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降落
阿伯怎么都想不明白，在这个关键时刻，集团居然决定，要把他这个唯一的实验性原型机连同发明者一起送到这偏远的恒星系。
这肯定会把原来精心制订的实验计划和生产计划全盘打乱，会对研究造成灾难性的后果，甚至导致研究不得不延迟退后，这一划时代的发明，甚至可能会因此延后数百……或许是数千年才能够问世。
这一点，无边际控制集团绝对不可能不知道。
也是因为这点，阿伯越想越不对劲儿，之前想出来的几种可能性也变得愈发不合理了。
集团甚至让他带上整个城市，这也意味着，他的家族，他的工厂，乃至于他的妻子和刚刚生出来还在孵化之中的蛋，也会跟着来到这里。
尽管到处旅行对无边际族来说很正常，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们本来就是开着自己的家在跑。
所以他更加确信，这盘棋比自己的发明，甚至无边际控制集团都大得多。
说不定会真的牵扯到整个文明的问题。
突然，这个时候，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阿伯，我进来了？”
那是一个女声。
很显然，是妻子来了。
阿伯的妻子，叫做蕾蕾蒂，是名工程师，也是阿伯的得力助手。
她不仅手非常巧，能够完成各种实验，还能够帮助阿伯整理他的思维。
阿伯的思维比较混乱，他总是灵感迸发，激情四射的投入研究，冒出来一大堆天马行空的想法，但其中能用的并没有多少。
蕾蕾蒂则特别擅长在阿伯那大量原始混乱想法中挑出最具应用价值的那些，这样就能够将其研发出来。
不少能够经过测试，最终推向市场的首创产品和改良产品，都是由这对好搭档一起制造的，他们夫妻两个很轻松的就能配合起来，再加上手下的团队配合，他们就是集团的首席技术专家。
和阿伯一样，蕾蕾蒂也已经几千岁了，通过义体移植和生物改造，他们已经脱离了自然死亡，在长久的生命中度过了那段不理性的轻狂岁月，同时也安然避开了各种各样的思维陷阱，他们已经是成熟的长生者了，不会随便陷入对世界的怀疑里，有了一套自己对世界的认知，能够支撑他们完成各种工作。
在事业上，两人都对工作充满了相同的热忱，就像是伯牙子期一般，工作之余，两人的私交很好，而且志趣相投，却也不会过分沉溺。
总的来说，他们是很好的搭档，旁人都很羡慕。
“孩子怎么样了？”蕾蕾蒂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她总是喜欢白色，就连头发也染成了白色。
听见她的这个问题，阿伯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投入在思索集团的目的上太久了，已经忘了旁边应该由他来照看的蛋。
很显然，蕾蕾蒂也发现了这点。
她叹了口气，每次他有事要做的时候，总会这样。
“就算想不明白，也不能把孩子放在旁边吧？”她走过去，恒温箱里躺着的蛋被人工智能照顾的很好，不过她不太信任人工智能，所以还是需要让人在旁边看着。
“抱歉。”阿伯立刻起身，开始查看恒温箱的工作记录，确保蛋至少没问题。
“好了，大忙人，你就去想事情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对了，想到答案没有?”蕾蕾蒂问道。
“集团为什么要我们来这里，甚至还要带上整艘‘雷丁市’。”她补充道。
要知道，雷丁市有整整九百里长，是一座工业城市，飞舟内大部分都是工人，少部分则是和他们一样的技术员。
技术员和工人，构成了雷丁市的绝大部分组成，这艘飞船甚至没有自持能力，严重依赖文明的其他飞船运输工业原材料和食品进来维持这里工人和技术员的生产生活。
不过，这里产出的工业品也能够运输到船队的其他地方，算是分工吧。
现在，单独让雷丁市储备物资，然后开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原生恒星系的一颗还处在冥古宙的行星的北极点上……
真是莫名其妙。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阿伯摇摇头，点了一根类似于‘烟’的东西，说道：“想不出来。”
烟雾棒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健康食品，点燃之后的烟雾是一种略有浓度，但对身体没什么负荷的食物，他们本身就喜欢进食空气，而带有味道的空气尤其受欢迎。
根据烟雾的味道，也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品味，喜欢各种各样口味的烟雾，所以不同的烟雾棒在不同的人群那里会受到不同的待遇。
阿伯喜欢这种略带草药清香的烟雾棒。
而工人们会比较喜欢带有焦油和强烈香料的烟雾棒，不过具体就看口味了。
蕾蕾蒂就特别喜欢辛辣，闻到都会呛的人咳嗽的口味，完全就是一整根硫化物，阿伯怎么都吃不惯。
对于一向合拍的夫妇二人，这恐怕是唯一的分歧了。
蕾蕾蒂这时候猜测道：“我在想啊……会不会是集团找到了新的金主，比如说某个很有钱的船主之类的，所以想让我们过去给他们看看？开个展示会什么的。”
无边际文明，大体上的体制是以‘船主’为核心的，比如阿伯，他就是雷丁市的‘船主’，理论上这整艘船都是他的私人财产，而那些工人和其他的技术员，则是专属于他的‘契约劳工。’
同理，他也和无边际控制集团签订了合同，在契约的规定下，他作为集团员工，这艘船的控制权暂时在集团上，是他个人租赁给集团使用的，而集团则会为他的研究支付足够的资金，并负责维护这艘船。
而集团也一样，集团上面，还有那些大型舰队的船主，他们是文明的真正掌舵人。
一个个船主，一个个集团，以及契约劳工制度，构成了无边际文明的主旋律，他们是建立在‘合同’上的文明，对秩序和合同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视程度。
阿伯听见了蕾蕾蒂的猜测，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集团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扰乱我们的生产计划，不管怎么说，这样做都很亏的。”
“就算要开展会，他们也应该请金主来雷丁市，来我们的实验室参观，而不是劳师动众地把雷丁市的人和设备搬过去，这多麻烦你已经看见了。”
“嗯……这样说来，也不可能是让我们去培训其他人了。”蕾蕾蒂说道。
“没错，一样的原因，如果要培训或者开展会，他们直接来雷丁市更方便，不需要我们开五百光年来这个地方。”
“那——”蕾蕾蒂再度开口，说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会不会是接管呢？这个项目牵扯的事情太大了，集团不想让我们占太多，想让船主那边接手？所以让我们把雷丁市开过去，再给我们一艘新船作为补偿，所有设备和人员都归船主了。”
这个猜测让阿伯思忖了片刻。
很显然，这是一个极有可能的原因。
但思考了一下，阿伯深呼吸了一口周围的烟雾：“我觉得不会，集团现在还是很尊重你和我的，这种过河拆桥的手段，很容易会失去我们的忠心，要知道我们的合同只剩两百年了，大不了之后不和集团签约。”
“集团知道的，我们两个哪怕投入到其他集团，也绝对有能力开展这个项目，而且这种做法太下三滥了，船主们这么做会被耻笑的。”说到这里，阿伯停顿了一下，吐出一团烟雾。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事情背后是一盘很大的棋，如果让我猜的话，甚至连集团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们还是别想太多。”
蕾蕾蒂翻了个白眼：“说是别想太多，但想得太多的还不是你？”
“哈哈，也是，还是看看我们的孩子吧。”他笑着说道，看向了那边的蛋。
根据测算，预产期就在两天后，大概二十个时辰之后。
时辰这个时间标度，是他们从一个很可怕的高等文明那里学来的，倒不是好用，主要是，宇宙里很多文明都通用这个时间标度。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跟着用了。
他们接触到的很多文明，都会接触到这个神秘的时辰标度，还有一种被称为‘雅言’的语言，很多困于自己行星的低级文明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
但无边际文明知道，这指向了两个特别恐怖的文明，分别叫做‘人’和‘巫’，他们共用这种叫做雅言的语言。
这两个文明在宇宙中作战，其战场蔓延无穷世界，超越了已知的可观测宇宙。
无边际文明学习雅言，是在和一个能够超越可观测宇宙壁障，前往多元宇宙的超级文明那里学到的，而那个超级文明……就是这‘巫’这一文明的附庸。
据那个超级文明描述，他们能够参与到那场战争之中，所以才能够进步如此之快，但在那里，他们这样的文明数不胜数，必须要小心谨慎才能进步，否则便会面临灭顶之灾。
当初第一次知道这个的时候，阿伯惊讶的都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很难想象。
因为这个超级文明能够以超光速移动，可以炸平一个球状星系，他们的终极武器，其杀伤力能够在一瞬间湮灭十万光年。
然而这种程度的文明，只能在战场上作为‘士兵’存在。
那战场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阿伯就情不自禁的升起敬意和恐惧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最后也选择了使用‘时辰’这种单位。
二十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以现在的技术水平，他们的人工智能基本不会计算出错，孩子会准确的在那个时间出生。
他们于是静静的等待着。
飞船继续前进，很快就冲出了数万里以外。
在这片绣满了繁星的黑色天穹之下，‘雷丁市’所散播出去的通信卫星正在默默地观察着下界。
它用能洞察一切的机械眼冷冷地追踪着一架在这个色彩斑驳的圆球行星表面上的一切地形数据。
这些数据不间断地从它的天线流进流出，在这些数据流当中，记载了这个星球上掠过的所有地形图，将这片还处于冥古宙的大地记录了下来，这也是这片大地第一次被人‘记住’。
大地上满是岩浆河流，不断喷发出毒气和浓烟。
地震一直持续不停，轰隆轰隆的地质运动还会持续几亿年才会慢慢平息，那时候，或许这颗星球会出现海洋，不过根据大气成分分析，这里的海洋将会是液态甲烷，而不是水。
如果这里能够诞生出生命，想必也是另一种精彩吧。
很快，雷丁市所释放出来的卫星，识别出一个来自其他船只主机的呼叫，内容是请求获取雷丁市目前的详细位置，他们要准备进行迎接降落。
雷丁市照例发出了位置信息，然后得到了降落坐标。
这艘九百里长的飞船在行星上轻松的挪动着，引擎带来的庞大力量足以抵抗行星的引力，其本身的材料与结构强度也足以在大气层内抵抗自重。
这是一艘非常厉害的船，如果要分级的话，至少有六品，换而言之，这艘船甚至能打爆远方的那颗刚刚形成的恒星。
北极点很快就到了。
在这里，地表的岩浆湖已经被平整了，周围被改造成了一片平地。
真的是……一片平地。
方圆万里左右的区域，地表平的像是篮球场一样，上下高低差不会超过一米。
无边际文明的行星改造技术显然是很出色的，这里的气温也更低了，地表温度只有两百度，属于无边际族的普通个体能够轻易生存的问题。
虽然谈不上舒适就是了。
大气充满了甲烷和各种硫化物，不过不碍事，他们能够呼吸所有类型的大气，实际上……无边际族能够在无防护的在零下一百六十度到零上一千五百度之内的区间内的环境生存，吃石头就能活。
这是生体改造的结果。
现在，雷丁市就降落在了这片区域，带着浓浓的谜团。
第九百六十六章 棺材
在这颗年轻的行星上，充满了乌云，那是强烈的温室气体和烟雾所组成的棉被，将星球牢牢的盖住，把热量都锁死在里面，让行星地表的气温变的极端酷热。
好在无边际族他们有着强大的肉身，能够轻易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就连婴儿都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无边际族的肉身并没有这么强大，他们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吃土居民而已。
但是他们抛弃了自己的家乡行星，离开了地面，来到了星空。
这个选择，就好像是原始的肉鳍鱼类选择离开大海，前往了陆地，揭开了生命和文明崭新的篇章，他们自然也和原始的肉身告别了。
他们的肉身在自然进化，义体改造，还有基因工程的三向改变中，变的能够适应宇宙几乎所有星球的环境，只要是星球，他们都能直接肉身登陆，而不必依靠任何的设备。
同时，他们也能进食已知的大部分物质，整个元素周期表都在进食范围内。
这支持他们作为舰船文明在宇宙的大部分地方随意游荡，而不必担忧自己的生存问题。
雷丁市落到了平整的地面，然后伸出数以万计的‘扶梯’。
雷丁市上的市民们借助扶梯，来到了这颗行星的地面之上。
已经平整过的地面没有岩浆，所以可以随意行走。
甲烷和灰尘组成的云层中只有偶尔才会透出一线阳光，照在雷丁市的船体上，在金属的银白色上闪着点点亮光。
阿伯来到地面，雷丁号上的机舱弹射出一辆悬浮车，他乘上其中，然后迅速朝着目的地赶去。
至于蕾蕾蒂，她在照顾蛋，不会参加。
实际上，阿伯也做好了弹射起步的准备，雷丁市的光速引擎并没有关闭，只要有任何‘不利因素’，他都会立刻让这艘飞船跑路。
他自己留下来就行了，蕾蕾蒂还是不要涉险的好。
至于其他的雇员……
如果不让他们下来自由活动的话，恐怕会让集团产生警惕吧？包括自己在内，让一部分人下船是必须的，这样可以做出他很信任集团的态度。
阿伯很快就来到了集团大船内部，来到了集团的实际掌控者，‘船主’的办公室。
来到了船主的办公室，这个和阿伯看起来年龄差不多，但实际上比阿伯年长一千多岁的男人正在处理报告。
他坐在办公室里，随意翻阅着桌面上那叠等待他批阅的例行报告。
他漫不经心地翻着页，瞥了几眼附录的图表，这些报告关乎集团很多人的利益和未来，但他此刻却提不起兴趣。
只不过是在签名线上潦草地写下自己的姓名后，就把文件扔进了一只写着“已阅，准备送出”字眼的托盘里。
很显然，他心不在焉，作为船主，他此刻的心情都在别的方面。
“船主。”阿伯走到了这里。
船主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了阿伯的面前，张开双臂欢迎他：“欢迎，我的大科学家！你可算来了。”
然后，他的视线并没有在阿伯身上停留，而是毫不掩饰的看向了阿伯身后的原型机。
他的目光凝在了那上面，眉眼有着无法压制的欣喜，身体前倾，从头开始看那台伟大的机器，能够精确扫描亚原子层面，并且进行结构建模的超级扫描仪。
连电子云都能扫描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机器。
他看得很仔细，每一个零件都不放过。
看完后，他没有和阿伯搭话，而是拿起原型机旁边的介绍论文，系统性地详细阅读整份论文，在这个过程中，她不时会停下来，用旁边的个人计算器，验证这篇论文报告里的计算结果，很显然，他也在做可行性验证。
做完这一切之后——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啊，这东西真的能扫描出质子的位置吗？”他情不自禁地对阿伯问道。
“不能，测不准原理决定了这些粒子本质上都是无法被准确观测的，但……他们波函数的可能性范围，确实是可以定位的。”阿伯解释道。
通过三条同步相交的力场，的确可以对微观物质进行定位，完美的找出他们的物质性质，将材料本身的结构完全复刻出来。
“那就足够了，现在这东西能用吗？我马上就要用，这就是集团让你来的目的。”船主对阿伯如此说道。
说完，他立刻开始了自己的行动，根本没有等阿伯说自己‘能用’。
因为没有必要，这东西必须能用，阿伯也必须答应。
让阿伯十万火急的前来，就是为了这个。
船主飞快地输入一串代码，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船主的助手。
“二十分钟内就可以准备就绪。”助手如此说道，就好像他早就预料到老板会问什么问题，“那片遗迹马上就可以恢复稳定。”
“好，阿伯，你准备一下。”船主说道。
这时候，阿伯才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他说道：“船主，所以……你让我带原型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噢，对，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船主说道，语速比平常稍快：“这份报告，你看一下，仔细看一遍，然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阿伯接过报告，开始阅读。
只是，他阅读到一半之后，明显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他脸上的表情一变，开始认真仔细的读这份报告的每一个字！
“这个……神秘物质。”阿伯喃喃自语，并不是在对谁提问，而是在对自己说话，试图说服自己。
“不可能……前所未有的性质，耐磨，耐腐蚀，甚至可以承载并抵抗中子简并态物质，还有一个高得难以置信的熔点，老实说，我不亲自测试一下，是绝不敢相信的，这篇报告就像是假的一样。”
船主也很高兴，他知道阿伯一定能意识到这个神秘物质的厉害之处，他拍了拍阿伯的肩膀，说道：“没错！和这东西相比，我们现在用的合金简直就像纸做的一样！”
“不管是硬度，韧性，抗拉，抗剪，抗腐蚀性，全都超越了我们各方面的合金，这东西甚至都没有金属疲劳……假的吧？你是不是看了造假的报告？”阿伯看向船主，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尽管无边际族实际上是心灵沟通，说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需要经过自我催眠的训练，但阿伯还是担忧自己被骗。
要知道，不同的合金，具备不同的性能，有的是耐磨，有的是抗剪，有的是坚硬，有的是韧性，还有的是记忆金属能够在特定情况复原晶体结构，进而让损伤复原。
通过组合不同部件的合金，计算各个部件的承载能力，确定某个部分的零件需要某些性能才能够正常工作，然后所有的组成组合在一起，才算是一整台机械的合金组成。
一台复杂的机械，可能需要数十种合金，各自具备不同的性能。
如果是‘雷丁市’那种九百里长的巨大舰船，甚至会用到上百万种的不同的合金，针对各种极端环境都能有应对能力，而且还要能够支撑船体那庞大的自重和某些时候的不匀速加速，那时候的撕扯可是很强烈的，需要在各个环节都加上足够的抗拉合金，如果抗拉性能不够，就不能加速。
而就算抗拉性能够了，也得看引擎处的金属耐热度，如果熔点太低的话，引擎运转的时候散发的热量会把引擎本身融化，输出的能量自然就受到了制约，要二者同时满足，才能够让飞船飞的足够快。
或者跳过工质引擎的加速，直接利用宇宙弦的重力来加速，但那样的话，就必须承受强大的剪切力了，对各个结构的零件的韧度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可以说，制约飞船性能的，不是结构，而是材料。
只要材料顶得住，结构怎么样都无所谓。
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种超级材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就这份报告的说法，这种金属……具备所有性能，而且全面超越了他们已知的所有材料。
“可是，中子吸收截面竟然比钨还低……”阿伯惊讶的感叹道。
“宏观来说，是的——每平方厘米还不到一毫靶。”船主提醒道。
“有意思……”阿伯看着报告，沉思了片刻，再开口时，语速更快了：“除此之外，这种材料超强的抗腐蚀性，你们是怎么测试的？”
船主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他答道：“我们用了高温二氧化碳、氟化物、六十种有机酸，还有从那种叫‘妖兽’的体内萃取的强酸，次氯酸盐——反正所有能想到，能搞到的我们都试过了。”
所谓的‘酸’，其实就是向其它物质提供氢离子的能力，而眼前这种物质完全不接受这种变化。
“一般来说，刚开始的时候会有起始反应。可是这种材料会马上形成一个惰性隔绝层，反应也就终止了，要分解这个隔绝层，可能需要设计一系列试剂，按照特定的顺序分阶段作用在合金上。不过要完成这项工作，还得专门为其建造特别的处理装置，也就是说……在自然环境下，这种材料几乎不会出现腐蚀，就连我们上次碰见的那种一滴就能融穿地壳的妖兽血，也伤不了这个东西。”
“至于这种材料的微观结构，”船主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阿伯手里的报告：“你看，这东西像是围绕着一种类似微晶点阵的结构形成的，这个点阵主要组成部分我们太不太清楚，但能够探测到局部还有一些高密度的钛镁复合物，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些复合物的数量，我们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物质。”
“想要查探出这些物质的具体结构，就需要用到你的那台机器，你的原型机，现在能用吗？”船主看着阿伯，如此说道。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热烈，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怀揣着警惕才来的这个地方。
阿伯就在五分钟之前，还是很担心船主把自己阴死在这里呢。
只是，现在看来，他依然是船主的首席科学家，而对方叫他前来，也只不过是为了弄清楚这种神秘物质的组成。
一旦搞清楚了这个物质的组成，毫无疑问，文明所有的舰船都可以重铸，作为最为基础和重要的应用学科，材料学的突破将会带动整个文明飞速发展！
以前做不了的实验可以做了，反哺科学理论，各种新突破，各种新课题。
包括生产和应用环节也是如此。
就好像当初的原始生命们，从石器时代进化到了铁器时代，仅仅只是具备了冶铁的能力，就能够产生飞跃一般的能力。
而当‘冶铁’的能力变成了‘炼钢厂’之后，甚至可以直接跑步进入工业时代。
