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歪打正着
二姐笑，王露露又说道：“不过也没得吃了，早点就那么两三个小摊子，油条，包子，煎饼。”
二姐笑着说道：“这么惨呐？”
王露露答道：“可不是嘛，要不然炸油条的敢那么牛X，但凡再有一家，他也不敢把油条炸成白的。”
二姐说道：“要不怎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种人一辈子也发不了财，心术不正。”
“嗯。”王露露答应一声，转而问道：“死星星怎么样了？”
二姐答道：“还能怎么样，打呗，都打到法院去了，小芳起诉离婚，说死星星挣得少，都是花她的钱。一开始死星星不愿意离，说孩子都生了，不想弄成这样，但小芳不消停，死星星就急眼了，同意离婚。”
“然后小芳就傻眼了，又跟死星星要抚养费，一个月要三千，把调解的法官都逗乐了，问小芳，你说他一个月就挣一千块钱，那你跟他要三千，他上哪儿弄钱给你呀？”
王露露笑，说道：“一个月挣一千？这话也敢说？现在就算是待在家里等大队给钱的农业户口，也不会这么低吧？”
二姐说道：“是啊，所以小芳现在又在各种证明死星星挣得多。”
王露露叹了口气，说道：“她这到底是折腾啥呐？”
二姐也叹了口气，答道：“谁知道。不过我才倒霉呐，我算半个介绍人，小芳找我说，死星星也找我说，我还得带孩子，伺候老四，把我烦的呀……唉，早知道这样，我宁可不打麻将，他俩也就不会认识了。”
王露露说道：“这段时间我也把你烦够呛吧？”
二姐微笑着答道：“你不一样，你生病了，需要人关心，跟他们是两回事。”
王露露搂住她说道：“只有你对我好。”
二姐笑，停了一会儿问道：“没叫小欣一起吗？”
王露露往客厅看了一眼，低声答道：“怪我，我跟方凌报怨，说小欣不爱理我，方凌就不高兴了，我说叫小欣一起，方凌说吃饭太贵，他都拿钱说事儿了，我也不敢坚持了。”
二姐说道：“那也不怪你，她本来就是不爱理你嘛。”
王露露努了努嘴，没说话。
二姐说道：“你也不用生气，我跟小欣不一样，我虽然也忙，但我不用操心挣钱的事，小欣不一样，她要有咱俩这样的老公，也就不用抛头露面地在外面跑着挣钱了。”
王露露说道：“我不生气，我现在是后悔，我当时就是顺口一说，其实这么些年，我没少骂小欣，可这一次，我有口无心，触到了方凌的底线，我再想扳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二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还扳什么呀？方凌的脾气咱们都知道，要是偶尔对他不好，仗着心里喜欢，他还能忍一忍，可要是对你不好，他立马就会翻脸。小欣在你生病的时候对你爱搭不理，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做是犯了方凌的大忌吗？”
顿了一下，二姐低声说道：“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没准她心里还盼着你这回缓不过来呐，那样她就有机会了，反正她比你小六岁，她还年轻着呐。”
王露露瞪眼说道：“我就是真不行了，我也绝不会让方凌娶她！就凭方凌现在的条件，太好的不敢说，但找个比她好的很容易！”
二姐笑，说道：“你要真不行了，你还管得了吗？就方凌那么念旧的人，再加上小欣那种敢想敢干的性格，她准得立马离婚，然后追着方凌不放，他俩一准成。”
王露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我也算歪打正着，断了方凌心里的念想了。”
二姐说道：“木已成舟的事，就别去想了，这么多年，只有她对不住你，你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我都佩服你，居然能让她跟方凌腻歪了这么多年。”
王露露说道：“我是为方凌好，有这么个人腻着他，他心气儿不散，也不会丢掉自信。”
顿了一下，王露露叹了口气，说道：“你可能理解不了我们，我们漂在北京，心太累了，时间越久，越觉得没盼头，可能随便一件小事，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姐问道：“你这回病得这么突然，这么重，也是因为压力太大吧？”
王露露点头，幽幽说道：“眼看着就奔四了，没房没户口，父母老了，孩子还没着落，有时候心里难受得都睡不着觉，我也不敢跟他说，他已经够辛苦了，整天想着怎么多赚钱，他身体也不好，我都快愁死了，你看我的头发，一年比一年白得多。”
王露露叹了口气，缓了缓才又说道：“这是我婆婆走了，她要不走，我估计我就要撑不住了。”
二姐握紧了王露露的手，劝慰道：“别想得太多，现在你们不是可以回西安了吗，赶紧把身体养好，你们就可以离开北京了，等回了西安，一切就都有盼头了。你不知道吗？现在的年龄划分，到六十五周岁以前，都属于青年，你还年轻着呐。”
王露露笑，说道：“我就爱听这个。”
四点半，方凌给饭馆打了电话，要了两斤大马哈鱼，两斤江团，让饭馆先炖上，等到五点，四个人去了饭馆，又要了一些素菜。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聊了很多，但是谁都没提过梁欣。
吃完了饭，方凌说要送老四他们回酒店，二姐拒绝：“别送了，我们住在二环里，露露身体不好，出来也快三个小时了，赶紧回家歇着吧。”
方凌说道：“这个鬼地方，你连车都打不着。”
老四说道：“送到最近的地铁站吧。”
方凌看王露露，王露露微笑着说道：“我没事。”
二姐说道：“有事就坏了，就送到地铁站吧。”
老四说道：“地铁比你跑得快，这也不早了，我们也得早点回去睡觉，就这么定了，走吧。”
送到地铁站，老四下了车，趴在车窗边说道：“等你们折腾完，去青岛，我请你们吃海鲜大餐。”
方凌和王露露同声应道：“好。”
第168章：都同意
王露露调理了大半年，吃了一筐药，花了不少钱，却收效甚微，大夫也急得直皱眉，这是砸他的招牌呐！
方凌对大夫说道：“王大夫，我稍微懂点脉象，我摸着她左手心脉细弱，是不是情志的问题？”
王大夫一愣，又伸手按上王露露左手脉门，细诊了一会儿，笑着说道：“你挺行啊，我都没诊出来。”
方凌微笑着说道：“您更侧重于排寒除湿，而我更了解我们自身的情况，我们是北漂，情志不开很正常，而情志是主导身体的重要因素，其实我主要还是猜的。”
王大夫笑着点头，问道：“你怎么没学医呀？”
方凌笑着答道：“很多事要讲缘分的，我有这个心，但没这个机会。”
王大夫再次微笑着点头，说道：“汤药先停了，回去买逍遥丸，按说明吃。”
说完，拿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了逍遥丸三个字，又说道：“这是中成药，我们这儿没有，你到药店看看，如果药店也没有，你就到网上看看。记住，就是逍遥丸，还有一种药叫加味逍遥丸，不要买那个。”
王露露回家就到网上买了药，吃了三天就明显有了效果，精气神也好了，身子也不觉得乏了，搂着方凌说道：“还是我当家的厉害。”
方凌笑着说道：“不是我厉害，人家是以治病为主，你体内的寒湿还是很重，但情志不开，药性难通，这就跟锻炼一样，到了平台期就很难见效果了，不是人家不行，是人家不够了解情况。”
王露露眯眼笑，方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咱走吧，回西安。”
王露露眨了眨眼睛，方凌说道：“西安也一样有好中医，回去再调理，我这两天在网上翻了翻房租，你知道李庄的房租涨到多少了吗？”
王露露问道：“多少？”
方凌答道：“五千。”
“什么？”王露露愕然张大了眼睛，问道：“你看错了吧？是咱们这儿吗？”
方凌开了电脑，打开网页，调出租房信息，王露露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这么个远郊区县，怎么会突然暴涨到这种程度？”
方凌叹了口气，说道：“听说是市政府要挪过来，有一大批动迁，而且坨坨村那儿不是新建了个三甲医院嘛。”
王露露叹息一声，说道：“老天爷都着急了，这是赶着咱们走呐。”
方凌说道：“走吧，生有处，死有地，越是岁数大，就越觉得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随缘而遇，随遇而安吧。”
