧身在沈道友的剑下,不知他们所请的人到齐没有。”
诸位剑仙闻言,口中多是赞叹之言,便是不知道绿袍老祖的小兄弟们,也迅速打听出来,不由得对拜了沈图为师的赵燕又是一阵的羡慕。
矮叟朱梅这时压下诸人声音,说道:“哪里会到齐?如今来的,差不多俱是无名之辈。那厉害的,如许飞娘晓月禅师毒龙尊者,俱都还未露面呢。”
众人谈了一会,便议定由玉清大师醉道人顽石大师髯仙李元化和纯阳道人沈图五人,分班每日前往慈云寺探看虚实。
转眼光阴,便到了正月初五。双方陆续又来了不少帮手。辟邪村玉清观来的是:餐霞大师弟子女空空吴文琪同女神童朱梅,东海三仙之一玄真子的大弟子诸葛警我,东海三仙之一苦行头陀的大弟子笑和尚,神尼优昙的大弟子素因等。
慈云寺那边来的是:许飞娘门徒三眼红蜺薛蟒,晓月禅师的两个门徒通臂神猿鹿清病维摩朱洪,武当山金霞洞明珠禅师,飞来峰铁钟道人等。许飞娘因有特别原因,不能前来。晓月禅师日内准到。法元闻讯之后,稍放宽心。
到了初九那一天,追云叟白谷逸才到了辟邪村。众人上前,分别拜见之后,追云叟又谢了矮叟朱梅先到之情。随后便问素因与玉清大师:“令师神尼优昙何不肯光降?”
素因答道:“家师说此番比试,不过小试其端,有诸位老前辈同众道友,已尽够施为,家师无加入的必要。如果华山烈火禅师忘了誓言,滇西毒龙尊者前来助纣为虐时,家师再出场不晚。但是家师已着人去下过警告,谅他们也决不敢轻举妄动了。”
追云叟闻言道:“烈火毒龙两个业障接着神尼警告,当然不敢前来,我们倒省却了不少的事。许飞娘想必也是受了餐霞大师的监视。不过这到底不是根本办法,我向来主张除恶务尽,这种恶人,决没有洗心革面的那一天,倒不如等他们一齐前来,一网打尽的好。”
这时,女神童朱梅忽然走将过来,朝着追云叟跪了下去,随将手中一封书信呈上,起来侍立一旁。
追云叟接过餐霞大师书信,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朝着矮叟朱梅说道:“朱道友,这是餐霞大师来的信。她说这次教她两个门徒到成都参加破慈云寺,一来为的是让她们增长阅历。二来为的是好同先后几辈道友见见面,异日积外功时,彼此有个照应。三来她门徒女神童朱梅在幼小时,原是你送去托餐霞大师教养,当时她才两岁,餐霞大师要你起名,你回说就叫她朱梅吧,说完就走了,于是变成和你同名同姓。你何以要让她与你同名,以及你二人经过因果,我已尽知,所以托我给你二人将恶因化解,并把她的名字改过,以免称呼上不方便。你看好么?”
矮叟朱梅面带喜容道:“这有什么不好,我当初原是无心之失,不意纠缠二世,我度她两次,她两次与我为仇。直到她这一世,幸喜她转劫为女,我才将她送归餐霞门下。如今你同餐霞替我化解这层孽冤,我正求之不得呢。”
这一番话,众人当中,只有一二人明白,连女神童朱梅本人也莫名其妙。不过她在山中久闻三仙二老之名,并且知道一老中,有一个与他同名同姓。不知怎的,日前见了矮叟朱梅以后,心中无端起了万般厌恶此人之感,自己也不知什么原故。现在听追云叟说了这一番话,估量其中定有前因,又不敢问,尽是胡猜乱想。
忽听追云叟说道:“人孰无过?我辈宅心光明,无事不可对人言,待我把这事起因说了吧。在百数十年前,矮叟朱梅朱道友同女神童朱梅的前生名叫文瑾,乃是同窗好友。幼年同是巍科,因见明末奸臣当道,无意作官,二人双双同赴峨眉,求师学道。得遇峨眉派鼻祖长眉真人的师弟水晶子收归门下,三年光阴,道行大进。同时,师父水晶子也兵解成仙。有一天,二人分别往山中采药,被文道友在一个石壁里发现了一部琅嬛秘笈,其中尽是吐纳飞升之术。文道友便拿将回来,与朱道友一同练习。练了三年工夫,俱都练成婴儿,脱离躯壳,出来游戏。山中岁月,倒也逍遥自在。当时文道友生得非常矮小,朱道友却是一表非凡。道家刚把婴儿练成形时,对于自己的躯壳,保护最为要紧。起初他二人很谨慎,总是一个元神出游,一个看守门户,替换着进行。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常有同时元神出游的时候,不过照例都是先将躯壳安置在一个秘密稳妥的山洞之中。也是文道友不该跟朱道友开玩笑,他说那琅嬛秘笈乃是上下两卷,他拿来公诸同好的只是第一卷,第二卷非要朱道友拜他为师,不肯拿出来。朱道友向道心诚,不住地央求,也承认拜文道友为师。文道友原是一句玩笑话,如何拿得出第二卷来?朱道友却认为是文道友成心想独得玄秘,二人渐渐发生意见。后来朱道友定下一计:趁文道友元神出游之时,他也将元神出窍,把自己躯壳先藏在山后一个石洞之中,自己元神却去占了文道友的躯壳,打算借此挟制,好使文道友将第二卷琅嬛秘笈献了出来。等到文道友回来,见自己躯壳被朱道友所占,向他理论,朱道友果然借此挟制,非叫他献出原书不可。等到文道友赌神罚咒,辨证明白,朱道友也打算让还文道友躯壳时,已不能够了。
“原来借用他人躯壳,非功行练得极深厚,绝不能来去自如。这一下,文道友固然吓了个胆落魂飞,朱道友也闹了个惶恐无地,彼此埋怨一阵,也是无用。还是朱道友想起,双方将躯壳掉换,等到道成以后,再行还原。这个法子同打算原本不错,等到去寻朱道友本身躯壳时,谁想因为藏得时候疏忽了一点,被野兽钻了进去,吃得只剩一些尸骨。文道友以为朱道友是存心谋害,誓不与朱道友甘休。”
...