在‘钢铁’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特殊合金’之后，工业时代就将进入‘航天时代’，甚至在各种超级材料都出现之后，进入‘星际时代’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材料的重要性。
而现在，他们面前就摆着一种匪夷所思，当前理论根本无法形容的超级材料，一种超越了中子简并态物质，而且很轻便的物质。
只要解析出来，集团将会成为文明的领头人，可以在一千年内带领整个文明前进，甚至成为‘超级文明’之中的一位。
根据阿伯所知，成为超级文明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可以进行超光速旅行，可以突破‘可观测宇宙’的壁垒。
或者按照那个叫做‘巫’的文明的说法，叫做‘四品’。
“原型机已经准备好了，虽然现在还有功率限制，我没能解决能源供应的稳定和散热问题，所以只能持续扫描三十秒就会过载停机，但只要五秒就已经足够破解我们最致密的物质了，三十秒，我觉得应该足够了。”阿伯激动的说道。
“那就干吧，把原型机带上，我这就带你去开采这种材料的地方，去了之后可别吓呆了。”船主说道。
“怎么说？”阿伯好奇。
船主说道：“这材料，是在一口棺材上找到的，就在这颗行星的北极点。”
第九百六十七章 神秘尸骸
棺材这种东西，几乎在有‘收敛尸体’这个习惯的文明之中，都会有类似的东西，类人生物们经常会独立发展出这样的文化。
就连欧洲和亚洲，这几乎没什么交集的两块大陆都能够独立发展出‘棺材’来，其主要原因也很简单。
这都是因为‘阴间’的真实存在，以及‘棺材’这一事物对阴间的沟通作用而产生的。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祭祀’，是这片宇宙的运转逻辑之一，阴间是真实存在的，死者真的可以投胎。
所以，有关死者的许多内容，是可以被摸索出来的，就好像发现四大基本力的存在一样，某些灵感特别高的个体，可以察觉到葬礼，棺材之类的东西产生的特殊作用。
而此时此刻，在这颗神秘的行星，在它的北极点，居然会有一口棺材。
这实在是非常不合常理。
很显然，这颗行星还处在冥古宙，这个时期是一个星球刚刚形成吗，从炽热的岩浆球逐渐冷却固化的过程。
需要花费上亿年的时间，原始行星才会从一个炽热的岩浆球，逐渐冷却固化，然后慢慢的出现原始的海洋、大气与陆地。
在这个过程中，地质活动会非常剧烈，火山喷发遍布，各种温室气体像棉被一样盖在这颗星球上，熔岩四处流淌，新地层和地幔循环之间产生了激烈的震荡，地震就和吃饭一样平常，每天都有。
这种星球，显而易见是没有生命的。
其实也不尽然，无边际族曾经在冥古宙的其他行星上，见到过一种名为‘妖’的特殊生命，他们没有任何生理特征，根本就是石头会说话。
这和无机生命还有区别。
通常来说，矿物生命，岩石生命这些特殊的生命体，就算他们是无机物构成的，但他们内部还是会有‘器官’，还是会有‘身体’这么个东西。
他们的意识，要么是来源于身体内部的各种结构，思考器官具备一定程度上的物质性，也就是说，虽然组成身体的材料是各种各样的，但总归是有个身体，有代谢，和周围环境进行交互的。
换而言之，一块真正的石头，和一块‘岩石生命’，虽然他们的组成部分都是石头，但如果仔细勘察体内结构，你可以发现，岩石生命是有‘种族性’的，和普通石头是有显著差异在的。
但那种名叫‘妖’的生命，则完全不一样。
‘妖’，实际上没有这样的身体，他就是一块石头，如果他不动起来，你哪怕扫描，也扫不出和普通石头的差别。
他们的思考器官并不是身体，而是‘神魂’这种诡异的东西，身体只是‘神魂’的载体，所以妖物可以在任何物质上诞生。
石头可以是妖，一滩水可以是妖，一个茶壶，一个水杯，一张床，乃至于一个星球，甚至是一颗归墟，全都可以是妖。
不管你的身体是怎么样，只要被‘点化’，觉醒了灵智，那么就会成为妖物。
所以，冥古宙的星球，也是会有妖的，可能是岩浆妖，也可能是石头妖，但这种原始的妖类，不可能对抗这些无边际文明，所以应该早就被发现了。
要知道，无边际文明已经确认了，这个星球上绝对不会有文明存在，而且，这颗行星也才刚刚诞生而已。
既然是刚刚诞生的行星，那么……上面的棺材是哪儿来的？
或许，是原恒星的星云物质之中飘着的棺材？听说是有很多文明有‘空葬’这么个习俗，就是把棺材直接丢虚空里。
答案现在不得而知。
但也不至于害怕，这是对全文明的一次机会。
无边际文明可是很厉害的，作为六品文明，他们具备许多的六品战舰，这些战舰每一艘都可以对抗专精战斗的六品修行者。
如果不是专精战斗，而是药师，炼师，发明家，或者纯粹的思辨修行者，还打不过这些战舰呢。
无边际文明曾经也接触过那些个体修行的文明，也很奇妙，他们的文明显著的分成了‘两层’，无边际文明把这种分层叫做：‘胚胎’和‘成人’。
他们的‘胚胎’很可能只是地表的封建文明，这些封建时代的凡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繁殖’就好了。
不断的生孩子，不断的产出新生儿，然后，这些新生儿中，大部分会作为凡人浑浑噩噩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
少数则会参加各种选拔，筛选天赋，然后踏入修行路，变成具备个体强大战力的修行者，这才算是‘成人’。
有些文明把这个自己这一套叫做‘仙凡之别’，他们是一个文明，但上下却并不互通，修行者们维持着封建时代的生殖速度，然后筛选出上层的天才，这些具备修行能力的天才，构成了文明主体。
其实也不失为一种解法，起码这些文明打架挺厉害的，研发科技也很厉害，虽然都是研发的个体科技，很多东西只能让自己用就是了。
总而言之，统合了所有考量，评估了所有风险，无边际文明的控制集团，最终还是决定，扫描这座棺材。
他们摧毁不了这座棺材，就像是拿着石器的原始人面对着高强度合金制造的棺材一点办法都没有，石头砸碎了都不能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
但只是扫描的话，或许能起到效果。
珍贵无比的原型机，被机器拖着，背后接着厚重的能量源，一路通向下方。
地表早就被夷平了，上面则有一条巨大裂缝。
是裂谷与峡谷相交的地方。这条裂谷看起来比地图显示的更深，而且有一片碎石坡一直通往裂谷的入口处。
在这里的下面，有一块空洞，空洞之中，有一块方形巨塔似的岩体。
“正常的星球上，这种空洞是不会存在的。”阿伯走在这里面，如此评论道。
“对，所以我们的勘测队员会忍不住进去多看一眼，这才发现了那个东西。”船主接话道。
此刻，船主正带着阿伯，走在岩洞之中，说道：“可是当他们四处仔细检查时，却发现了一件非同寻常的怪事，就是乱石堆下面，他们竟然发现了那具棺材。”
说话之间，四周的声音变的诡异起来，好像是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涌入空地。
这是因为周围的大气成分发生了改变，所以空气传播的声音也会因此失真。
不过，无边际族是靠心灵沟通的，虽然他们具备最基本的听力，但心灵沟通才是他们最擅长的东西，所以沟通不会受到大气成分的影响。
“这地方让人不太舒服。”阿伯说道。
“现在还好。”说着这话的时候，船主停下了脚步。
阿伯也随之停下。
只见一具棺材，歪斜着摆在那边，周围是某种神秘的阵法。
棺材只有下半部分是完整的了，上半部分损坏，露出了里面的一张人脸。
这张人脸近似骷髅，干枯的脸皮已经变成暗黑色，就像羊皮纸那样的质感。
他的皮肤裂口很多，尤其是在脸上，甚至露出了两排狰狞的牙齿。
两个眼球已经没了，只剩下两个空空如也的深洞，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干枯的眼睑似乎仍然在继续凝视着这个世界。
哪怕是现在，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也似乎能够感受到某种深沉的寒意。
“这，这棺材，是坏的？”阿伯愕然。
这种金属，如果那份报告没有说谎的，几乎无法被他们的任何力量所破坏。
但这种金属，居然被人扯坏了！
船主则说道：“没错，是坏的，我们碰到的时候就是坏的，但就算这样，我们也破坏不了他的残骸。”
强度，分成材料强度和结构强度，就好像是完整的钢筋很难破坏，但裂开了一个口子的钢筋用手就能掰开。
这是因为结构破坏了，就更容易受力了。
然而，这种神秘的金属，在这种被破坏的情况下，依然纹丝不动，无法被破坏，也扯不下来。
根本就是……开挂。
“好了，我们不需要深究这个东西是什么，我们只要拿到这种材料，然后悄悄离开，就可以了。”船主如此说道。
显然，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比如说……招惹一些看起来好像死掉的东西。
这个宇宙中到处都是危险的东西，哪怕是死了的东西，他们身上一星半点的遗骸也足以对文明本身造成毁灭性打击。
在无边际文明内部，曾经就有过一次观测，他们在观测一个落后文明的时候，那个落后文明喜欢‘入梦’。
他们会把利用特殊的冥想法，让自己的精神潜入到梦境世界。
在那里，他们找到了某种力量，文明本身直接进化到了可以使用超能力的程度，他们进入那个深沉的梦中，从中接触那些危险的存在，然后汲取力量，获得各种特殊的能力。
控制闪电，变身，吸取生命，吐火，强化身体，控制磁力等等。
那本来是个落后文明，还在冷兵器时代，但有了这种力量，他们迅速将自己的破坏力扩张到了城市级。
无边际文明当时正在观测这个文明，试图找到这种力量的来源。
但突然有一天，这个落后的文明之中出现了一种感染性的精神病，也是他们的从‘梦中’带出来的。
明明是精神病，但是却会传染，只要接触过，那么就会飞快的出现癫狂，躁郁等等症状，然后蔓延，开始疯狂残杀其他生命，最终累死自己。
这种精神病通过‘目击’来传染，也就是当你‘看见’有人发作的时候，你就会被传染，一般潜伏期在三个月到一年不等。
仅仅十年不到，这个文明就灭绝了，而这种传染病也传染到了无边界文明，导致他们的观测站崩坏。
最后观测站全灭，是事后去救人的飞船从观测站的工作日志里发现这件事。
那之后，无边际文明迅速把那颗星球炸了，消灭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迹，并且将救人的船只马上做出决断，船主下令，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知情者隔离了一年，确保没有传染，没有发病，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宇宙，就是这般危险……
哪怕强大如无边际文明这种能够跨跃星系，炸毁星球的高能文明，也时常感到胆战心惊。
这个宇宙……太黑，太暗，以至于根本看不清楚危险到底潜藏在什么地方。
阿伯和船主，都深刻的理解这点，所以他们知道轻重。
“做过同位素测试了吗？”怀揣着这种阿伯对船主问道。
“做过了，但你肯定不敢置信，这东西的同位素测定结果是……一千年内，如果去掉误差的话，搞不好他是昨天才死的。”船主解释道。
众所周知，所有生物体体内都会摄入固定比例的碳之类的元素，或者其他几种元素的放射性同位素。
在活着的时候，有机体会把这些同位素的比例保持在“正常”水平。
可是有机体死后就不再摄入新的同位素。
于是，体内本来就存在的放射性同位素会按照一种可预测的规律开始衰变，这种机制无形中提供了一个非常可靠的计时器，这个计时器在生物死亡的那一刻起激活。
通过分析衰变的残余，人们可以得到一个比较准确的数值，从而推算出距离死亡到底过了多久。
这种方式可以用来推测星球的年龄，只要是有物质的东西，大概都能用这个办法算出年龄来。
类似的测试，无边界文明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是一项非常成熟的科技成果了，得出的结果也都经过了许多的验证，可信度非常高。
但是……
在对这具尸体和上面的棺材进行同位素测定的时候，对方身上的时间就好像停滞了一样。
测定结果显示，对方似乎是昨天才死的。
就算算上误差，也就是这昨天到一千年内死的。
昨天到一千年……可能吗？
看看周围的岩浆岩，这些岩浆都形成了至少五千万岁！
但里面嵌的人居然才一千年？
绝不可能。
“所有的谜团，都等你的机器来解开了，我的大科学家。”船主说道。
“那么……开始扫描吧。”阿伯深吸一口气。
第九百六十八章 婴孩
经过了一天多的准备工作之后，扫描终于开始了。
他们安排了很多保护措施，把威力最大的炸弹放在了棺材旁边，用封闭立场把这块地方都锁死了，没有半个小时的开锁时间都出不来。
所有能想到的安全措施都已经做好了。
阿伯和船主都屏住呼吸。
“那么，扫描，启动。”阿伯启动了自己珍贵的原型机。
三条特殊力场以阵列的形式，开始测量其中的微小数据。
这些极其细微的数据将会被检测到，然后经过算法，测算出内部微观结构的模样。
很快第一批数据就返送了回来。
但是，看见了数据之后的阿伯和船主却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的机器，坏了？”船主问道。
“不可能，我们之前才测试过，不是吗？原型机精确的看见了质子所有可能的位置，不可能是机器的问题。”
“现在扫描一下旁边的石头，测试一下。”船主发出命令。
“就现在的耗能来说，用一次可就是一个月的利润，船主你可想清楚了。”阿伯提醒道。
这东西还是原型机，耗能基本上没有考虑过，突出一个大力出奇迹，后续才是考虑小型化和节能的事情。
如今这个阶段，能用就行了，所以哪怕是大型飞船内部的聚变炉想要供能也很困难，成本相当高昂。
“现在可不是在意成本的时候。”船主倒是显得很果断。
于是，阿伯扫描了石头。
一切都是那么的精准，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捉到了‘电子’的确切位置，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就是这个发明的力量，足以推进文明等级的扫描仪。
“扫描仪没坏，那说明这些数据也没问题……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原子’组成的。”阿伯发出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念头。
眼前的这种神秘材料，扫描出来根本就是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他内部的所有东西都耦合在一起，但和中子简并态物质那种被强行挤在一起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密度会高的令人难以置信，一小汤匙就足够压垮地面，不可能这么轻盈。
这里面的东西……怎么说呢，就像是‘铁丝网’一样，里面并没有原子，而是一些纤维状的结构。
没有原子，而是纤维结构？
根本很难想象，有什么物质是可以脱离原子而存在的。
但眼前的东西就是如此。
不过，如果是天下的生命来看，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
因为组成这块神秘物质的构造，是‘气’。
气，是比原子更加基础的物质构成，甚至原子内部也是气组成的，所以原子核和电子才会呈现出‘弥散’的状态，因为气本身就是弥散的。
这种无限可分的物质基础构成才是世界的真正根基。
只是，观测能力不够的文明，根本无从发现‘气’的存在而已。
这里就可以体现出天下人族的天资离谱之处。
他们居然只靠‘感觉’就能察觉到气的存在，通过集中注意力，加上一点点简单的术法，他们就能够感应到万物之气的存在。
这也是作为‘仙界土著’的天赋特权吧。
而现在，阿伯他们提升了自己的观测能力，让他们能够察觉到‘气’的存在，进而察觉到了眼前这座棺材的特殊构造。
然而，就在此时，扫描仪突然关了。
“怎么回事？坏了？”船主看向阿伯。
“不是，是失能了，供能出问题了？怎么回事？”阿伯看向一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马上摆手，回答道：“供能稳定，一切正常！”
“那为什么关机了？！”船主呵斥道。
但这个时候，阿伯意识到了什么，他马上冲到控制台边上！一拳砸下了自爆按钮！
船主愕然。
然而下一秒，红色的警报响起，倒计时开始。
顾不得解释，所有人都开始拼命逃窜！
实验出问题了！
那台原型机也不能要了！
快跑！
“能量不是消失了！是被那具棺材吸进去了！他是活的！”
阿伯大声传讯。
与此同时，那座棺材开始发光。
其中的尸体也开始逐渐恢复光泽，本来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开始重新点亮了红光。
棺材本来是很坚硬的，根本无法被无边际文明的手段所破坏，但这具尸体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搭在了棺材板上。
那双手干枯，脆弱，就像是木乃伊一样，感觉有人轻轻一碰就碎了。
但就是这样的手，轻而易举的撕开了棺材板。
外面的无边际族已经撤离了。
周围布置的炸弹倒计时结束。
轰的一声！炸弹直接爆炸，然后坍缩。
这是相变阵炸弹，通过外力推动周围的物质发生变化，使其原子核距离变短，这样就会增加密度，最后自我坍缩，自我聚变，形成连锁反应，是可以摧毁行星的炸弹。
但是，炸弹带来的连锁反应很快就消失了。
原因很简单……
棺材并没有聚变，自然也不会有下一步的连锁反应了。
但周围的异变并没有停止。
气候开始变化，这颗原始行星的大气层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给吹飞了。
大气层的丧失导致了更多的变化，密集尘埃云和气体云互相纠缠在一起，磨擦出大量的火花，甚至是凝结成团，变成流星，大批巨型流星的撞击砸向地面。。
这里是原行星盘，星际之间本来就是密布着粒子云，更小一点的天体经年累月地在其中开路，但始终会丧失掉动力，它的轨道会收缩，起初比较缓慢，不久就非常快了。
而现在，这些粒子云被吸引了过来，快速增加了这颗行星的体积和周围的大气摩擦力。
这种变化，引发大天体海洋上惊涛骇浪般的潮汐，大陆很快就被岩浆潮汐给淹没了。
随后，由于行星收缩引起的引力不断增加，这颗行星旁边的卫星也开始四分五裂，到处都是泛滥的，巨大炽热的大陆架碎片。
只不过，这些还不足以毁灭整个世界，但另一种方式的灭亡也已经靠近了。
由于致命的压缩，行星的引力出现了问题，眼前行星的轨道紊乱了，这会使得行星本身开始极度靠近它的太阳，恐怕要不了一万年，这颗行星就会坠入太阳之中了。
但那些都无所谓了。
因为那具尸体已经撕开了棺材，重新行动了起来。
雷丁市和船主的其他船已经起飞，全速前进，如果有人跑的不够快，没有上船的……
那祝他好运……
无边际族是具备真空生存能力的，希望他能度过安全的一生。
引擎全力全开，以最快的速度，甚至是折损飞船使用寿命的加速度，也不管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被突然而来的加速度甩飞到地上。
那些都无所谓了。
如果启动的不够快……
会死的！
棺材之中的那具尸体已经完全复苏了，那颗行星被吹飞的大气层，以及后续被吸回来的诸多物质都是这个原因！
然而，阿伯和船主还是低估了那具尸体的力量。
他们飞行在宇宙之中，周围的空间好像凝固了一样，不管怎么加速，他们和那颗行星的相对距离都没有变过。
是他们被控制住了，被锁定在了原地？
还是说……是行星在和他们一起移动？
立刻打开观测。
他们距离那颗恒星的距离在移动，他们在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远离那个星系。
同理，那颗行星也在以这个速度跟着他们，不紧不慢。
阿伯和船主骇然！
“怎么了？”蕾蕾蒂看着惊恐的跑回来的丈夫，满脸不解：“这么快的加速会损伤船体的，而且还好蛋有缓冲层，马上就是预产期了，你差点害死他。”
阿伯立刻抱住自己的妻子兼助手：“蕾蕾蒂……我害死你们了……”
“怎么了？消息你后续发给我，我立刻带着蛋去逃生舱！”蕾蕾蒂知道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但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所以她马上做出了决断，立刻抛弃丈夫，准备离开。
阿伯没有阻止他，而是马上开始准备进行全船广播，所有人，立刻抛弃雷丁市！
逃生舱对这种星际文明来说，就和私家车一样，几乎家家都有自己的私人飞船，只看大小而已，所以不愁不够用。
就在此时，阿伯看见蕾蕾蒂的瞳孔放大了，她的呼吸也屏住了。
这让他察觉到了什么，他马上回头。
那具诡异的尸体，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门口。
外面的警卫和各种防护设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此刻，距离他来到这颗星球，不过才四十个时辰而已，没想到就已经注定了毁灭。
他尝试对船主发信，但船主那边已经没有回话了。
阿伯大喊一声，发出怒吼，然后冲向了那具尸体。
蕾蕾蒂打开孵蛋的恒温装置，抓起蛋，就朝着另一边跑去。
他们很有默契，尽管他们两个都明白这或许没什么作用。
果不其然，阿伯被直接无视了，他的攻击对尸体造成任何影响。
而尸体直接朝着蕾蕾蒂过去，速度快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阿伯想要追过去，但他冲过去的瞬间，脑子就像是被巨锤打中了一样。
海量的信息从尸体外围的‘气’之中传递了出来，就像是某种‘仪仗’一样。
仪仗的作用，就是彰显持有者的身份。
比如五旗五麾，就是帝轩辕的仪仗，看见这套阵势，所有人都会知道，这是帝轩辕来了。
同理，红旗牌子的特殊型号的车，空军一号之类的东西，也是彰显身份。
甚至于，只是单纯的‘豪车’或者‘轿子’之类的东西，也足以证明某些等级的身份，不是这个等级的就不能拥有。
眼前的尸体也一样。
他身周的‘气’，起到的就是仪仗的作用，而且是更为深刻的作用，是刻在宇宙深处，不需要进行学习，只要看见，任何高等智慧都会瞬间理解的那种仪仗。
这是一位……高品存在。
他曾历经万古。
在一个名叫‘欲界’的地方，这位高品存在统治着那里，他纵横无数世界，从中汲取智慧和力量。
他的力量无穷无尽，他能够观测各种不同的现实，发现了基本现实会按照不同的路径进行演进。
他坐稳在时空的上方，观察基本现实的运行。
他甚至可以去可以主动选择自己将要前往什么时空，尽管他发现，世界总是会重来，但他可以在这种变化之中保持安全。
他已经学会了在时空的支流里控制自我，然后庇护自己的文明，他擅于在各种选择中，选到最安全、最中庸的道路前进，所以他一直安宁的度过着堪称永恒的时光，在时间长河之上俯视众生。
