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 主宰现实的暴君
李启抬手，将拉奇从高维空间里拉了出来。
他静静的注视了拉奇的一生，以及整个流形族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被他看在眼里。
拉奇并非一个幸福的流形族。
他的一辈子都浪费在了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他好像被自己的幻想控制了，被迫走入一个新鲜的、奇异的境地，仿佛是自己的精神不受控制的脱离了他的躯体到处漫游，到处寻找寄宿，但是一直苦寻未果，无所归依。
不过，他其实也是幸福的。
因为，他在这另一片遥远的土地上，他终于进入了一个躯壳，用一句陈腐的话说，他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他有幸得见了一位超然的伟大存在，至少告诉了他，他终生追寻的是什么。
让他知道，已经得到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起码是一部分。
他可以说死而无憾了，他创造了一个世界，也看到自己的创造多么美好，然后，在骄傲和轻蔑的心情中，他把这个世界藏了起来，不告诉任何其他的流形族，哪怕这样会让他失去尘世的名声。
拉奇曾经一生的愿望都是想要留名，但如今他却主动将自己发掘的崭新世界锁在自己脑海里，不屑于告诉其他庸俗之人。
因为那些已经过去了，他想要更多的，更新的。
他活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年纪了，到了这个年纪大多数人早已掉进生活的沟槽里了，但拉奇却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一切，动身到天涯海角，前往一个新世界。
在被那位未知的存在拖走的时候，他迷茫地盯视着逐渐消失，再也无法重见的高能级区域，李启察觉到他的感觉，显然，这一行为含有某种豪迈的精神，他的神魂和思想里具有大无畏的勇气。
拉奇已经着了迷，他热切地想创造出前所未见的东西，或者亲眼见一见前所未有的东西，这种激情，使得他一刻也不能安宁，他永远心潮澎湃。
这种激情催动他付出一生，催动他抛弃一切，逼着他东奔西走，一刻也不得安宁。
他好像是一个终生跋涉的朝圣者，永远思慕着一块圣地，盘踞在他心头的念头对他毫无怜悯之情。
世上有些人渴望寻获真理，他们的要求非常强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是叫他们把生活乃至于生命之中的一切完全打翻，也在所不惜。
拉奇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像他这样的人，很多流形族从心眼里感到怜悯。
多么可怜啊，失去了一切，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他所获得的无非是一些自我满足，一些无法应用到现实里的可悲结论。
是的，无法应用到现实，这些结论看似高深，却转化不成改造世界的术法或者神通，因为李启给他的那些信息，根本无法在高维空间适用，他自己也做不到改造，所以那些其实对他毫无意义。
所以，拉奇会显得困惑，尽管他明白那是非同寻常的东西，那是不一样的世界，可他就是无法将之化用于现实。
那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画，一些无法转化为实际的公式，
他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宁愿缩在那里等死，也不肯自己挣钱吃饭，可谁能知道，在九万代之后，有一天全世界都承认他是个伟大天才呢？他甚至突破了寿命极限，给所有流形族都带去了福音。
坦白的说，很多流形族都不喜欢他，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在延寿术法出现之后，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那种自我克制的勇气，这些流形族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敬佩之情，因为他们发现了，拉奇忍受的也许是一种最可怕的寂寞。
无人理解的寂寞。
一个受折磨的、炽热的灵魂正在追逐某种远非血肉之躯所能想象的伟大的东西。
他们从那九万代的坚持里，瞥见的是对某种无法描述的事物的热烈追求。
其他的流形族都因此而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感觉，他们所看见的拉奇，只不过是个外壳而已，他真正的灵魂备受煎熬而无法解脱，痛苦的在尘世之中挣扎，唯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才能得到些许的缓解。
但只有李启能够理解那种感受。
那些知识和‘道’，引起了拉奇心中无法分析的感情。
他的脑子里从来没有想到要做任何妥协、让步，他住在偏僻的暗影角落，终生不曾离开，对于别的流形族他没有任何要求，只求人家别打扰他，他一心一意追求自己的目标，尽管他自己都不明白那目标是什么。
因为，道的深奥，使诉说‘道’是一件语言非常无力表达的事，哪怕是流形族的语言也难以去描述那些。
拉奇试图从那些有形的事物上模模糊糊地看到某种道的意义，但他终其一生都没有从中找到答案。
因为，李启的那些‘道’，从一开始就和流形族所在的奇异时空相悖，流形族所在的时空是乌兔姐妹突破的时候所产生的异象，压根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于是，他只能诉诸于在精神之中寻找答案。
这种感受非常奇异，明明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可是只能用很不完善的符号勉强把它表达出来，仿佛是他在宇宙的一片混乱中找到了一个值得奋斗的东西，正在笨拙地把它描摹下来。
正因为笨拙，因为力不从心，所以他的心灵非常痛苦，不管是谁，看到的都只是一个奋力寻求表现手段的备受折磨的灵魂。
他正竭尽全力想挣脱掉某种束缚着他的力量，他根本不考虑真实情况，因为他要在一堆互不相关的偶然的现象下面寻找他自己感到意义重大的事物，他好像已经抓到了宇宙的灵魂，一定要把它表现出来不可。
这所有的一切，就堆积成了拉奇的痛苦而不幸福的一生，哪怕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其实已经陷入了魔怔。
所以，在最后，他选择了相信一个未知存在，因为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抵达彼岸。
然后，他看见了——
在被抓住的时候，拉奇看见了。
那是……伟大的事物。
‘暗影’以远远超越拉奇所能够理解的方法同时干涉过去与未来
‘暗影’是能够连自己的过去都加以改变而进步的可怖存在。
‘暗影’即是作为自然现象来实现一切的暴君。
将宇宙纵横分割的维度上，是各种存在形式的‘信息’，以这些信息为中心，同心圆犹如波纹一般不断扩散，从中心伸出的线段承载着无法形容的伟力。