第1064章 为仲翁,拜师认父
“但是文瑾仅是一个刚练成形的婴儿,奈何他不得。每日元神在空中飘荡,到晚来依草附木,口口声声喊朱道友还他的躯壳。山中高寒,几次差一点被罡风吹化。朱道友虽然后悔万分,但也爱莫能助。****听着文道友哀鸣,良心上受刺激不过,正打算碰死在峨眉山上,以身殉友。恰好长眉真人走过,将文道友元神带往山下,找一个新死的农夫,拍了进去。朱道友听了这个消息,便将他接引上山,日夕同在一处用功。
“叵耐那农夫本质浅薄,后天太钝,不能精进。并且记恨前仇,屡次与朱道友拼命为难,想取朱道友的性命,俱被朱道友逃过。他气忿不过,跳入舍身岩下而死。
“又过了数十年,朱道友收了一个得意门徒,相貌与文道友生前无二,爱屋及乌,因此格外尽心传授。谁想这人心怀不善,学成之后,竟然去行刺朱道友。那时朱道友已练得超神入化,那人行刺未成,便被朱道友元神所斩。等到他死后,又遇见长眉真人,才知果然是文道友投生,朱道友后悔已是不及。
“又隔了若干年,朱道友在重庆市上,看见一双乞儿夫妇倒毙路侧,旁边有一个两岁女孩,长得与文道友丝毫无二。这时朱道友已能前知,便算出来果是文道友三次托生。当时原想将她带回山中抚养,又鉴于前次接二连三地报复不休,将来难免麻烦;欲待不管,一来良心上说不过去,二来见这女孩生就仙骨,资禀过人,如被异教中人收了去,同自己冤冤相报,还是小事,倘或一个走入歧途,为祸世间,岂不孽由己造?自己生平从未带过女徒弟,为难了好一会,才想起黄山餐霞大师。
“当下便买了两口棺木,将女孩父母收殓,将这女孩带往黄山,拜托餐霞大师培养教育。餐霞大师见这女孩根基厚,颇为喜欢,当下便点头应允。那女孩因在路上受了风寒感冒,头上有些发热。朱道友的丹药本来灵异,便取了一粒,与那女孩调服。那女孩服了朱道友灵药之后,不消片刻,便神志清醒过来,居然咿呀学语,眉目又非常灵秀,餐霞大师与朱道友俱各欢喜非常。朱道友见那女孩可爱,便用手抚弄。谁想那女孩前因未昧,一眼认清朱道友面目,恶狠狠睁着两只眼,举起两只小手,便往朱道友脸上一抓,竟自气晕过去。
“朱道友知她怀恨已深,自己虽用许多苦心,难于解脱,不由得叹了口气,回身便走。餐霞大师因这女孩没有名字,忙将朱道友唤转,叫他与女孩取名。朱道友为纪念前因起见,又不知那女孩生身父母名姓,便说就叫她朱梅,说完走了。直到今日,才与这女孩二次见面。这便是女神童朱梅与朱道友的一段因果。
“女神童朱梅是后辈中最优良的弟子。她的险难也太多,很有仰仗朱道友相助的时候。我既受餐霞大师委托,与你们两家化解,依我之见,莫如朱道友破一回例,收这女神童为门下弟子,以后如遇危险,朱道友责无旁贷,努力扶她向上,把昔日同门之好,变为师生之谊。把她的名字,也改过来,以便称呼。了却这一件公案,岂不两全其美?”
矮叟朱梅闻言,微笑不语。而女神童朱梅经由白谷逸点醒前世今生,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厌恶,相由心生,只见她恶狠狠的看向矮叟朱梅,恨不得食其肉,吸其髓,寝其皮,偏偏脸上还带着一丝冷笑,看的矮叟朱梅脸上笑意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矮叟朱梅虽说是得道的剑仙,但是面对女神童朱梅时,心中却是愧疚难当,一时间俱是僵在此处。
沈图这时开口笑道:“贫道以为不妥,女神童朱梅心中戾气深种,杀劫太重,若是拜在矮叟朱梅前辈门下,怕是对于前辈会有不利,她虽是伤不得前辈分毫,可是身劫好过,心魔难防,前辈以为然否?”
矮叟朱梅心中一凛,正如眼前沈图所说,这女神童朱梅已成了他心中的心魔,若不过她这一关,自己以后到了功行紧要之时,天魔趁机而生,自己又将如何自处?这时他也不像往日滑稽状态,急忙问道:“沈道友可有良方?”
白谷逸也是向沈图望来,餐霞大师托他化解这因果,他也只是想出了如此一个法门,但是看如今女神童的状态,定是不会安稳拜师的,不由得也是将希望托在了沈图这里。
沈图说道:“一切源头,解释当日文道友跟朱道友开的一个玩笑,他说那琅嬛秘笈乃是上下两卷,他拿来公诸同好的只是第一卷,第二卷非要朱道友拜他为师,不肯拿出来。朱道友向道心诚,不住地央求,也承认拜文道友为师。才引出后面的是非来,如今文道友成了女神童朱梅,原本按白前辈所言,女神童拜朱梅前辈为师,正好化解,可是女神童定是不肯。”
“绝对不肯!”女神童咬牙说道,“若是要拜他为师,不如我再兵解转世一遭的好!”
“姐姐不可!万万不可!”外面的齐金蝉连忙喊道,不顾诸多前辈在场,直接上前拉住女神童的手腕,央求道,“万事定有法子,这位沈道长我也在九华山见过一面,是个有修行的前辈,他即已提出,定是有法子可解!”
沈图点了点头,“不如这样,这女神童且先拜在贫道门下,与贫道结下一道因果,贫道也好借此化去她心中戾气,不过,如此同时,还请朱梅前辈认下她为今世的义女,给她另起一名……”
“师父她尚不肯拜,又如何会拜我为义父?”矮叟朱梅长叹道,心中已经对沈图这个主意没了任何的希望。
沈图这时传言于女神童朱梅,口中说道:“你根行甚厚,异日必可大成,但是多灾多难。你师父三十年内便要飞升,眼前有这么一个永远保镖的照护于你,你还等些什么?”
不知沈图在女神童耳中说了什么,那女神童眼中一亮,一时福至心灵,便不等招呼,竟自走了过来,朝着朱梅双膝跪下,口称:“义父在上,受女儿一拜!”
...
第1065章 难按捺,少年心性
矮叟朱梅见她跪倒,想起前因,不禁泪下,竟然恭恭敬敬站起,用手相搀,说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快快起来。我昔日原是无心之失,适才你也听师伯说个明白。你我昔为同门,今为父女,自是不同。此后,只要你不坏道德,凡我力量所能及者,无不尽力而为。你的名字,本可不改,因不好父女同名,你前生原姓文,我看你就叫朱文吧。我除你一人外,并无亲属。你以后仍在黄山修炼,我随时当亲往传授我平生所学。”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面三寸许方圆的铜镜,说道:“这面镜子,名唤天遁。你我父女一场,我无他传授,特把来赐与了你。有此一面镜子,如遇厉害敌人,取将出来,按照口诀行事,便有五色光华,无论多么厉害的剑光法宝,被镜光一照,便失其效用,同时敌人便看不见你存身之处。此乃五千年前广成子炼魔之宝,我为此宝,寻了三十年,才得发现。你须要好生保管,不可大意。过一日,我再将口诀传授于你。”
女神童朱梅跪接宝镜以后,又谢了父亲赐名之恩。小辈剑侠中,俱都代女神童朱梅庆幸这一番异数,彼此又互贺了一回。从此,女神童朱梅,便改名朱文。
朱文这边又寻了良时拜了沈图为师父,沈图从天书中唤出芝人芝马来,从他身上要了几滴灵血,喂给朱文,去了她的戾气恶根。
朱文自服了肉芝之后,久已矜平躁释,再加餐霞大师日常训导之力,沈图手中天书道法渊博,心地空灵已极。
追云叟与矮叟朱梅率领众剑侠,在辟邪村玉清观又住了数日,不觉已是灯节期近。
到了十三日下午,沈图从慈云寺打探消息回来,报道:“后日便是十五,他们那里请的主要人物,如晓月禅师毒龙尊者烈火祖师万妙仙姑许飞娘等,俱都一个未到,不解何故。”
追云叟闻言,寻思一会,仍嘱咐他们五人随时留意打探,不可轻敌妄动。
这时候最难受的,是小一辈的剑侠。
初来时,以为一到便要与慈云寺一干人分个高下,一个个兴高采烈。谁想到了成都,一住已有二十天,不见动静。每日随侍各位老前辈,在玉清观中行动言语俱受拘束,反不如山中自由自在。
金蝉性质最为活泼淘气,估量就是到了十五,有众位老前辈在场,自己又有姊姊管束,未必肯让他出去与人对敌。临来时,母亲赐给他一对鸳鸯霹雳剑,恨不能择个地方,去开个利市。无奈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打算约请两个帮手,偷偷前往慈云寺去,杀掉两个妖人,回来出出风头。姊姊灵云又寸步不离,难以进行,好生焦闷。
偏巧这日醉道人奉命走后,齐灵云因女神童朱文约她下棋,灵云便要金蝉前去观阵。金蝉假装应允,等到齐朱二人聚精会神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
小弟兄中,他同周轻云孙南张琪兄妹苦行头陀的大弟子笑和尚最说得来。他因张琪兄妹年幼,剑术未成,不便约人家涉险。先去找着了轻云孙南,又对笑和尚使了个眼色,四人一同走到观后竹园中,各自寻了一块石头坐下。轻云笑和尚便问他相邀何事。
金蝉道:“我到此最早,转眼快一月了。起初原想到此就同敌人厮杀,谁想直到现在,并未比试交手。每日住在观中,好不气闷死人。我看到了十五那日,有诸位老前辈在场,未必有我们的事做。适才听沈道长说,他们那边厉害一些的一个未来,现在所剩的,尽是一些饭桶,这岂不是我等立功机会?我本想约朱文姊姊同去,她起初和我感情再好不过,也曾经帮过我的大忙。自从改名拜师后,却学了那沈道长一身的道学气,也不和我玩了。我若找她同往慈云寺,她不但不去,恐怕还要告诉姊姊。我想我跟三位师兄师姊最莫逆,情愿把功劳分给你们三位一半。今晚三更时分,同往慈云寺,趁他们厉害的人未到以前,杀一个落花流水,岂不快活煞人?不知你们四位意下如何?”