这般伟大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一根金棒从天而降。
他尝试了所有办法都无法避开，他找寻了无数未来也找不到活下去的可能性。
于是，他连同所有的未来一起被消灭了，自以为在时间长河上俯视众生的存在，最终发现……时间长河本身就是由某些大神通者组成的。
他死了。
但在最后的那一段时间里，他遍历了无穷的可能性，配合其他超越了时间的伟大存在，一起制作了‘火星’。
他们希望能够将世界留存下去。
在那之后，他就被那一棒打碎了，他最后给自己找了一副棺材，但棺材也被余波打碎了。
他就这么死了。
一直到……
刚才。
阿伯的脑子里凭空多出了这些信息，他感受到了这位伟大存在的力量。
只要弹弹手指就能摧毁无边际文明的力量。
现在，一股力量唤醒了这具尸体，将他的意识从虚无里拉了回来，同时旁边还有人给他传递了一些能量，这让他醒了过来。
阿伯浑身颤栗，再难提起任何反抗的心思，只能静静等待自己的灭亡。
蕾蕾蒂也失去了力气，她也看见了这些‘气’带来的信息。
但是，这位伟大存在却并没有理睬他们两个。
他只是出现在了那颗蛋的面前，神情游移不定。
预产期到了。
蛋破开了壳。
这位伟大存在浑身一抖，然后在阿伯惊愕的眼神中，跪在了蛋的面前。
孵化出的那个婴儿，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啼哭。
第九百六十九章 人？
阿伯愕然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面前的这位伟大存在还很干枯，就像是个木乃伊一样，衣衫褴褛，身上遍布伤痕。
他的衣服很平常，假如不是因为他周围围绕的‘气’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压迫感的话，那么其实很容易被别人以为他只是一介凡夫。
然而他身子里蕴藏的力量却很容易被感觉到，而这股力量最容易从他的站姿以及步伐看出一二。
这么一位高贵伟大的存在，端坐于时空之上，坐看众生挣扎，是那么的强大，几乎可以说是不可名状的伟力。
然而，对方却只是犹豫了一会，就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面前。
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婴儿发出的啼哭很快就停下了，变成了某种哼哧哼哧的抽搐。
显然，这是因为他呛着了，对婴儿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状态，如果不处理的话，这个婴儿会很快因为无法呼吸而憋出事情来。
但这非常好处理，只需要把婴儿倒过来，使劲儿拍一拍就行了。
可是……
在那位伟大存在的气魄下，常人连站都站不起来。
尽管他跪着，可他充斥着的压迫力，他周围的‘仪仗’所带来的骇人压力足够让那些超级文明的霸主都忍不住趴在地上。
过去了几分钟，婴儿的抽搐开始变缓了，身体也开始变成紫色。
他快憋死了。
那位伟大存在依然跪着。
不过……阿伯站不起来，他的身体根本不听自己控制。
这很正常，如果来一个懂行的天下修行者，就会明白……
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四品。
阿伯只不过是一个靠肉体改造和义体晋升的七品而已，面对一位四品的尸骸，这差距已经大到无以复加了。
他甚至都无法承受对方一个眼神。
阿伯只能看着那柔弱的婴儿逐渐变凉。
只是这个时候，蕾蕾蒂却突然站了起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她竟然在一位四品的压迫下站了起来。
安静与恐惧的气氛笼罩之中，一位母亲站了起来，她的冷汗像是泉水一样涌出来，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啸着让她倒下去。
肌肉抽搐着，心脏和血液都被迫停滞，身体用自己的本能反应拼命告诫着主人，让她快些倒下去。
倒下去吧，倒下去吧！这样才能活命！
在你们面前的是绝对无法触及的伟力！是能够毁灭整个可观测宇宙，以无限大的速度在宇宙之中肆意穿梭，能够在时空长河里维持独立存在，他就是神，甚至绝大部分的‘神’都摸不到他的脚跟。
这样的折磨让蕾蕾蒂的脸部的肌肉扭曲着，身体正在蠕动，嘴唇动的样子就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
肌肉开始打架了，每一根能动的东西都在抽筋。
无法抵抗的痛楚席卷全身。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这种程度的痛苦，一般来说会直接昏迷过去。
因为……昏迷过去，实在是一种‘奖赏’。
只要放弃抵抗，任凭痛苦将自己的意志吞噬，便能得到解脱。
这诱惑实在是过于甜美……只需放弃一切便可让痛苦随之消失，这世上根本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了。
身体的本能正在全面接管躯壳，名为‘蕾蕾蒂’的肉身，其视线、表情、眨眼、呼吸、肌肉反射、习惯、代谢、以及其他种种生理反应，都在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接管。
疼痛直接在她的身体最深处像爆炸一样膨胀蔓延开来，在命令着她！
这是来自原始基因的本能，是超越自我意识的身体终极权限！
原始基因发布着超越了语言的命令！直接通过名为‘神经系统’的操作面板上按下了紧急刹车，命令着名为蕾蕾蒂的机体：“停下！”“昏过去！”“倒下！”。
但是，蕾蕾蒂没有停下。
‘抵抗’？不，不是这样，倒不如说，是在欺骗自己，催眠自己，说是自我麻痹也不为过吧，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临终的哀嚎，那种无可名状的锥心之痛，是蕾蕾蒂从未体验过的。
血细胞大量破碎，她的身体开始出现溶血反应。
很简单，细胞们发出的哀嚎是真实的，那并不是幻觉，每一个细胞都在承受那些‘仪仗’的压迫，如果继续前进的话，肌肉会溶解，骨骼会破碎，内脏也会变成一泡被结缔组织包裹着的汁液，就像是巨人观一样。
她的免疫系统也开始暴走了，发疯的免疫系统直接在体内掀起了风暴，强迫着这具躯体倒下，毁灭，立刻死去！
这是为了族群的延续！这是为了基因的存活！为了种族不被灭绝，为了文明能够继续存在，这个个体必须倒下，必须死去！
基因的命令是不会错的，不听从基因的命令，该睡的时候不睡，该吃的时候不吃，该昏迷的时候不昏迷，身体就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只是……蕾蕾蒂依然走到了前面，她完全克服了原始基因带来的所有命令，以一种崭新的姿态走了过来，尽管步履蹒跚，尽管命不久矣。
她是自己的主人，而不是基因本能的奴隶，决定是她自己下达的。
那具尸体也有了反应。
他保持着跪姿，抬起头，看向了之前被他一直无视的蕾蕾蒂，用‘雅言’说出了一句疑惑之语：“人？”
是人吗？
除了‘人’之外没有别的答案了吧？
这里有人道的存在吗？
有人，但没有人道。
奇怪。
尸体并没有完全恢复自己的思考能力，他依然没有完全苏醒，他仅有的思考能力无法支撑他进行这种程度的思考，所以他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这么想着的时候，这位母亲抱住了那个婴儿，用力把他倒挂起来，然后拍了拍他的屁股。
这个婴儿开始咳嗽。
很快，一团凝固的‘蛋清’就从他的嗓子眼里咳了出来，婴儿终于能呼吸了，他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啼哭。
这声音好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驱散了那具尸体的身周的‘仪仗’。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婴儿，明明只是因为呛了一口蛋清就差点憋死，羸弱不堪，和所有的婴儿一样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却就是有着这样的魔力。
仪仗被哭啼声消散，阿伯终于能动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婴儿抢过来，放在保温舱里，那里有自动照顾的机制。
然后，他把蕾蕾蒂抱了起来：“孩子放在这里最安全！别说话，我带你去医疗室！”
这么说着，他跑了出去，将已经没有反抗力量的蕾蕾蒂送到医疗室去了。
在十七天后，阿伯驾驶着雷丁市，赶到了一个属于他的生态星球。
这是一个原始的花园星球，风景很漂亮，他会把蕾蕾蒂埋葬在这里。
他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了孩子的生命，医疗室也没能救回她的性命。
她的所有DNA都已经断裂，就好像遭受了大剂量的辐射一样，每个细胞都已经失去了分裂再生的能力，剩下的细胞衰亡之后，她就会整个人化作一滩细胞液。
阿伯狠狠锤击了自己的头颅很多次，他多希望那时候站出来的是自己，但他做不到。
他甚至不清楚蕾蕾蒂是怎么做到的。
但起码……孩子还活着。
阿伯出现在了一个能俯瞰那片草原的小山丘上。
那天早上的草原，有一阵白雾笼罩着。
这片花园星球的美是很出名的，有着史诗般的景观。
深蓝色的山脉覆盖着一层紫色的天空，那是因为海洋的成分，这里的海洋会反射紫色的光，所以映照的天空也是蓝紫色。
天空的边缘点饰着粉红色的云彩，这种云的颜色是因为大气中有微量的氖气，所以云层会发出淡淡的粉色。
这层天空非常辽阔，不过站在其中的时候，会感觉这个世界小了一点；自远处看去，大大的瀑布自山巅渲泄而下，然后冲流入一片深绿色的草原。
到处分布的，好像是镶嵌在大地上的宝石一般的湖泊，时时映照着穹苍的变幻。
在这个季节里，太阳总喜欢在日升日落的时刻逗留好久，在天边悬挂着，就在地平线旁边游荡，就是不落下去，这会持续数个月，是这里的极昼现象。
这里似乎没有明显的白昼或者黑夜，白昼和黑夜都只不过是联络黎明与黄昏的一个短暂的时刻，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黎明和黄昏，一年到头的夜晚都能看见群星们在天空闪烁，在一片宽广、黯淡却并不黑暗的天空里轻吟着淡淡色的光辉。
阿伯将蕾蕾蒂埋葬在此。
船主已经死了，他被那具尸体追到，那具尸体甚至都没动手就将船主和他船上的所有生命全部杀死了，用的什么手法……根本就搞不清楚。
现在阿伯继承了船主的所有财产，他现在也是一位‘船主’了，是无边际控制集团的实际掌控者。
但他却并不高兴，只是抱着属于自己的孩子，然后看向旁边的那具尸体。
他也差不多习惯了那具尸体的存在了。
生命的适应力真强，哪怕是这么恐怖的存在，只要多待一会，也能习惯。
这具尸体……似乎对自己的孩子有着非同寻常的尊敬，他杀死了船主，却和一个仆从一样，始终跟在自己的孩子身边。
他给这个孩子起名叫‘重启’或者叫‘崭新’。
在无边际族的语言里，这二者是一个单词。
将妻子埋葬之后，他又对那具尸体说道：“你有恶意吗？”
尸体没有回答他。
实际上，这具尸体除了最开始，说了一句‘人’之外，再也没有说过任何话。
它只是静静的跟着小重启，跟在这个婴儿身边，寸步不离。
阿伯意识到，似乎眼前的这具尸体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他之所以毁灭了船主，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只是他‘路过’而已。
以阿伯从那些仪仗之中看见的，可怖的过去来看，这具尸体的路过确实足以毁灭周遭的一切。
怎样的超级文明才能供养出这样可怕的强者？以至于对方的尸体都能够轻而易举毁灭自己？
宇宙很危险，阿伯一直都知道，不过……这也真是太危险了。
而且，更离谱的是，这具尸体一直就像是个仆人一样守在自己的女儿‘重启’身边。
自己的女儿，似乎更有问题。
但是，不管这个孩子有什么特殊的，他也不会放手，就算死他也不会和上次一样瘫坐在原地了。
女儿很漂亮，尽管还是个婴儿，但阿伯敢保证她长大之后肯定和蕾蕾蒂一样漂亮。
他决定暂时停下自己的研究，反正船队也需要时间修整。
就在这座美丽的花园星球，好好的休息吧。
妻子在这里，女儿也在这里，还有什么希冀的呢？
什么研究，什么文明的进步……
先放在后面吧。
慢慢来吧。
这么想着，他举起了祭祀用的火把，火把的光辉在黄昏的光景之中显得格外闪亮了，暖风温柔的吹着，风声与火把冒出的白烟缠绕在一起，然后在空中滞留了一会儿，随着这片高地的微风飞向夜空的星光。
此刻是晨曦？还是黄昏？
不知道，但在这颗星球上，黄昏和晨曦才是主旋律，因为特殊的自转方式，所以这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白天和夜晚，只是在黄昏与晨曦之间不断的循环，在天空画着八字形状的圈。
时间一点点过去。
雷丁市停在这里已经十年了。
小重启已经十岁了。
不出所料，她长成了一个公主般的女孩，而她的身边总是跟着一具会动弹的尸体。
这个花园世界是童话故事一样的世界，大片大片的草原，粉色的云朵，紫色的天空，还有仿佛在紫色天鹅绒上点缀着的星辰。
晨曦和黄昏是最美的时刻，而这里永远都处于这一瞬。
这里还有一座九百里长的巨大城堡‘雷丁市’。
而她就是这里的公主。
“爸爸！”现在这个公主欢快的从草地上跑回了雷丁市。
今天是她的大日子。
第九百七十章 天才
今天是‘重启’的入学日，从今天开始，她就要接触各种知识，进行学前教育了。
不过，虽然说是如此，但小重启其实早就开始学习了。
或许是继承了身为学者和工程师父母的天赋，她非常善于学习，其天赋到了一种难以理解的地步。
真的是……难以理解。
她不管做什么学习，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理解，其学习速度之快令人汗颜。
当她五岁的时候，第一次拿起数学书的那一天，就问阿伯：“爸爸，这个求三角形的面积，为什么用这个公式就可以算出来啊？”
“这个啊，这个是因为两个三角形合起来，就是一个四边形，所以通过这个方式，只要除以二就能得到三角形的面积了。”阿伯耐心解释道。
“唔，那如果这个三角形不能拼成四边形呢？”重启问道。
说着，她在三角形上加了一个不规则的角。
“这个的话……”阿伯正思考着怎么用小孩子能理解的办法解释。
但重启已经开始自己琢磨着在纸上画画写写了。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阿伯说道：“爸爸你刚刚说，可以把他拼成其他图形，然后再除以二对吧？那我在这里加一条线，把这个图案拼成两个三角形，是不是也可以用分割的方法算出来？”
“然后……把这些不规则的形状，全部分成很多很多个四边形和五边形……然后，这个不规则图形的面积就可以粗略地表示为这些四边形和五边形面积的和。”
她开始做辅助线，当她的矩形被分的越来越多，那么以上表示不规则图案面积的方法就会越来越精确。
“这个办法，好简单啊！这下不仅能算三角形的面积了，所有图形的面积就都能算了！”小重启拿起自己的彩色草稿纸，欢喜的和爸爸展示着自己的新发现。
阿伯惊的目瞪口呆。
她才五岁。
就这么几分钟，独立推导出了微积分？！
自己只不过提醒了一句，三角形面积之所以要除以二，是因为拼成了四边形，仅此而已。
她的脑袋怎么长的？
然而，更让阿伯惊讶的还在后面。
他的小公主学习任何的东西都出奇的快，不只是数学。
文法，历史之类的，她几乎过目不忘。
而需要逻辑思维的数字，几何，她则很轻易的就能够推导出极为复杂的逻辑，只有几个未解之谜级别的难题把她给难住了。
但她……才十岁。
每次看见自己女儿的天才程度的时候，阿伯都会忍不住看向她旁边的那个尸体。
真的还能叫做尸体吗？
阿伯也不确定，反正他就这么一直跟着重启，而重启似乎也不怕他。
甚至，他还成为了重启的友好玩伴，就和每个小女孩都有的小熊熊一样，只是这个小熊熊长得比较惊悚。
但……没有任何敌意，他只是跟着而已，就连雷丁市的其他住民都已经习惯于看见自家小公主身边跟着一个古怪的类人生物了，他们都以为这是船主阿伯制造的生化卫兵。
就是感觉审美有些奇怪，但小公主自己喜欢就好。
总而言之，面对着这样的天才，阿伯决定在今天让她去上学了。
当然不只是在自己这里读书，那样就太普通了。
他花大价钱，联系了一个超级文明，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孩子送过去留学。
今天就是离开的日子。
本来，那个超级文明是懒得理睬这种事的，但他们看了一眼小重启的情况，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撞大运了。
低级文明之中诞生一个超级天才，这并非不可能，甚至可以说……宇宙之中到处都是这样的传闻。
什么一个低级文明突然出来一个修行天才，他们的本土修行方式甚至还是最基础的练武，然后几年就飞升，一路依仗着天赋和奇遇横冲直撞，打败各个大势力，最终年纪轻轻成就一番霸业。
虽然都是传说，但有传说，就说明还是有案例的。
天才在这个宇宙是真实存在的，尽管这些天才很多都选择了加入了天下九地。
那个无边际文明眼中的超级文明是五品，他们是知道‘天下九地’的存在的，尽管天下九地对他们来说是宇宙的背景板，但起码是知道存在的。
这种超级天才，如果能把握住的话，对无边际文明和这个超级文明来说都是一次天大的机遇。
孰轻孰重自然一眼便知。
至于打压外族天才这种事，那更是不可能了，你打压了，她才是外族天才，你接纳了，她可就是本族天才了！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就算再天才，只要好好对她，她难道还能生不出归属感来吗？
稍微有点智力的人都不会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一个有可能带领文明突破的天才，哪怕这个可能的几率很小，说不定只有亿分之一，但也值得重视了。
所以，这个具备了超光速航行的超级文明，果断选择了接纳。
他们只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越早越好，最好马上送来。
能让这个小女孩的童年都在这边待着，那就最好不过了，就算错过了前几年，但也可以视作父亲的特权，没办法。
于是，小重启告别了自己的父亲，在今天来到了另一个类人生物的超级文明那边。
这个超级文明和无边际文明不一样，这是一个修行文明，不过他们并不是那种纯粹的个体修行，而是组成了一个叫做‘仙气盟’的组织。
据说，这是因为这个超级文明得到了来自一位‘仙’的神秘存在的功法，自此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路，原本他们是集体科技这条路的，不过有了修行法之后，他们就将二者结合在了一起。
通过科研的手段和团体的科技研发路径，来推进更好的修行，达到技术水平，工业实力和个体伟力双向发展的道路。
小重启就这么懵懵懂懂的加入了仙气盟，成为了一位五品的关门弟子。
她并不害怕出门，毕竟随时随地都可以和父亲打电话，父亲偶尔也会过来看他，就和住校一样。
仙气盟并没有准备洗脑她什么的，因为最好的方式并不是洗脑，而是真切的展示自己的善意，把她当做自己文明的自己人来对待，那样才能培养出真正的归属感。
所以，小重启就和其他人一样入门修行，和师兄弟师姐妹们嘻嘻打闹，不过做错了事也是该罚就罚。
她性子跳脱，还特别喜欢实验自己的想法，所以没少折腾，也没少挨批，但仙气盟却在这个阶段，看见了这个小女孩的惊人实力。
没错，她的确是喜欢乱折腾。
但他们也没见过十二岁就在自己宿舍联合同学一起造大陆架破坏装置的。
通过监测地震波的状态，在特定地点，比如超级火山之类的地方，主动引爆地质运动，可以利用星球自身的力量，直接摧毁大陆架，比如把盘古大陆轰碎变成七大陆什么的。
为了方便偷偷在厕所里造这个东西不被其他人发现，她甚至还把这种东西给小型化了，从巨大的山脉设施，压缩成了一个柜子就能装下。
事后她被罚抄了设计图一百遍，抄着抄着突然觉得设计图有点不合理，改造了一下，自己偷偷造了一下，结果这次她算错了，直接爆破了整个宿舍。
还好值守教师反应快，镇压了爆破，这才保住了重启的小命。
后来，教师们一致决定，禁止她购买材料，所有实验素材必须申请领取，在教师的指导下才能进行，让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理论学习上去。
不过，就算做了这些，实际上，小重启根本也是毫发无伤。
并不是因为她运气好，而是因为她身边的那具尸体。
那具尸体……也是仙气盟笃定她的特殊之处的原因。
不管发生什么，那具尸体似乎都能保护她，小重启根本就是一个作死小能手，她脑子里每分每秒都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一旦化为现实，各个都是重量级。
偏偏她动手能力极强，这些奇思妙想多半都会被她偷偷摸摸的做出来。
这种时候，如果出事了，那具尸体都会将小重启保护的好好的，她惹出再大的事情，遭殃的也是旁人，那具尸体不会让她受伤的。
至于问这具尸体是什么？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仙气盟询问尸体的来历，但也只得到了阿伯知道的那些信息。
尸体旁边的‘仪仗’也早就消失了，自从他对婴儿时期的小重启下跪之后，小重启哭啼的那一声，就驱散了周围的那股压迫感，让尸体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尸体，一个生化仆人。
所以循着那股气势去寻找尸体的来历也没办法。
不过……无所谓了。
哪怕小重启笼罩的这么多的谜团，但她的进步让所有人都欣喜无比。
她很快就晋升到了八品，只用了两年时间。
不过，她却卡在了七品之前的最后那一段时间，因为她找不到了方向。
她可以很轻松的突破，不管是直接义体改造，还是修行让神魂化作实体，也就是所谓的‘灵魂实体化’，变成‘阳神’，都可以轻松做到长生。
但是，小重启总觉得没有必要。
她才十二岁，对寿命即将到达极限这种事压根就没有半点感觉，还是慢慢学习吧。
小重启十五岁的时候，她已经进入到了仙气盟的最高层的视野里，因为她八品的时候就打爆了两只七品的蛮兽。
虽然她没有晋升品级，但八品的她已经能够熟练的拆解并且制造七品的战斗机器人了，靠着这一手，她已经具备了独自在虚空之外行走的能力。
于是，仙气盟和无边际文明决定让她自己出去闯荡闯荡。
小重启很高兴，她邀请爸爸和师父吃饭，而且是她自己做的。