周末回父母家，王露露把方凌的意思跟父母说了，意外的，父母完全支持，甚至还说，他们早就想回去了，只是因为方凌在北京的发展一直不错，所以才绝口不提。
如今方凌也没什么生意可做了，如果要找工作的话，还不如回西安呐，虽然工资相对来说低一些，但生活成本也大幅降低了，而且他们的医保都在西安，将来看病吃药都能报销。
既然都愿意回去，方凌便说道：“我已经在网上查过了，有专门的物流公司能给拉货，价钱也不算贵，你们先回去，把家里收拾好，然后我开着车把猫狗送回去。”
岳母问道：“还送回去呀？”
王露露瞪眼嗔道：“那不送回去咋办？那都是我的小孩儿，难道扔了？宰了？”
岳母说道：“我想着你们就找个好人家送了呐，这么大老远的。”
方凌说道：“没事儿，不过就是跑趟长途，既然养了，就要善终，好歹是场缘分。”
回了家，方凌联系了物流公司，定了车，然后又去大刘的修车厂给车做保养，换轮胎。
大刘问道：“换轮胎干嘛？你要自驾游啊？”
方凌答道：“我要去趟西安。”
顿了一下，方凌又说道：“我要搬回西安，不在北京待了，跑这一趟，主要是为了把家里养的宠物送回去。”
方凌本来不想把离开北京的事告诉大刘，毕竟当时胖子相当于硬逼着大刘把车卖给他的，但又一想，大家都是朋友，而且买了车以后都是在大刘这儿代验，即使不告诉人家，迟早人家也会知道，那样更不适合。
大刘愣住，问道：“你要回西安？你家是西安的？”
方凌答道：“我媳妇家是西安的，我是东北的，不过现在我家没人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大刘问道：“咋的了？碰上什么事儿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话。”
方凌微笑，答道：“没碰上什么事，就是跟这儿待烦了，父母也老了，户口也办不过来，将来养老看病都成问题，而且我也四十了，该考虑生孩子了，再不生的话，就真生不出来了，没有户口，将来孩子也跟着遭罪。”
大刘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这车打算怎么办？我可以加价回收。”
方凌笑，说道：“瞧你说的，我要卖的话肯定还给你，哪能让你加价呀，不过这车我媳妇她大舅要了。”
“哦。”大刘答应一声，想了想又说道：“你这车，现在值四万三。”
方凌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还是头回碰上二手车升值的事儿。”
大刘也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奇怪呐，别说你呀，我干这行这么久了，也是头回碰上这种事儿，就这个车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且涨上来就不往下落。”
方凌说道：“我不是卖给他，这么多年，我一直用着人家的牌照，而且我媳妇她爸妈一直住人家的房子，虽然房子不好吧，但毕竟一分钱也没花过。”
“哦。”大刘点头，说道：“那行，那我就给你找四条性价比高的轮胎，既然以后还是自己家人用，那就稍微破费点。”
方凌笑着说道：“行，全指着你了。”
大刘给方凌推荐了一个牌子，四条轮胎两千八，还打了个九折。
换好以后，大刘对方凌说道：“这车要是你开呐，我保你十年不用再换了，但要是别人开，顶多五年。”
方凌点头答道：“知道了，多谢。”
第169章：赶紧走
听说王露露全家要搬回西安，亲戚们都来了，七嘴八舌地指责方凌和王露露，犹以大舅为最：“你说说你们，也四十的人了，还是想一出是一出，怎么能说走就走呐？考虑事情一点也不周详。”
方凌面无表情地帮岳父收拾东西，大舅又说王露露：“你也是……”
“是什么是！”王露露直接蹿儿了，嚷道：“我跟这儿待了快二十年了，连个户口都没有，我不用生孩子啊？我爸妈都这个岁数了，看病不花钱呐？你给报销啊？”
岳母斥道：“怎么跟你大舅说话呐？”
王露露瞪眼嚷道：“我不能说话啊？我说得不对吗？你还当我是小孩儿呐？我四十了！当初是我要来北京的吗？现在是我愿意走吗？说我考虑事情不周详，我还得怎么周详？跟这儿混吃等死就周详了？”
岳父一言不发，专注地收拾东西，打包装箱。
大舅说道：“不就是没工作嘛，跟我说呀。”
王露露说道：“方凌想找工作，就是打个电话的事儿，问题是能挣多少钱？没房没户口，挣得钱都是给别人的，我俩都四十了，也该考虑要孩子了，不能再拖了，既然户口来不了北京，那我们就回西安，好歹能稳定下来，将来孩子也有个相对舒适的成长环境，不用像我们这样漂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瞎混！”
三舅妈说道：“当初你们刚结婚的时候就劝你们生，你们死活不要，现在……”
“要什么要？”王露露怼道：“我俩都不是北京的，那时候要了孩子，现在孩子就得回原籍上学，是回东北还是回西安？生孩子不是买玩意儿，没有本事给TA一个好的环境，就没资格生！想生就生，那得是上辈子结了多大的仇怨，把孩子带到世上来一起受罪！”
岳母斥道：“你今天犯什么病了？”
王露露嚷道：“你说我犯什么病？我脑梗！”
岳父说道：“方凌，带露露回家，我自己收拾就行了，你们不用管。”
方凌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言不发地拉起王露露走了。
车程过半，王露露忍不住嗔道：“你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方凌答道：“我说什么？都是亲戚，又是长辈，我只是女婿，还没到我骂街打架的程度吧？再说了，该说的话你都说清楚了，我再说，不仅是画蛇添足，还显得咱们矫情。”
王露露恨恨地说道：“现在不舍得我爸妈走了，当初他闺女要结婚，没房子，我小姨就撺掇着他赶我爸妈走，还说别总跟着我，应该回西安享清福。我爸妈就我一个闺女，不跟着我跟谁？现在还不是看咱家有钱了，但又没多到能买得起房的地步，只能在手里攥着，就都惦记着有事儿的时候能来借点儿。”
方凌笑了笑，说道：“钱是我挣的，想借钱得我答应，你爸妈最大的好处就是在钱上不糊涂。”
王露露重重地吁了口气，说道：“这倒是，上回我三舅跟我妈借钱，我妈直接告诉他，我没钱，钱都是我女婿挣的，你跟他借去。”
方凌说道：“咱们选择离开是对的，你小姨家的弟弟也长大了，眼看着就该买房娶媳妇了，你三舅把原来那套房子都卖了，还三天两头的找你妈借钱，我怀疑他借了高利贷。”
王露露愕然看着方凌问道：“不会吧？”
方凌答道：“他每次借钱的数额都是一样的，应该是月息。”
王露露回想了一下，说道：“天呐！我妈跟我说过几回，我都没往那方面想。”
方凌说道：“你三舅现在没急眼，是因为他还有套房，虽然小，但好歹值些钱，等他扛不住的时候，他还能再卖房，可如果拖得时间久了，他卖了房也还不上，那他就该急眼了。”
王露露眼神慌乱地说道：“是是是，咱们得赶紧走，回家咱们也赶紧收拾吧，别等送完小孩儿再收拾了。”
方凌失笑，说道：“不差这几天，你现在收拾了，咱还过不过了？要什么没什么，吃喝拉撒都不方便。”
王露露嘟嘴，方凌微笑着说道：“别怕，这种恶心事，摊不到咱们头上。”
停了一会儿，王露露恍然说道：“我说呐，大鹏失业了，他怎么那么着急，合着他指着大鹏给他还债呐。”
方凌叹了口气，说道：“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够糟心的。”
王露露嗤了一声，没有接话。
三天后，父母买了车票，方凌给物流公司打了电话，头天到家里装了东西，发往西安，定在第三天送到家里。
转过天，方凌送父母去了火车站，回家后，王露露看着他问道：“给小欣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方凌答道：“有什么可说的，没时间。咱们也该收拾东西了，明天一早爸妈就到西安了，让他们歇一天，咱们后天早上送小孩儿们回去。”
王露露皱眉说道：“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毕竟是你小蜜呀。”
方凌嗤笑道：“狗屁小蜜，连床都没上过，算哪门子的小蜜？说着玩儿的话还当了真了？你脑梗梗傻了？”
王露露皱着眉头沉默，方凌抽了根烟，然后开始收拾贵重的东西，准备用车拉回去。