孙南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以追云叟那么**力,尚主持重,这样大事,岂是几个小孩子所能办的?但是他知道金蝉小孩脾气,不敢驳回,只拿眼望着别人,不发一言。
周轻云天资颖异,在餐霞大师门下,入门虽浅,功夫最深。新近又跟玉清大师学了许多法术,艺高人胆大。虽然觉得事情太险,但去否都可,并不坚持一面。
那笑和尚年才十四五岁,为苦行头陀生平惟一弟子。五岁从师,练就一身惊人艺业。性情也和金蝉差不多,长就一个圆脸,肥肥胖胖,终日笑嘻嘻,带着一团和气。可是他胆子却生来异乎寻常之大。再加以苦行头陀轻意未收过徒弟,因他生有异质,便不惜把自己衣钵尽心传授,平日又多所奖励。此次奉命前来到场,曾有信与二老,说他可以随意听候调遣,那意思就是他均可胜任。他本领大,心也大,自然是巴不得去闯个祸玩玩。他听完了金蝉之言,见孙南周轻云俱不发言,便站起身来说道:“金蝉师弟所说,正合我意。但不知孙师兄周师姊意下如何?”
轻云本是无可无不可的,见笑和尚小小年纪这般奋勇,怎肯示弱,当下也点头应允。孙南见二人赞同,便也不好意思反对。又商量了一会,定下三更时分,一同前往。金蝉又叫笑和尚到时故意约自己同榻夜话,以免灵云疑心拦阻,不叫他去。
四人刚把话说完,齐灵云朱文吴文琪三人一起,又说又笑,并肩走入后园。见他四人在这里,灵云便上前问金蝉道:“怎么你不去看下棋,就溜走了?跑到这后园作甚?你打算要淘气可不成。”
金蝉闻言,冷笑道:“怎么你可找朋友玩,就不许我找朋友玩?适才我要看笑师兄的剑法,同他来到后园一会工夫,孙师兄同周师姊也先后来到,我们互谈自己山中景致。难道说这也不是吗?”
灵云正要回答,吴文琪连忙解劝道:“你们姊弟见面就要吵嘴,金蝉师弟也爱淘气,无怪要姊姊操心。不过小弟兄见面,亲热也是常情,管他则甚?”
灵云道:“师姊你不知道。这孩子只要和人在一起,他就要犯小孩脾气,胡出主意,无事生非,闯出祸来,我可不管了。”
金蝉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谁要你管?”说完,不等灵云开言,竟自走去。灵云过来,刚要问笑和尚,金蝉与他说些什么。笑和尚生平从不会说假话,也不答应,把大嘴咧着,哈哈一声笑,圆脑袋朝着众人一晃,无影无踪。
...
第1066章 盼救兵,势成骑虎
众人见笑和尚这般滑稽神气,俱都好笑。孙周二人也怕灵云追问,俱各托故走开。灵云越发疑心金蝉做有文章,知道问他们也不说,只得作罢。虽然起疑,还没料到当晚就要出事。
齐灵云同朱文吴文琪二人又密谈了一会,各自在月光底下散去。
待她回到前殿,看见金蝉和笑和尚二人并肩坐在殿前石阶上,又说又笑,非常高兴,看去不像有什么举动的样子。
金蝉早已瞥见灵云走来,故意把声音放高一点,说道:“这是斩妖蛇的沈道长的事情,至于他唱的那首道歌,回头再说吧。”猛回头看见灵云,便迎上前来说道:“笑师兄要叫我说怎么识得沈道长的,今晚我要和笑师兄同榻夜话,功课我不做了。姊姊独自回房去吧。”
齐灵云心中有事,也巴不得金蝉有此一举,当下点头答应。
且先不回房,轻轻走到东厢房一看,只见坐了一屋子的人,俱都是晚辈师兄弟姊妹,在那里听周淳讲些江湖上的故事。大家聚精会神,在那里听,好不热闹。
灵云便不进去,又从东偏月亮门穿过,去到沈图房门跟前,正赶上沈图在与赵燕儿,朱文二人讲道说法,不便进去打扰。
逛了整个道观,灵云竟是不知自己该去何处,正愣神的功夫,忽听人唤道:“灵姑为何过门不入?何不进来坐坐?”
灵云闻言,猛地抬头,发觉自己竟是走到了观主玉清大师的院前,便走了进去。还未开言,大师便道:“昔年我未改邪归正以前,曾经炼了几样法宝。当初若非老伯母妙一夫人再三说情,家师怎肯收容,如何能归正果?此恩此德,没齿不忘。如今此宝留我这里并无用处。峨眉光大门户,全仗后起的三英二云。轻云师妹来此多日,我也曾送了两件防身之物。灵姑近日红光直透华盖,吉凶恐在片刻。我这里有一件防身法宝,专能抵御外教中邪法,特把来赠送与你,些些微物,不成敬意,请你笑纳吧。”
说罢,见她从腰间取出一个用丝织成的网子,细软光滑,薄如蝉翼,递在灵云手中。说道:“此宝名为乌云神鲛丝,用鲛网织成,能大能小。如遇妖术邪法不能抵敌,取出来放将出去,便有亩许方圆,将自己笼罩,不致受人侵害,还可以用来收取敌人的法宝,有无穷妙用。天已不早,你如有约会,请便吧。”
灵云闻言,暗自服她有先见之明,当下也不便深说,连忙接过,道谢走出。想去寻轻云再谈一会,这时已是二更左近,遍找轻云不见。西厢房内灯光下,照见房内有两个影子,估量是笑和尚与金蝉在那里谈天,便放了宽心,索性不去惊动他们。又走回上房窗下看时,只见坐了一屋子的前辈剑仙,俱各在盘膝养神,作那吐纳的功夫。
灵云见无甚事,便自回了自家房中,做起了功课。
话说金蝉用诈语瞒过了姊姊,见灵云走后,拉了笑和尚,溜到观外树林之中,将手掌轻轻拍了两下。只见树林内轻云孙南二人走将出来。四人聚齐之后,便商量如何进行。
轻云孙南总觉金蝉年幼,不肯让他独当一面。当下便派笑和尚同孙南作第一拨,到了慈云寺,见机行事。轻云同金蝉作第二拨,从后接应。
笑和尚道:“慢来,慢来。我同金蝉师弟早已约定,我同他打头阵。我虽然说了不一定赢,至少限度总不会叫金蝉师弟受着敌人的侵害。至于你们二人如何上前,那不与我们相干了。”
轻云孙南见笑和尚这般狂妄,好生不以为然。
轻云才待说话,笑和尚一手拉着金蝉,大脑袋一晃,说一声:“慈云寺见。”顿时无影无踪。他这一种走法,正是苦行头陀无形剑真传。
轻云孙南哪知其中奥妙,又好气,又好笑。知道慈云寺能人众多,此去非常危险,欲待不去,又不像话,好生为难。
依了孙南,便要回转,禀明追云叟朱梅等诸位前辈剑侠,索性大举。
轻云年少气盛,终觉不大光鲜。况且要报告,不应该在他二人走后。商量一阵,仍旧决定前往。当下二人也驾起剑光,跟踪而去。
二人刚走不多一会,树旁石后转出一位相貌清癯的道人,口中说道:“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不知道个轻重,我如不来,看你们今晚怎生得了!”