这一下给阿伯和他的师父感动的够呛，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天赋而变得古怪，实际上，她出落的亭亭玉立，性格古灵精怪但却温柔善良。
整个世界都对小重启报以温柔，不管是阿伯还是仙气盟都是以善意和真诚来对待小重启的，所以小重启也对这个世界很温柔。
但她的温柔有时候会表现的很奇怪。
仔细看看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她有着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健康身躯，纤细的腰，漂亮的脸蛋，以及大大的双眼，有人会觉得她活像一个洋娃娃。
但是当你注视到她眼睛的深处时，每个人都会意识到，铁定会意识到，眼前的少女不是一位普通人，她绝不会随波逐流，她会在关键时刻做出她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比如突然给老师和爸爸做一顿饭什么的。
那之后，她就带着尸体开始了自己的冒险。
一艘六品小型飞舟出发了，快速地在宇宙虚空之中航行着。
欢快的站在在舷窗旁边，她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开放感，第一次离开家门，第一次进行属于自己的冒险。
从以前到现在，她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力，尽管老师和爸爸总是想方设法的满足她的每一个奇想，但终归是在家长的监护下的。
倒不是说她对自己家长们有什么意见，她其实对爸爸和老师很喜欢的，但是吧……年轻人嘛，总是这样的。
哪怕只是在家里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也会兴奋的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
这艘飞舟，还有外面的广阔天地，现在都属于她了。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尸体！”小重启拍了拍身边的尸体。
尸体还是那般模样，就像是没有思考能力一样，但他的反应很快，小重启非常坚信这一点。
她遇到过很多麻烦，但尸体都能帮她搞定，迄今为止，没有东西能突破尸体的守护伤到小重启。
所以她对于独自出门一点都不害怕！
然而，就在她刚刚出门之后……仙气盟突然收到了一个征召。
一个更加强大的文明希望他们为某一场战争提供物资，当然是付费的，用知识付费。
仙气盟欣然应允，加入了战争。
第九百七十二章 气运之争
过了多久呢？
李启不知道。
实际上，他也不可能知道，因为他没有意识。
他已经碎成了许多片，放弃实在性，投入轮回之中重修了。
至于能不能看破胎中之迷，那可就纯粹看脸了。
那数万个生灵，全都是‘大能者转世’，李启身为超越万古的大能者，传说中的二品，他的投胎可不止一个。
在他的影响之下，这些不同的碎片将会转生成不同的角色，然后他们会被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所牵扯。
碎片们会互相争斗，会遇到一大堆属于自己的奇遇，紧接着成为一个又一个的牺牲品。
这都是为了‘众我归一’。
作为大能残片的角色，会被迫卷入争夺承载大能记忆的气运之争中而不自知。
李启有多少碎片呢？
根本不得而知，作为在没人干涉的情况下，可以轻易主宰诸天的神话存在，李启可以拆成很多片，他的碎片满布宇宙。
每时每刻都在自相残杀，他们在某种神秘的力量下，就好像是磁铁一样互相吸引着，对抗着，不断寻找着其他‘自己’，然后将之杀死，这样自己就能够获得对方的奇遇，吞噬对方的气运。
这和磁铁确实很像，众所周知，磁铁有两个磁极，而一块磁铁从中分成两块，两块分开的磁铁，也会拥有两个磁极。
同时，在他们结合在一起之后，就又恢复成了两个磁极。
最终，所有的残骸混为一体的时候……
那么，出现的那个磁铁，还是原来那个吗？
不得而知，但类似小重启这样的故事，仍然在不断的发生。
因为，这些故事本身就对他没有任何意义而言，这都是其他人的故事，他们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性格，除了‘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之外，他们甚至可以说和李启毫无关系。
但是吧……
真的毫无关系吗？
佛有三身，法身，报身，应身。
其中的‘应身’就类似于这样一种存在。
时常听闻，某某佛，某某菩萨化作某个东西出现在某个人的面前，在对方迷茫的时候给与答案，引导其进入佛法之中。
佛自然不可能亲自出现，那其实是对方心中的‘佛’所化，是这个人心中有佛念，所以才会出现一尊应身在对方身边，引导他走向‘正法’。
李启的碎片，和这种‘应身’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佛的应身并不是佛自身，而是众生‘心中之佛’的显化，这也是佛祖主动入灭的原因之一。
李启的这些转世也都是这样。
他们所遇到的，全都是他们自己心中的李启。
最终，这些‘心中的李启’，将会汇聚成怎样的存在呢？
没人知道，因为‘心中的李启’未必是‘真正的李启’，而这些转世的李启，也未必是真正的李启。
甚至可以说，没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李启’。
一切都还在扑朔迷离的阶段。
但这一切依然在继续。
在‘气运’的指引下，这些‘大能碎片’们开始争斗不休，或明或暗，或是自愿，或是被迫，但他们都没得选。
在一个虚无领域之中——
“好了，乖乖把你们的碎片交出来吧，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们身上的，可是一位二品的遗产啊。”一位来自高等文明的‘李启’对另外几位参与争夺战的‘李启’如此说道。
他已经将对方逼入了绝境，可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
当然，因为碎片是刻在‘真灵’之中的，所以想‘交出来’，自然也只有死亡一条路。
在一座原始森林里。
“吼！”巨大的吼声传来。
两头巨兽，一头是八臂六条腿，另一头则是一张巨口占据身体的一半，他们正在厮杀，他们并没有思维能力，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们天生就比其他野兽强壮，本来是可以相安无事，各自统治这片森林的。
但就在他们见面之后，他们升起了无法压制的食欲，无法压制的暴怒，于是两位森林王者将会在这里分出胜负来。
在一个血腥战场上。
“我不想啊……为什么我们非要这样？”一个年轻男人看着他的哥哥。
“你支持下城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哥哥如此回答道。
而眼前，他的哥哥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显然，二者是双胞胎兄弟，甚至他们手中的武器都一模一样。
作为双胞胎，两具身体，原是一体，手足兄弟，曾如一人。
然而，岂料今日竟然情无仇生，恨怒相残！各自率领军队，搏命厮杀！
仔细想想，这一路走来，他们从最开始的亲如一体，到最后的发展到如今生死相搏，就好像命运一般，命运将他们推到了上城和下城的对立之中，他们所代表的已不再是自己，而是他们身后要为之而战的事物。
那茫茫渺渺的命运给两人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一直到一个人战死，另一个人在指引下刺破对方的心脏，那命运的线就好像被捻在了一起，变得更加粗壮了。
变的粗壮的线，连向了远方，在那天穹之上。
在一场大能者主导的死亡游戏之中。
两个修行者正在为了‘奖励’而互相厮杀着，他们互相伤害了许久，他们被刻意安排在一起，不知道已经屠灭了多少个‘转世’。
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遇到的每个敌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的‘碎片’。
他们在这场死亡游戏中，就是为了最终的结果。
不管是结盟，不管是相爱，不管是主仆，也不管是亲友，他们都必然在‘气运’的安排下最终杀死另一人，甚至无所谓自愿。
有时候，自愿去死也是一种结局，丈夫为了心爱的妻子而送上属于自己的碎片，而妻子哭泣着说不要。
没有用，这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碎片会聚合，这是来自大能者的力量，这是窥破‘胎中之迷’的一环。
而这些所有的故事，全都是李启的‘转世’。
李启是自己的兄弟，甚至是自己的妻子，但同时又是仇人。
横霸数个可观测宇宙的一位霸者是李启，被这位霸者残杀的许多人也是李启。
一位后天成为的神祇是李启，同时……他所忌惮的，自己的信徒，也是李启。
每一次自相残杀，都是在伤害自己。每一次互相帮助，都是在帮助自己。每一次相恋，都是爱上了自己。
所有人经历过或即将经历的一切快乐和痛苦，其实都是一个人？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呢？
谁能说得清楚呢？
最终，经历了很多很多年。
宇宙前进了很久很久，人巫之战都结束了。
人道吃掉了佛门，目前正在筹备‘三教合一’，主动收缩，停止了战争。
人巫之战，那么宏大的战争，最后也以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局结束了，佛门被灭，也算是一个配得上这场战争的结局。
魔道陷入了沉寂，灭佛之后，诸魔似乎都得到了暂时的满足，以至于这个宇宙反而没有因为佛门的消失而陷入魔乱之中，但是吧……你说佛门输了吗？
好像也没有，尽管西天佛国已经被消除了，佛祖更是主动入灭，但对诸佛和大菩萨来说，他们似乎也不是全无收获，一品诸佛们都消失隐遁了，或许也是某种征兆。
佛祖主动入灭，也就是说，对于‘无实在性’的存在来说，从宇宙的开始到现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佛’这么个东西。
他们心中已经‘无佛’，这或许正是佛祖想要追求的吧，大菩萨和诸佛们没有重建佛门，可能因为这个考量。
巫觋们拿到了日月行路和欲界，乍一看似乎也不亏，尽管暂时还没有人能够彻底消化日月行路就是了。
不过……人道的强盛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了，吞吃掉佛门遗产的他们，不知道将会进化到什么程度。
什么日月行路，人道打一开始就没准备要过吧？他们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就是在和魔道掺和之后，把目标放在了佛门身上。
至于魔……
李启就是天魔在这一次道争之中下的一步大棋。
和人道的配合，真的把巫咸骗过去了，李启从来不是什么穿越者，他也是一位‘天魔亲子’，一位‘魔王子’。
他和魔王子两个，一个针对巫觋，一个针对佛门。
魔王子的坚韧是天魔培养出来的，如此坚韧的精神，甚至人格破碎了都没有放弃自己的前路，但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魔王子承担‘黑业之报’，以那无穷劫数的魔念，最后拉扯住了地藏王菩萨，让佛门防线失利。
至于李启，更是重量级，要知道，巫道本来是有两派的，一派主战，一派认为可以慢慢来，事需缓图。
两边还在商量呢，这事儿说不定会拖很久很久，等巫道内部达成协议再说。
而李启，主动点爆了火药桶，最后更是以李启为筹码撬动祝融一脉，完成了巫道内部的影响，让五蕴魔一脉帮助巫道，最后，巫道选择了吃下欲界和日月行路，在最后袖手旁观，坐实佛灭。
最终，灭佛成功。
很难说到底是谁赢了谁输了，一品们的斗争或许都是如此吧，他们的力量和智慧都如此强大，他们之间不存在彻底的‘胜负’，而是只看最后怎么妥协。
但商梵和李启，这两个魔王子，毫无疑问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天魔骗人的手段，还真是，高超。
尤其是对祝凤丹而言，他真的能放弃李启吗？
他如果不能，就说明巫道也不会放弃李启，李启这颗棋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你看……最大的魔念，从来不是摆在表面的那些黑气一样的‘魔念’，而是‘自愿’。
天魔可没有逼你们，你们都是自愿的。
就和云方大巫一样，他想消除自己的弟子的魔念，只需要挥挥手而已，可他不愿意那么做，所以这魔念才会一直束缚他。
这才是天魔最可怕的地方啊。
然而，在佛祖这最大的魔敌入灭之后，天魔似乎也意兴阑珊了，所以，这是一个道争结束，所有人都选择安稳发展的时代，支流也少了很多。
没有那么多三品会去没事回溯了，最喜欢乱来的魔道也销声匿迹，几乎是和佛门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这种安稳的时光，就是宇宙最静谧，最安全的时候，在这种安宁下，生命得以蓬勃发展。
这个宇宙，最大的争斗，竟然变成了大能者们的转世之战了。
这场道争之中，陨落的大能者，绝不止李启一个，其中真的彻底挂掉的只是一部分而已，还有其他一部分二品三品，他们也和李启一样，在道途被针对的崩溃的情况下，选择了直接重修。
这就像是战场打完之后的余波，正赛打完，大能者们开始打起了复活赛。
其中……不乏陨落的。
第一个聚齐所有碎片而苏醒的大能者，叫做‘刘政’，是一位人道三品。
但是，当他聚集所有碎片，修为也来到四品之后，他却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刘政，他说自己的名字是卡瓦楞。
他说他不是人道，而且他此生最厌恶的就是人道。
划分高下，分出高低，以自身傲慢的高贵来指责其他人。
他承认人道都很厉害，但他们自己的强大和自律，并非欺压其他生灵的理由，以己度人，把自己的标准强硬的施加在万物之上，这种行为他决不能接受。
很显然，他的转世和前世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最后复活的并非是前世，他的‘道’也完全改变了。
他的死亡当然得到了逆转，可他的道也变了，这个人，还是不是当初的刘政呢？他是将刘政的记忆当做幻影了吗？
这一切当然不得而知。
但拉奇觉得不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拉奇也早已在五品立足了，他的力量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有了属于自己的威名和家业。
于是，他准备去问问刘政。
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从这第一个苏醒者的口中，或许可以找到自己师父的端倪。
第九百七十三章 碎片
拉奇拜访了刘政。
这个年轻人很是紧张，毕竟他拜访的是一位四品。
但也不算是失礼吧，毕竟他是一位巫神山公子，尽管师父已经挂掉了，不过他这一脉还是活着的，该有的东西也都有。
“请进，你就是拉奇？巫神山的人。”刘政在自己的洞府接待了拉奇。
不对，不能叫刘政，他现在自称‘卡瓦楞’，据说是他自己的语言，但他的文明已经毁灭了，所以拉奇并不知道卡瓦楞是什么意思，不过该怎么发音就怎么发音就是了，天下雅言大家都能听懂。
他们之间是如此陌生，但即使这样，卡瓦楞也看得出拉奇的到来的目的，因此他认真的端详着这位巫神山公子。
于是，拉奇说道：“是的，卡瓦楞前辈，我就是拉奇，拜帖上应该已经写了我的来历。”
“巫神山公子，还行吧，比人道讨喜一些，你之前给我发了拜帖，只是上面没写来意，你来找我是做什么的？”卡瓦楞问道。
拉奇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是观察着周围的洞府。
这座洞府并非是在天下，而是在域外宇宙的虚空里，在一个荒芜的宇宙空洞中央，漂浮在星空里做着布朗运动。
不过因为周围五亿光年里都是空洞一片，因此不管怎么做布朗运动都不会碰到东西，这里的温度也接近了绝对零度。
这个住所真是偏僻的地方。
而且，卡瓦楞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很健康的状态。
拉奇可以看见，对方是类人生物，脸色枯黄枯黄的，五官松弛而呈现出一种虚弱的透明感，仿佛他的脸是蜡烛的淌蜡塑成的。
他的身上还有一些伤，但是还看得出来很脆弱，甚至肉体上的几处伤痕也还没有消掉。
对四品来说，这很不寻常，因为四品哪怕是要死了，也可以轻易维持肉体的体面，造一个没有伤势的肉身再简单不过了。
所以，卡瓦楞留着那些伤口，一定是因为他很痛苦吧？
不过，最能显示出他痛苦的地方是他的双眼，眼白交织着血丝，眼神寂寞而痛楚。
这种眼神，拉奇看见过。
在自己的师娘，沈水碧的眼中，他也曾看见过这样的眼神。
很显然，卡瓦楞并没有完全脱离前世的影响，这种影响让他随时随地都显得委靡不堪，甚至于表现的如此痛苦。
于是，他微微行礼，然后对卡瓦楞问道：“前辈，我听说，你是大能者转世，也是这一场战争之中，第一次复苏的大能者。”
卡瓦楞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说道：“如果你是因为刘政来的话，就请回吧。”
“不，前辈，我不是因为刘政来的，我来只是想询问一个问题。”拉奇这么说着，恭敬的呈上礼物。
卡瓦楞看着礼物，表情缓和了一点，这些都是他现在疗伤需要的，看得出来，对方确实还是有心意的。
“不是为了刘政，那是为了什么？”卡瓦楞问道。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卡瓦楞看向了拉奇：“我懂了，你是想在我这里问到，关于刘政和我的关系，对吧？”
“没错，前辈。”拉奇点了点头：“我的师父也和你一样，投入了轮回之中，只是，他的重修还没有结束。”
“我们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这个时候，卡瓦楞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他确实在我的人生里有很重要的比重，但这种占比本质上和你现在来找我是一样的。”卡瓦楞说道。
拉奇点了点头。
他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他和刘政没有半点关系，但刘政依然是作为‘某个角色’出现在他的人生里，给他的人生带来了巨大的变动。
只是，这种变动并非是因为他和刘政是一个人，而是因为一种巧合，一种干预，就像是拉奇现在拜访卡瓦楞。
拉奇拜访了卡瓦楞，给卡瓦楞的生活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变化，那拉奇是卡瓦楞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刘政不是卡瓦楞，刘政只是一位‘贵人’，‘机缘’，或者说……叫‘灾难’，和卡瓦楞没有任何身份上的冲突。
“我知道，这个答案你应该不能轻易接受吧？”卡瓦楞看着拉奇，如此说道。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前辈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拉奇笑着说道：“只要事情是真的，那就没有不可接受的，我师父是这么教我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人一样呢，拼了命的也要让我回到前生……我真想不明白，前生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觉得呢？你的上辈子是什么？作为巫神山公子，你应该能查到吧？”卡瓦楞对拉奇问道。
“我的话……我没有前生，我是第一代。”拉奇说道。
这让卡瓦楞上下打量了拉奇。
第一代？
这可真是稀奇。
不过拉奇并没有说谎，作为流形族，他是自发诞生的高维生命，他的思维器官是由高维流形自我折叠而出的，并没有前世这个说法。
“第一代啊……那你可真是，幸运。”卡瓦楞叹了口气，有些羡慕的看着拉奇。
“没什么好幸运的，我对轮回没有什么兴趣可言，我也不认为我死后，轮回重生的还是我，但是，我的师父并不是自然死亡的，他是主动投入轮回，选择了重修，所以我觉得应该和普通的有些差别，因此来找前辈问问具体的情况。”拉奇说道。
“嗯……如果是主动投入的轮回的话，确实会有一点区别，区别大概就是，真灵是完整的吧。”卡瓦楞说道。
拉奇疑惑了：“如果真灵是完整的，那我师父为何还是会有许多的碎片？”
“有碎片和完整没有关系，或者说……碎片和真灵都没有关系，你师父的真灵，应该还留在地府，根本就没有进入轮回吧。”卡瓦楞说道。
说着，他一挥手，展示着他记忆中的东西。
那是地府的场景。
他看见了无数的真灵，许许多多，破碎的难以置信，然后……他会遇到这些人，最终和这些人争斗不休。
所有的‘碎片’，那些越来越庞大的‘转世者’们，他们每个人都经历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经历。
这些转世者甚至都不在一个时间轴上，他们很有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世界的不同时代，比如一千年前和一千年后，不同的两个人，却是同一个人的转世。
这些转世者们分头行动，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相距很远的不同世界出生。
这种神奇的生活，把‘三品’本身的碎片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生物。
“那么，对收集了所有碎片的你来说，这是一种什么体验？”拉奇好奇的对眼前的卡瓦楞问道。
卡瓦楞则回答道：“怎么说呢……应该说，这是这许许多多的个体合并成了一个单一的个体？还是说只有一种经历？说实话，我不知道，这些经历个体依然是许许多多个，每个人都有不同但完全相似的故事，但最终都属于了我。”
“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卡瓦楞，白雾球出生的人，这些和其他每个身份都不一样，我在命运的指引下，逐渐“收集”后拥有了每个人的经历，同时也拥有了更加清醒的智力，作为最终的赢家，我不知道我们依然是许多个体还是已经合并成一个了，但是我怀疑，这个问题永远也不可能有明确的答案，因为归根到底，这毫无意义。”