王露露盯着他，好半天才说道：“我心里有点舍不得小欣，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不像你这么绝情，你说我犯贱也好，说我傻也好，我想给她打个电话。”
方凌头也不抬地答道：“随你，你高兴就好。”
王露露拿起手机打给梁欣，说道：“我们要走了，后天开车把我家小孩儿们送回去，等回来收拾了东西，就装车发回西安了。”
梁欣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明天我去看你们。”
王露露看着方凌问道：“小欣明天要过来。”
方凌依然头不抬眼不睁地答道：“别来了，家里乱，也没工夫，时间太紧了。”
王露露咬了咬牙，对梁欣说道：“明天别来了，反正我们过两天还回来，要走也得到月底了，这两天方凌收拾东西累坏了，等我们送小孩儿回来再聚。”
梁欣应道：“好，那你们先忙，我先挂了。”
第170章：人心换人心
挂了电话，王露露没好气儿地嗔道：“你用不用这么狠呐？说话还那么大声，你是故意让她听见是吗？”
方凌答道：“做不到爱屋及乌，还配说喜欢吗？”
王露露嗔道：“我是乌？”
方凌说道：“连乌都要及，何况是你。”
王露露瞪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吵架能让我赢一回吗？我都脑梗了。”
方凌说道：“我没跟你吵架，有必要吵架吗？我怎么对她的？她跟我闹腾的时候，她家常军找不着工作的时候，她生病的时候，我表现过半点不耐烦吗？我不忙吗？我要过回报吗？人心换人心，八两兑半斤，就算我上辈子欠她的，这么些年也还清了。”
王露露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既然方凌已经开始翻旧账了，那就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段感情算是彻底结束了。
方凌收拾到一半，突然说道：“忘了告诉小丽了。”
王露露拿起手机说道：“我给她打电话。”
说完拨了电话，开了免提。
听到两人真的要走了，胡丽丽哭着说道：“真走啊？我还以为你们就是那么说说呐，以后想见一面都难了。”
方凌微笑着哄道：“哭什么呀，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又不是去外星球，西安有多远呐？买张火车票，睡一宿不就见着了？”
胡丽丽嗔道：“我姐身体好了吗？你就急着要走。把我姐再折腾倒了怎么办？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心疼人啊？”
方凌答道：“不是我急着要走，是待不下去了，我们这儿的房租涨到五千一个月了，要还跟这儿待着，那我留着回西安买房的钱也得搭进去。”
胡丽丽愕然问道：“怎么那么贵呀？出什么事了？”
方凌答道：“听说市政府要挪过来，而且附近新建了一家三甲医院。”
胡丽丽说道：“咱们合租吧，我出一半的钱，正好我也不想跟这个家待。”
方凌说道：“那不行，那个家有你一半，你得盯紧了，防着他把财产转移了。再说了，我们留下，你叔叔跟阿姨怎么办呐？他们岁数大了，得有人照顾啊。”
胡丽丽哭，方凌哄道：“好了，别哭了，明天有时间吗？过来一趟，我请你吃烤肉。”
胡丽丽答道：“嗯，明天我下班就过去。”
方凌说道：“好了，挂了吧。”
挂了电话，王露露叹了口气，说道：“倒了个个儿，香的变臭的，臭的变香的。”
方凌说道：“人心换人心，你生病的时候，小丽三天两头的打电话，只要有时间就过来陪你，我要不对这样的人好，那就是我没长心。”
王露露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其实不是她告状惹的祸，而是方凌心里看得很清楚，他什么都不说，不等于他心里没数。
王露露问道：“你早就开始对梁欣厌烦了？”
方凌答道：“喜欢也好，厌烦也罢，都不可能是一时一会儿就能做到的，都是需要经过积累的，你以为我忙着照顾你，就把身边的人和事都忽略了吗？那不符合我的性格，我比谁看得都清楚。”
顿了一下，方凌又说道：“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说，缘起缘灭，缘聚缘散都有定时，可以争取，但不能强求，而我心里的那杆秤，也从来不会出差错。”
王露露说道：“那你告诉我，梁欣这次这么对我，你觉得她是怎么想的？”
方凌答道：“我不知道。人心似海，一念难寻，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跟我也没关系了。”
王露露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我是不是病傻了？”
方凌答道：“你是吓着了，魂不稳，且得养呐。放心吧，你傻不了。”
王露露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得跟老孙说一声吧？”
方凌答道：“送小孩儿们回来再说，他要聚呐，咱们就聚一回，他要没时间就算了，反正他爱吃爱玩，也不差钱，等咱们回了西安，安顿好之后叫他去西安找咱们，也顺便带他去拜拜佛。”
第二天晚上六点多，胡丽丽来了家里，看到方凌收拾好的东西，先红了眼圈。
方凌笑着说道：“又哭，还这么爱哭。”
胡丽丽走过他身边，用肩膀狠狠撞了他一下，然后坐到沙发上，跟王露露依偎在一起，哽咽着说道：“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王露露笑着说道：“等你的事了结了，就去西安找我。”
“嗯。”胡丽丽点头答应。
方凌说道：“好了，上班累了一天了，就别哭了，缓一会儿，咱吃饭去。”
美食可以安神，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人在吃到美味的东西时，会促使大脑大量分泌多巴胺，从而使人的情志愉悦，所以饮食文化，是中国众多传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项。
吃上烤肉，胡丽丽也就眉开眼笑了，一个劲地追着王露露问西安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好吃的，好像明天她就要去西安一样。
吃完了饭，方凌开车把胡丽丽送回家，一路上，胡丽丽都在不停地嘱咐方凌：“哥，你跑长途可得小心，别开太快，别太累，见到休息站就歇一歇，乏了就睡一觉，少抽烟，多喝水……”
回家的路上，王露露感叹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找小蜜得找小丽这样的。”
方凌说道：“小丽这样的不是小蜜，是媳妇。”
王露露哑然失笑，点头应道：“也对。”
第二天一早，方凌抓了猫，牵了狗，王露露抱着兔子，塞进车里后，开启了第一次长途自驾之旅。
平整宽敞的高速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游子归乡的期盼和喜悦，让两人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方凌保持着最高限速，小五动力十足的飞奔着，王露露隔一会儿就要说一遍：“回家了，二十年了，终于要回家了。”
早上六点半出发，夜里十一点半到达，睡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出去买了些陕西特产品，中午开始返程。
不为别的，只因为归心似箭，方凌要尽快结束在北京的一切，逃离那座曾让他魂牵梦绕的城市。
第171章：返程
返程时没了来时的热情，或许是因为疲惫，又或许是因为出发的时间晚，后半程要开夜路。
为了驱赶困倦，方凌开了空调，在外界温度只有二十度的条件下，两人冻得直起鸡皮疙瘩。
王露露本来想劝方凌找个休息站睡一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中间路段的休息站都竖着警示牌，提醒过往车辆在入夜后不要进入休息站，避免人身财产安全受到损失。
所以王露露也不敢说话，甚至连想方便都不敢说出来。