无数的思绪犹如幽灵般交错穿行在光幕中，互相交流着。
消除与再定义。
回退与快进。
倒转、解开、接上、扯断。
以压倒性的能力理解一切事物，解决一切事物。
哪怕是以凡物的能力无法接近的定律之定律所构成的上级事物，也是如此。
但是，拉奇注意到，‘暗影’并非全能。
在前进的道路上，还有其他的，类似‘暗影’的存在阻挡着他的脚步。
是啊，哪怕是实现一切的暴君，也并非能够完全按照自己所想的前进。
而且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做不到完全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决定自己的想法。
这让拉奇意识到……‘暗影’也许有着冠绝他想象的孤独。
意识到这点之后，拉奇惊讶的发现，那些用语言都无法传递本质的神秘事物，像镜子的碎片一样持续飞散在自己的周围。
他接触到了那些神秘事物。
紧接着，拉奇突然感觉到自己自由了。
他感受到一股‘向下’的力，啪的一下，他拍在了地上。
拉奇迅速折叠自己，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维度让自己藏起来。
但他发现，这个地方没有多余的维度。
只有三个，只有小小的三个。
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这里也只有一个时间维度。
换而言之，这里的时间是稳定的，不因为各种事物的影响而出现‘相对’。
奇妙，令人震撼。
拉奇无法折叠，只能不断的蜷缩自身，像是走出小小的圆圈。
他宛如被困在信息素迷宫所组成的死亡漩涡里的蚂蚁。
这到底是怎样的世界？
为什么会有稳定的三维，为什么会有稳定的时间？如果这些都稳定了下来，那岂不是说明，高能级区域不会自然诞生吗？
如果高能级区域不会自然诞生，那自己又是如何出生的？
世界完全变化了。
拉奇惊恐不已，无法折叠维度的他就好像人类无法活动躯体一样，感受到了强烈的拘束感，一个稳定的，持续的时空，对于他这种随时随地可以把自己折叠成卡拉彼丘空间的物种来说实在是太呆板了。
但是，他也发现了一点，那就是……
低能级时空。
这里，全都是极致的低能级时空，所有地方，都是‘暗影’。
原来如此，自己生活的原本的地方，才是异常吗？
外面的世界，就是由‘暗影’组成的吗？
想着这些，拉奇突然感受到了熟悉的触感。
啊，是‘暗影’的触感。
这令他心安，起码暗影还有个流形族的样子，就好像一个人在宇宙虚空的黑暗之中飘荡，惊恐万分之际，突然旁边多出了一个人类的幻影。
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最起码能够给到他基本的慰藉。
在这片完全恐怖，混沌的世界，有一个熟悉的形体，实在是让人感动万分。
拉奇立刻对‘暗影’说道：“所以，我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你马上就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要先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李启’。”李启如此说道。
随后，拉奇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折叠。
他发现了，是‘暗影’……不对，是李启在强制折叠自己的身体。
他折叠出了蛋白质的形状。
他折叠出了细胞的样子。
他折叠出了光学感受器，他折叠出了鼓膜，折叠出了各种各样细微的产物。
这些细微的产物其实都很简单，对拉奇来说，这种程度的三维折叠根本就和竖起一根手指一样简单。
但所有的这一切组合起来，却产生了非同寻常的结果。
偏离世界的思考悬在半空。
拉奇就感觉自己好像是站在悬崖边上，抬头仰望着无法理解的景象。
这不是幻想之中的某个镜头，也不是地球外某个行星的景色。
既不是别人描述载入的虚拟空间，更不是自己做的梦。
那这是什么呢？
“如果你要知道名字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是‘天下’，如果你想问更多的话，我建议你自己去看看，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李启说道。
“眼睛……是什么？”拉奇问道。
“你马上就会有了。”李启继续折叠拉奇的身体，很快，这个高维流形，出现了人形。
而且，这个人形还是完美的，具备同样的物理性质。
原理也很简单。
流形族的身体，本质上是‘膜’。
而‘膜’的凸起，也就是折叠的一种，就是‘粒子’的表现形式。
不同的凸起，就会具备不同的性质，就好像化学那样，仅仅只是两个元素的结合，就能够诞生一种崭新的物质，这种物质就能具备崭新的性质，从营养到剧毒都有。
氯化钾和氰化钾的区别，也正是由此而来。
仅仅只是折叠的方式不一样，物理性质就会产生差别。
那么，只要不涉及高层次的，含有‘道韵’的特殊物质，那么一切普通的物质，他都可以靠折叠来模拟出来。
甚至是神通，术法，身体天赋，他都可以完全模仿。
维度的折叠，就是有这么厉害，而且这还是流形族的基本能力，每个流形族都能够掌握。
可惜的是，流形族只能达到七品才能够离开那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不然的话，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就是能级真空，会迅速抽空他们所有的活力。
这个世界，对流形族而言，太冷，太黑。
只有学会了封闭边界的流形族才能够在这里生存，也就是说，七品。
拉奇很快就有了‘肉身’，尽管是模拟而来的。
李启将他折叠成了人族的模样，于是他就从一团透明，不算消失又出现的‘膜’，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人族。
在这个折叠的过程中，李启告诉了他很多事情。
接着，李启对他说道：“看得见我吗？”
拉奇立刻又想蠕动，折叠自身来回话，但他马上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应该用新的语言。
于是，他没有折叠全身，而是单纯的折叠喉咙和舌头的地方，再折叠肺部，压缩气体，吹动折叠的声带。
他‘说’出了话。
他说道：“看……见了。”
第九百零六章 空间
看见……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拉奇尝试着在心底对自己叙述这种感受。
其实，还是可以用‘触觉’来形容的。
仔细一想，所谓的‘视觉’，其本质就是折叠成特殊形状的身体，接收到了来自外界的冲撞而已，只不过这种冲撞比较微弱，是光子在不断的冲击视网膜形成的图像，视网膜和光子是有直接接触的。
视觉细胞的本质，是磨所折叠成特殊形状的蛋白质和神经细胞，然后不断的接受光子的冲击，产生形变，进而出现能够被理解的电信号。
那么，其实本质上，这也是一种触觉，和自己作为流形族的身体进行互相折叠碰撞没有任何的区别。
眼睛非常灵敏，灵敏到可以感受光子的细微冲撞，分析光子的不同波长，并且将之化作‘视觉’，其实和触觉没什么区别，都是‘膜’的互相撞击而已。
只不过，这对拉奇来说，稍稍有点麻烦。
对人族来说，分析这种撞击，完全是本能，不需要进行任何的学习，不需要用大脑理解如何控制心跳呼吸，这些功能都是预置的，天生就会的。