“反正，到现在，我依然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我知道所有碎片都知道的事情，我和他们共同观察许多世界的过程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这同时也是自省公共心理历程的过程，有时是一个女人的视角，有时是某种野兽的视角。”
“但不管怎么说，我感知到了许多的独特天性和经历，但我做梦的时候，偶尔会察觉到，有什么‘人’要在我体内‘苏醒’过来。
“那个时候，我就会进入一种感知、思维、想象结合的状态，会比你中任何一个所知的任何体验都要清醒。”
“这样的时候，我将会和他融合在一起，‘我们’每个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变得和其他人一模一样，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每个人的头脑也变得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个单独个体的头脑都要高等。”
“我们所有人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清醒”会把我们以前互不相干的经历一个一个关联起来的时候，再比如从让人困惑的对象中发现了一个从未注意到的重复模式或者重要意义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的智慧好像也融合在了一起。”
“很显然，这足以说明，我们不是不相干的个体，但我们也没有丧失个性，尽管我们融入了一个公共的思维之中，可是……等我想一想该怎么说。”说到这里，卡瓦楞思考了一下，沉默着想着该怎么形容。
而拉奇则说道：“虽然代词“我”现在能够适用于作为一个集体的‘你们’，但是代词“我们”也同样适用，对吧？”
卡瓦楞赞同的点了点头，显然拉奇已经领悟到了他想说什么，于是他继续说道：“从一个角度，即从意识联合的角度来说，我们的确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但同时，从一个非常重要，我个人来说感觉非常愉悦的角度说，我们彼此相异，每个碎片都不一样。”
“虽然的确有一个单一的、公共的‘我’存在，但是也有一个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我们”，我们是一群有着鲜明个性的共同体，每个人都用他独创性的方式对这个集体意识做出自己特有的贡献，与此同时，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关系微妙。”
“我非常清楚，我是一个集体中独特的一员，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每个碎片，都不是刘政。”
卡瓦楞叙说着自己无数碎片和本体的区别，他承认吸收了无数碎片的他已经是某种集体意志了，尽管他有一个明确的‘自我’存在，但同时也会受到其他碎片的影响。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和刘政无关。
“集体意志里，我的思想里，都没有刘政的位置，希望你可以理解这点。”卡瓦楞如此说道。
在那之后，拉奇和卡瓦楞交谈了很多，都是关于目前刘政的状态，以及卡瓦楞目前的状态，拉奇很显然想要搞清楚大能重修复归常人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在交谈了数天之后，拉奇带着足够的资料，留下了同样足够的礼物之后离开了这里。
这次谈话受益匪浅。
那么，下一个谈话对象是……瑶姬。
没错，拉奇知道，瑶姬也是曾经重修过的人，而且……就‘瑶姬’这个名字来说，她看起来对自己的前世似乎也有很不错的认同感。
但这一次，当拉奇费尽心思，到处问人，甚至都拜托自己的师爷祝凤丹出手寻找到了一位大卜，这才勉勉强强找到了瑶姬。
原来，瑶姬跟着李启一起死了。
不对，也不能说跟着李启一起死了，而是李启在和武者对战的时候，被余波给轰死了……
这实在是，很难评价啊。
但令人惊讶的是，瑶姬很快就又复生了，轮回似乎对她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目前她正作为‘奇遇’的一部分，待在李启的某个碎片身边，充当那个碎片的随身美少女。
而且，这辈子她不是巫道的了，这辈子……她居然是一条小龙女，变成了一条正儿八经的纯血真龙，目前刚刚成年，看起来，她的道途也转化成了天演之道。
非常奇妙，看得出来……以前巫道的瑶姬，也是这么转化过来的，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所以拉奇很快赶到了瑶姬身边吧。
拉奇很好奇一件事。
为什么同为大能者重修，瑶姬本身却没有任何的碎片可言？
如果搞清楚了这些，说不定他能找到帮助师父的办法。
但要小心，他不应该影响到瑶姬身边现在的那位‘师父’。
虽然拉奇也不知道那算不算。
毕竟只是碎片。
第九百七十四章 遗迹
拉奇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毕竟是要去见瑶姬，瑶姬身边还有师父的碎片。
许多年来，怕是已经有十万年以上了，拉奇一直都在为这件事奔走，就连修行都暂时放下了，不然以他的天资，距离四品怕是都不远了。
寻找师父复活的踪迹，关于重修者自我的认定之类，这确实是一项繁琐的工作。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沈水碧也对这位弟子态度温和了许多，尽管兔子依然显得忧愁憔悴，但很明显……拉奇的奔走，其实背后也有她的支持和帮助。
不然拉奇才五品，怎么可能拿的出能够打动卡瓦楞的宝物？这些东西可都是天材地宝，价值不菲的。
对于李启的复活，兔子从来都是将其当做第一件大事来对待的。
然而，兔子却不肯去见任何一个李启的碎片，所以一直都是拉奇在做这些事。
拉奇知道自己的师娘的顾虑。
如果她见到了李启的碎片，那最后那个碎片到底是不是师父呢？
若是亲眼见到，她肯定忍不住的，但要是和碎片倾诉衷肠，最终甚至出手帮助那个碎片，那最后很容易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活下来的是碎片，而非李启本人。
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所以沈水碧尽管心中焦急难耐，但却始终只是在背后支持，不曾亲自出面。
而拉奇这边，收拾完了东西，将目前收集到的东西拜托了一位巫道行人送去玄景山，随后就出发了。
瑶姬目前正在和李启的碎片之一，一位叫做‘周方’的年轻人旁边。
他们两个正在考古。
或者说得难听点，挖坟。
这是一个上古遗迹所在，而瑶姬感应到了这里，于是周方兴冲冲的开着挖掘机过来挖土方了。
显然，他们收获匪浅。
目前已经挖出来了许多东西，看起来都很高端。
这是一个非常宏伟的工业星球，整个星球没有一块地方是最初的样子，地表所有的地方，周围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人造的。
大量的人造建筑铺满了天空，大地，海洋，散发着灰蒙蒙的破败感觉。
只有很少的生物，因为在这种完全改造之后的工业星球不可能有任何的自然生命能够生存，这可不是城市化这么简单。
为了建设建筑，整个星球的地表都被硬化过了，没有任何植物可以发芽。
所有建筑物的表面都做过防菌处理，不会有任何自然状态的细菌和真菌可以在上面生存。
就连天空都看不见太阳，因为反重力浮空岛遮蔽了大量的阳光，不过……这些浮空岛也是仅有的，存在本土原始生物的地方。
生命真是神奇，在虽然大地和海洋已经找不到活路，但在惟一能承接阳光的浮空岛上，他们还是发展出了一些漂浮在空气中的囊泡植物，完全依赖光合作用和空气中的尘埃进行生存和繁衍。
瑶姬和周方就在这里挖坟，而且看起来，挖出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有个问题。
那就是……看不懂那些符文到底是啥意思。
不过，周方还是很聪明的。
他很快通过图文对照，将这些东西列成表格，一一对照，通过五组表格的对应，最终证明了这个文明的三角函数表。
在瑶姬帮忙对照了弧度单位之后，这里面的数字很快就被认出来了，而每一列的标题就是正弦、余弦、正切、余切等函数的遗迹文明所对应的符文写法。
破解了这五组表格之后，其余很多数学表达式就陆续现形了，尤其是那些与三角函数有关的内容，一眼就能看出来。
由此他就可以破译对方的整个数学系统，进而完善自己对于这方面的认知，吸纳对方的技术，破解对方关于世界认知方面的资料。
这整颗星球，全都是对方的坟墓，其中的资料多的数不过来。
到目前为止，瑶姬和周方已经标注出来了普通代数运算和求幂运算的那套符号系统，进而确认了全套机械运动方程式。
这些等式表明，他们的工作是有成效的，然后两个人决定再接再厉，破解了一些与基本初积分有关的表格，以及低阶微分方程的标准形式，还有阻尼震荡和共振的一些算法。
照这个进度，他们很快就能触及那些真正的高等知识了。
但也不是总是那么顺利，他们还是遇上了同一个问题：他们对计量单位仍然不确定。
考虑到这是一种标准的表达方式，所以能够应用在电子、热学、力学以及其他很多种物理现象当中，因为他们对这个文明的计量单位不够了解，所以即便破解了这些数学公式，却还是不知道这些公式到底在描述什么。
就在他们焦头烂额之际……
“这都想不明白吗？”这时候，拉奇突然来到了他们身边。
拉奇出现在了这里，周芳和瑶姬都立刻戒备起来，看向了突然出现的神秘人。
而拉奇则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找了附近的一个房子，一脚踢破墙壁，进去抓了一些能量管路，将能量管路顺着摸到了一个类似电表一样的装置上。
这个电表上的零部件，写着一些不知所谓的符文，还有一些金属标签，就镶在插头、插座和其他输入输出接口旁边。
拉奇随口说道：“单位搞不清楚，那你看看标尺不就行了，挖掘古迹可是要有技巧的，你看这种带着标识的装置，刻在标签上的符号标注的应该就是单位，而具体是什么单位，你可以自己用这个东西测试一下，无外乎是电压、电流、功率、频率等等，测一轮下来就知道单位是什么符号了。”
拉奇如此说道，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不过实际上他确实很有经验，要知道，拉奇可是挖坟专业户，他常年和好友们到处寻找文明遗迹，从中发掘对方的知识，传统，以及对方的‘道’。
拉奇的话，让瑶姬和周方讶异。
对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这人谁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拉奇，对了，瑶姬，你不认识我了吗？”拉奇指着自己，看着远处的瑶姬。
已经变成小龙女的瑶姬，皱了皱眉：“嗯……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认识我，不过，我不记得你啊。”
“啊……所以，我懂了。”拉奇点了点头。
很明显，瑶姬的转世重修，也不是完全无损耗的。
“你懂什么了？”瑶姬问道，她身体游曳着飘到了拉奇身边，一点都不显得紧张。
也没什么可紧张的……这可是三品大战里被打死了都不吭声的主儿，人家搞不好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你的重修，好像代价也很沉重。”拉奇说道。
“啊？”瑶姬不明所以，她说道：“看起来你和我应该不是很熟啊，我问你，你还记得每一顿早餐吃的是什么吗？”
“这……”拉奇皱眉。
如果要回忆，他也不是回忆不起来，用点术法甚至可以推演出来，但很明显他是懒得记这些的，就算回忆也需要一点时间。
就目前这一瞬间来说，他很明显是不记得每一顿早餐吃的是什么。
看见拉奇的脸色，瑶姬马上回答道：“你看，这就是原因，死亡于我不过只是一顿早餐而已，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记得那些事情？”
“该记得的，我一个也没有忘记，比如说，那玩意儿是李启，我是瑶姬，至于你……你是哪里来的无名小卒？”瑶姬歪了歪头，问道。
旁边的‘周方’在旁边认真听着，听见‘李启’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皱了一下眉。
“我是拉奇，李启的徒弟。”拉奇如此回答道，表情有些微妙。
看起来，瑶姬的傲慢连这里都充斥着了。
拉奇在年轻的时候，跟瑶姬经历过许多事情，那时候拉奇就很看不惯瑶姬的做派了。
现在一看，瑶姬的傲慢比他想的还要厉害。
他甚至不配在瑶姬的记忆里留下痕迹，在瑶姬转世之后，她把拉奇忘了。
“噢，李启的徒弟，所以你来是做什么的？看你这样子，是来找我的吧？”瑶姬甩了甩龙尾巴，好像是已经猜测出了拉奇的目的。
“你总是重修，所以我希望来这里询问你关于重修之后，判断自我的问题，比如说，你怎么知道他是老师的。”拉奇说道。
“哈哈，这种事情还要判断？当然是凭感觉啊。”瑶姬哈哈大笑，然后变成一条很小的龙形态，像是围巾一样缠在了拉奇的脖子上，说道：“很担心吧？你师父。”
“对，所以我来了。”拉奇很坦诚。
他这么回答，反而让瑶姬有些皱眉了，于是瑶姬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啊，你担心也没有用，因为重修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看人的，不可能人人都和我一样，把转世当吃饭。”
瑶姬轻描淡写的揭露了一个事实。
作为天帝之女，她似乎有某些特殊的性质在身上，所以无论如何，她的重修损失的也只是她自己懒得记的那些记忆而已。
所以，她重修了很多很多很多次。
那么多次的重生，让她都习惯了。
“那你为什么要待在他身边？”拉奇看向周方。
“天帝让我待在李启身边啊。”瑶姬皱眉。
“他是师父吗？”拉奇问道。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瑶姬问道。
“非常重要。”拉奇斩钉截铁。
“正是因为你觉得重要，所以这才是这个问题。”瑶姬说道。
“佛门都灭了，还要打机锋吗？”拉奇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打机锋。”瑶姬从拉奇的脖子上解开：“打机锋是没办法的事情很多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从来不做那种事。”
拉奇点了点头，他明白。
很多时候，就算讲道的人水平非常高，用词严谨缜密，不说任何主观臆测的内容，满是冷冰冰，不容篡改，令人无法辩驳的客观事实，可是当这些话语离开口中的时候，出现在世界上不同人的脑袋里面之后，就会发生各种古怪的扭曲。
等这些经过五蕴或者思维器官的理解，真正进入到主观意志之中时候，就变得更加怪异了。
所以，有时候说的明明白白，倒还不如打机锋。
但瑶姬很明显是不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她不会和拉奇打机锋。
那么……她到底？
就在拉奇思考的时候，旁边那个叫做周方的年轻人突然说话了。
“所以说，你是我的徒弟，是吗？”周芳指着拉奇，如此问道。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和李启有关的事情了，甚至这些事情还给他带来了许许多多的神秘奇遇，这也是他能够从那个落后星球慢慢踏足宇宙的原因。
周方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平凡，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是主角，毕竟你看……他是大能者转世，身边跟着天帝之女，各种奇遇傍身，天天在遗迹里挖坟都能挖出一身好装备，而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徒弟？
而且，仔细看看，这个徒弟，好像非常不得了啊。
周方有奇遇带来的天眼，所以可以看见拉奇身上不断涌动折叠的高维流形，只要脑子没问题都能察觉到他的不凡。
拉奇可以随意更改自身所处的维度，折叠出一切物理性质，模拟他可以理解的一切生命，将身躯转化成一切物质。
如果按照某些理论的说法，物质就是由微观粒子组合折叠成的，微观粒子是由膜和弦构成的，而拉奇就是这张膜本身，自然一切物质他都可以模拟。
周方忍不住打量起来。
但是，拉奇这个时候说话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我的师父，还有，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瑶姬的。”
周方则满不在意的说道：“转世和前世，不是一个人吗？我听说转世会和前世一模一样，只是要等我苏醒记忆而已。”
这态度让拉奇深吸一口气，随后，他的身边升起威压！
四周的空间维度波动起来，一片维度迷宫展开，光线也随之曲折，引力因为穿越维度会产生衰减，所以引力本身也紊乱了！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以他的名字自居。”拉奇声音冰冷的说道。
第九百七十五章 邪神
周方感觉到身周的世界都紊乱了。
他发现身周出现了一堆一堆凌乱的半球形建筑，梯形，球体，以及各种无法形容的，像是万花筒一样的不规则多维几何结构。
那是周围光线在被这种高维混乱的空间结构锁扭曲带来的产物，四周就像是飘散着阵变幻不定的雾气，那是各种光线在不同维度之间衍射所产生的混合物。在这片阴沉晦暗的雾气当中，危险若隐若现，让人分不清哪一块是危险，哪一块是迷宫，哪一块是安全的世界。
如果让凡人来探索的话，应该只有最伟大的探险家才能够抵达尽头——破碎的维度使得周方在此处行走的路线朝着未知的方向发生偏斜。
据他所见，那本应平坦而无垠的空间高墙上有了起伏，由闪烁着光怪陆离的颜色的碎片构筑的群山突兀的出现在世界的每一处角落，再向前，世界随之断裂，四处皆为无底深渊。
这是一个不祥的囚笼，一个充满了悬崖的房间，周围像碳一样黑，像玻璃一样脆――死亡充斥着周围的所有方位。
而把周方与周围的死亡分隔开的，就只有他的学识还有术法了。
虽然周方修行了很久，拥有超出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经过了多年的道心历练，可是一想到这点，他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抖。
“真是一个恐怖的地方啊……”周方如此说道，然而，眼睛里闪烁的却是挑战的光芒。
破解这种维度迷宫，一定很有意思吧？
但就在他跃跃欲试，准备前进的时候，维度迷宫消失了。
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拉奇和瑶姬。
“啧，这么不想我听吗？以后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叫我师父。”周芳挠了挠头，如此说道。
他觉得自己就是‘李启’的转世。
所以，只要等以后，他自然而然就能继承关于李启的一切，比如瑶姬，比如拉奇。
周方这么想着。
于是，他继续埋头进行自己的工作。
不考虑那些，先专注眼前的遗迹吧。
在遗迹中工作了大概四五天，瑶姬回来了，依然和以前一样，慵懒自在，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周方也没说什么，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于是，他们继续工作，破译了这个文明，吸取了其中的技术，他的知识和智慧因此而更进了一步。
接着，周方开始了自己的冒险。
他在宇宙的各个地方游历，经历各种各样的冒险。
他和神祇作战，完成了屠神的壮举，他破解了困扰了许多个文明的难题，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享受荣光。
但他也遇到过很多危险，他被困在黑洞监牢之中，被敌人折磨，最终策划了一整套完美的越狱手段，花费了六千年的时间成功越狱。
但不管是人前显圣也好，艰难困境也好，他都欣然以对，从不气馁，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特殊的，他相信自己是大能转世，主角一般的人物。
他的未来必然光明，他的奇遇注定是一桩桩跟着来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就这么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活出了精采的人生。
孤身镇压世界海，单枪匹马独闯星官群，带着瑶姬，对那些信仰虔诚的‘宗教’宣战。
他尤其痛恨那些狂信徒。
因为他认为，神祇们的教义是装的，但狂信徒们却是认真的，
他宣扬自己要解放所有宗教，释放所有信仰，让信徒们清醒过来，认为宗教就是愚民，当你脑子被洗彻底之后就成了他们的私产。
他不认可天神地祇们的庇佑，也不认可那些神祇的力量来源。
因为，神祇们强大，真的只是因为……他们天生就这么强，神祇们是‘无道者’啊，这些所谓的天神地祇，他们的强大不是因为他们的努力。
周方对此非常不喜，尤其是在他认识了瑶姬之后，他觉得，瑶姬的这种力量和态度，反而不如凡人。
而瑶姬这边，当然也反对周方，毕竟她支持的是灭绝一切凡人。
但他们两个虽然在这方面各自反对，但关系却意外的不错。
毕竟，在当前这个阶段，他们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冲突，在灭绝神祇信徒这方面二者是一致的，瑶姬也看不得信徒。
而且……周方那种将自己视为‘主角’这种心态，瑶姬非常喜欢，瑶姬就喜欢狂妄之人，正如同她自己也自视甚高一样。
相反，和李启那样，总是希望让自己显得平凡一切的人，让瑶姬非常的不爽。
这场冒险之中，周方逐渐成长起来，他致力于消灭信仰，消除神祇的干涉，让修行力量科学化，个人力量体系化。
去尽可能的科学化开发研究利用力量，让力量进步，用更科学的力量体系替代天神们的那种天赋打法。
战斗的人体力学，能量的效率利用，这些都可以科学化，模式化。