话言未了,忽见玉清观内又飞出青白三道剑光,到树林中落下,看出是三个女子。
只见一个年长一点的说道:“幸喜今晚我兄弟不曾知道。朱贤妹与赵师兄,一个在我左边,一个在我右边,如果妖法厉害,可速奔中央,我这里有护身之宝,千万不要乱了方向。天已不早,我们快走吧。”
说罢,三人驾起剑光,径往慈云寺而去。三人走后,这位道长重又现身出来,暗自说道:“这些孩子们,果然尽是些根行深厚之人,不过他们这般胆大妄为,也都是一个个让人不省心的主,那些老人们就一点不知道吗?嘿嘿,这慈云寺也算是倒霉,竟是成了这些小辈们的磨刀石,也罢也罢,谁让贫道是欠了你们的因果?”
当下把身形一扭,隐去身形,直往慈云寺而去。
且说慈云寺内,法元智通俞德等自从绿袍老祖死后,越发感觉到峨眉派声势浩大,能人众多,非同小可。偏偏所盼望的几个救星,一个俱未到来。明知眼前一干人,决非峨眉敌手,心中暗暗着急。就连龙飞也觉着敌人不可轻侮,不似出来时那般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了。
似这样朝夕盼望救兵,直到十三下午,还没有动静。法元还好一点,把一个智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由地命手下一干凶僧到外面去迎接来宾,也无心肠去想密室中的那些天女菩萨,整日短叹长吁。
明知十五将到,稍有差池,自己若干年的心血创就的铁壁铜墙似的慈云寺,就要化为乌有。起初尚怕峨眉派前来扰闹,昼夜分班严守。过了十余天都无动静,知道十五以前,不会前来,渐渐松懈下来。
寺中所来的这些人,有一多半是许飞娘展转请托来的。除了法元和女昆仑石玉珠外,差不多俱都是些魔头左道。又加上后来的百花女苏莲九尾天狐柳燕娘两个善采补的女魔头,更是特别妖娆。
彼此烈火遇见干柴,有时公然在禅房中做起了埋汰事,浑不把礼法廉耻放在眼中,胡天黑天,智通见此,更是把密室所藏的歌姬舞女,都取出来公诸同好。好好一座慈云寺,活生生变成了一个无遮会场。与其说他们是在等待斗剑,更不如说是一场临死前的疯狂盛宴。
...
第1067章 女昆仑,身陷险境
乌烟瘴气的慈云寺,早恼了女昆仑石玉珠。
她本是武当派小一辈的剑仙,因在衡山采药,遇见一西川八魔的师父南疆大麻山金光洞黄肿道人,见石玉珠长得美秀绝尘,色心大动,用禁锢法一个冷不防,将她禁住,定要石玉珠从他。石玉珠知他魔术厉害,自己中了暗算,失去自由,无法抵抗,便装作应许。等黄肿道人收去禁法,她便放出飞剑杀他,谁想她的飞剑竟不是黄肿道人敌手。
正在危急之间,恰好许飞娘打此经过,她见石玉珠用的飞剑正是武当嫡派,便想借此联络,但又不愿得罪黄肿道人。当下把混元终气套在暗中放起,将石玉珠救出险地,自己却并未露面。
石玉珠感飞娘相救之恩,立誓终身帮她的忙,这次石玉珠接了飞娘的请柬,她姊姊缥缈儿石明珠曾经再三劝她不要来。石玉珠也明知慈云寺内并无善类,但是自己受过人家好处,不能不报,执意前来赴约。起初看见绿袍老祖这种妖邪,便知不好。一来因为既经受人之托,便当忠人之事,好歹等个结果再走;二来仗着自己本领高强,不致出什么差错。
谁知苏莲与柳燕娘来了以后,同龙飞柳宗潜狄银儿莽头陀这一班妖孽胡天黑地,无视礼法,简直不是人类。越看越看不惯,心中厌恶非常,天天只盼到了十五同峨眉分个胜负之后,急速洁身而退。
那不知死活进退的小灵猴柳宗潜,是一个色中饿鬼,倚仗他师父七手夜叉龙飞的势力,简直是无恶不作。这次来到慈云寺,看见密室中许多美女,早已魂飞天外。师徒二人,一个把住百花女苏莲,一个把住九尾天狐柳燕娘,朝夕取乐,死不撒手。
旁人虽然气愤不过,一则惧怕龙飞九子母阴魂剑厉害,二则寺中美女尚多,不必为此伤了和气,只得气在心里。
原先智通便知道石玉珠不能同流合污,自她来到,便替她早预备下一间净室,拨了两个中年妇女早晚伺候。她自看穿众人行径后,每日早起,便往成都名胜地点闲游,直到晚间才回来安歇。天天如此,很少同众人见面。众人也知道她性情不是好惹的,虽然她美如天仙,也无人敢存非分之想,倒也相安无事。
夜路走得多,早晚遇到鬼。
这日也是合该有事。石玉珠早上出来,往附近一个山上寻了一个清静所在,想习内功。到了上午,又到城内去闲游了一会。
刚刚走出城关,她的宝剑忽然叮当一声,出匣约有寸许,寒光耀眼惊人。这口宝剑虽然没有她炼的飞剑神化,但也是周秦时的东西。石玉珠未成道以前,曾把来做防身之用。每有吉凶,辄生预兆,先作准备,百无一失。上次衡山采药,因觉有了飞剑,用不着它,又嫌它累赘,不曾带去,几乎中了黄肿道人之暗算。从此便带在身旁,片刻不离。今天宝剑出匣示警,疑心是慈云寺出了什么事,便回寺去看动静。
进寺后,天已快黑。看见法元等面色如常,知道没有什么,也不再问,谈了几句,便告辞回房。刚刚走到自己门首,看见一个和尚鬼头鬼脑,轻手轻脚地从房内闪将出来。
石玉珠心中大怒,脚一点,便到那和尚跟前,伸出玉手,朝着和尚道只一点,那和尚已不能动了。
石玉珠喝道:“胆大贼秃,竟敢侵犯到我的头上来了!”说罢,便要拔剑将他斩首。
那和尚被她点着道,尚能言语,急忙轻声说道:“大仙休得误会,我是来报机密的,你进房自知。”
石玉珠见他说话有因,并且这时已认清被擒的人是那知客僧了一,知道他平日安分,也无此胆量敢来胡为,也不怕他逃,便将手松开,喝道:“有何机密,快快说来。如有虚言,休想活命!”