不需要知道平衡运动和发音的原理，那是装机自带的硬件功能，不需要再额外学会记忆能力，那是自带算法，甚至很多视觉空间感知能力都是脑中现成天生软件。
早在无数年以来的进化，已经完成了这样的学习和软硬件迭代积累，如此，生命以有限的寿命实现传承的进化。
基因将所有知识爆炸的难题解决，所以每个人不用像拉奇一样那样去学习平衡才能控制身子，学习感知光线的冲击才能分辨事物，如果真要学的话……这事绝对比想象的更难。
好在拉奇是流形族，流形族天生就具备超级强力的信息处理能力，而且他也已经七品了。
仅仅只是几分钟，他已经迅速学会了这种特殊的触觉，反正这也只是另一种触觉算法而已。
又过了几分钟，他已经熟悉了身体各部位的所有折叠信息，清晰明了每一个细胞是怎么折叠的，是怎么工作的，是什么形态，如何折叠出的性质，应该怎么使用，全部清晰的感知和学习了。
随后，他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暗影’。
不对，是叫做‘李启’是吧。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目的又是什么？”拉奇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不过他迅速适应了一个有重力和有实体的世界。
李启看着眼前逐渐从一坨折叠的高维膜变成人形的拉奇，然后指了指身后：“看看那个。”
拉奇将目光投向那边。
然后，他看见了……高能级和低能级的区域。
那是，自己的来处。
原来，自己是生活在那种地方的吗？
所谓的高能级和低能级，原来是‘阴阳’的显化吗？
阴阳，日月，还有就是‘辰极’，所有的维度环绕的地方，那绝对中心之处，就是‘墨西哥帽’的顶端，也是流形族的诞生之处。
在那里，维度被弯曲，维度之河的急流中，偶尔会出现紊流。
于是，就有智慧生命从紊流之中钻了出来，大部分都会在脱离的一瞬间惊恐万分，随即落回如梦如幻的大整体中。
但还是有一些能够脱离，就好像在黑洞边上逃逸的虚粒子对一样，从视界面中逃走，化作霍金辐射。
因此，众多纤细的存在，正在缓缓滑过时空膨胀的胸膛。
原来自己的种族和世界是这么出现的啊。
拉奇注视着这一切，然后又看向了李启。
“那么……她们，就是我的造物之主吧，那，你呢？”拉奇看向李启，如此问道。
“我？呃，我是个路人，不过，非要说关系的话，我是你的造物之主的丈夫，噢，一半的丈夫，另一半是姐夫，当然，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书，你可以看看，学习一下里面的知识，这样你才能和我好好交流。”李启交给对方一本纯粹由书气所铸造的书。
流形族没有什么丈夫的概念，他们甚至连家庭形式都没有，繁殖也是依靠的群体共振，更没有性别可言，所以这些需要让拉奇去看书学会。
“为什么选我离开那里面？”拉奇问道。
“你有才能，有着和其他流形族不一样的才能，我很欣赏你，你是个天才。”李启如此说道：“而且，我发现，你的处理能力，甚至超越了年轻时候的我。”
说着，李启轻轻一推：“先读书吧，等你读完之后，我们再谈后面的。”
拉奇被推到了一边。
他又扫视了一下周围，于是选择了坐下，开始读书。
李启也继续沉浸在乌兔姐妹营造的世界之中，他在感受这些世界的演化，因为他发现了，这就是乌兔姐妹的‘跟脚’。
阳凝……要四品了。
沈水碧似乎也能借此体悟到更新的层次，辰极金丹法的秘密似乎正在浮现，李启也在密切关注。
“我好像明白了，我的存在，能帮助你们领悟那种东西，对吧？”拉奇如此说道。
李启本来已经将他推到了一边，准备做自己的事情了，但拉奇的一番话语又将李启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回来。
“你居然能理解吗？”李启分化了一尊法身出来，说道。
“你说了，我有才能，不是吗？那么看起来，你似乎有培养我的意向，我对你有价值，所以……我是有什么地方能够吸引你的注意呢？”拉奇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已经感受过了，眼前‘暗影’的伟大。
拉奇才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与一位巨大到无法窥见其全身的存在，和他共存在充满迷雾的世界中。
这些巨物就在流形族的头顶跨过，无形之中统治着一切，但是它们太大了，所以人们只是感受到了它走过时带起的巨风，却并不能真正知晓巨风到底因何而起。
信息的屏障就是迷雾，但即使没有这迷雾，当它就矗立于你眼前，你的也只能看到它脚趾上的皮毛，你依然不能理解它到底长得什么样。
称呼对方为主宰现实的暴君，绝不为过。
尽管对方看起来非常的和善，但仅仅是他的存在就足以担负暴君的名头，他不需要实质性的做出什么残暴的行为，因为他的存在就是对一切现实施暴。
他的存在，就是在侮辱‘现实’，侮辱其他生灵，嘲笑他们的虚无，他以自身的稳固性，将其他生灵的虚无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他面前，万物都会怀疑自身。
这是比杀戮更可怕的暴力，杀戮起码是对等的。
如果说，杀戮的本质，是一个事物对另一个事物的毁灭的话。
那么，李启的存在，就是毁灭所有事物的证据，他不需要动手，因为他的实在性，万物自然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所以，李启的存在，实质上就等于毁灭了万物，他证明了万物毫无意义可言，包括拉奇这种存在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怎样的杀戮才能比得上这样的呢？
他不需要动手，也不用不找展现自己的蛮横，他仅仅是存在，就让万物都丧失了存续的价值，而他甚至都没有抬眼。
所以，拉奇才会使用‘造物之主’这个称呼。
但这这个想法，让李启再度惊异。
“你……没有崩溃？”李启问道。
“我……为什么要崩溃？”拉奇不解。
“正常来说，就算一些五品……噢，你理解成比你强很多倍的人就行了，就算比你强很多的人，在认知到这点之后，也会崩溃。”
李启追问道：“而且，他们甚至都无法认知到这点，告诉我，你是怎么得知我的力量的？”
“直觉？你把我从那里面拖出来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了，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相当稀薄，在你的手中，似乎就连信息和记忆都在摇摆，只要你轻轻握手，我就不再是我自己。”拉奇回答道。
那真的是很恐怖的体验，拉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崩溃，或许他心比较大吧。
设想一下，一个人类，突然有一天发现……
演出结束了，演员卸装，舞台也被拆除——人类历史就此完结。
那么，他会不会疯掉呢？
他会不会对自己一直以来生活的世界产生绝大的怀疑，以至于世界观和人生观都完全崩溃消失呢？
这就是‘道心崩溃’。
如果是凡人，道心崩溃无非就是持续性疲乏，失去一切动力，最后想自杀。
但如果是修行者的话，他们体内运行着大量的气，以前都是靠道心规制的，道心崩溃，这些气会直接失控，然后内爆。
当然，也可以直接入魔，以魔心掌控这一切。
但拉奇两个都没选。