跑了得有二百公里，好容易看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大休息站，方凌才拐了进去，王露露不等车停稳，就拔开门锁下了车，冲向了洗手间。
方凌下了车，把车门锁好，然后走到车屁股后面，后背靠着后备箱，点上一根烟，目光警惕地注意周围零散的人。
等了得有五分钟，王露露才从洗手间出来，走回方凌身边轻声问道：“要不要睡一觉？”
方凌摇了下头，答道：“不远了，顶多再跑三个小时，我歇一会儿咱就走，累点不怕，安全第一。”
王露露低声咒骂道：“看门那个老傻X，丫不得好死！”
方凌笑了笑，回去的时候，岳父找小区看门的人说要停车，看门的说小区里没有空位，只能停一宿，第二天必须走。
第二天早上七点，看门的就给岳父打电话，让把车开出小区，方凌下去直接怼看门的：“我从北京开过来，拉了一车货，我还没卸车呐，我开出去怎么办？”
看门的答道：“那是你的事，我昨天晚上就告诉你了，只能停一宿。”
方凌说道：“我告诉你，我家住这儿，而且我不是来送东西的，我是要搬回来住，以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别跟我臭来劲，我是看你岁数大让着你，真把我惹蹿儿了，我能骂得你连门都不敢出。”
看门的皱眉说道：“这是领导规定的。”
方凌说道：“你把你们领导叫过来，我爸妈都是厂里的老人儿，我看看是哪个领导这么不懂人事儿，连车都不让卸，就往外赶人，我家住在这儿，连车都不让停？我也不是天天停，我卸了车就要走，是什么样的傻X连这点人情都不懂，你去叫去，我跟这儿等着你。”
看门的说道：“那你卸吧，抓紧时间。”
方凌也不想理他，上了车打着火，调了个头，往自己家单元门开，看门的又拦住车，问道：“你往哪儿开？”
方凌直接蹿儿了，骂道：“给他妈你脸了是吗？我他妈一车东西，不开到门口卸呀？你给我扛过去吗？”
岳母赶紧当和事老：“干嘛呐？都是老同事，你是小辈，怎么这么说话？”
方凌瞪眼嚷道：“你干嘛呐？你跟谁是一家的？什么狗屁老同事，连他妈人事儿都不懂？咱们家要不住这儿，我用往院里停吗？请我进来我都不进来！”
岳母气哼哼地拿白眼翻方凌，方凌拉了手刹下了车，看着她说道：“你别拿白眼翻我，我最讨厌别人拿白眼翻我，我这人只认理，我连我亲妈都不惯着！要不我就把东西都卸在这儿，你一样一样搬回去，行不行？”
看门的赶紧走开了，王露露说岳母：“你回家去吧，别跟着添乱。”
岳母气哼哼地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我就该死！”
结果方凌提着东西进家门的时候，又听到岳母跟岳父嚷：“你们都烦我！我就该死！”
岳父吼道：“那你死去啊！谁不让你死了？连个远近都分不清，应该帮谁说话都不懂，你还活着干嘛？”
方凌急着回来，最主要的原因是想尽快了结北京的事，但多少也受到一些其他因素的影响。
王露露又说道：“真是左了，院里不让停，咱们应该把车停到杨瑞学校去。”
方凌说道：“我想回来，早点回来早点完，事儿不完，我心里不踏实，我要不想回来，就凭丫一个看门的，还赶不走我。”
王露露说道：“我给你揉揉脖子吧，我看你总用手捂，是凉着了吧？”
方凌答道：“回家再揉吧，难受着不犯困。”
王露露嘟嘴说道：“宝蛋辛苦了。”
方凌笑着说道：“谁让你爱心泛滥呐。”
王露露说道：“我保证，它们都没了以后，我再也不养宠物了。”
方凌笑了笑，没接话。
王露露说道：“我是认真的。”
“嗯。”方凌笑着答应，把烟头踩灭，又点上一根，说道：“去接壶热水，我抽完这根咱就走。”
夤夜时分，方凌回到了北京的家，进门的时候，王露露习惯性地唤道：“大白，妈妈回来了。”
唤完自己愣了，随即笑着说道：“我恍惚了。”
方凌笑，说道：“赶紧冲个热水澡袪袪寒。”
第二天方凌直睡到下午才醒，起来后王露露说道：“歇两天吧，你累坏了，我跟二姐说你头天去，第二天就返回来，二姐说你是牛人，往返两千多公里，不换手都能扛得住，而且还是第一次跑长途。”
方凌笑了笑，说道：“行，歇两天，反正这个月的房租不要想着退了，多待两天也算回本了。”
歇了一天，方凌给孙毅打电话，说道：“我们月底前就走了，回西安，露露她爸妈已经回去了，我也把宠物都开车送回去了。”
孙毅问道：“怎么说走就走啊？我这儿还给你踅摸合适的工作呐。”
方凌说道：“不走不行啊，我住的这个地方，房租暴涨到五千，再待下去就是血亏了。”
孙毅说道：“是，我听说了，市政府说是要挪过去，不光是居民楼涨房租，连铺面都翻番了，我本来在那边还看上一个铺面，想着要是能干，让你或是露露给我去看着呐。”
方凌笑，说道：“人事已尽，天意难违，该着我们得回西安了。”
孙毅叹了口气，说道：“咱得见一面呐。”
方凌答道：“没工夫就算了，过后你去西安找我，带你吃去。”
孙毅答道：“行，我看看能不能安排出时间来。”
挂了电话，王露露直勾勾地看着方凌。
方凌说道：“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我没有小蜜。”
王露露收回目光，答道：“我啥也没说。”
第172章：回来了
月底之前，方凌和王露露收拾完东西，让物流公司来车取了货，然后把车开回大舅家，去了火车站。
这十来天里，方凌没提过梁欣，梁欣也没给他们打过电话。
上了火车，王露露长长地吁了口气，靠在方凌怀里说道：“终于结束了。”
方凌微笑着说道：“是重生了。”
王露露笑，看着窗外说道：“整二十年，北京，再见。”
方凌说道：“这话说早了，我还得回来迁户口呐。”
“哦！”王露露笑着说道：“我把你户口的事儿都忘了，潜意识中把你也当成西安人了。”
一夜好梦，醒来时，方凌将窗帘撩开一道缝隙，看到车窗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又是一个细雨如织的清晨，这应该是老天爷对他的犒赏。
杨瑞又来接站了，开动了车，杨瑞说道：“回来就好了，慢下来，咱们这里的节奏没有北京那么快，心要慢下来，脚步也要慢下来，享受生活。”
王露露问道：“你都俩闺女了，就您一个月那点工资，还享受生活呐？您自己信吗？”
方凌笑，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今天街上的行人比上回多了很多，或许因为今天不是周末，很多人要上班。
但正如杨瑞所说，那些人并不匆忙，站在公交车站等车的人，脸上也没有焦灼的表情。
听王露露说：“行啊兄弟，你车品不错啊，见个人就让。”
杨瑞说道：“狗屁，这是罚怕了，不知道西安礼让行人吗？只要有人过马路，机动车就得让，你不让，照下来就是二百，不解释。”
“我去！”王露露扭脸问方凌：“当家的，咱还买车吗？就你那狗脾气，能受得了吗？”
方凌答道：“我压根就没想买车，就咱们家那个生活区范围，还没有从李庄到菜市场远呐，走路就行了。”
“也是。”王露露转了回去。
杨瑞说道：“你不上班没问题，你要上班就不行了，就比如说去我们学校上班，要是住在你们家那儿……”
“九点八公里。”方凌打断了他，说道：“我查过地图，也就是在北京的时候，往返一趟菜市场的距离，我们俩走着就去了。”
杨瑞憋了一会儿才说道：“北京是大。”
方凌说道：“我是把车开得够够的，天天上下班得两三个小时，谁要是上班在十公里以内，那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
王露露说道：“他体会不了，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别说十公里，就是五公里都觉得远，恨不得上个厕所都得开着车去。”
杨瑞笑，说道：“我不行，你知道吗，那谁……”
两人又聊起了以前的同学，方凌再一次将目光转向车窗外面，这一次回到西安，心情不再激动，变得平和安逸。
既没有游子归乡的热切，也没有逃脱樊笼的欣喜，仿佛只是遁着生命的轨迹，行走在人生的既定轨道上，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
杨瑞突然又问方凌：“凌子，回来了，打算干什么呀？”
方凌答道：“先歇歇，适应一下，我这人娇气，且得水土不服一阵子呐。”
杨瑞说道：“有事就说话，跟我别客气。”
方凌笑，说道：“好，不会跟你客气的。”
把两人送到了家，杨瑞又急匆匆地回学校去了，方凌问王露露：“他怎么这么忙？”
王露露答道：“他们学校，豆腐渣工程，他管后勤，可不都是他的事儿嘛。”