让自己的力量体系得到有规划的发展，比天神们的纯粹天赋更加值得拥有未来。
尤其是瑶姬这种，拥有力量就是高高在上的神，但他们闭门造车到现在，已经开始有更强大的体系发展起来消灭并且挑战这个神了。
靠一个人对抗全世界是不现实的，再说了，一个人就算是天选之人，也比不上几千上万的精英一起开发研究。
就算是原始的封建时代门派，也是有门派和流派的传承，这就是最粗浅的实践摸索，如果能理论化，甚至体系化，那不是能推动整个修行世界的极大发展吗？
周方一直在贯彻自己的方式，如此，上百万年过去，他击败了很多很多其他的‘李启’。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随着他的力量逐渐膨胀，当他来到四品，开始拥有了初步的实在性之后……
他的世界观遭到了剧烈的冲击。
原来……这个世界的‘体系化’是如此的脆弱。
周方开始接触到了其他四品的李启碎片。
他和这些碎片的接触之中，总结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自己的‘前世’，就是他所畏惧，所憎恨的，真正的‘邪神’。
正是因为这位邪神的死，带来了无数的终结，而邪神的尸体会诞生无尽的可怖之物，漆黑粘稠的死亡之海从膨胀的身躯中涌出，剧毒恶臭和张扬的‘异种’将在他的死尸中诞生。
毫无疑问，这些‘异种’，就是他们这些‘碎片’。
这些碎片争斗，会参与到气运之争里，永无宁日，在命运的指引下，他们会带来无穷的混乱。
周方一开始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但他马上意识到……
自己就是证明。
周方带来的混战绝不是少数，他是主角，所以自然也会有着无数围绕着他的争斗，就如同光辉之人必然会投下阴影一样。
众生不得不与因为邪神之死出现的碎片天灾对抗，那可能会持续无数个纪元。
直至最后，一切都消散殆尽。
而邪神本身呢？他可能直至在虚无中毁灭，永远永远……
亦或是……某种无法得知的新生？
周方终于畏惧了起来。
他察觉到了，自己确实是祸乱的一部分，而祸乱的根源不是他。
他已经有所感觉了，他已经发现了……
在自己的体内，潜藏着某种可怖邪神的低语。
周方越是前进，越是在命运的指引下，击败一个又一个的地方，就越是能够清晰的听见那种低语。
他曾经认为，陷入祸乱是因为他的主角命格，但心底随时随地响起的‘声音’快把他逼疯了。
每当周方看见一个事物的时候，心底里都会有一个明显不属于他的声音，开始进行‘评价’，就像是某种‘旁白’一样。
这个声音的判断极为精准，通常都能直指本质，然而……却不受控制。
他的心里藏着一个死去的神祇。
周方下定决心。
他要驱逐这个死去的神，一如他驱逐其他神祇一样。
他开始收集法宝，继续努力增长自己的学识和智慧，填充自己的武器库，他已经能够盘踞时空之上，他相信……实在性本身可以抵御那个邪神。
三品，晋升三品。
三品之后，那邪神的思绪就无法影响他了，但与此同时，他必须囚禁邪神本身。
因为，邪神不一定非得从他这里苏醒。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异种’，都可能是对方复苏的种子。
必须阻止他。
他更加激进的去收集其他碎片，必须毁灭祸乱的根源，一次又一次的突进，他全宇宙寻找那些带着碎片出生的人，然后杀死他们，吃掉他们的碎片。
只有这样，才能扼制邪神的复苏。
这相当于把邪神封印在了他自己体内，这是必须要的牺牲。
他抽时间去了一趟邪神的道场，天下极南所在，他在那里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恨。
他明白，这个地方，或许就是最终他和邪神分胜负的地方。
只是，天下巡天使太多，他没有办法直接毁掉，于是只能默然离开，重新去域外收集自己的碎片。
瑶姬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作为他的臂助存在。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
真的很久了。
久到拉奇都四品了。
所有邪神的碎片，只差最后一片了。
对方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四品，也是历经了无数劫难，被命运指引着吞噬了无数碎片的存在，其强大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周方。
周方找到了对方，对方是一个女人。
周方毫不犹豫的展开攻击，只要干掉她，那么就能将邪神彻底封印在自己体内。
然而，对方却阻止了他。
那个女人，告诉了周方另一种可能。
周方想要断绝邪神复苏的可能，以此来终结祸乱……
那么，周方造成的是什么？这种念头，促使周方不断杀灭其他碎片，这难道不本来就是祸乱吗？
这也是邪神影响的，邪神只是稍稍展露了自己的存在，周方就成了对方最大的打手，引动出了无数的恶意和毁灭。
周方愣了一下，于是问对方：“你既然这么说我，那你身上的碎片是怎么集齐那么多的？”
那个女人叹了口气：“我没有主动杀他们的……但是，他们都和你一样，拼了命的想要追杀我。”
周方推演了一下，开始占卜对方话语的真假。
而对方也很坦然，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隐私和过去被看见，没有进行阻止，任由周方窥探自己的过去。
这还是很少见的，要知道，推演对方的过去，如果真的看见了，那么确实是会有很多隐私被看见，最简单的一点，那就是身体肯定会被看光。
虽然对修行者来说，躯壳皮囊实在不算什么，他们连性别和物种都能转换，但对于某些人来说，无所谓归无所谓，但肯定是一种冒犯，是会惹人生气的。
再说了，甚至可能会看见一些涉及身家性命的东西，比如修行根本，运功路数，乃至于一些秘密武器什么的。
所以，一般来说，都会遮掩自己的过去，只要还活着，就不能被轻易推算，除非对方强的离谱，比如三品推算三品以下的弱者。
同级之中，占卜手段除非是‘专精占卜’的那些人，譬如人道的阴阳家，司天监，巫觋的卜人之类的，否则占卜手段确实很难起到决定性作用，是可以被阻止的。
然而，这女人没有阻止，而是任由周方推演。
周方将对方的过去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发现，对方说的没有错……
她真的从未追杀过任何一个碎片，和周方这种狂暴猎杀者不一样，她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然而，身负大能残片的她注定永无宁日，命运裹挟着她，让她不断遭到类似周方这样的人的猎杀，而或许又是命运垂青，她又总是能活到最后。
尽管遭到了无数的苦楚，但她还是活到了现在。
而今天，她遇到了周方。
周方或许就是她的最后一劫。
于是，周方放下了武器，说道：“……我会，保护你的，就让邪神的意志，终结在我们两个手里吧。”
那个女人惊讶的看着周方。
这是她第一个碰见的，愿意收手的人。
于是，二人达成了协定。
邪神的碎片就由他们来锁死在这里，就让大能者复生带来的祸乱，就此终结吧！
第九百七十六章 无可违逆的命运
周方和那个女人达成了约定，于是他们互相监督着，开始尝试只用他们两个，就消除所有祸端，杜绝所有灾厄。
这个宇宙……发生了多少因为邪神的碎片的斗争而带来的毁灭呢？
根本数都数不清。
有多少碎片？不知道。
碎片一生中会引发多少次纷争？其他的碎片不知道，但周方知道自己的。
一共是九十五亿六千八百四十六万一千九百九十四次。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晋升四品到现在，每一次纷争的计数，而且这是只算和碎片之间的比较大的那种，小矛盾不算在内。
换而言之，按最保守估计，起码也有百亿起步这个量级的碎片，而这些碎片互相之间还会争斗。
而且，碎片们，多半都有着超越天命之子级别的天赋，他们自然而然就能在自己的文明之中走到高位，如果文明不到五品，那么他们成为自己文明内部的顶尖存在根本就是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他们因此而调动的资源也会提升。
那么……因此引发了多少大战呢？
因为邪神碎片而引发的动乱，是周方见过的最混乱，最可怕的祸端。
他听说，以前还有一个叫做‘道争’的可怕战争，想来也只有那种战争才有可能及得上邪神带来的动乱吧。
所以，作为碎片之一，周方的前半生在对抗那些神祇，他想要给凡人拼出一条路来，而后半生……他开始对抗自己体内的邪神，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是凡人。
他和那个女人一起合作，他们开始合作，开始分析邪神的性质，各个地方去寻找关于邪神的知识，去寻找那些高品存在的力量。
他们开始划分两个人各自要做的事情，不过这个过程并不和平，对于邪神的性质，他们争论不休，在最开始的那一段时间内，嘴炮在他们所处的所有地方打响，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几乎都在争论和吵架，硝烟滚滚，唾沫横飞。
毕竟，来自邪神带来的恐慌和争吵再度爆发。
不仅是在他们碰面的地方，两个人干脆同行，一直待在了一起，因为他们的争论无可避免地陷入了一个死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甩出不同的推理逻辑链，把各种各样的数据拿出来反复检验，希望能找到新的可能性和解读方式。
可惜到最后，他们总是得出同样的结论，那就是，邪神本身和他们这些衍生物，并不能判断是否是两条平行线的产物。
现在，他们开启了头脑风暴，各种理论和想法漫天飞舞，让人目不暇接。
但最终，两个人都疲倦了。
他们无法想象怎么击败这种可怖的存在，只能趁着对方依然在死亡状态，保持自身的状态，让对方永远无法醒过来。
不过，这样的争论，让两个人越来越熟稔。
最后，他们竟然走到了一起。
或许这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吧，周方和这个女人成亲了，尽管没有仪式，有的只是两个人互相之间的约定。
他们成亲之后，还有了一个孩子。
所幸，孩子并没有碎片。
但他们两个人在休整一段时间后，还是继续投入到了原本的事业之中。
他们在诸天万界之中旅行，在各个星系团之中穿梭，在不同的可观测宇宙，不同的暴涨范围内寻找智者们的指引。
他们甚至得到了一位伟大存在的直接指点，那位伟大存在名叫‘云方’，他们是在一处奇观所在找到的对方，是个很温柔的隐秘存在，他给出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建议。
两人收获匪浅。
但是，有个问题……
他们拜访的人都很厉害，仿佛每个人说的都是对的。
夫妻两个自然知道，他们寻找到的都是能人，绝对没理由怀疑他们，假如他们之中某个人突然说自己找到了杀死邪神的办法，那么夫妻两个也会相信他十有八九都是对的。
然而，这些人都是对的，但他们的说法甚至是互相违背，互相冲突的。
因此，他们夫妻两个认为，目前的各种说法产生的冲突，肯定是出在问题的最底层。
他们不能去试图证明一方对，另一方错，那么就完全错失重点了，是愚者所为。
在目前他们遇到的这个迷阵当中，肯定存在着一个谬误，而且这个谬误隐藏在最基础的地方，以至于完全没有人想过要质疑其正确性。
或许关于邪神身上，他们做了一个非常正常的假设，不过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所以大家根本没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假设。
夫妻两个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必须审视这些智者们每个人说辞的重点，重新判断这些理论的根基，找出那一个谬误，如今的困境就会不攻自破，而众人为之争论不休的各种疑难都会迎刃而解，各个碎片最终就能拼成一幅完整的画面了。
周方一直在为之努力，一生都在为之努力。
如今……
在一颗荒芜的岩质行星上。
无穷无尽的平原、山脉、峭壁和丘陵在这颗星球的地表分布着，不过这是一个没有大气层的行星，所以一切都是灰白色的沙漠，没有任何的生命存在。
不过在这里有着异常的景色。
这个地方的一块大平原附近，修建着许多的建筑物，密布着各种特殊几何形状的银灰色金属建筑，向外延伸超过数千里。
这些建筑物之间穿插着乱七八糟的管线、大梁、电力塔和天线，在高处的塔楼顶上，天线不停地转圈，一遍又一遍地扫描着天际。
地面上矗立着一座座像电线杆一样的又细又高的大型信号收发塔，像是一只只眼睛一样，一眨不眨地仰望苍穹，收发着各种信息。
在天空上，这颗行星的环月轨道上有许多肉眼看不见的卫星，它们与基地计算机之间源源不绝进行着对话，计算着大量的数据。
这里就是周方建立的运算基地，不过这里只是一个收发站，真正的计算装置是这颗行星周围十五个恒星系组成的相控阵，通过信号互相联系，共同计算那堪称海量的数据。
但在今天……
周方感觉有些不对劲。
妻子在他旁边处理着数据，突然扭头一看，发现周方在发愣。
“你在干什么？”妻子问道。
周方摇了摇头：“你说，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出发，你看，这里。”他指了指其中一些数据。
然后，周方说道：“这个地方，有问题，如果按照这个数据制作术法的话……”
周方手轻轻一动，在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段时间线。
没错，一段独立的，凭空诞生的时空！
妻子的瞳孔顿时放大，紧紧盯着周方。
而周方混若未觉，在他的手中，可以看见的就是其中的生命的数量不断增加，时间正在加速，运动变的激烈，一个接一个的恒星周围布满了轨道，轨道上一个个的世界宛如明珠一般散发着精神的光辉。一个接一个的星座也有了人造行星，最后在他的手中，一个独立的时空，独立的‘诸天’内部，布满了无数的世界，生机勃勃。
每个世界里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种族，他们敏感聪慧，统一于真正的共同体，拥有共同的精神世界，每个世界就是一个生物体。、
许多世界共同组成一个体系，这个体系成为一个世界共同体。
然后，在这座诸天之中，无数的文明共同体之间通过特殊的心灵感应网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成为一个智慧的、热忱的存在体，银河系的共同精神世界，这个“一”，就是无数个千差万别，生命转瞬即逝的个体的集合。
“你看，如果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可以得出邪神的一点性质？”周方开心的看向妻子。
而妻子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神通了？”妻子问道。
周方一愣。
嗯？
等等，他刚刚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创造诸天，这是‘开天’的能力，这是三品的伟力才对，他不可能会这招。
但此刻他用出来，却是如此的娴熟。
周方这才恍然察觉到了什么，吓了一大跳。
“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聪明了好多。”妻子对他说道。
周方开始回顾最近的事情。
最近……他突然爱上了看书。
最近，他变的平和了许多。
以前妻子总是说他不懂情调，前几天却夸他会送礼物了，手雕了一根簪子送给了妻子。
这不对劲！
他根本不是天下出生的，这种源自天下的小饰品不应该是他的首选的。
他要送也应该是送他自己文明的饰品才是！怎会送簪子！
他立刻抽出妻子头上的簪子，然后一下掰碎，面目狰狞的抽了自己一下，狂怒的喊道：“出来！你给我出来！”
他狂怒不休，将自己所有的念头全部排出来，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但异常已经出现了。
“这里的数据交给你，我去监牢。”周方马上对妻子说道。
妻子也严肃的点了点头，面容里全是忧愁。
他来到了监牢，把自己锁了进去，让仙铁构成的钩锁穿透了自己的琵琶骨，封了一身修为，静静等待着，分析着自己的每一个念头。
“你是谁？”
“我知道，你是李启对吧？”
“你给我出来，你骗不了我的！！”
他在内心咆哮着，想要寻找出邪神的踪迹。
这样做很明显是没有用的，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怎么可能会有用呢？他对抗的邪神，可是二品啊……如果对方真的苏醒了……
不对，如果对方真的苏醒了，那自己的意识算是什么？思考器官又算什么？所以只要他依然在思考……
只要周方依然在思考，周方就依然存在。
思考就是存在的证明。
只要维持思考，就是在抵抗邪神。
那么，做题吧，思考吧。
他这么想着。
于是，周方开始思考，一刻都不停止。
思考着，思考着，他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是瑶姬。
“我说，你这个样子，这不是折磨自己吗？”瑶姬如此说道。
“你不是走了很久了吗……为什么又过来了，还有，这里可是隔绝了时空因果的监牢，自成一界，你怎么进来的？”周方问道。
瑶姬笑了笑：“你就别管我怎么进来的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彻底断绝和李启的关系，你要不要？”
“什么？”周方问道。
“李启有个妻子，有个师父，有个徒弟，还有个女儿，这差不多是他最在乎的人了，要不要你去试试，去见见他的妻子和女儿，如果有问题的话，就把她们两个给杀了，如果你真的还有李启的意识，那你一定下不了手。”
“如果你没有李启的意识，亲手这么做，也能斩断你和他的联系吧？”瑶姬说道。
“他的妻子？肯定会有人庇护的吧，我不相信李启会没有好友。”周方说道，紧紧盯着瑶姬。
“我会帮你的，他的其他东西我都会帮你拦住，你只要负责杀就行了。”瑶姬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周方沉默了一会，思考一直都没有停下。
然后，他说道：“你不是瑶姬。”
“还真是敏锐，你说的没错，我不是瑶姬。”那人如此说道：“但我确实可以帮你。”
“你和李启有仇？”周凡问道。
“这个你该问自己，不是吗？我就是‘你’啊。”那人说着。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周方感觉到了……
原来，他只是在自言自语。
是自言自语吗？那应该是他自己的念头吧？
他是周方？
还是瑶姬？
还是说……他是李启？
不对，他体内的碎片太多了。
他是‘重启’，他也是‘妻子’，他……她……
‘我’，到底是……
记忆涌了上来。
周方吞噬过无数的碎片，也有其他人的记忆，但他从未如此混乱过。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混乱？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出了监牢。
监牢之外，是早已变成白骨的妻子。
啊。
对，他想起来了。
他狂怒不休的时候，杀了她。
所有碎片其实早就变成一体了，只是他忘了而已。
这也是，命运。
第九百七十七章 面见邪神
周方疯了。
纵观他的整个历史，生活其中必定是惊心动魄、缠绵悱恻，可是在这个宇宙的历史里，周方的历史是这样的微不足道、索然无味、可有可无，不过是短暂的瞬间而已。
就好像某一个文明消亡了，可是其他的文明继续存在着，这儿来了一场灾难，那儿的恒星中又诞生出一颗新的行星，不知哪个地方又是一场新的浩劫，然后其他地方又是新生，终归是春去秋来，一切如旧。
但周方其实还没死。
他只是疯了而已。
过多的意志，过多的生命，还有在命运的影响下的癫狂，杀死妻子的愧疚感，乃至于那个‘瑶姬’，都在不知不觉间，分裂了他的人格。
那个‘瑶姬’，就是他自己，是他的魔念。
真的瑶姬，根本不会做这种事，瑶姬完全无所谓凡人。
最终，他选择了一条干脆的道路。
入魔吧。
癫狂的结局，就是入魔，只要错的是世界，那么自己就不会错了。
自己不错……什么事情都可以得到安慰，所有的伤痛都不再存在了。
周方于这一刻，入魔。
就在周方入魔的那一瞬，四周的魔念炽盛起来。
‘瑶姬’再度浮现于周方的背后，然后，摇身一变，化作了次生天魔的模样。
次生天魔和天魔长得非常相似，都是纯黑色的圆球，其上能够反射出每个人的样貌和内心，不过区别在于，天魔你一看就知道是天魔，他的形体本身就携带着信息，而次生天魔则只是一个圆球而已。
然而同样的，两者都可以任意变化，并且这种变化是本质上的变化，几乎无法发现和原主之间的区别。
次生天魔在背后，以妻子的形态，搂住周方：“所以……只有一个办法能证明你不是李启了。”
“李启是不会对那些人动手的，只有你才会这么做，不是吗？”
周方看了一眼次生天魔：“虽然你是在怂恿我，但我不得不说，你说的对，而且……命运束缚着我，同样也束缚着李启。”
周方从室内出来，走向了无垠的宇宙虚空。
他踏入了快宇宙内部，他的身边好像有一圈圈不断旋转的银色迷雾。
他恍然未觉，只是感觉到，在他的面前，隐约现出一面黑色的，倾斜的金属上坡路。
这面黑色的上坡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看得见。
在外人眼里，他只是普通的走在这座基地外面的灰色荒原上，就像是散步一样。
然而，就是这样的散步，每一步他都步履蹒跚。
他开始沿着这面只有他自己看得见的上坡路往前走，鞋底踩在地面的灰白沙土上，微弱的嘎吱声响传来，显得那么遥远。
他往前一直慢慢走，在基地的边缘继续前行。
沉默的阴影围绕着他，钢铁建筑的轮廓像幽灵般若隐若现。
一团团弥散的灯光从他身边经过，就像一座座孤岛，在灯光的映衬下，前方的黑暗显得更加阴郁了。
地面逐渐向上倾斜，角度越来越大，他也走的越来越艰难，地上露出越来越多的石头，每一块都向上凸起，而且形状各异。
在其他人看来，他依然是走在平地上的，但脚步却越来越艰难，简直就像是在登山一样。
最后，他甚至趴在了地上，开始爬行。
而在周方自己看来，只是他面前的金属高墙越来越陡峭，越来越高耸，以至于从斜面变成了一堵竖着的墙壁。
于是，他开始爬山，艰难的攀爬着这堵别人看不见的墙。
周方爬着爬着，渐渐进入了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
过往的人生片段在他眼前闪过。
最开始出生的那个文明，一名小男孩儿正在楼上的卧室里看书。
家乡的窄巷内，一个年轻人每天早上都欢快的跑过这里。
然后是踏入修行路，发现了自己的不平凡。