他说道：“至于为什么不崩溃……我觉得，这没什么好崩溃的，既然发生了，既然存在了，那么接受就行了，这一切并不比最开始给我的那些要难以接受。”
拉奇认为，这一切并不比最开始给他的那些要难以接受，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这个答案让李启非常的满意。
在最开始，李启给了拉奇他手掌之上的信息，这是来自三品的一部分体征，是道韵的显化。
这些道韵完全不符合拉奇的所有认知，他如果要接受这些，就得放弃在流形族那边认知到的一切。
一般来说，对凡人而言，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会让他们快速放弃，或者沉溺其中，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研究一些毫无意义的事物并不会造成任何有益的影响，一条足以改变世界的公式也不一定能让你吃上一顿饭。
更何况这些公式根本就改变不了世界，因为那和流形族所在的世界基础运行逻辑都不一样，拉奇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其实是一些不存在于此世的‘设定集’。
那是李启自己的设定集，和流形族一点关系都没有，研究再多也没用，只能在精妙的设定之中感叹，然后就完了。
不可能有任何东西能应用在现实，不可能有任何东西出现在现实。
他研究的是异度世界的知识，从一开始就完全迥异，颠覆所有常识，打碎所有的通常认知，如果不粉碎掉原本的世界观，根本不可能去研究。
所以，在任何流形族眼中，拉奇都是一个疯子，怪人，就好像是被克苏鲁知识给灌脑变成了邪教徒的狂人。
不，不是‘好像’，他压根就是。
李启对他来说，和外神没什么区别。
但他依然精确的，以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和坚持，最终等到了被李启擢升。
于是，此刻的李启对他说道：“很好的答案，你有着超乎想象的直觉，还有着能够接受颠覆世界认知的坚韧，甚至就连信息流的处理能力都有了。”
“本来我还想考察一下你的，但现在我认为后续的都不需要了。”
“拉奇，你想不想成为我的弟子？”
拉奇不解的问道：“弟子是什么？”
“没什么，你先看书吧，等你看完这一切之后，你就会明白，到时候再和你交流，也不需要解释那么多了。”李启笑笑，随后法身消散。
拉奇明白，于是开始看书，他知道自己需要恶补一下这个世界的知识。
而另一边，乌兔姐妹依然在进行自己的融合。
李启看着那一切，辰极金丹法的秘密是一品契机，其中蕴藏的东西绝对是可以让李启获益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这算是偷师了。
不过偷的是兔子，所以他们两个都没怎么在意。
在那里，她们的力量完全交织在一起，阴阳轮转之间，时空的本质也在显现。
那就是构成目前这个物质宇宙的最……最基本单元是什么？答案是：物质“无限”可分，其结果是越来越小的物质，但永远不会等于零，在“无限”分割物质的情况下，唯一没有消失的量就是空间。
这让李启生出一个疑惑。
难道说……物质本质就是空间，空间就是物质么？
这似乎，很有可能啊。
第九百零七章 真龙之力和弟子
李启一边吸纳着辰极金丹法透露出来的信息，另一边则看向了自己预备要收的弟子。
本来是没准备收的。
但是对方的表现，还有自己怦然作响的第六感都在不断的哔哔警报声，告诉他这辈子可能就遇到这么一次了。
而且，对方的性质，真的很奇特。
李启刚刚已经知道了一个事情。
极有可能，物质本质就是空间，空间就是物质。
那么，流形族作为高维空间的智能体，其天资很可能超乎李启之前的想象。
设想一下——
众所周知，蛋白质的三维空间结构决定了它的功能。
开始是氨基酸链，形成一级结构，氨基酸通过特殊键相互连接，在成品蛋白质中形成所谓的“主链”。虽然氨基酸链仍在核糖体上合成，但第二层的结构，即二级结构，在开始时已经折叠根据这些键的位置和排列，氨基酸链形成螺旋，或形成像手风琴一样折叠的扁平圆盘。
这些氨基酸组成和基于长程作用的三级结构拓扑复杂性，是蛋白质折叠类型的主要决定因素，蛋白质负责了生物体的分解、合成、催化、调节、运输、运动、免疫等等的全部工作，最后产生了人体这台精密的机器。
说蛋白质可能有点玄乎，但说机械模具就更加直观了。
举例而言，梅花螺丝刀和平口螺丝刀，在功能性上是不一样的。
但他们的功能区别，仅仅来自于他们的‘外形’不同。
而做模具，只需要添加不同的结构，就能让一根铁丝进去，一个衣架出来，中间只需要往前推就可以了。
原理就这么简单。
氨基酸序列形成的肽链经过生物体合成折叠后将对应于唯一的一种空间结构，然后，这种空间结构本身就具备功能。
一根铁丝，折叠成衣架，折叠成弹簧，明明都是铁丝，但功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么，可以折叠成一切粒子，折叠出所有事物功能，甚至本质就是无限可分的空间的流形族，他们的功能性有多强？
是否可以说，除了形而上的概念事物，基于物质的一切东西，他们都可以折叠自身用来完全模仿？
这是天然的超级化形？
这个性质，让李启想起了另一种生物。
真龙。
众所周知，真龙具备超越一切物质性质的可怖能力，其天生就具备‘万能抗性’，作为天演之道的终极产物，万事万物都可以‘化龙’。
贝壳可以变成‘蜃龙’，蛇可以变成‘虺龙’，鱼化龙叫鱼龙，囚牛，睚眦，霸下，狻猊，狴犴皆是龙种。
而龙的身躯，本身也是由诸多生灵的特征融合而来的。
可以说，不管你是什么种族，当你想要在这方面发展的时候，化龙就是你自然而然的选择。
真龙们……是否也是这方面的能力呢？
李启听说过真龙们时常被称为‘盘龙’。
意思是，龙喜欢把自己盘起来，所以叫做盘龙。
龙也非常擅长把自己盘起来，真龙的很多形象出现，都是将自己盘起来的模样。
现在想起来，似乎……别有深意。
李启这么想着，突然分化出一尊法身，消失在原地。
三品厉害的地方，在这上面就可见一斑，李启以前经常被这招吓一跳，尤其是在祝凤丹身上出现的次数最多。
就是，某个三品突然出现在李启面前，然后说一堆谜语话，接着又突然消失。
以前出现这种事的时候，总是搞的李启心惊胆战的，以为自己被盯上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其实搞不好只是对方心血来潮而已。
就和李启一样。
李启心念一动，法身便悄然出现在一条四品真龙的旁边。
若说这条四品真龙，其实李启还认识对方。
人称沧海君的真龙一族天才，如今已然四品了。（详情见第八百四十章）
据说他曾经挑战魔王子，胜负未知。
不过起码有一点，那就是他在那个传言之后还活着，这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沧海君似乎正在打盹。
他目前所处的位置，是东海的一处秘境。
四周布满冰晶，霜华满天。
冰像雕镂万物，细细一看，见磐石之上，长松覆盖，一龟一鹤，分立左右，宛如画图，都是寒冰所拟。
除此之外，还有各色花朵，像牡丹、芍药、萱草、海棠等细花，皆有枝叶，每瓦一枝，无毫发不具。
还有各种各样的美景，山水，人物，诸多兽类，乃至于万般异象，生灵，星河，无不存在，轻净凝雪，瑶轮破浴，泾映铜华，寒冰如玉。
夜堂流影倍生妍，刻挂谁秉冻未阑。
薄轮逼焰清难觅，满魄生花洞可看。
银海迷离天水光，水晶宫殿白磷霜。
玉壶一点琅玕泪，滴断人间烟火肠。