了一道:“大仙噤声。你且进房,自会明白。”
石玉珠便同他进房,取了火石,将灯掌起。只见桌上一个纸条,上面写着“龙柳设计,欲陷正人,今晚务请严防”!
十几个字,才明白他适才是来与自己送信的。心想:“龙飞师徒虽然胆大,何至于敢来侵犯自己?好生不解。”想了一想,忽然变脸,定要了一说个明白。
了一虽是智通门下,他为人却迥然不同,除了专心一意学习剑术外,从没有犯过大戒。他见连日寺内情形,知道早晚必要玉石俱焚,好生忧急。今天偶从龙飞窗下走过,听见龙飞与柳宗潜师徒二人因爱石玉珠美貌,商量到了深夜时分,用迷香将石玉珠醉过去,再行无礼。
了一听罢这一番话,心想:“石玉珠虽是个女子,不但剑术高强,人也正派。慈云寺早晚化为乌有,我何不借此机缘,与她通消息,叫她防备一二,异日求她介绍我到武当派去,也好巴结一个正果。”
拿定主意以后,又不敢公然去说,恐事情泄漏,被龙飞知道,非同小可。便写了一个纸条,偷偷送往石玉珠房中。偏偏又被石玉珠看见,定要他说明情由,才放他走。了一无法,只得把龙飞师徒定计,同自己打算改邪归正,请她援手的心事,说了一遍。
石玉珠闻言,不禁咬牙痛恨。当下答应了一,事情证实之后,必定给他设法,介绍到武当同门下。
了一闻言,心中大喜,连忙不停嘴地称谢。因怕别人知道,随即告辞走出。
石玉珠等了一走后,暗自寻思,觉得与这一干妖魔外道在一起,决闹不出什么好来,欲待撒手而去,又觉着还有两天就是十五,多的日子都耐过了,何在乎这两天?索性忍耐些儿,过了十五再走。不过了一既那样说法,自己多加一分小心罢了。她一人在房内正在寻思之时,忽然一阵异香触鼻,喊一声:“不好!”
石玉珠正要飞身出房,已是不及,登时觉得四肢绵软,动弹不得。
...
第1068章 无形剑,恶僧断臂
石玉珠忽听耳旁一声狂笑,神思恍惚中,但觉得身体被人抬着走似的。
一会工夫,到了一个所在,好似身子躺在一个软绵的床上。情知中了人家暗算,几番想撑起身来,怎奈用尽气力,也动转不得。心中又羞又急,深悔当初不听姊姊明珠之言,致有今日之祸。又想到此次来到慈云寺,原是应许飞娘之请,来帮法元智通之忙。像龙飞师徒这样胡闹,法元等岂能袖手不管?看他们虽将自己抬到此间,并未前来侵犯,想必是法元业已知道,从中阻止,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不由又起了一线希望。便想到万一不能免时,打算用五行真气,将自己兵解,以免被人污辱。倘若得天见怜,能保全清白身体,逃了出去,再寻龙飞等报仇不晚。
石玉珠本是童女修道,又得武当派嫡传,虽然中了龙飞迷香之毒,原是一时未及防备,受了暗算,心地还是明白。主意打点好后,便躺在床上,暗用内功,将邪气逼走,因为四肢无力,运气很觉费力。几次将气调纯,又复散去,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将五行真气,引火归元,知道有了希望,心中大喜。
这才凝神定气,将五行真气由涌泉穴引入丹田。也顾不得身体受伤与否,猛地将一双秀目紧闭,用尽平生之力,将真气由七十二个穴道内迸散开来,这才将身中邪毒驱散净尽。只因耗气伤神太过,把邪气虽然驱走,元气受了大伤。
勉强从床上站起身来,一阵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住。好在身体已能自由,便又坐将下来,打算养一会神再说。睁眼看四面,俱是黑洞洞的。用手一摸坐的地方,却是温软异常,估量是寺中暗室。又休息了一会,已能行动。知道此非善地,便将剑光放出,看清门户与逃走方向。
这一看,不由又叫了一声苦。原来这个所在,是凶僧的行乐密室之一,四面俱是对缝大石,用铜汁灌就,上面再用锦绣铺额。察看好一会,也不知道门户机关在哪里。把一个女昆仑石玉珠,急得暴跳如雷。
正在无计可施之际,忽听身后一阵隆隆之声,那墙壁有些自由转动。疑心是龙飞等前来,把心一横,立在暗处,打算与来人拼个你死我活。那墙上响了一阵,便现出一个不高的小门,只见一个和尚现身进来。石玉珠准备先下手为强,正待将剑放起,那和尚业已走到床前,口中叫道:“石仙姑我来救你,快些随我逃走吧。”
石玉珠听去耳音甚熟,借剑光一看,果是了一。便问他怎能知道自己在此。了一道:“外面来了不少峨眉派的剑仙,我们这边人已死了好几个。现在已不及细诉根由,快随我逃出去再说吧。”
石玉珠听说出了变故,不及再问详情。
当下了一在前,石玉珠在后,刚走到暗穴门口,忽地暗中飞来一个黑球。了一喊声:“不好!”将头一偏,正打在他肩头上,觉得湿呼呼的,溅了一脸,闻着有些血腥气,好似打进来的是个人头,幸喜并未受伤。
今晚峨眉派小辈弟子无形中暗自分成两组,各自为谋。
头一组又分成两起:第一起是金蝉与笑和尚,二人自从在辟邪村玉清观外的树林之中,按照预定计划商量停妥之后,笑和尚说了一声“慈云寺再见“,不等周轻云孙南二人答言,一手拉了金蝉,脑袋一晃,驾起剑光,不消片刻,便到了慈云寺。
久闻各位前辈剑仙言说,慈云寺机关密布,误入紧要重地,就是精通剑术,也难免身入罗网,因此不敢大意。到了寺前,便先看出五行生克,由中央戊己土降下剑光,落在殿房屋脊之上,恰好这殿便是法元众人集会之所。
那法元因盼晓月禅师等的救兵不到,正在发愁,偏偏了一又来报告,说是七手夜叉龙飞和小灵猴柳宗潜师徒百花女苏莲九尾天狐柳燕娘四人商量诡计,用迷香将女昆仑石玉珠困在密室石洞之中,供其施为。
法元闻信大惊,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但对不起人,并且还要因此与武当派结下深仇,那还了得!闻报之后,急忙往龙飞师徒房中劝解,请他二人急速收手,不要胡为。
他走了不多一会,金蝉笑和尚二人双双来到。
笑和尚见大殿之上,坐立着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三山五岳的剑客异人,连同寺内凶僧不下数十个,仗着艺高人胆大,打算在人前显耀。便嘱咐金蝉道:“师弟,你且伏在这鸱首旁边,休要乱动。待我下去捣一个小乱,如果我将敌人引出,你便将你的鸳鸯霹雳剑放将出去,杀一个落花流水。”
他原是怕金蝉涉险,才这样说的。金蝉到底年轻,信以为真,自然依言埋伏。笑和尚驾起无形剑,轻轻走到大殿之中,忽地现出身形,笑嘻嘻他说道:“诸位檀越辛苦。化缘的来了。”言罢,合掌当胸,闭目不动。
慈云寺全体人众正谈得很起劲时,忽然殿中现出了一个小和尚,也不知从哪里进来的。众人见笑和尚唇红齿白,疑心是寺中徒弟,还不在意。
那智通早已认清来人不是本寺人。起初因未看清来人如何进殿,年纪又小,还未想到是峨眉派中人,疑心是到本寺来挂单的和尚徒弟,无意中溜进大殿。见他那样不守规矩,神态滑稽,又好气,又好笑。以自己的身份,犯不着和他怄气,便向四金刚道:“前面这群东西,越来越糊涂了,难道不知我和众位仙长在此仪事,怎么会让这挂单秃驴的小和尚擅入大殿?还不与我拉了出去!”