见证了神祇的恶毒，瑶姬的恶毒，于是选择灭神之路。
一路走来，在他的一生中，周方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总是不停地向前冲，总是处于无休止的改变当中。
过往的他与将来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呢？
每到达一个新世界，周方总能看到远处又有另一个新世界正在向他招手。
于是，在这堵高墙之上，周方看见，四周开始围绕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哦，并不陌生，他们都是其他的‘碎片’。
这些碎片出现在了这堵高墙上……
不对，他们就是这堵高墙本身，无数的碎片，他们的尸骸组成了这堵高墙，周方就爬行在他们的尸骸之上，不断的往上。
这些面孔就像是在迷雾中向他靠近的一团团模糊不清的影子，他们在某一段时间内都真实地存在过，都是有着血肉之躯的真人;可是很快就会被往昔所掩盖，如过眼云烟般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叫‘重启’的小女孩，自己的妻子，自己杀过的每一个碎片，自己为了封印邪神所造的杀孽，把他们全部毁灭，自以为这样可以封印邪神。
但到了此刻，周方才恍然察觉到了一件事。
这样封印的不是邪神。
而是他自己。
现在，他们早已无影无踪，而他们组成的高墙挡在了周方的面前，周方如果不爬上这堵高墙，就永远走不出去，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真是……愚笨啊。
他入魔了之后，才察觉到这点。
但是，他又恐惧起来。
眼前，他爬到了一个尸骸的面前，那尸骸是妻子的模样，她这么快就已经加入前人的行列，永远从他生命里消失了。
那么……在时间的面纱后，在前方那个未知的世界里，在高墙之上，又会有怎样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呢？
周方的心中开始战栗。
他就这么一直爬着，很快，高墙四周的浓雾变亮了。
周方一直坚持不懈的攀爬，于是高墙又开始变成了平路，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够看得更远了。
眼前的高墙开始倾斜，开始变的平整，他的姿态慢慢从‘向上爬’，变成了沿着一片缓坡往上走，踩着那些尸骸往前走。
在外界看来，就是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又开始行走了，尽管依旧步履蹒跚，依旧是在上坡路，但起码站起来了。
最终，他来到了高墙的对岸。
这里的地面很平滑，一块石头也没有。
四面八方均匀的分布着雾霭，雾气里面透着光，就好像是雾气背后有一道出口似的。
就好像是漆黑的山洞，终于走到了洞口，那里闪烁着漂亮的阳光，还有清新的空气。
于是，周方继续往上走，每迈出一步，视野就更开阔一点，四周浓雾的亮度就减少一分，光线逐渐在他上方聚成越来越亮的一块光斑。
突然，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浓雾，这才看清自己正身处这片高墙的顶端。
他终于爬到最后了，爬到最顶上了。
终于，连最后一缕白光也消失殆尽了
在山顶上，夜空如同水晶般清澈。
在这里，一尊巨大的神像正悬在他的头顶。
周方这一辈子见过的所有景色，都无法跟眼前这般壮丽的景象媲美。
那尊神像的光辉照亮了夜空，在它的表面，彩虹般的绚丽色彩相互交织，融进一条条七彩的光带中，一层覆盖着另一层，层层叠叠地沿着规律向外扩散。
在靠近这些光芒边缘的地方，各种色彩逐渐淡化，然后融入一圈朦胧的粉红色里。
这圈粉红色环绕着法相本身，渐渐变成紫色，然后是紫红色，最后终于在边缘形成一个清晰、明显的轮廓，在夜幕上画出了一只巨大的圆盘。
亘古不变、坚不可摧、永恒不朽……用再美好的形容词去描述它也不为过。
最强大的神祇，就这么轻巧的出现在了周方这个渺小卑下、微不足道、朝生暮死的朝圣者面前。
周方用了一辈子，献祭了自己的一切，终于来到了这尊神像的面前。
他用了无尽的时间去寻找这尊邪神，最终却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神像的容貌，他见过的。
叫做……李启。
周方一辈子的困扰，周方所有的心力所要针对的对象，周方的宿敌，他诞生的缘由，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
周方站在李启的面前，他甚至不知道到底过了几秒钟、几分钟还是几小时，他的理智已无法判断。
在这个永恒的瞬间，天地一片肃静，周方完全迷失在了神像的辉煌之中。
尽管，在外人眼里，他只是站在一片蛮荒之地上，抬头仰望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明明什么也没有，但周方本身却显得无比肃穆。
在这一瞬间，周方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周方目睹着半空中那一尊巨大的神像，缓缓的吸收着周围那碎片组成的高墙。
如此壮观的一幕好像慢动作似的徐徐展开，显得有点怪异。
但不管怎么怪异，其实都是无可置疑的，因为那尊神像，简直就是一个暴饮暴食的恶鬼，贪得无厌地吞噬四周的所有碎片。
看见这一幕，就在这个瞬间，他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答案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却不知道究竟是从何而来。
于是周方对邪神……升起了由衷的怒火！
他发起了冲锋，朝着邪神冲了过去。
他要杀了邪神！
这是一切不幸的源头，一切命运的根源，无数纷争的中心，所有碎片的哀恸都是因为他！
罪魁祸首！
在身后次生天魔的注视下，周方对邪神冲了过去。
然后，他穿过了邪神。
呼的一下，世界被吹灭了。
周围的所有景象全部消散，只留下周方一个人，站在这颗行星的荒芜的灰色沙原上。
然而周方已经燃起的怒火已经无法消散了。
那位‘瑶姬’说的对。
他必须，必须，必须斩断和李启的联系。
收集了所有碎片的他，必须联系起所有的碎片。
那么，就从毁灭李启的所有关系开始吧。
“这个，是具体的情报，你很需要吧？”次生天魔如此说道，递给了周方一卷书。
上面写着拉奇的事情，瑶姬的事，沈水碧的事，诸如此类种种。
周方仔细阅读着，他将这些一切都看得明白，记得清楚。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胜机所在。
将一切都记在脑后之后，他将这本书毁掉，然后踏上了前路。
看着周方的背影，那位四品的次生天魔笑了笑。
魔念一物，最厉害的是什么？
不是你意识到了魔念的存在，而是这所谓的魔念，是你自愿的。
魔念没有逼你，没有诱骗，没有强迫。
魔念所做的，只是让你‘意识到’而已。
有些东西，当你意识到了，就再也难以舍弃了，你会自愿做很多事情的，那些事情，才是你真正的‘执着’啊。
或者也可以学习佛门，放下执着，自然就不受‘自愿’的影响了。
可很多时候，你故意放弃‘自愿’，也是魔念，不是吗？
妻女就在门外，等你出手相救。
你已出家，觉得救了便是舍了一身苦修，于是忍痛不看，认为自己是‘放下俗世执念’。
实际上，说不定你的魔念更深重了，妻女虽死，但你的执念却没有放下。
如何抉择，实在难办，好像不管怎么选，最终都会落入天魔的魔障之中。
妻女似乎有些极端了，看起来很好办，但把妻女换成别的呢？
比如剑客手中的剑，你是要手中有剑，还是手中无剑？或者换成俗世的一个职位，你是应该继续上班，还是辞职？
所谓‘道敌’，就是如此啊。
周方已经最后选择了‘自愿’，而现在，他要去杀掉给自己带来困苦的根源了。
他要证明，自己不是李启，而做李启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就是证明的方法。
周方当然知道，自己是在被人当枪使。
但那又如何呢？互相利用罢了。
他必须斩断和李启的联系，必须……
这么想着，周方快速穿梭宇宙，不到一会，他已经出现在了天下，玄景山所在。
玄景山中，沈水碧依然还是短发，她正坐在发呆。
只是，这一瞬，她感受到了李启的气息。
而且，不是拉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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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八章 袭击
时隔很多很多年，真的是很久很久了。
沈水碧终于又感觉到了李启的气息，这气息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真实，她绝对没有认错。
几乎是瞬间，她就从玄景山山顶来到了外面。
外面站着一个和李启长相神似，而神又不似的人。
他的长相和李启不太一样，但偏偏就是能感觉到很像李启。
而神不似，是因为他的气质和李启完全不一样。
李启是温文尔雅的类型，性格平和沉稳，小心谨慎，甚至可以说有点磨磨唧唧，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雄壮的英雄气，但对应的，李启非常聪慧机敏，心思缜密，擅于在蛛丝马迹里寻找痕迹，理解能力很强，有一种智者的感觉。
眼前的人，和李启的气质差别非常大。
而对方看见了沈水碧。
他露出了笑容。
沈水碧愣了一下，一刹那之间，她失神了。
但下一个刹那，对方已经冲到了沈水碧的面前。
术法展开，就好像一朵绚烂的花。
一次可观测宇宙的暴涨砸在了沈水碧的头上，毫不留情，直接奔着摧毁她的肉身去的。
正常来说，沈水碧不是不会被这样的偷袭打到的。
但是，在刚刚那一刹她失神了，没能反应过来。
所以仅仅是一下，她就遭到了重创！
砰。
沈水碧几乎是瞬间就被打回了原型。
她倒飞出去，双手本能的掐诀，一层云雾将她庇佑了起来，符箓打出，将她的身躯复原。
她立刻意识到了这不是李启。
或许，这是李启的转世。
周方立刻追击，大战爆发，周方已经占据了先手。
沈水碧只能防御，因为失去了先手的缘故，她先承受了一击，现在她很难再吃下第二击，她的容错率大大降低，被迫进入到被动防御阶段。
周方的攻击无比的迅猛，而且每一下都携带着大量的魔气。
这些魔气可以动摇心智，影响判断，甚至是让人产生各种各样的念头。
若是凡人吸入一缕这里的魔气，怕是就要疯魔了，会又哭又笑，又悲又喜，时而纵情高歌，时而想要自戕。
沈水碧重新长出的头颅上，表情严肃。
她看见了好几种高品魔头们的魔气！
业魔魔气，能障碍。
心魔魔气，起高慢。
天魔魔气，自骄纵，生幻境执着。
善根魔魔气，恒执取。
三昧魔魔气，久耽味。
善知识魔魔气，起著心。
菩提法智魔魔气，不愿舍离。
这些魔气笼罩四周，让沈水碧的心中涟漪不断，生出爱恨，根本无法专心对敌，破绽百出，就连防御也做不好了。
她的心中……本来就充满破绽，如今只不过是强撑着战斗，然而魔气一起，她本就杂乱的心境更是一团乱麻。
连专心都做不到，拿什么和人搏命厮杀？
周方的魔气笼罩之下，沈水碧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被周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接连受创，短短几秒钟，几乎没有再战之力。
她再度后退，吃下一颗四品的九转太清龙虎金丹，这种顶级的九转还丹，就连她也没多几颗，而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她的伤势几乎痊愈。
但是，局势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魔气依然在影响她，她依然在被压制。
而且，沈水碧发现，影响她的并非只有魔气。
周方……对她好熟悉。
就连她的小细节，她的一些习惯性的动作，甚至是本能反应，周方似乎都预料到了。
不止如此，对沈水碧使用的术法，所采取的神通，他显然都有所了解甚至做好了克制手段！
自己的跟脚，是什么时候泄露的？！
是谁？！
沈水碧惊讶之间，局势已经坏到她无法支绌的地步了。
再度后退，争取时间。
这里是天下，起码要撑到巡天使赶到……
然而，时间过去了大概一分钟。
这一分钟，沈水碧压力几乎无法言喻，她的丹药储备几乎耗尽，神通也几乎完全不起效，与其说是‘被动挨打’，倒不如说是‘站着挨打’。
赢不了，眼前的人做的准备太充分了。
魔气压制，神通针对，术法也被完全破解，周方就是奔着杀她来的。
巡天使还没来，支援也没到，似乎一切都已经……
然而这个时候，周方却突然停手了。
“为什么不说话？”周方用阴郁的眼神和语气看着重伤累累的沈水碧。
他以神通将沈水碧镇压的不能动弹，然后继续问道：“你快死了，为什么还不求饶？！为什么还是那副表情！”
沈水碧那种淡然的模样让周方无比火大。
都到现在了，她还是面无表情，就好像她既不在意李启，也不在意自己一样。
凭什么！她凭什么这么淡然？！
“李启毁了我的一切！因为李启，多少东西都没有了！”
“所以，我也要毁了李启的一切！”周方咆哮着说道。
沈水碧歪了歪头。
不明所以。
这个人是来做什么的？不是要杀她吗？现在又在废什么话？
但她可没有浪费时间，就在对方说话的这点时间，她已经抓紧时机开始回气，修复内天地，布置术法，思考战术。
似乎是发现沈水碧确实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周方的怒火又消散了。
是啊，这才是对的。
他不是李启，所以对方才懒得理他，自己之前的愤怒，只是把对李启的愤怒迁怒在她身上而已。
周方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肩上的负担都少了一些，一种释然感传来。
于是，他也不再询问。
他开始专心杀戮。
而沈水碧也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时间。
然而……
这场战斗是不会有支援的，巡天使也不会来。
魔道已经封锁了这里，而且是一位一品亲自授意的，所以……哪怕是巡天使也无法抗拒，再说了，就算他们不抗拒，又能如何呢？
有大人物出手，那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到不了任。
沈水碧也察觉到了这点。
但她也很欣慰。
如此说来，李启确实有机会重生，否则的话，那些人不会这么急躁的。
他们这么急迫的出手想要抹杀自己，就说明，李启快要回来了。
这么一想，身上的伤势似乎都轻了两分，长久以来的困苦也在不知不觉间不见了。
但是，她依然是有些忧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李启醒来之后，他应该会很痛苦吧？
活该，真该让他也体会体会这种感觉。
这么想着，心中竟隐隐有些爽快，就好像是那种，看着对方抱憾终身的样子，总觉得出了口恶气一样。
但是，还是有些惆怅啊。
比起看李启抱憾终身，还是希望能在一起呀。
这么想着，她的防御再度被突破。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沈水碧一时惶然。
但她定睛一看，发现面前是伤痕累累的拉奇。
这很稀奇，因为拉奇很少受伤，他有着堪比真龙的折叠和抵抗能力，区别只是真龙是被动，而他需要主动折叠，甚至他的折叠可以直接修复伤势，所以普通的伤口对拉奇来说等于不存在。
然而现在他却魔气缠身，伤势相当沉重，每一次折叠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力量才能够完成，以至于他已经变成了原型，一团半透明的高维流形。
而且还有一点，这里连巡天使都进不来，他是怎么进来的？
沈水碧顺着拉奇的来路往外看去。
外面飘着无数魔头的尸骸，天穹的罡风层破开了一个大洞。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拉奇和李启一样，都喜欢循规蹈矩的做事，但这个时候却直接违背了天下的规则，也就是说，那些伤口……是天罚？
“师娘，逃。”拉奇言简意赅，同时挡在了周方的面前。
沈水碧没有二话，立刻转身遁逃，同时洒下一把符箓，以及自己身上剩下的所有丹药。
“逃得掉吗？”周方往前突进。
拉奇身形扭曲，高维流形的躯体做出了对应的反应。
模拟物质，模拟神通，通过折叠身躯，就可以模仿世间一切可以被拉奇所理解的形态。
锁子甲可以防劈砍，刀刃难伤，但防不了钝器击打。
而使用抗冲击材料，就能防备钝器击打，但很难防止割伤和穿刺。
每个物质都有自己的性质，根据其形态不同所能发挥的效果也不同，就算同样都是铁制的，锁子甲和板甲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样。
这也就是材料和结构力学的范畴了，甚至放到微观层面，还能做到控制基本力的程度。
而这些，也是拉奇刻苦修行的一部分。
当物质升高到足够的温度，能级抵达一个非常高的地步之后，就会融解变成一种熔浆，可以称之为‘混沌’，也可以称之为别的。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失去了所有性质，同时也具备了所有物质而混合而成的熔浆。
在这样的能级下，四种基本力统一成了一种超力。
然后，混沌最终会冷却，当冷却之后，其中的超力会膨胀重新分解成四种基本力，这个时候，只要控制超力的分解，就能选择四种基本力之间的比率，而这些比率又控制着最基本的物理恒量。
而拉奇不需要前面两步。
他可以直接将自己折叠成超力生物，然后分解成不同的物理常量。
换而言之，只要他懂，他明白什么样的比率代表着什么样的性质，那么拉奇就直接可以模拟出这种性质来，跳过提高能级和控制超力分解两步。
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高维生物的拉奇，就是超力生命。
所以，只要拉奇的信息处理能力和算力跟得上，他就没有弱点，他可以应对所有情势的战斗，就这个角度来看，拉奇是天生的战士，其战斗能力非常强悍。
所以，他顶着天罚，杀穿了外面的魔头，一路冲到了这里。
在他面前的是周方，以及四周狂躁起来的魔头。
数了数，一共四十六个四品魔君，超过一万个五品在后面压阵。
还好没有三品。
不过应该也不至于有三品，三品来，那就太过火了。
虽然现在也挺过火的。
但是，还应付的来吧？虽然不知道大人物们现在是个什么态度，但这不妨碍拉奇挡在万军之前。
周方看着眼前突入进来的拉奇，再度烦躁起来！
又是有关李启的事情！
于是他大吼一声，冲向了拉奇。
魔军们也跟着冲了上去。
拉奇深呼吸了一口。
他的身形扩张了起来！
他变成了一团彻彻底底的高维迷宫，一头无法被目视的巨兽！
哪怕对四品来说，拉奇的身姿依然是个谜，无法被认知，无法被理解。
至于那些特殊的性质，包括明显有特别用途的性质，更是见所未见。
高维流形以一种高密度集成的状态叠在一起，数以百万亿计的部件分散开，再一层一层地叠起来，形成一个单体块。
网络与功能路交织在一起，已经超越了眼前所有四品修行者的高度，其中许多构造绝对是革命性的。
在一堆无法形容的古怪力量和一堆迷宫交错式的折叠里，没有人能确定这种设计到底是怎样产生效果的。
简直是惊世骇俗的手段。
然而，魔头们开始了自己的冲击。
他们没有尝试破解拉奇的性质，因为他们知道那没有用。
拉奇的跟脚，他们也早就拿到手里了。
和沈水碧不一样，拉奇没有明显的弱点，也几乎无法针对，他的性质决定了这点。
然而，也不是没有办法。
魔君们开始输出信息。
拉奇发现，这些信息量太大，旧的还没来得及消化，新的又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各种问题在他脑子里冒出来的速度是解题速度的一千倍。
他每发现一点新的东西，就会冒出来更多，他需要一些时间把自己抽离出来，重新审视目前的状况。
他需要把自己的思路好好整理一番，把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理顺，再分门别类安置好。
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哪些问题之间存在着依赖关系，从而决定先解决哪些问题，然而无奈的是，这一团团乱麻堆积得太快，他的整理速度完全无法跟上，他无法抽身。
信息流灌脑。
对付李启的招数，对付他的徒弟，依然有用。
第九百七十九章 意料之外的人
拉奇和沈水碧都陷入了绝境。
沈水碧尝试离开，然而她发现，外面还有超过十位魔道四品，拉奇没能拦下所有人。
但是这些魔君只是阻拦她，却并没有伤到她。
这让沈水碧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方似乎一定要让那个李启的转世来杀她。
也就是说……有人想要在李启苏醒的时候，看见自己所造的一切恶果，这恐怕是逼迫李启入魔的手段吧？
还真是……恶劣啊。
那就更不能让他得逞了。
沈水碧放弃了逃跑，此刻逃跑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么胜机就是……身后的拉奇。
她看向拉奇。
拉奇已经将自己超规格折叠了起来，其内部质量密度之大，可以称得上是将时空都压碎了，在他的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个归墟。
这些归墟构建了许多个闭合回路，在这些回路当中，大质量、高密度的物质被限制在一种振荡或循环的共振态里，并与强力场进行互动。
很明显，拉奇在利用在这个过程中，对归墟重力位的高频率变化，在自己的四周造成可控制的空间扭曲，换句话说，它不断在自己前方造出一个洞，这个洞直接坠入了高维迷宫之中，所有的攻击都会被拦下，除非他识破迷宫本身。
这些迷宫本身都是单向透视的，各种各样的事物一直向远处延伸，陡然消失在一条弧形的短程线上。
短程线，定义为空间中两点的局域最短或最长路径，在地图上一般是直线或者线段，而现在的情况下，测地线是弧线的，因为维度发生了变化。
同时，这些地方也都是活着的，具备不同生物的特性，各自有独特的新陈代谢属性和酶群，那也是拉奇折叠的结果，不同物种有不同的酶群，而每个物种的变异过程都是彼此独立的，恐怕很少有人能够在如此多的生物特性和物理特性面前还能轻松走出这里面的。
拉奇的迷宫，可是相当厉害的。
所以沈水碧立刻回到了拉奇身边，双手掐诀，使出雷法。
道门雷法算是看家本领，沈水碧虽然不是神霄一派的，但手里其实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掣曳交电，铿锵鼓雷，沈水碧依科设仪，霎时间，各种斩邪之法，三五之术，及诸灵章秘诀，并各样符篆，一并砸下，但见暴雷震荡檐宇，玄景山这一山云物曛晦，充斥暴风雷电，动荡室庐，江水腾溢。