这般美景之下，李启一眼就注意到了寒冰之中的那些人像。
这些人像不是单独的景物，而是某种力量的结晶。
“噢，真货啊。”李启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其中奥妙。
这些冰雕人像，全都是‘完美复刻’，估计是沧海君雕刻的，只需要一道术法，就能全部起立，发挥出和原版一样的实力。
不过，还有一些未完成的冰雕，李启在其中看见了只雕了一半的魔王子，还有一些其他年轻天才，甚至还包括自己，不过自己的那一个只雕了一个雏形，完成度极低，如果不是李启察觉到了类似的气息，甚至不会认为这是自己。
不过也很正常，如果真把自己雕出来了，那么自己的意识应该会直接在冰雕里苏醒吧。
唯一性可是很可怕的啊。
而且，看那样子，沧海君似乎能力有限，很多年轻天才，他没有能力雕出来，所以就放置在那儿了。
看了周围一圈冰雕，李启敲了敲魔王子那个。
下一刻，之前在那里打盹的沧海君突然睁开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龙躯已经展开，迅速缠绕周围，然后龙头向下，看向李启。
杀意迸发，四周的冰雕几乎同时被唤醒。
大阵启动，秘境旋转，冰封之力开始蔓延。
警惕和敌意出现了一刹那，但很快就化为释然，然后……一切恢复正常。
沧海君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然后懒懒的说道：“啊……大巫，有何贵干啊？”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东西而已，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李启笑道。
“这样的话，大巫慢走。”沧海君如此说道。
“就这么希望我走啊？”李启反问。
“那留下来吃顿饭？”沧海君回答道。
“你胆子还挺大的，不过既然来刺探你的情报了，出于‘正’，还是给你一些好处吧，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正好也有几个问题，你问一个，我问一个，如何？”李启说道。
沧海君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的龙躯盘绕起来，不多时便化作人形，只是生有龙角，一身青金色的袍子，显得风流威严，贵气逼人。
他的人形就和他的龙形态一样美丽，是的……只能用美丽来形容，尤其是那双眼眸，青金色，却又流淌着七彩的竖瞳，似乎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发呆。
“大巫上门来做这种交易，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啊，那请吧。”沧海君来到李启面前，挥手展开座椅，然后邀请李启坐下。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占便宜的，只不过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正好需要来看看真龙。”李启如此说道，然后开始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沧海君，真龙对万千术法的抗性，我想亲眼看看。”
“请，但大巫收点手，我死了，大巫也不好交代的。”沧海君答道。
李启微微颌首，轻轻抬手。
数以亿兆计的术法，被压缩成了三千里长，组成了一条不算大的术法星河，环绕沧海君。
看起来很壮观，不过确实不大，甚至都不如沧海君的龙躯长，可见李启的压缩算法还是相当厉害的。
其中亿兆术法，每一个都是四品级别的，而且每一个的性质都不一样。
一般来说，在术法上学习多个流派是十分不合理的，每个流派有各自的思想，就好像道途兼修一样危险。
体现着这些思想的动作，便组成了一套‘术法’。
即便转用其他流派，思想也还是很难转变，很难完全重置自己的思想，因此若是学习多个流派，庞大的吞噬一切，那么反而会导致原来修行的术法崩溃，而新的模式也很难练成，最后博而不精。
但是，这些限制在李启面前根本就是问题，他以三品的视角，能够随意切换，熟练使用。
所以，眼前的术法星河虽然各自冲突，如果正常人用早就内爆了，但对他来说毫无压力。
可对沧海君来说就不一样了。
这么多庞杂的术法，想要应对，就需要他也承受同样的考验，他也得完全重置自己的应对思想，才能够不断的寻找破绽，借此抵抗。
这就是李启想看的东西。
术法精深，难辨罔象玄微，大道从兹孕起，八卦循回循绕，推排九窍追奔，妙在无过混沌。
这些术法，从天而降，如瀑布一般，坠落到沧海君的身上。
每一个术法，性质都完全不同，其中所需要的科技树自然也不一样，应对手法也不一样。
沧海君不做任何抵抗，就这么沐浴在术法星河之中，接受轰击。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躯壳就产生了反应。
龙鳞开始在他的皮肤上浮现，上面开始叠加玄奥的印记。
每一重印记，都代表了一种‘抗性’。
每一种抗性，都会令其完全免疫一种术法。
不对，不是一种，而是‘一个类型’。
只要根本原理是近似的，那么就可以直接免疫，哪怕后续的术法更强也无所谓。
就好像提前接种了牛痘，就可以免疫天花一样。
哪怕天花比牛痘可怕多了，但只要建立了免疫，那么只要是这个类型的病毒，就可以完全免疫。
可惜的是，李启早就知道这些，所以那以亿兆计算的术法，没有一个类型是有两个以上的重叠的。
每一种类型的术法，都有威力一大一小两种，小的先来，大的随后。
也就是说，沧海君必须建立亿兆级别的免疫。
但是，似乎对他来说没什么压力。
李启可以看见，对方根本没有思考，仅仅依靠肉身的本能，就将这些术法隔绝在外。
完全无伤，并且没有半点脑子含量。
真的就是站在原地硬吃，四品术法洗澡，一点伤都不会有。
太稳定了，李启已经开始认为，如果用了脑子，反而不会这么顺利。
思想是智慧的产物，但智慧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有时还会失控。
所以，才会有‘想太多’这么一个事情出现。
高等智慧，还有理性，真的很难控制，李启作为常年靠计算来打架的先行者，对此有很深的体会。
李启就喜欢打架的时候把对面的术法全部看破，然后一一破解，打的像王语嫣一样，精准优雅。
因为他不擅长临场发挥，所以需要把所有提前量都计算好，但李启深知这样做的弊端，那就是，思维是很跳跃的东西，会出错。
而真龙们刻在身体上的本能，在这方面具备极大的优势，不需要思考，就代表不会出错。
免疫系统可比脑子聪明。
三个时辰后，三千里的长河已经悉数冲刷了沧海君的身躯，沧海君依然无伤，不如说，他根本就是在洗澡。
那华丽的躯体就像是无败的城墙一样，难怪他能在魔王子的追击下活到现在。
李启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然。
流形族的折叠能力，和真龙的鳞片，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龙鳞片上的印记，其本质就是一种折叠的方式，他们通过折叠了自己鳞片的表层拓扑结构，获得了极其强横的免疫能力。
“我已经明白了，多谢，那么，下面该轮到你提问了。”李启说道。