方凌说道：“那他这工资可有点低。”
王露露答道：“这是西安，你回西安了，入乡随俗，别再拿北京的标准做依据了。”
“哦。”方凌笑着答应。
在家歇了一天，一大车货就送上了门，又整折腾了大半个月，才算基本收拾利索，两人累得跟狗一样，趴在床上不想起来。
王露露说道：“总算整完了，明天我带你出去逛去。”
方凌说道：“就你？再把我带丢了。”
王露露嗔道：“老子再不济也是此地人！”
“呵呵。”方凌故意嘲讽的笑。
王露露拍了他一巴掌，方凌说道：“明天我要去大雁塔烧香。”
王露露扭脸看他，方凌说道：“咱们家守着大雁塔，以后我每个月都要去烧香拜佛。”
王露露笑着应道：“好，顺便还能去大悦城吃东西。”
方凌笑，嗔道：“你就知道吃。”
“露露。”岳母在门帘外面说话。
王露露应道：“进来吧。”
岳母进来，笑着说道：“刚才你姥姥打电话，说应该赶紧把方凌的户口办回来，你姥姥说过了今年就不好办了。”
王露露瞬间掉了脸子，坐起来说道：“她是多大的官啊？她说不好办就不好办了？我们这才刚收拾完，连口气都没喘呐，瞎指挥什么？”
岳母皱眉说道：“你怎么这么说话，人家也是好心嘛。”
方凌坐起来说道：“我的事我自己会办，用不着谁好心，我在北京小二十年，每一件事都是我自己办的，也没见谁来帮过我。她心里想什么，你不明白，我明白，麻烦你转告她，别干涉我的事，我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岳母掉着脸转身走了，王露露问方凌：“我姥姥心里想什么？”
方凌答道：“她怕咱们待不住，所以急着想让我把户口迁回来，一旦户口回来了，她觉得咱们就不会走了。她老了，想让你妈伺候她，方便嘛，而且女儿总比儿子有耐心，尤其你妈又好说话。这也是我想要闺女的原因。”
王露露瞪眼说道：“我妈又不是她亲闺女，凭什么伺候她？”
方凌答道：“问题是你妈不这么想。你妈从小被两个家庭冷落，难得现在有人需要她了，她也算是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王露露皱紧了眉头，问道：“咋办？”
方凌答道：“不咋办，你爸不会答应的，你爸那人虽然有里有面儿，但脾气也不好，让你姥姥先作着，总有把你爸作烦的时候。”
王露露说道：“那可不一定。”
方凌说道：“一定。原先咱们是在北京，他们一年才回来一趟。现在咱们回来了，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第173章：请吃饭
过了两天，吃晚饭的时候，岳母又说道：“方凌，你姥姥说想让你舅舅帮你找个工作，你愿不愿意去？”
方凌问道：“什么工作？具体做什么？工资多少？什么待遇？”
岳母皱眉，答道：“她没说，就问你愿不愿意去？”
方凌答道：“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愿不愿意去？”
岳父说道：“那人家想给你找工作，肯定得先问你愿不愿工作。”
方凌说道：“我当然愿意工作，让她找吧，找着了先说清楚待遇问题，别觉得我穷得要饭了，有个给钱的事儿我就得去干去，楼下的小店面招人还给三千五呐，低于四千就别跟我说了。”
方凌说完，丢下筷子，站起来就走了。
没一会儿，王露露端着饭和菜过来，放到电脑桌上，说道：“别生气，我爸不是那个意思，来吃饭。”
方凌说道：“我现在不想吃。告诉你爸妈，他们跟谁抹不开面子是他们的事，不要把我拉上，我跟你姥姥没关系。”
王露露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他们说了，你现在写书不比上班挣得少，但是他们觉得写书不靠谱，毕竟他们是工厂退休的，还是觉得有个单位才有保障。”
方凌说道：“我回来还不到一个月，什么都没适应呐，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我在北京挣得那些钱是冥币呀？不能花吗？你姥姥一说点什么，他们就跟接了圣旨一样，至于吗？别说你姥爷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没管过你们家吧？现在什么情况？打算把这种家风往我这儿传呐？我不吃这套，我自己家的亲戚我连理都不理，你们家的亲戚更得靠边站！”
王露露委屈地扁嘴，方凌说道：“你别这样，咱就事论事，这是原则问题。当初跟我妈一起住，所有问题都是我解决，现在跟你爸妈住，所有问题得你解决。你要是让我开口说话，那会有什么后果，我可不敢保证。你知道我这人，我向来只认理，不认人，我连我亲妈都不惯着。”
王露露抬手抹了抹眼泪，说道：“好，我知道了，过来吃饭吧。”
方凌站起来说道：“换衣服，出去吃。”
一晃到了十一，王露露的姥姥叫着去吃饭，王露露说不去，方凌却说：“去，干嘛不去？有人请吃饭这么好的事儿，不去多可惜呀。再说了，回来也两个多月了，也该去看看你姥姥了，这是基本的礼貌。另外，我得当面跟她聊聊，让她知道我是什么人，别觉得自己是官太太，就能唬住所有人。”
见了面，王露露的姥姥异常热情，嘘寒问暖地聊了几分钟，然后就切入正题：“我想让你二舅给你找份工作，你愿意去吗？”
方凌答道：“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合适就去，不合适就不去。”
姥姥说道：“那你想干什么工作？”
方凌答道：“我原来是项目负责人，消防工程上的事，从进场到验收一把抓，没有我不明白的环节，不过我不清楚西安的工资水平，在北京的话，这种工作能赚到八千以上。”
姥姥面露尴尬，说道：“要是消防这块，还是得你大舅帮你找。”
方凌说道：“谁找都行啊，只要钱给得合适就行，我现在写书也不比上班挣得少，要是工资不够高，还得耽误我写书，那就没必要了，我何苦放着自由职业不做，偏要去让人管着？况且写书挣钱没上限，工资再高也是有上限的。”
姥姥问道：“你现在写书一个月能挣多少？”
方凌答道：“没多少，但够花销了，回来了，至少不用租房了，这就省了一大笔开支，挣多少都是净赚的。”
姥姥笑着说道：“还是你能干。”
方凌浅笑着答道：“我当然能干，在北京小二十年，从一个小工做到项目负责人，在中心广场一手遮天，对于只有中专学历的人来说，没几个能像我这样的。”
姥姥说道：“真多亏了你大舅跟小赵是朋友。”
方凌说道：“大舅没帮上什么忙，他也就是当初介绍露露去了老赵的公司，还只是做个前台，人家做CRT给计件工资，露露做CRT白做，一分钱都不多给，而且还让肖捷挤兑得早早就辞职不干了。我能做大，是因为我有自己的关系网，肖捷不敢动我。其实到了后两年，老赵已经不管公司的事了，就算大舅想递话，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姥姥的脸色更加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大舅跟我说过，小赵还给他打过电话，说你跟露露要是想回去上班，给他打个电话就行。”
方凌说道：“是，我妈也跟我说这事儿了，但好马不吃回头草，况且宏镁的设备已经日薄西山了，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北京的物价飞涨，老赵又不管事儿，我们就算回去上班，也并不能支撑在北京的开销，反倒还欠下一份人情，不值当的。”
姥姥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就打算写书了？”
方凌答道：“我刚回来，需要适应风土人情，城市节奏。毕竟我现在不像当初去北京，当初我是一穷二白，不赶紧挣钱就得饿死，而现在干了十几年，总归是存了些老本，算不上大富，但凑合个小康也还可以，我忙活了小二十年，想歇一歇也不过分吧？总不至于我这窝还没捂热呐，就得忙着奔命去。”
姥姥彻底让方凌整没词了，尴尬地笑着说道：“吃瓜子。”
方凌微笑着答道：“不喜欢吃，我抽根烟去。”
吃完饭回了家，王露露抱着方凌，眉开眼笑地说道：“还是当家的厉害，把我姥姥说得都没词了，我妈也夸你，说你真能说，也会说，不软不硬的，往死了噎人。”
方凌平淡地答道：“我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管什么项目，早他妈让肖捷挤兑死了。”
王露露笑着说道：“这回行了，她以后也不敢再瞎指挥了。”