四金刚闻言,哪敢怠慢。头一个无敌金刚赛达摩慧能,迈步上前。心想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和尚还经得起动手,打算用手抓起,再走到殿外,将他拉出庙外。
笑和尚听智通说完话,偷偷用目四外一看,见有一个身材高大凶神恶煞般的凶僧朝自己走来。因不知来人本领如何,便想了一条妙计对付。
那智通刚说完话,忽然想起自从去年周云从逃走,毛太俞德受伤,就不准别庙僧人前来挂单。况且从前殿到大殿,隔了好几层殿宇,有不少的暗藏机关,到处又有人把守,这个小和尚如何能够溜了进来?而且态度安详,神态又非常可笑,好似存心前来捣乱似的。情知有异,正要止住慧能,那慧能已将笑和尚抓在手中,要往殿外走去。
慧能抓起笑和尚,正要往殿外走去,忽觉手臂上猛地一凉,奇痛异常。扑搭一声,一条抓人的手臂业已同自己分家,断了下来。接着小肚腹间中了一拳。负痛己极,不由狂叫一声,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众人见慧能手臂被人斩去,并未看出来人用的什么兵刃,好生奇怪。智通等见这小和尚竟敢伤人,心中大怒,十几道剑光同时飞出,那笑和尚见了这般景况,哈哈大笑,便往殿外一纵,众人急忙收了剑光,追将出来。只见月明星稀,清光如昼。再找笑和尚时,业已踪迹不见。
...
第1069章 小七剑,乳虎初啸
大家抬头往四处观看,忽见殿脊上站定一人,高声说道:“你们这群凶僧业障,快来让小爷发个利市吧!”
月光下看清来人又是一个小孩子。这样寒天,赤着双足,穿了一双多耳麻鞋,一身白色绣边的对襟露胸短衣裤,颈项上带着一个金圈,梳着两个冲天髻,手中拿着一对宝剑。生得白嫩清秀,活似观音座前善才童子。
智通打探过对手,哪里还不知道来人是谁?忙道:“诸位休得看轻这个乳臭顽童,他便是齐漱溟的儿子,千万不可放他逃走。”
话言未了,只见小孩将剑往下一指,便有两道红紫色的剑光从剑尖上发出。
智通知道是他母亲妙一夫人荀兰因用的鸳鸯霹雳剑,别人难以抵敌,忙喊大家留神已来不及。剑光到处,草上飞林成祖已分为两段;小火神秦朗不及躲闪,扫着一点剑芒,左臂连衣带肉削去一片,疼得哇哇怪叫。
这时众人俱已将剑光放出迎敌。智通急忙唤人去请法元俞德,一面咬牙迎敌,那金蝉抖擞精神,一手舞起剑光,护着全身;一手运用剑光迎敌。
毕竟妙一夫人炼的宝剑与众不同,任人多势众,也讨不了一丝便宜。
那红紫两道光华,舞起来好似两条蛟龙,夭矫飞舞。根行差一点的剑光,碰着霹雳剑,便似媳妇见了恶婆婆,面无人色。
金蝉战了一会,虽然杀死一个,仍不满意。偏偏笑和尚把人引出,就不曾出现,估量他隐身在旁。一面迎敌,一面口中唤道:“敌人太多,笑师兄快帮忙吧!”
齐金蝉连唤数声,不见答应,猛想起自己人单势孤,有些着慌。
小灵猴柳宗潜,为人最是奸狡,他正从那房中出来,见金蝉剑光厉害,自忖不是敌手,但欺金蝉年轻,又是孤身一人,别无帮手,想找便宜,绕到殿屋脊后,打算趁金蝉一个冷不防,给他一剑。
那金蝉在屋脊上和众人对敌,全神贯注在前面,哪想到后面有人暗算。
柳宗潜见金蝉毫无准备,心中大喜,便将他师父七手夜叉龙飞传给他的丧门剑一摇,一道绿沉沉的剑光,直往金蝉头上飞去,以为敌人万不能幸免。谁知一道青光从天而下,与柳宗潜的剑碰个正着,将柳宗潜的剑光斩为两截。
接着便听一声呼叱道:“贼子竟来暗箭伤人,俺周轻云来也!”
说罢,便有一双青年男女飞在殿上面,运动青白剑光,朝着柳宗潜飞来。
柳宗潜见势不妙,正要撤身走时,已来不及,剑光过处,将柳宗潜分为两段。
金蝉见来者二人正是白侠孙南与周轻云,心中大喜,越发奋起神威,将红紫两道霹雳剑光挥动,同孙周两人的剑光联成一气,如闪电飞虹般,把慈云寺一干剑客逼得气喘吁吁,抵敌不住。
不一会工夫,铁掌仙祝鹗一个疏神,被轻云的剑光往下一压,将他的剑光圈住。祝鹗便知不妙,“不好”两个字未曾出口,被孙南看出便宜,运动飞剑,从斜刺里飞进。祝鹗急忙躲闪,往旁跳开。
智通见祝鹗处境危险,忙收回空中飞剑,抵住孙南的剑时,祝鹗已被孙南的剑连肩带臂削去一大片,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同时他的剑也被轻云削为两段。
周轻云孙南金蝉三人,见贼人挫败,正在得意洋洋,忽听一声怪叫道:“大胆峨眉小孽种,敢到此地猖狂!”话到人到,一个相貌凶恶的道人,从殿旁月亮门跑将出来,手起处,一道绿阴阴的剑光,连同八道灰白色的剑光,鬼气森森地飞上屋脊。
孙南与轻云的剑光,才与来人接触,便觉暗淡无光,知道事情不妙。
且喜金蝉霹雳剑不怕邪污,还能抵挡一二,急忙上前支援。
来人正是七手夜叉龙飞。他将石玉珠用迷香困入密室,自己原也知把事情做错,但他天生蛇性,性情刚愎,又经两个女魔头架弄,正计议痛饮一番,再去采补石玉珠的贞元,谁知了一走漏了消息,法元跑去劝解。龙飞势成骑虎,如何肯听,两下几乎争斗起来。
正在口角之间,忽听前面僧人报信,峨眉派前来寻衅,大众抵敌不住,请他们前去策应。顾不得再同室操戈,龙飞抢先出来,不及和同党说话,便将九子母阴魂剑放将出去。
妖术邪法,倒也厉害。众人见峨眉失势,同时又各耀武扬威,把剑光飞起,一齐到屋脊上面,以防来人趁空逃走。
这时龙飞已看见爱徒柳宗潜惨死,愈加咬牙痛恨,非将今晚来的三人擒捉,凌迟碎剐,以报此仇不可。
同时法元从后赶来,也把剑光祭起。轻云孙南金蝉三人见势不佳,欲待逃走,四面俱被敌人剑光围住。又加上法元的剑非同小可,龙飞的剑只有金蝉一人能够抵敌。
法元的剑,合轻云孙南二人之力,尚且不是对手,何况智通等俱不是平常之辈。
眼看敌人势盛,自己的剑光被人家压迫得走投无路,光芒顿减。
三人俱都气喘吁吁,汗流不止。金蝉暗恨笑和尚不够朋友,也不知跑向何方去了。
正在危急之间,忽听一声哈哈大笑道:“蝉弟休要惊慌,我同齐师姊等三位在此多时了。”言罢,便有两道金光,同一青一白两道剑光从南面飞下。同时,笑和尚齐灵云朱文赵燕儿俱各现出身来。登时峨眉派又复声威大震。
原来笑和尚的无形剑尚未登峰造极,只能借剑隐身,不能似苦行头陀可以身剑同隐。他将敌人引出后,因听金蝉说霹雳剑天下无敌,他想看此剑妙用,隐身不动。及至后来金蝉唤他,本要出来,又见轻云孙南二人赶到,正在得势之时。他同苦行头陀是一个脾气,不愿再锦上添花,所以仍是不动。
猛回头看见齐灵云等三位女侠飞来,他便上前说知经过。
齐灵云这时也看清金蝉等三人在与那一群异派中人恶斗,心中又是爱又是气:爱的是金蝉小小年纪,竟有这样胆力,深入虎穴龙潭,从容应敌,毫无一些惧色;气的是他一丝也不听话,瞒着自己,任性而行。
也便依了笑和尚,本来依着灵云性子,即时便要上前。灵云因见金蝉初出犊儿不怕虎,如果由他任性,将来说不定闯出什么祸来;又见慈云寺这一干人,并无什么出奇本领,索性让金蝉着一点急,好警戒他下次。便止住大众,隐身屋脊后面,不到他们危急时,不要出去。
...