沧海君也不客气，他毫不犹豫的问道：“大巫，我已经和魔王子交过手了，不过……是平手，我听说你赢过他，怎么做到的？”
“平手？”李启挑了挑眉毛。
第九百零八章 看不见的对手
在水晶宫一般的秘境之中，李启正与沧海君对坐，互相讨论并交换情报。
其实李启可以直接掠夺对方的记忆，推演对方经历的一切，那样就不需要交换了，而是以三品之力强行夺取信息。
不过那样对真龙来说实在太不礼貌了，如果推演过程中触及到了沧海君的长辈，说不定还要和对方产生矛盾，因此，倒不如和对方普普通通的交换一下。
反正李启也没有什么‘他品级比我低所以我们不能说话’这种忌讳。
不过听说确实有些大能者是深信这一点的，觉得比自己品级低的都没有交谈的必要，毕竟品级太低，那么沟通会很不顺畅，必须把自己的说话的方式跟着降低才能让对方理解，非常累人。
现在，两人正在交换关于魔王子的情报。
李启将自己关于魔王子的情报都告诉了沧海君，包括了他怎么赢的，和魔王子的几次碰面，还有魔王子身上的四魔道韵的事情。
魔王子的天资实在是有点过分了，以至于四魔似乎都在他身上下了注。
相较于李启，其实也不差。
李启得到了巫咸，昊天，世尊如来，天魔，这四位一品的直接关注。
魔王子也同理，四魔全都眷顾于他，而且下注估计不轻。
得知了这些之后，沧海君叹了口气，他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递给李启一块冰晶。
李启接过，扫了一眼，将其中的信息纳入脑海。
这里面，是小霸王？
首羽，李启曾经见过，武道的超级天才，另一位霸王道基的持有者。
不过，在这里面的信息里，李启看见了一副录下来的场景。
那应该是……魔王子和小霸王的第二场战斗吧？
他们两个都已经四品了。
只不过，魔王子看起来依然淡然，但首羽却遍体鳞伤。
李启看见遍体鳞伤的首羽狂怒的喊着——
他喊道：
“可恨——！”
那声音之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他的霸王道基也因此而完全崩碎。
为了胜他，首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看不见未来的修行上。
把除此之外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推开了。
全部都放弃了。
斩断情愫，焚灭心念，所有的都毁掉。
而魔王子却不理会这些，轻而易举地就到达了更高的境地。
“可恨！！！”
听着首羽发出的怒吼，魔王子只是撇了撇嘴。
然后，他摇头说道：“居然还有那么多无关的爱好，你还真是……懈怠啊。”
那之后，就是一场激战。
不过意外的是，最后小霸王没有输，也没有死。
魔王子打到一半跑了，并且他的霸王道基并没有因此而受损。
令人意外。
“还不止这些。”沧海君说道：“这是和我打的时候。”
说着，他又推过来一个冰晶。
李启再看。
魔王子从开始到最后，从没有正眼看过沧海君。
魔王子对战的对象就好像是一个木桩，而不是作为强敌的沧海君。
无论是战斗开始的时候，沧海君放出豪言壮语的时候，还是真正开战，双方开始术法比拼的时候。
甚至，到了最后，战斗已经发展成了近距离肉搏的时候……魔王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态度。
冰晶刻画的信息很多，基本上等于身临其境，就连神意和气势都完全刻入其中了，不是单独的影像那么简单。
所以李启可以感受到战斗的时候，魔王子的那种淡漠。
沧海君和他自夸的‘不破防’不一样，反而伤得很重。
魔王子下手重的离谱，血的气味，金铁摩擦和龙鳞崩掉的声音一直传来。
在寂静的虚空里，这些场面更是鲜明。
魔王子的大氅非常漂亮，那比黑夜还要沉重的黑色
光是看着，就觉得这黑影会把人的一切，连同心智也一起吸走。
威严。
恐怖，威严，不过还不只是这些，似乎隐藏着更加深邃的渊狱。
但沧海君也不逊色，他完全展开的龙躯，青金红色交织在一起，绚烂非常，好像是一条在虚空之中蔓延的彩虹。
沧海君的身躯，还包含着更多。
明明已经重伤到几乎不能动了，却还是那么美丽，可靠。
最终，他依靠自己的强大肉身，将魔王子所有术法全部耗尽，并且在后续迅速复原，免疫了来自魔王子的所有攻击。
看起来似乎是平手。
只是……对魔王子来说，这一切似乎都是对牛弹琴，他根本不在意平手与否，或者胜利与否，那根本无所谓。
于是，沧海君说道：“看出来了吧，大巫。”
“魔王子根本没有看站在面前的我，而是虚无的望着远方的虚空，说实话，自从修行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不知道自己在和谁战斗，就感觉，不管输赢，我们战斗双方都不会有人高兴或者悲伤。”
“这场战斗毫无意义，根本就不存在。”
“他战斗的对象不是我，也不是小霸王，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输赢，我们只是过客而已。”
从沧海君的叙述之中，李启知道了，自从上次魔王子离开之后，依然在继续自己的挑战旅程，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魔王子选择了另一种打法。
他忽略了自己的霸王道基，并不追求胜利，只是在用沧海君试招而已，如果招数没有破防，那么就换下一个。
但对应的……沧海君也没办法伤到魔王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沧海君看着李启。
很显然，沧海君知道，魔王子看着的人到底是谁。
和小霸王与沧海君的战斗，魔王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因此输赢根本无所谓，他甚至都没有把这个当做是战斗。
“老实说，很火大啊，所以，你得告诉我点更多的，这样我以后打脸的时候，才能更爽啊，是吧？”沧海君笑着对李启说道。
“也是，不过魔王子的弱点，也只有我刚刚说的那些了，想赢他是不可能走捷径的，但今天对你的帮助应该足够多了。”李启如此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
想赢魔王子，最好别想太多，硬实力碾压吧。
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面对一个战力唯心的存在，你真的很难去找到他的弱点，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心’，但恰好，他最强的也是心。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那么，大巫来我这里，只是想看看真龙的能耐吗？”沧海君问道。
“我收了一个弟子，他对你们这种法门用得上，就来学学。”
“懂了，那么，告辞？”沧海君说道。
“告辞。”李启点了点头，随后消失在原地。
是吗……和沧海君交谈之后，得到的不只是真龙的情报啊。
魔王子，已经彻底放弃了其他对手吗？
正如沧海君所说，他眼里完全没有小霸王和沧海君的模样，哪怕是在和对方战斗，他也根本没有看他们。
就连沧海君都生出了“自从修行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不知道自己在和谁战斗”的感觉，那就更别说别的了。
魔道，真可怕啊，他们说是无视，就真能做到无视啊……
而且，李启还很难去真正反驳。