方凌摇了摇头，说道：“不一定。我的户口在燕郊，离北京太近了，现在北京又有了新的动向，她会担心说不准哪天，燕郊就划归北京了。你看着吧，她还得撺掇你妈，让我把户口迁回来。”
第174章：还得找工作
十月五号，杨瑞提着礼物来了家里，先去向王露露的父母问了好，然后到方凌和王露露的房间里聊天。
王露露说杨瑞：“你丫真够矫情的，来就来吧，还提着东西，你说我去不去看你爸妈？”
杨瑞答道：“不用去，你都不知道上哪儿买东西去。”
王露露说道：“也是，清真的东西是不好找，买不好反倒不礼貌了。”
方凌卷了根旱烟递给杨瑞，杨瑞接过去问道：“你抽这个？不上头啊？”
方凌笑，答道：“我买的烟丝比你那个柔，你尝尝。”
杨瑞点上吸了一口，说道：“你还真行，跟哪儿买的？”
方凌答道：“轻工。”
杨瑞笑着说道：“行啊，回来没几天，先把门道都摸熟了。”
方凌笑着答道：“那是，到哪儿不都得先把自己照顾好嘛。”
杨瑞问道：“这个好卷吗？”
方凌答道：“不会卷也没事儿，有卷烟器，反正就是有点费烟丝，不过合下来，也比你买卷烟便宜，就是抽着不体面，配不上你这副校长的派头。”
杨瑞失笑，说道：“狗屁副校长，我就是一碎催，钱挣不了多少，所有事儿都是我的，我这也是刚忙完，要不早过来看你们了。”
方凌说道：“忙点好，我这整天跟家待着写书，大夫说我都血淤了。”
杨瑞说道：“这是真的，你看你那个肚子，我都担心你有脂肪肝。”
方凌答道：“我也担心。”
杨瑞说道：“找个健身房去练练。”
方凌摇头，说道：“去健身房我还得给他钱，那还不如找份工作呐，我还能赚钱。”
杨瑞说道：“你不得写书嘛。”
方凌答道：“找份不影响写书的工作呗，我觉得超市就挺好，等我把户口办回来，我就去超市问问，我家东边不就有个超市嘛，上对班儿，半天上班，半天写书，既锻炼了，也不耽误写书。”
杨瑞说道：“我们学校也行，还有寒暑假，你要愿意去，我给你留意着，要出了空缺，我就把你招进去。”
方凌摇头，说道：“不去，你们学校太远，我还得坐车。”
杨瑞笑，说道：“你不是说走着就去了吗？”
方凌笑着答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是西安，又不是北京，在西安，你们学校的距离就算远的，有离家近的地方，我干嘛跑那么老远。”
杨瑞笑着点头，王露露问道：“你跟你第二个媳妇咋样了？关系缓和点没有？”
杨瑞摇了下头，答道：“现在连看孩子都困难。”
王露露皱眉说道：“怎么这样啊？还不让你看孩子啊？”
杨瑞答道：“让看，原先孩子小的时候，我去看孩子，人家把孩子抱过来往桌上一戳，看吧，两分钟，然后就抱走了。”
王露露狂笑，方凌也忍俊不禁，杨瑞却一脸严肃地比划着说道：“就这样，看吧，掐着表，就两分钟，时间一到就抱走，多一秒都没有。”
王露露笑了得有一分多钟，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那现在呐？”
杨瑞愁眉不展地吁了口气，答道：“孩子长大了，跟我不亲，也不愿意见我。”
王露露淡了笑意，问道：“怎么就闹得这么僵啊？”
杨瑞叹了口气，答道：“我也没想明白呐。”
方凌浅笑了一下，岔开话题：“我问问，我要去你们学校，能给多少钱？”
杨瑞答道：“那得看干啥，要是进后勤部呐，能有三四千，但是你得有证。”
方凌问道：“强弱电？管焊钳？”
“嗯。”杨瑞点头答道：“反正得有一个。”
方凌问道：“那没证呐？”
杨瑞答道：“当保洁，干保安，两千出头。”
方凌说道：“我还是去超市吧，你们那儿，忒不值当的。”
杨瑞说道：“你考个证呗，这些你都懂，无非就是考个试而已。”
方凌摇头，答道：“真去你们学校，我就没时间写书了，你看看你，一个副校长忙得都找不着北，写书才是我的大头儿，我上班只是为了锻炼身体，顺带着体验生活。”
杨瑞问道：“写书真成吗？万一要不成呐？”
方凌答道：“那我就开个加盟店，做生意。”
杨瑞点头说道：“那倒也行，咱们西安的房租便宜。”
方凌笑着说道：“我看出来了。这街上的店铺太任性了，说关门就关门，经常一两天都不带开门的，上回我想吃驴肉火烧，连着去了两天都没开门，我还以为他倒闭了，结果第三天又去，人家开门了，我问老板为什么关门，人家直接说累了，想歇两天，这要搁北京，打死也不敢这么干。”
杨瑞笑着问道：“好吃吗？”
方凌努了努嘴，答道：“一般。价格不比北京便宜多少，东西也不是好吃到爆，量倒是挺足的。可问题是东西不全乎，我是冲着驴板肠去的，他没有，说是吃的人不多，没进货。”
杨瑞笑着说道：“那他歇两天就对了，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干耗着更闹心。”
聊了一个多小时，杨瑞走了，王露露问方凌：“你真想找工作呀？”
方凌笑着答道：“我这不老不小的，现在就退休了？太早了点吧？”
王露露说道：“你不是写书呐嘛，也不是没事干。”
方凌答道：“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写书可以一夜暴富，但更大的可能是鸡肋，还是要有个稳定的进项，而且你姥姥说得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找个单位给交保险，总比自己交要划算。再有，我总跟家这么憋着，一个是对身体不好，另一个，文思也会枯竭，我还是得出去接触人。”
王露露努嘴，方凌问道：“又想啥呐？”
王露露答道：“那宝蛋又该辛苦了。”
方凌笑着说道：“去健身房就不辛苦？还得给人家钱。再说了，咱不是打算要孩子吗，我得先恢复体力和活力，尽量给孩子一个好身体，还得把武术再捡起来，要真生个闺女，那得守护到死才算完。”
第175章：有所求
王露露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得先把户口办回来再找工作吧？”
方凌答道：“那肯定的，要不然上了班就没时间了，总不能刚上班就请事假吧。”
王露露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办户口？”
方凌答道：“先等等，户口政策有变动，明年再说。”
王露露笑眯眯地说道：“还能浪半年。”
方凌笑，说道：“先别想得太好，我身子虚，冷不丁换了城市，肯定会水土不服，入冬后也必然还得再折腾一回，我得把这个冬天扛过去，才能算彻底适应了。”
“嗯。”王露露点头应道：“没事，我伺候你。”
十一月底，果如方凌所料，岳母又说姥姥打电话了，让方凌赶紧办户口，还说不找工作也没什么，但要自己交保险，还说这都是大事，不能不上心。
王露露叫着岳母出去，到了外面才说道：“你知不知道方凌做过手术？你知不知道刚换了城市，他需要适应环境？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身体不好的人来说，在一个新的地方，最难熬的就是冬季？”
岳母委屈地答道：“没说让他找工作呀，就说办户口上保险呐。”
王露露问道：“办户口你去办呐？不得我们俩自己去吗？那不得折腾吗？大冷的天你让方凌跑着去办户口，你把他折腾病了怎么办？你不心疼我跟我爸也就算了，方凌是女婿，你不要太过分，人家能跟你们一起住，是因为心里有我，这叫爱屋及乌，人家可不是赵大鹏那种吃软饭的！”
岳母争辩道：“我咋不心疼人了？我觉得我挺会心疼人的呀。”
王露露气笑了，说道：“你可真敢说，我小时候你嫌我胖，只要你醒着就指使我干活，我累得不行了，想坐下歇歇，你就是不让，还说什么……我就不想让你歇着，你看你那么胖，长那么难看。”
岳母瞪眼嚷道：“不可能！我咋可能那样？”
王露露说道：“你不承认没关系，你常年高血压，你脑子不好使了，记性也差了，但我爸肯定记着，咱俩可以回去问我爸，你干没干过这种事。”
岳母皱眉说道：“我那样吗？我咋可能那样呐？你是我闺女呀，我就你这一个闺女。”
王露露嗤笑一声，说道：“因为你和我爸都想要儿子，生了我，你们心里都不满意，你们现在岁数大了，觉得我好了，而且我给你们找了个好女婿，你们年轻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我好。”
岳母红着眼圈说道：“不可能，我们咋会那样。”