第1070章 红砂出,袖收六人
起初金蝉三人尚能对付。不到一会工夫,龙飞出来施展九子母阴魂剑,灵云孙南二人先不是来人敌手,剑光退了下来。金蝉霹雳剑虽然厉害,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笑和尚见势不佳,不等灵云吩咐,便将手一指,飞出去一道金光。
正巧法元头顶红丝飞剑,与金光迎个正着。同时灵云等三人一声娇喊,各人将自己剑光放将出去。
金蝉见救兵来到,心中大喜,便同孙南轻云,三人一面迎敌,一面与灵云等凑在一起。
齐氏姊弟的剑不怕,便抵住了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
笑和尚见法元的剑是五道红丝,便将自己炼成的五道剑光同时发出。金红两样颜色,十道剑光绞作一团。
朱梅赵燕儿孙南周轻云四人便去迎战其余人等。
法元见今晚所来这些峨眉派年纪俱都不大,各有一身惊人本领;更不知他们后面,还有多少人未来。虽然知道来人难占自己便宜,却也心惊。
这时,俞德与莽头陀正在密室之中,一人搂了杨花,一人搂了一个歌女,自在快乐。忽然接连两三次紧急报告,说是前面来了好些峨眉派,俱都是年轻小孩子,本领非常厉害,请他们前去。这二人艺高人胆大,满不放在心上。
后来又接连几次警报,说是寺中一连死伤了好几个,七手夜叉与金身罗汉全都上去,竟然不能取胜,才有些着慌;俞德当下便喊莽头陀一同前往迎敌。
那莽头陀却与他不一样心思,正搂着一个年轻美貌歌女,如何舍得丢开。故意穿衣着袜,假装忙乱。
俞德正催他快穿时,前面又来急报。俞德知势不妙,顾不得等莽头陀,径自先行。莽头陀见俞德先走,正合心意,也不及再脱衣袜,又混不厉的扑向那女子身上,说道:“乖乖快来吧,管什么峨眉派,我先死在你肚皮上吧。”
那俞德抛了女色,直往前面走去。才到天井,便见上面五颜六色数十道剑光,如蛟龙戏海一般,满空飞舞。其中有两道金光,同两道红紫剑光,尤为出色。他将身一纵,便到殿角,手起处,将圈儿飞起,化成一道华光,将敌人的剑光圈在中间。
龙飞见齐氏姊弟的剑光被俞德圈住,心中大喜,将手一指九子母阴魂剑,正想朝齐氏姊弟头上飞去,忽听咔喳一声,俞德的如意圈,竟被金蝉的剑光震碎,化作流光四散。
俞德心中大怒,高喝一声:“诸位道友后退,待俺俞某来擒这一干业障!”
慈云寺方面一干人等闻听此言,知道俞德要放红砂。除法元同龙飞两人,俱是练就旁门剑法,不怕邪污,还是紧紧与敌人拼命争持外,余人口中一声呼哨,各将自己剑光收转。俞德将身纵起空中,一把红砂撒将下来,顿时天昏地暗,星月无光,一片黄雾红云,夹着隆隆雷震之声,漫天着地,朝着灵云等七人,当头罩将下来。
笑和尚抬头一看,叫声:“不好!”
原想拉着金蝉借无形剑光逃走,谁知相隔有数丈远近,已来不及,也就顾不得金蝉,自顾得上自己,把脑袋一晃,无影无踪。
齐灵云适才见俞德上来时打扮异样,早已留心;又听得他喊众人后退,便知敌人要施展妖术邪法,暗中早作准备。
她见俞德红砂来得厉害,急忙伸手到怀中,摸出玉清大师所赠的乌云神鲛网。这时红砂离众人头顶不到三尺,急忙中随手将乌云神鲛网往空中一抛。立时一团乌云起向空中,有亩许方圆,护着众人头顶,将红砂托住,不得下来。
那法元龙飞也怕自己剑光为红砂所伤,情知灵云等必定死于红砂之下,各将剑光收转,观看动静。
灵云见红砂出手,已知来人便是俞德,怕中了红砂,也知会各人将剑光收转,由那乌云神鲛网护着大家全身。灵云见神网灵异,知不妨事。再检点同来人数时,只不见了笑和尚一个,事在危急,也无法兼顾,只得且自由他。
法元见齐灵云放起一片乌云,红砂不能侵害,暗自惊奇。知会龙飞,各人将剑光重又放起,打算从下面攻将进去。谁知二人剑光飞到灵云等眼前,好似被什么东西拦住,只在网外飞腾,不能越雷池一步。
俞德心中大怒,便将葫芦内所有追魂夺命红砂全数放将出来将灵云等六人团团围住,打算将他等困住,再行设法擒拿。
支持约有半个时辰,灵云等虽然未曾受伤,后来俞德连放红砂,工夫一大,渐渐显出乌云神鲛网有点支持不住,头上面这块乌云受了红砂压迫,眼看慢慢往头上压将下来。俞德见了大喜。
灵云等正在危险万分之际,忽然空中震天价一个霹雳,只震得屋瓦乱飞,窗根皆断,一霎时黄雾无踪,红云四散。
灵云等怕敌人又有什么邪术,一面收回神鲛网,各人运动剑光,把周身护住;一面留神朝前面看时,只见从空中降下两人:一个是相貌清秀的道人;一个是白须白发的胖大和尚。
灵云认得来人是赵燕儿和周文的师父沈图同黄山紫金泷的晓月禅师,齐灵云虽恼沈图夺了九华山的芝人芝马,却也已经知道他是正道一脉,但不知他二人一正一邪,怎生会同时来到。
金蝉毕竟鲁莽,估量来人定是慈云寺的帮手,不问情由,便将霹雳剑朝着那胖大和尚一指,便有一道紫光飞将过去。
沈图恐金蝉惹怒了晓月禅师,忙喝道:“金蟾不得无礼!”说罢,手一招,金蝉的双剑倏地飞入沈图道袍衣袖之中之中。
灵云急忙止住金蝉,不准鲁莽从事,一面告知他来人是谁。
法元等见晓月禅师斩了绿袍的沈图同时来到,不知是何用意,好生不解。正待上前说话,只见沈图朝着晓月禅师说道:“禅师犯不着与他们这些后辈计较,明后日我同二老诸道友在玉清观候教。”说罢,不等晓月禅师答言,将道袍衣袖一展,使了个袖里乾坤的法门,将灵云等六人收入袖中,破空而去。
...