因为，只要我思，不论在思什么，“我”已固然先在。
从这个角度上说，李启不管怎么说，只要他继续思考下去，就会不可避免地进入魔道的自证环节，因为他绕不开自身的感知系统以抵达外物，李启能够给出的一切证据，最后都可以强行划分为‘感知’。
李启声称的一切物质，在魔道那里看来都是未经证明的感知，此时，李启只能发现，其实自己能拿出的所有论据都不可避免地经过了自身的感知，纯物质实体似乎不存在了，这便是所谓‘空’的味道。
佛说苦海，恐怕说的就是这么个一个苦海吧。
唯有度过这些虚妄空无的苦海，才能触摸到身处彼岸的未经感知的物自体。
但那些无所谓了，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
李启的主要意识再度回到了玄景山，那之后，他开始闭眼处理自己的事情。
阳凝和沈水碧的融合已经到了末尾，大概还要一千年左右就结束了吧？
那么，在那之前……
李启坐着感受着自身所创造，所感知的一切，处理着杂事。
归类之类从真龙躯壳上收集上的信息。
收集流形族，并为他们创造一个封闭的世界，不至于灭族，这样拉奇以后说不定还能回去看看。
还有就是，感悟沈水碧和阳凝所创造出来的另一重时空，那是对辰极金丹法的另一重了解。
千年时间，转瞬即逝。
李启也正常按照自己的时间规划，将一切做完。
等到把所有的感悟纳于心智之后……
李启突然感觉到了，一重波动。
好特殊的波动。
他感受着波动的实质，随后，身体分出一尊法身，降临波动的来处。
只是一瞬间，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位和自己同等的存在。
波动的来处，果然，和他想象的没错。
这处波动，是广泛分布于时空之中的‘独特维度’，但只有领悟了辰极金丹法的三品才能够找到。
来到这里之后——
“李启，见过罗浮娘娘。”李启拱手躬身行礼，以子女的礼仪拜见了岳母。
罗浮娘娘坦然受了这一礼。
“我原本以为会是她们两个先来，但你……李启，真可怕啊，你成为三品才多久？”罗浮娘娘的法身在这里对李启问道。
“已经……十几万年了吧。”李启数了数，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三品之后，时间过的真是飞速。
不知不觉就十几万年了，都感觉没什么怎么动过呢，坐在原地就一下子时间过去了。
“十几万年……领悟辰极金丹法的三品玄机，你啊，你啊……怪不得会被卷入这么多事件里面来。”罗浮娘娘苦笑道。
“关于天赋的事情，就不必多提了，娘娘就当既定事实吧，不过，特地分一个法身过来，是为何啊？前线很宽裕吗？”李启问道。
“前线并不宽裕，你怕是很快也要加入进来了，你刚刚晋升，本来是要留时间给你稳固修为，不过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了，你不仅稳固了修为，还更进一步，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罗浮娘娘再度摇头，只是叹息。
还好这是罗浮山的姑爷。
不然的话，罗浮山怕是没机会东山再起了。
“娘娘不用放在心上，一切自有定数，罗浮山也是身不由己罢了，况且如今能够更进一步，也仰赖于辰极金丹法，说到头来，我能活下来，也少不了玉儿的帮忙啊。”李启笑笑，语气松和下来。
是啊，李启依然记得，在自己幼年时期，外出行走常年被各路高自己一两个品级的猛男殴打，那时候全靠沈水碧帮忙打回去。
而且，李启那个时候学识不够，也一直是沈水碧教导他各种各样的知识。
那时候还不是夫妻，但姐弟恋大抵如此吧，李启年幼的时候，一直是兔子在教他怎么应对这个世界，实际上李启到了四品五品的时候，战斗方式都很有她的风格，哪怕到现在也有那么一丝影子存在。
利用大量的信息和计算打提前量，可是沈水碧最常采用的战法。
如今回想起来，夫妻二人的关系确实不是一般都紧密，尽管一人是巫觋，另一个是道士，但看起来却没什么不合的地方。
看见李启做出的表示，罗浮娘娘也笑了笑：“你们伉俪情深那是最好，不过我这次也不光是叙旧，既然你已经接触到了这里了，那么关于罗浮山的隐秘，也不需要再有隐瞒了。”
说到这里，罗浮娘娘的脸色依然是微笑，但目光却严肃了起来。
李启也立刻挺直腰背，肃穆静听。
很显然，原本预定的这个特殊维度，是给沈水碧和阳凝姐妹俩准备的。
但李启比她们两个更先找到了这里，所以这个秘密归李启了。
“请讲。”李启说道。
“那么，首先第一点，你认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此刻你所在的这个特殊维度。”罗浮娘娘问道。
李启看了看周围。
四周的空间性质非常奇异，如果按这个角度去猜的话……
“此处，应该是‘辰极’吧？”
第九百零九章 一品契机 辰极的秘密
李启看着周围。
也不能说‘看’，因为周围其实没有光，也没有物质，也不存在时间，有的只是纯粹的空间，而且这空间没有方向，非常奇异。
但是，依然存在信息，并且这种信息可以被感知。
此前曾经说过，对于三品以及三品以上的存在，就自身来说，外界的信息都可以是虚假的，都可以被更改，所以想要认知到‘真实’，只能去认知三品的本体。（详情可见第八百九十三章）
李启感知着这里的信息，通过直接认知本体，以此来获得真实无误的信息。
他可以感觉到……
在这里，没有空间意义上的方向，而只存在空间本身，所以这里没有维度，空间不存在方向，因此体积无限小。
三维的体积，二维的面积，以及一维的长度，这些所有一切的本质，其实都是在一个维度之中，不同方向的延伸距离。
一维是一个方向，那么一维的体积就是那条线的长度，由两个端点的距离决定。
同理，面积有两个方向，那么就是四个端点之间的方向。
三维的体积以此类推。
那么，如果没有方向呢？
于是，就是只有一个端点了。
只有一个端点，说明端点就是其自身，这是一个‘点’，没有体积，因为他既是开始，也是结尾，所以曲率无限大，时空曲率在该处发散。
甚至还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其左右极限不存在，所以不趋近于任何值，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这里的概念就不是无限的，而是没有定义，也无法定义。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其曲率无限大，所以只要有一点能量，就会形成密度无限大的结果。
因为密度无限大，所以温度也会无限高。
那么，这样一个没有方向的点，就是李启所处的0维空间。
一个没有方向的特殊维度。
而作为零维，这里自然而然的会成为一切维度的‘中心’。
很容易理解，所有的维度都必须从这里展开，否则便无法定义自身，这里不只是坐标系之中的零，而是一切维度的源头。
无源无旋，无长无高，除了自身以外不存在任何性质。
一切空间的中心，所有维度的展开处，如果是普通的物质进来，那么会直接变成‘基本单元’，只有三品这样的，能够自持自在的存在才可以待在这里。
“辰极，原来不只是宇宙的中心……而是所有空间的‘中心’，真是，厉害啊。”李启感叹了一声。
以这个零维空间为中心，不对，不能这么说，这个零维空间根本不存在中心一说，应该说……以这个零维空间为起点，所有的维度都在这里展开。
这里蔓延一条线，那就是一维。
蔓延两条，就是二维。
以此类推。
而这里有多少蔓延的线呢？
李启看了一眼，答案是——无穷多。
这是一个无穷维度，无限实数维度，甚至扩展一下可以达到‘不能取值的调和级数求和’的高阶无限。