王露露说道：“我不是要跟你翻旧账，我就是想让你搞清楚，方凌才是一家人，我姥姥不是。你不要总是我姥姥一说什么，你就跟接了圣旨一样。在北京这些年，方凌都是靠自己一手打拼，没有任何人给我们帮过忙，你别总说什么还把我们当孩子这种话，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可以这样说我，因为我确实还像个孩子，但你没资格这样说方凌。人家是四十岁的老爷们儿，咱家一大半的钱都是人家赚来的，方凌能做到的事，你跟我爸都做不到，你凭什么把人家当孩子？”
岳母纠结了一会儿，说道：“你姥姥也是好心。”
王露露怒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她有什么好心？我在北京待了二十年，除了她儿子当初介绍我去洪美当个前台，她什么时候管过我？别的不说，她年年记着她那两个孙女的生日，可她什么时候记得我生日是哪天？”
岳母嗤道：“也不用她记着。”
王露露苦笑着说道：“你可真会说话，这是用不用她记着的问题吗？我告诉你，你跟我这儿什么样都没关系，你是我亲妈，我没得选。但你别把方凌惹蹿儿了，我下半辈子还得指着人家呐，我找个好老公不容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把我都恨死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给我添乱了！”
元旦，姥姥又叫去吃饭，说一家人聚一聚，而方凌却突然发起了高烧，西安的天气并没有方凌想像的那么温暖，冬天还是很冷的。
岳父皱眉说道：“吃药了没有？怎么赶着今天发烧了，这弄得也太难看了。”
岳母帮腔道：“就是呀，这面上的事怎么也得应付一下。”
王露露暴怒道：“你们够了！他发烧了！为了让你们脸上好看，连他的命都不要了？我真后悔回来！早知道你们是这个样子，我宁可把钱都花在北京！”
王露露喊完，愤恨地将房门摔上，又狠踹了一脚。
听着父母走了，王露露跪在床上看着方凌，一脸的歉意。
方凌微笑着抬起手抚她的脸，疲惫地说道：“只要你对我好，别人都无关紧要，你也不用多想，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不会找任何借口推托。”
王露露红着眼圈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个样子。”
方凌微笑着轻摇了下头，说道：“事能知足心常泰，人到无求品自高。他们心里还是有所求，总觉得咱们现在没有保障，希望能有人帮咱们一把。可以理解，他们都老了，想在有生之年把咱们安排好，而他们自己又没有这个能力。”
王露露的眼泪流了出来，方凌微笑着说道：“哭什么，一个月只有一千块活钱的日子，咱们都熬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王露露哽咽着答道：“不是钱的事。”
方凌微笑着说道：“就是钱的事，如果我写书能像在中心广场那样挣钱，你爸妈就不会这样了，说到底，咱们家的事，就是钱的事。”
王露露抹了抹眼泪，说道：“你别找工作了，咱们开个店吧，反正咱们有本钱。”
方凌摇头，说道：“不行，咱们对这个城市不了解，不能轻易投资，就算要开店，我也得先找份工作，一方面恢复体能，另一方面加深对城市节奏和风土人情的了解。不能打没把握的仗，咱们四十了，没机会重头再来了，一旦把老本赔进去，就很难再翻身了。”
第176章：宿命之缘总难逃（结局）
下午，父母回来，王露露也没有出去看，过了一会儿，岳母敲门，王露露拉开门瞪着她，岳母问道：“方凌好点了吗？”
“没！”王露露冷冰冰的答了一声，然后将房门重重的关上。
方凌烧了两天，缓了一个星期，才算彻底好了，而王露露的姥姥借着问候方凌的情况，天天给王露露打电话说工作的事、保险的事。
方凌好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岳母，说道：“妈，你告诉露露她姥姥，不要再给露露打电话，露露本来就脑梗了，我生病这些天，她被烦得够呛，而且她姥姥天天早起就给露露打电话，严重影响露露休息，如果露露再病倒了，我就要打电话骂人了。”
岳母说道：“她也是关心你们。”
方凌说道：“这种话你不要跟我说，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说出去的话向来算数，她姥姥要是再给露露打电话，我就打电话骂人，不信咱就试试。”
岳母赶紧说道：“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让她不要再给你们打电话了。”
方凌转身回屋，听到岳母大声说道：“你不要再给露露打电话了，你影响他们休息了……你关心他们也得分时候，哪有天天一大早就给孩子打电话的？你睡醒了，人家俩孩子还没睡醒呐，你再不要打电话了，就因为你天天打电话，吵得方凌也休息不好，病也好不起来……你以后不要打了。”
消停到过年，姥姥又叫去吃饭，岳母问去不去，方凌说道：“去，省得做了，年夜饭嘛，人多热闹。”
说是不用做，但去饭店吃年夜饭，总归是不会太晚，夜里接神的交子还是要自己包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岳父突然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咱们最失误的一件事，就是没把后路留好，当时真应该回西安来买两套房子。”
王露露看方凌，方凌不止一次地说过，想回西安买房子，那时候，西安的房子才三千多一平，那时候要是听了方凌的，别说是普通住宅楼，就算是小型别墅也买得起。
方凌笑了笑，没有接话。
王露露说道：“买了也不行，最近新闻上老在报道，说买了房没人住，让物业把门弄开租出去了，好几个这种事了。”
岳母说道：“当时要买了，我跟你爸就回来了。”
王露露苦笑，这么多年了，永远是这个样子，马后炮就算了，最可气的是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永远不记得，还总觉得自己有理，都是别人不对。
当时方凌说要回西安买房时，父母说得话是：买它干嘛？又没人回去，搁在那儿都搁坏了，还花那么多钱。
难怪方凌总在跟她强调一件事：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一定要跟孩子做朋友，要平等地交换意见，尤其生得要是闺女，一定不能拿大家长的态度去压制孩子，命由天定，只尽人事就好了。
年纪大了，王露露终于明白了方凌话里的真正意思，原来方凌一直影射的，就是她爸妈。
一顿接神的交子，王露露吃得分外堵心，吃完了回屋，沉闷地玩着游戏。
方凌说道：“算了，他们都这么大岁数了，爱说什么说什么吧，无非也就是痛快痛快嘴。”
王露露看了一眼门，方凌起身去把房门关上了。
王露露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怎么总有理呐？就因为他们是当父母的吗？我妈还动不动就跟我说，啊~我还觉得你们是小孩儿呐，什么都不懂。我他妈在北京漂了二十年，你用十八年挣了他们两人一辈子的钱，还觉得咱们什么都不懂？有这样的吗？”
方凌笑，说道：“这你就是真不懂了。”
王露露嗔道：“什么意思？”
方凌笑着答道：“她说你是小孩儿，其实只是为了旁证她自己还不老，如果她承认你已经四十岁了，是可以顶门立户的成年人了，那她不就是垂垂老矣了吗？”
王露露说道：“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我跟她出去，见着个人，她就跟人家说，这是我闺女，然后跟我说，快，叫阿姨好。这他妈叫旁证？这是精神病！”
方凌笑意更浓，说道：“这不是精神病，这是心理暗示，也叫习惯成自然。”
王露露说道：“我不管，反正上回我跟她蹿儿了，你问她，这么多年，你给我办过什么事？哪怕是小事，有一件吗？在北京这二十年，不管是去上课还是上班，有哪一件事不是我自己去办的？后来咱们结婚了，所有的事都是你办，他们除了在家看电视之外，还干过别的事吗？”
方凌笑了笑，没有接话。
王露露又说道：“其实我一直不想生孩子，也是因为他们，你年轻时候的脾气跟我爸特别像，我怕咱们的孩子跟我一样，不过现在好了，你会是个好爹，等你把户口办回来，恢复了体能，咱们就生。”
方凌笑着点头答应：“好。”
正月十三那天，天气晴好，王露露想出去逛逛，刚说要换衣服，岳母在门帘外唤道：“露露。”