拉奇看了一眼，说道：“跑不掉吗？师娘。”
“都堵死了，对方准备充分，而且连你师爷都没过来，怕是有人在路上拦着。”沈水碧答道：“有人想让那个东西杀了你和我，让你师父苏醒之后直接入魔。”
“看出来了。”拉奇说了一句。
两人不再言语，事情已经摆明了，没有别的好谈的了。
那就打吧，打到分出胜负为止。
战斗开始持续，魔军们嚣张至极，他们不断削弱拉奇和沈水碧的防御，然后将战斗的主体又让给周方，让周方终结战斗。
周方施展出自己的全身本领，通过对拉奇和沈水碧的了解，他一次又一次的将二人逼入绝境，然而，每一次，他体内的魔气都会沸腾，这会导致他出现破绽，而拉奇和沈水碧总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再度喘息一口气。
这样重复了大概四五次，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了。
十分钟，对这种贴身血战烈度的四品战斗来说，可真是非常长的时间了，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算力耗尽，所有手段也差不多都使了出来。
尤其是拉奇，作为没什么弱点的人，针对他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过载，让他的承受极限到来，让他的脑子转不了那么快，所以他几乎是一直承受着周围魔君们的信息流灌脑在战斗。
周方也感觉到了沸腾，他脑子里的魔念已经快要侵蚀掉他的头脑了，思维已经停滞，战斗完全依靠本能。
杀了她杀了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
杀杀杀杀。
脑子里无数的碎片纠结在一起，每个念头都在催促着他。
但……碎片们也不全是一个意见。
不同的碎片有不同的意见。
这个碎片想跑，那个碎片想杀，还有的碎片想要原谅，亦或者某些还不知所谓的碎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他们只想回家，更有天真的碎片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还有的碎片想玩游戏。
所有的碎片，都好像苏醒了过来。
这让周方本就不清醒的神智更加昏沉起来，他完全丧失了判断，变成了一头由魔念和诸多碎片所操控的蛮兽。
这头蛮兽神志不清，因为他有很多神智，每个神智之间互相冲突，互相拉扯。
任何一个力，本质上都是一个由无数分力组成的合力，当各个方向的力差不多的时候，合力就约等于0，除了能感觉到偶尔的拉扯与不协调之后，基本不会乱动。
周方的神智也是如此，因为念头太多，所以反而等于没有念头，因为什么都在想，所以什么都没法做。
所以，他的行动越来越迟缓，思绪更是无比混乱。
然而，毕竟他周围有几十个四品魔君还有上万的五品在后面组成阵势，来自三品的干涉更是被完全阻绝。
说不定那些三品和二品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对，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
消息传不出去，当然不可能知道，上哪儿知道去？
而在另一边，周方已经不是拉奇和沈水碧的对手了。
周方已经完全被魔念所吞噬，哪怕有那些魔军助阵，周方也难以组织起攻势了。
好像……局势逆转了？
但魔军们依然在周围镇守，依然没有出手直接击杀拉奇和沈水碧。
这个态度，就好像在说，拉奇和沈水碧只能由周方杀死，他们是不能动手的。
而这个时候，拉奇突然说道：“师娘，察觉到了吗？”
沈水碧答道：“这个人快死了，这些魔军的态度，是想让我们动手杀了他？”
“他是师父的碎片，不对……所有的碎片都已经集齐了，现在的他甚至可以说就是师父，但我也搞不清楚，转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拉奇如此说道。
说话之间，沈水碧身上血液滴落，拉奇的身体也在不断的颤抖闪烁，甚至有靠近‘圆’的趋势。
圆就是圆满，圆满是无法折叠的，当流形族抵达‘圆满’的时候，就是他们失去所有折叠变化的能力，死去的时候。
“所以，要么是他杀了我们，要么是我们杀了他，是吗？”沈水碧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周围的魔军。
魔军们沉默的悬浮在周围的天空，魔气笼罩了周围，让这个地方单独隔绝了起来。
显然，沈水碧猜的八九不离十。
周方哪怕已经变成这样了，也在持续进攻。
而沈水碧和拉奇也差不多灯枯油尽了。
要么一直防御，被周方打死。
要么抓住如今已经丧失神智的周方的破绽，将其杀死。
但二者能选哪个呢？
好像哪个，都不能选，不好选。
天魔的选择一向是如此。
你以为是给你两个选择，其实你根本没得选。
横竖都是他赢。
十字路口四个方向，但通向的终点都是一样的。
沈水碧叹了口气：“好像跑不掉了，我和他同死，这样算是不落圈套吧，你还有未来。”
“说得好像师娘没有未来一样，如果师父要是知道我就这么看着你去死，我怕是要被逐出师门吧？”拉奇想说个笑话，但听起来并不好笑。
“我们夫妇二人同死，理所当然，李启和我死后，他应该也不至于难为你，就按我说的做。”沈水碧发号施令道。
“师娘，恕难从命啊。”拉奇冲上前去。
他可不准备同死。
眼前的人不是师父，那就杀了吧，没必要非得陪葬。
对拉奇来说，哪怕对师父追忆，也远比同死好得多，人终究还是要向前看的。
但沈水碧这个时候立刻想要阻止拉奇。
拉奇回头看了一眼。
难道说，这一幕……也在天魔的预料之中吗？
那还真是，可怕啊……
拉奇的内心颤抖了起来。
沈水碧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苦笑。
沈水碧要阻止拉奇吗？
拉奇要忤逆沈水碧吗？
呵呵，你们要怎么做呢？
现在内讧吗？还是说等死？或者也不愿意等死，而是杀了周方？
所有的选择都摆在你们面前。
不管你们怎么选，赢的都是天魔。
他化自在天魔。
道敌！
周方依然在进攻，场面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境，在天魔所布置的绝境里，一切选择似乎都会导向一样的结局。
然而，就在此时！
周围的魔军们突然抬头。
像是一轮太阳降临一般，魔军们消散了，就像是太阳旁边的水一样，咻的一下就消失无踪，变成了烟尘，然后就连烟尘都被消灭了。
周方立刻被镇压，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水碧也抬头，看向来处。
那边……有数位三品的力量。
但很快就只剩一位了。
沈水碧和拉奇都能感觉到，四周的世界在不断的变动，四品的实在性让他们得以目睹三品的战斗和周围世界线的变动。
仅仅只是一瞬之间，三品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数位三品魔道，或许是这背后负责执行的魔头们，直接湮灭了。
那一轮太阳实在太过于耀眼。
然后，一个身穿大氅，拄着一根拐杖的男人出现在了这里。
他没有戴面具，所以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有一只眼睛是瞎的，他缓缓走过来，身后是无数断裂的时间线和可能性。
数个三品魔道在那些可能性之中挣扎，试图穿破阻碍，来到‘现在’，但最终他们失败了，绞碎的时间线把他们吞没，然后消散无踪。
可能性归零，永远失去了抵达现在的‘可能’。
玄景山的魔气一扫而空。
魔王子商梵降临此地，解除了困境。
与此同时，空中传来了尖啸声。
魔王子看向天空，就在那里，天魔的一尊法身从虚空中膨胀而出，然后快速变化成人形。
这次出现的形态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天下人族男性，这尊法身快速落到了地上。
“商梵，可真是，让人吃惊，你居然还清醒吗？巫咸叫你来的？”天魔用稳重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不清醒呢？天魔。”魔王子如此反问道。
如今的魔王子，已然三品了。
而且看他的修为……
他不是魔了，他的体内夹杂了佛门的修为，他现在是佛魔双修？不对，佛魔双修的本质还是魔，而他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
很难形容魔王子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但从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他已经摆脱了‘黑业之报’，恢复了神智。
“噢，噢，噢！！！”天魔突然跳了起来，然后惊讶的围着魔王子转悠：“是世尊如来，他在入灭之前和你说过话了？”
“喔，怪不得，他说两位魔子，原来是你和李启啊，真有意思，所以你领悟了什么？”
魔王子则回答道：“世尊说，他入灭后，我当作佛，当以此净信善根，于佛灭后未来世中作辟支佛，名曰悲愍商主。”
“哈哈，哈哈哈！”天魔似乎被戳到了笑点，在原地笑的直不起腰来。
然后，他看了一眼周方，又看了一眼沈水碧。
“真好，真好，我原以为佛灭之后，我会找不到事情做，但现在看来，他不是还留下来了很多东西吗？商梵，李启，你们两个受世尊启迪，真是，让我太高兴了。”天魔似乎有些欣慰的抹了抹眼泪。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不然的话，你又怎么会设下这个局？”魔王子不为所动。
天魔的眼泪也立刻消失，他接着笑道：“没错，所以……你们可得好好成长啊，世尊如来的希望就在你们和那些佛子身上了。”
然而，魔王子却说道：“如来已灭，天魔，你在我们身上是找不到他的。”
天魔听到这句话，直接消失了，没有做任何回答。
而魔王子则捡起周方，直接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看沈水碧和拉奇一眼。
他就这样我行我素，在旁人眼里冷漠，难以靠近，而且又极为执拗，在那无边魔气的簇拥下，更是显得可怖，仅仅是靠近都需要冒着生命危险。
但这个时候，沈水碧似乎涌起了某种勇气，她走了上去，对冷漠的魔王子喊道：“你要……带他去哪儿？”
魔王子回头看了一眼沈水碧。
按照魔王子以往的性格，他不会搭理的。
不过，这时候，他却破天荒的回答了一句：“去找太一。”
语罢，魔王子提着周方，消失在原地。
第九百八十章 复生，巨型混沌构造体
沈水碧和拉奇看着这一切，面面相觑。
“师娘你且去疗伤，我去找师爷。”
“我一起去。”沈水碧说道。
“不能一起去，你就算要去也不要和我一路，我担忧又会出现两难的情况。”拉奇拒绝了，同时，他恢复了一些力气，这让他又可以继续折叠，所以他的伤势几乎是一分钟不到就恢复了。
这就是拉奇的自愈能力，只需要一分钟，他就能治愈自己身上的一切创伤，和拉奇的战斗必须接连不断，否则你就将面对一个不死怪物。
当然，就在刚才，拉奇就差点被累死了，所以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沈水碧点头，她明白拉奇的意思。
于是两人没有废话，直接分开。
沈水碧要去找罗浮娘娘。
而拉奇会去找祝凤丹。
两人分头行动。
而在另外一边，魔王子提着癫狂的周方，一路穿行。
本来按照三品的力量，想出现在什么地方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然而似乎是目的地有点特殊，所以魔王子必须得老老实实的赶路。
他要去的地方，靠普通的‘前进’是去不到的。
在路上，周方嘶嚎着。
魔王子看了一眼周方。
现在的李启，和被黑业之报所控制的自己，何其相似。
真是丢人现眼。
他提着周方继续前进，不一会，在穿越了群星之后，他来到了宇宙的中心。
宇宙其实是没有中心的，但是，群星有，而群星的中心在普通的生命看来，就是宇宙的中心。
这里是……紫微天庭。
在这里，有一颗‘帝星’。
太帝，星官之主‘太一’就在此处。
没错，虽然说天帝昊天才是天神们的主宰，但实际上紫微帝星才是紫微天庭的实际领袖，也就是说，干活的人其实是太一，而不是昊天。
魔王子就来此处拜访了。
穿过天门，登上天梯，穿越瑶池，长垣。
很快，他就来到了‘紫微’。
路上遇见了很多天神和星官，但这些天神和星官都没有选择阻拦他，而是放任魔王子走入其中，熟视无睹。
这场旅行是在群星之间穿梭，所以四周空空荡荡，星官们的身躯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哪怕只是在他们旁边路过，其距离也得以光年来计算。
在这里，他看见了太一，而太一也看见了他。
太一的身姿，和昊天不一样。
或者说……很难去形容太一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他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形体可言。
整体来看，太一的身躯……几乎所有所有星辰的集合。
是的，所有星辰，包括了所有的星空，甚至是所有的星官。
说起来这很神秘，在物质组成上，太一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组成部分，或者说，他所有的组成部分，都是别人的。
比如说……四相是太一的组成部分，而四相内部又由二十八宿组成，二十八宿也有各自的组成。
四相，五官，六府，六甲，二十八宿，紫微斗数三十六星曜，太白，荧惑，岁星，镇星，八风，紫宫，太微，轩辕，咸池，四守，天阿。
这些所有的星官，都是‘太一’。
但他们所有星官都不是太一。
或者说，星官，他们既是独立的，同时也是太一的一部分。
这并不是说四相或者别的什么星官，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某种傀儡，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应该说是，其他的星官是他的思维器官，但彼此又是独立的。
或许能够模糊地感觉那些物质的存在和其他的某种连携性。
每个的整体性就越完备，结构上组织性也就越强，那些普通的星官，就像是星云体内的原子，相对于星云的体积而言，每个原子之间的间隔就像恒星之间的距离，只不过是松松地被包裹在一起。
每个星云宛如一个巨大的、微弱的辐射池，发出的辐射光线，一波一波地传导开来，无所不穿，从一个原子传到另一个原子。
这其实很好理解。
星官这种天神，是无数世界和星球组成的超巨型生命，宇宙空间之中的脉络就是他们的思维器官，众生是他们的思考单元。
无数颗星球，世界，其中所有的生灵，包括原始的自然环境等等，这些思维加在一起，就是一位星官，甚至其中的很多地祇，自然现象化身他们也是有人格的。
但这些所有生命，这些自然现象化身的地祇们，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是星官，星官也不觉得他们就是自己。
那么，太一作为众星官之主，自然也是如此。
就好像是，某一颗星球，上面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是单独的，有自己的意志和思想，但这不妨碍这颗星球有一个集体的星球意识。
就好像，你的每个脑细胞，每个神经系统，其实都可以自主行动的，这些神经细胞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但每个脑细胞都不是你。
太一高悬于所有的星官之上，是他们的终极，他们是太一的碎片，但也是他们的。
但是每一个碎片，都保留着原来个体精神的记忆，太一贯穿整个宇宙的时间和空间，每个碎片的各方面都折射出其他碎片，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太一并不存在，亦或者……他存在于每个地方。
这就是太一，宇宙中第二位一品，一个很难形容，几乎无法描述的‘整体’。
而这里，就是解决‘碎片’的办法。
魔王子来到这个地方，将李启丢到了下面，对太一说道：“那么……就和我们说好的一样，李启我带过来了。”
太一没有说话，因为他不需要说话。
就某种意义而言，魔王子也是太一的一部分，魔王子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太一的回答了。
没错，如果非要说的话……宇宙中，每一个存在，都是太一的一部分，包括其他一品也是如此，就好像其他一品也有魔念一样。
但他们都不是太一，太一也不是他们。
一个个微小的生物体，每一个个体，组成了行星级别星官的智能。
行星级别星官的智能，组成了恒星级星官的智能。
那么恒星级的星官们，聚集在一起组成了河系级别星官的智能。
有了众多个体的参与，河系级别的智能更加丰富，觉醒了，有了更高层次的洞察力，它看见了整个河系的历史，众生百态。
整个河系智能看到自己一生冲突不断，还有无尽的忧愁和夭折的危险，因为星系之间内部的战争是如此的剧烈，但这不是他自己的战争。
而且河系级智能星官，同时也是星系团级别的智能的星官的一部分。
他们互相在一起，但又彼此分开，具备完全独立的心智，但又密不可分。
这么一层一层的堆叠起来，最终宇宙中所有的智能堆叠在一起，就是太一。
如果不了解隐秘的人，恐怕都以为紫微星就是太一的本体，然而实际上太一没有本体这个说法。
甚至于，现在的李启……也是太一的一部分。
太一将李启吞入紫微星中。
魔王子目睹着这一切，然后静静等待着。
‘李启’此刻，感觉到尤其巨大的混乱。
他是‘李启’吗？也许不是。
因为‘李启’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谁都可以叫李启。
那么，他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因果之点吗？
好像也不是。
那么，关于‘自我’，他的认知是‘李启’吗？
似乎也不是，他有很多想法，这些想法彼此冲突，而且这些想法都不一定是他的。
不对，这些想法，本来就不是他的。
根本没有‘我’这个概念，因为他的体内有太多太多的‘我’了。
每个‘我’都觉得自己是独立的，每个‘我’都好像试图想要抢夺‘主导权’，就好像主导权很重要一样。
什么是主导权呢？
是‘自我意识’吗？可是自我意识这东西吧，也不能说是谎言，但肯定很不靠谱就是了。
不过，如果没有自我意识呢？
如果一个生命，他没有自我意识，但依然可以做出行动，他是哲学僵尸，所以，自我又有什么用呢？
或许，自我本身就没有意义。
没必要追求自我。
太一有自我吗？
此时此刻，名为‘李启’的巨大混乱构造体，隐隐约约摸索着努力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多的，无数的人格和自我认知，给这个名为‘李启’的巨大混乱构造体造成了奇特混乱的影响。
一个人，能想象自己自己有一千只眼睛所看见的景象吗？
如果不能，那么一个独立的‘自我意识’可以想象和其他无数自我意识在同时共享同一个思维器官的状态吗？
此刻就是这样，在名为‘李启的’混乱构造体的脑中，在他那遭受冲击的头脑里古怪地反映出来了，那是一声回响，是一个疯狂的梦，粗糙、扭曲，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疯了。
如果按照只有一个意识的生命体的说法，这个状态就叫做‘疯了’。
这甚至比人格分裂还要彻底，人格分裂还有一个主体认知，但现在这个混合构造体连主体都没有。
什么才是主体呢？有必要有主体吗？
然而，在另一个名为‘太一’的混合构造体面前，李启似乎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对太一来说，什么人格分裂？这些本来就是自己的组成部分。
他体内，本来就包含了无尽的、多种多样的群体。
在太一的眼中，自我意识本身就完全无始无终。
对太一来说，自己理解所有的生命，然而没有怜悯，也没有提供救赎。
他只是体验着自己那些组成部分的支离破碎，他们的爱，找们的感官，他们的自我敌对，他们的抵抗，他们的一切。
太一，这一永恒的精神体也经历了他们经历的一切。
完全理解，洞悉一切，但只是静静体会着，这一切都被一一剖析，评估，毕竟这些都是太一实际上的一部分。
所有的生命都是他的组成部分，所有的事情都在他体内发生。
包含所有的东西，并且无始无终看着他自身所包含的无尽的、多种多样的群体。
这些群体本身又是个体。
个体的生命组成群体的生命，群体的生命又可以组成更大型的群体生命，但他们互相之间彼此独立，最终形成了太一，而太一也和他们独立。
真是无比微妙的状态。
名为‘太一’的巨大混合构造体，将名为‘李启’的巨大混合构造体，吞入了紫微星。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太一’和‘李启’似乎在交流，但又似乎什么也没做。
应该说……就是什么也没做。
可是，交流这种东西，需要主动说话吗？
那些太一体内的生灵，他们不曾和太一交流过，但他们也无时无刻的不在和太一交流。
所以，不需要交流，不是吗？
两个混合构造体在此刻再度混合了。
时间快速流逝。
周方死去，所有的碎片也都跟着死去，而在所有的死亡之中，新生降临了。
终于……
‘李启’苏醒了。
“多谢。”眼前的李启，对着太一如此说道。
他是李启。
或者说……从名为‘李启’一团多细胞胞胎之中，诞生了，苏醒了一位更高层次的李启。
该怎么形容呢？
一个胚胎，他的内部有很多的细胞，很多很多。
然后，这个胚胎本来所有的细胞，所有的碎片，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每个细胞都有自己的想法。
然后，在这些细胞的通力合作下，一个‘婴儿’出生了。
这个婴儿，有了自己的心智。
细胞们依然臣服，而‘婴儿’本身，则有了‘心智’和‘人格’。
你能说细胞们不是独立的吗？其实每个细胞，都是单细胞生物，他们也能自己行动。
每个‘碎片’，都是如此。
但他们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婴儿’。
而此刻名为‘李启’的存在，就是这个婴儿，之前的所有经历，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这个婴儿的一部分而已。
“不用，你是自己苏醒的。”太一如此回答道：“欢迎你的加入，虽然你不是星官，但我们在生命形式上几乎已经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