第1071章 禅师至,玉珠恨言
沈图离开之后,法元等率领众人上前拜见晓月禅师,并请晓月禅师到大殿升座。一面令人将死尸连同受伤诸人抬入殿内,或装殓,或医治。内中除龙飞因爱徒惨死,心中悲愤,执意要当晚就到辟邪村报仇外,余人自知能力不够,俱都惟晓月禅师马首是瞻。
晓月禅师入座以后,便将来意说了一遍。
原来他是连受许飞娘催请后,决意前来相助。他的耳目也甚为灵通,闻说峨眉方面有二老同许多有名剑仙在内,自审能力,未必以少胜众,有些独力难支。一面先叫门下两个弟子到时先往。自己便离了黄山紫金泷,去到四川金佛寺,寻他最投契的好友知非禅师,并请他代约川东隐名剑仙钟先生,另自己还约有几个好友。
晓月禅师已然算准了峨眉派定在正月十五日破慈云寺诸人,他同知非禅师约定十四晚上在慈云寺相会。自己在十三晚上,便从金佛寺驾剑光先行赶到。正走到离慈云寺不远,忽见有数十道剑光,电闪一般在一空中刺击盘旋,疑心峨眉派与慈云寺中人业已交手。正要催动剑光前往,忽听耳旁有人道:“禅师到何方去?可能留步一谈么?”
以晓月禅师的修为,竟然有人在云路中追上来和他说话,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按住剑光,回头看时,才看出来人是一个清秀道人,他虽是看着年轻,但从骨龄道行看来,却不知道是修行了几百年的老怪前辈,再加上一身剑光纯粹,不由得谨慎起来,也知道自己行藏被人窥破,索性实话实说。
晓月禅师当下答道:“贫僧久已不问外事,只因当年受了一个朋友之助,现在他同峨眉派有些争执,约贫僧前去相助一臂之力,义不容辞,依贫僧所见,道长修为有成,大可逍遥,怎么也有此清兴到红尘中游戏呢?”
沈图闻言,哈哈笑道:“贫道久在山中修行,静极思动,有牵扯了些许因果,自是不能置身事外呀。依贫道之见,此番两派为敌,实在是气运之争,其中因果驳杂,天机紊乱,据闻禅师昔日与峨眉派道友也有同门之谊,长眉真人遗言犹在,禅师何苦加入漩涡,身投此劫呢?”
晓月禅师道:“道长言之差矣!峨眉派自长眉真人飞升后,太以强凌弱了。尤其是纵容后辈,目中无人,叫人难堪。即如今晚,你看前面剑光,难保不是峨眉派来此寻衅。今日之事,不必多言,既然定下日期,势成骑虎,少不得要同他们周旋一二了。”
沈图听晓月禅师此言,叹了一口气,这一言算是道尽了蜀山中的根底,道:“贫道又哪里不知?只是劫数当前,因果缠身,谁也不能解脱。不过那慈云寺中也非良善,今晚究非正式比试,待我同师兄前去,停止他们争斗。到了十五晚上,我等再行领教便了。”
晓月禅师闻言,冷笑一声,说道:“如此甚好。”不俟沈图答言,驾起剑光先行。
不想沈图在一眨眼的工夫,已赶到晓月禅师的前面,用掌中御雷之术,破了红砂,将灵云等救出险地。
晓月禅师虽然心惊沈图道行厉害,又恨他不加知会,竟自恃强,用神雷破法,分明是示威于他看。正待质问两句,沈图却已抢先交代几句场面话,率领来人破空而去。
晓月禅师恨在心里,也是无可如何。只得率领众人来到殿中,饰辞说了一遍。又说自己请了几个帮手,早晚来到。众人听了大喜。因有辟邪村候教之言,便议定反主为客,十五晚上同往辟邪村去对敌。
这时石玉珠已经从密室脱身出来,本不想露面再见众人,即刻回去。只因一时好奇心盛,又见晓月禅师来到,打算听一听适才交战新闻,不知不觉也随众人跟了进来,那法元见石玉珠逃出罗网,心中为之一宽。
不料龙飞见石玉珠安然出险,疑心法元所放,勾起适才口角时恼怒。又见石玉珠的一副玲珑俏身材,在大殿灯光之下,越发显得娇娆。这一番煮熟的鸭子脱口飞了,让他好生不快。
石玉珠听完晓月禅师说明经过,猛想起自己身在龙潭虎穴之中,如何还要留连?便站起身来,朝着晓月禅师和众人施罢一礼,说道:“我石玉珠在武当门下,原不曾与别的宗派结过冤仇。只因当初受了万妙仙姑援助之德,连接她两次飞剑传书,特到慈云寺,稍效些微之劳。谁想今日险些被奸人陷害,差点将我多年苦功废于一旦,还几乎玷辱师门,见不得人。幸仗我真灵未昧,得脱陷阱。本想寻我那仇人算帐,又恐怕任事不终,耽误大局,有负万妙仙姑盛意。好在如今晓月禅师驾到,日内更有不少剑仙到来,自问功行有限,留我无用。青山不改,后会有期,我就此告辞吧。”说罢,脚一登,驾起剑光,破空便走。
龙飞见石玉珠语中有刺,本已不容;如今见她要走,情知已与武当派结下冤仇,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喝道:“贱婢吃里爬外,往哪里走?”
当下一纵身赶到殿外,手起处,九子母阴魂剑便追上前去。
石玉珠正待驾剑要走,忽见后面龙飞追来,知道九子母阴魂剑厉害,自己不是敌手,正在为难。偏偏龙飞十分可恶,他也不去伤她,只用剑光将她团团围住,一面叫她急速降顺,免遭惨死。
石玉珠落在殿脊上面,好生狼狈,知道若被敌人生擒,难免不受污辱。
当下把心一横,正要用剑自刎,忽听耳旁有人说道:“女檀越休得害怕,只管随他下去,少时自有人来救你。”听去十分耳熟,四面一看,不见一人。
下面龙飞连连催促。晓月禅师已听法元说知究竟,同众人走出殿外,先劝石玉珠下来,免伤和气。
石玉珠无可奈何,只得下来,随定众人,仍归殿内。往殿中一立,朝着龙飞大骂道:“你们这群无知邪魔!你把仙姑请将下来,又待怎样?我与你有杀身之恨,这世界上有你无我,早晚自有人来报应于你。”说完,气得粉面通红,泪流不止。
晓月禅师见龙飞这样胡来,好生不以为然。怎奈石玉珠出言伤众,这里面多是龙飞同类,如此一来,难免脸上无光,自然都恼羞成怒。
晓月禅师见此,虽然自己辈分最尊,也不便明作偏向。略一寻思,不待龙飞再与石玉珠口角,抢先说道:“石道友此番到此,原是好意,谁知与龙道友又发生误会。你回去原不要紧,怎奈后日便与峨眉交锋,此中有好些关系。说不得,看老僧薄面,屈留道友三日,三日之后任凭去留,一切有老僧作主。不知石道友意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