王露露应道：“进来吧。”
岳母走进来，满脸笑容地说道：“你姥姥又打电话了，说方凌户口还没回来，先不急着找工作，但是你可以先找份工作，最主要的是……”
“你是不是有病！”王露露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了，高声嚷道：“我去他妈的！我有方凌养着我！我工不工作关她屁事！”
王露露开始打晃，方凌赶紧抱住了她，王露露将头靠在方凌的肩膀上。
方凌看着岳母冷声说道：“我跟你说过，露露还没有恢复，而且脑梗是永久性损伤，你也太不把你闺女当回事了。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清楚，如果露露要是死在你们前面，我是不会管你们的，你自己想好，是你那个后妈重要，还是你闺女重要。”
岳母委屈地说道：“你姥姥也是好心，她说……”
方凌说道：“你不要再说话了，如果你再说，气得露露一口气上不来死过去，我办完后事就走。”
岳母皱眉说道：“大过年的，你怎么这么说话？”
方凌答道：“我就是平时说话太客气了，才让你有恃无恐，露露是我媳妇，我父母都没了，六亲不睦，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你都快把我唯一的亲人气死了，我还用跟你客气吗？”
岳母委屈地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呀，我就这一个闺女，我咋会不把她当回事呐？”
方凌说道：“我跟你说过至少三遍了，户口政策有变动，我要等一等。我们打算要孩子，露露需要休养，恢复身体，她不能上班，我知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保险的问题，露露本来就是此地人，要上保险可以自己交，用不着非得出去工作，这话我也跟你说过。”
顿了一下，方凌又说道：“我们跟你说的话，你从来不记得，也从来不走心去想。只要你后妈一打电话，你就当圣旨一样来给我们传达精神，我今天就把话跟你说清楚，我要做什么事我心里有数，打从我跟露露结了婚，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办的，以前没有人帮我，以后我更不需要谁来帮我，日子过得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的事，谁再干涉我的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岳母皱紧了眉头，看着王露露问道：“露露，你没事吧？”
王露露转了个身，抱着方凌开始哭，方凌对岳母说道：“请你出去。”
岳母走了，还没等方凌开始哄王露露，就听岳母嚷道：“又是我不对！我就该死！”
然后岳父吼得更大声：“你死去啊！现在就死！你不死都对不起你自己！”
方凌抚着王露露的后背哄道：“好了，你爸替你骂她了，不哭了，乖……”
四月下旬，岳母在饭桌上问方凌：“你什么时候办户口啊？你姥姥昨天去派出所问了，说挺容易的，你这种情况……”
方凌起身就走了，王露露把筷子拍在桌上，跟着方凌走了。
然后岳父跟岳母又吵了起来，方凌回屋换了衣服，领着王露露出去吃夜市。
六月初，方凌和王露露去了派出所，问了情况，结果还是得跑一趟北京，因为虽然户籍联网了，但仅限本省，如果跨省的话，可能还要等上一两年。
但是方凌不想再等了，钱可以等两年再赚，但生孩子不能再拖了，本身王露露年纪就大了，再拖就更危险了。
于是让人家开了证明，然后直接去火车站买了票，回家收拾了点必备的东西，隔天登上火车，去往北京。
这一夜，方凌辗转难眠，当初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求一个好的发展，他选择了背景离乡，十八年风雨兼程，北京给了他很多，至少在钱上没有亏待他，而此时此刻，他正奔驰在离别北京的路上。
无数的记忆纷至沓来，辛酸与快乐同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场景，逐一在脑海中闪现，对北京的留恋，死灰复燃般的隐隐作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睁眼时，天色大亮，窗外艳阳高照，便如他当年初到北京时那样。
或许这也是老天给他的一份恩赏，毕竟北京已经连着下了好一阵子雨了，这样的好天气，是为了让他在最美好的时候开始，同样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
方凌并不是一个力求完美的人，但他感谢老天的恩赐。
下了火车，坐地铁去了西大望路，又倒公交车去了燕郊。
一切都办得极为顺利，拿到证明文件的那一刻，方凌蓦然涌起一阵心酸，不知是因为离别了北京，还是因为得偿所愿的做了西安人。
依然是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以，剪不断，理还乱。
打车去了胡丽丽给两人定的快捷酒店，方凌冲了个澡，倒在床上就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四点多，胡丽丽还没有下班。
见方凌醒了，王露露笑眯眯地问道：“松心了？”
方凌笑了笑，答道：“说不好，反正就这样了。”
王露露嘟嘴嗔道：“什么呀，说得不情不愿的，你不是一心想回西安养老吗？办完了又后悔了？”
方凌说道：“你别吵，我心情不好。”
王露露嗤了一声，拿起手机跟二姐聊天，聊了几分钟，见方凌没动静，回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嘛？”
方凌答道：“没事，跟北京待了十八年，总是有点舍不得。”
王露露问道：“你觉不觉得，咱们跟这儿待了这么多年，但这次回来，感觉特别的陌生？”
方凌点头，答道：“是很陌生，注定咱们就做不了北京人，这才离开一年，就感觉哪儿都不认识了。”
停了一会儿，方凌又说道：“或许我舍不得的，是当年的希望。”
王露露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当年跟着爸妈来了北京，也是希望可以继续学业，从而有一个好的发展，只是可惜……”
王露露顿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方凌没有接话，他最清楚王露露的情况，那时候王露露学自考，在外屋学习，岳父就在里屋看电视，声音开得巨大，心情好的时候还跟着电视唱高音，心情不好就数落王露露不努力。
在这样的影响和压制下，王露露没有走上歪路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说什么继续学业的屁话。
方凌不愿再提往事，就如同王露露一样的心理。父母都老了，过往种种的不该不足也都成为了既定事实，即使天天翻旧账，流逝的青春也终归是无法倒回。
总不过是那句话，千回百转人间道，宿命之缘总难逃。最大的宿命之缘，莫过于直系亲属，因为这是任谁都不能选择的问题。
六点多，胡丽丽打来电话，两人出门，去了离酒店不远的火锅店。
一年不见，胡丽丽瘦了不少，人也更精神了，只是眉眼间的愁意还没有散去，王露露搂着她，笑着说道：“好抱多了。”
胡丽丽笑，问道：“户口办得还顺利吗？”
王露露答道：“顺利，好多人都往外迁户口，我看见桌子上有一厚沓子。”
胡丽丽问道：“什么情况？”
方凌答道：“现在户口政策放宽，很多人选择去二线城市落户了。”
胡丽丽叹了口气，说道：“真不应该生孩子，看你们多好，说走就走。”
方凌笑，说道：“我们不是说走就走，是待不下去了，希望得太久，久到没了希望，放弃了。”
胡丽丽说道：“也不是这么说，好歹你们还有个地方可回，我……”
胡丽丽顿住，转而换上笑脸，说道：“不说这些了，你们回去一年了，给我说说西安什么样子吧。”
转过天下午，方凌和王露露去了火车站，进站的时候，方凌站在天桥上向市中心眺望了一眼，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北京，再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