李启叹了口气：说道：“隐秘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只用言语就能交流的话，那有多么轻松啊，”
“但有些事也不是单靠言语就能传达的，这是必然，如果什么都能说清楚，这世上人人都是高品了。”罗浮娘娘笑道。
“通常都会有一些没有传达清楚的地方，或是谁也没办法明白的地方。”
“像这种地方就要像这样来互相确认。”
“所以对三品以上的存在来说，一切记载都很难说，唯有亲眼见证，去目睹到对方的本体，才能够认知到真相。”
听着罗浮娘娘的教导，李启微微颔首，接着说道：“那么，娘娘，辰极在这里，那么，我可以说，这里就是……一品契机，是吗？”
李启这话，如果在外面让人听见，那可能会炸开锅了。
不过好在这里只有李启和罗浮娘娘两个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然不必担心那么多。
罗浮娘娘摇头表示否定，然后说道：“不，这里只是一半而已，你可知为何一品道途叫做‘日月行路’？”
“一半？噢，这里是空间的起源，所以，还有时间的起源，是吗？所谓的日月行路，是要分成两个方面来理解吗？”李启问道。
日月行路，或许可以这么理解。
日月，也就是乌兔，是指的时间，而这个时间。
而行路，则是指日月运行的区域，也就是空间。
分成两个来理解的话，就要好懂很多了。
从局部的角度（也就是物质的角度）是无法理解到完整的空间，同理，时间也是，所以需要结合。
“不一样，你应该把二者结合起来，就是指，时间和空间的运行。”罗浮娘娘指正道。
李启是天才，所以不需要多说什么，马上点头：“噢，我明白了……”
他确实明白了。
时空被视为一体，是因为它们都是运动形式的代名词。
时间是运动的刻度，同理，空间也是运动的刻度。
空间对运动的刻度，是‘距离’，也就是根据不同方向之下，运动的‘长度’。
时间对运动的刻度，是‘长度’，依然是根据不同方向之下，运动的‘距离’。
二者互为表里，不可分割。
单位时间是怎么计算的？
运动速度=空间距离/时间距离。
v=s/t。
动=时/空。
他们之间的不同比值，构成了运动的一切描述和定义，所有的速度，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思绪，都可以被运动所诠释。
而众所周知，时空可变，唯一不变的，是‘运动’本身。
运动，是绝对的。
万事万物都是永不停息地运动着的，没有绝对静止的物体，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而‘辰极’，就是运动本身。
而且，从这里，甚至可以展开两个方向，就像是一个点可以延伸出两个方向的直线一样。
右边是正数，左边是负数。
也就是说，宇宙也可以有两个方向，一边是正无穷维度，一边是负无穷维度，而辰极是二者共同的中点。
换而言之，在辰极所在的这个‘中点’，宇宙处于平衡状态，往左边发展，就会出现一个结局是‘热寂’的宇宙，往右边发展，就会出现一个结局是‘无限能级’的宇宙。
时空的开端，就是这里。
这么说的话，李启就完全理解了。
怪不得，怪不得日月行路能够成为‘绝对参考系’，能够成为‘一品契机’。
因为这掌握的不是什么时空之类的肤浅事物。
日月行路所掌握的，是运动本身！
是根植在一切哲学，逻辑，思维，乃至于物质之中的终极定律：‘运动’！
在这样的终极定律面前，李启也只能自叹弗如。
他真的能抵抗‘运动’本身的力量吗？
如果说这是一品的契机，那么，那么……其他的一品，所掌握的是怎样的力量？
李启不禁有些神往。
就连运动这这种东西，都能够进行本质上的掌握吗？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么被说是掌握了物质与心灵的根基也不为过。
李启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比‘运动’这一事物更加深入，更加本质的了。
什么精神，物质，全都要屈服于运动本身。
因为，如果不运动的话，那么一切都无法被认知，也就无法诞生任何东西。
如此一来，‘辰极’作为万物的中点，的确是够格的。
罗浮娘娘看着惊讶的李启，然后说道：“不过，我的道无法掌握这个，所以都是阳真铅在办，可惜的是，他也失败了，他已经做不到掌握辰极了。”
李启则将神智从那浩瀚无垠的道统之中抽离出来，他看向罗浮娘娘，说道：“所以，只能交由巫神山了，是吗？那么，这个秘密应该是巫神山已经得知了的，而适合的二品们已经开始尝试掌握了。”
“而我如今也得知了这个秘密，娘娘是想让我晋升二品，然后尝试掌握？”
说实话，李启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虚。
掌握辰极？
他？
且不谈道途冲突的问题，李启什么时候晋升二品还没谱儿呢，一般来说，到了三品，那么凡人的一切天赋都将用尽，在这个地方，天赋对于进步已经毫无意义。
能决定三品进步速度的，其实只有奇遇和争夺了。
大家都可以轻易的将自己的天赋来到最顶端，那么剩下的其实只剩下对各种各样信息的处理和分辨能力了。
“不，这种重任不应该托付给你，只是你确实应该了解这些。”罗浮娘娘摇了摇头：“掌握辰极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那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那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李启笑着反问道。
“……保险吧。”罗浮娘娘表情有些微妙。
“那我就不谈这个了，对了，娘娘，既然如此，那么，辰极背后的意义，你有想过吗？运动存在的理由，你觉得？”李启换了个话题。
“就我的答案来说，存在本身不需要理由，存在之外再言他物，实在是没意义。”罗浮娘娘答道。
李启了然。
怪不得罗浮娘娘说自己的道无法掌握，这样看起来的确是的。
对道门而言，已经找到道之终极之后，再往上追溯，实在是没有意义。
没有更本质的事物了，本质以外的一切就是不存在，虚无，只有这样才能承载无限，因为无限不可能存在于现实。
我们能拥有“现实”，完全是因为宇宙的一切都是有限的。
一个宇宙必须具有很多工业化的特征，例如，它必须是一致的、连贯的。
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地方就宇宙中的任何东西进行最细致的试验，而且能够得出一致的结论。踢石头的脚总会感受到石头的反作用力，我们在哪儿踢、怎么踢都一样。
另外，环境必须是自足的：任何问题都必须能在环境内找到答案，而不能使被控制者需要假定另有外部世界的存在。
人要是出生在一片黑暗里，你肯定会想，世界上除了黑暗应该还有其他东西——你的意识怎么可能从那黑漆漆的一团混沌里头产生呢？
所以，宇宙必然是自足的，各向同性的，本质已经阐明，而不必追求更之上的东西。
这个答案，将罗浮娘娘的道途斩断了。
诚然，这个答案很伟大，足以将罗浮娘娘推到三品的‘基本单位’的程度，却无法支撑她继续前进，她的三品道途已断。
逐道之路，就是如此可怖，罗浮娘娘如果想要再进一步，只能选择转世重修，重新塑造自己的人生了。
而且，这种重修，是放弃自己的‘实在性’，将已经超脱的自身重新投入那茫茫虚无之中，彻底将自己的生死乃至于‘自我’都置于其他三品的手中。
不是所有道途断绝的三品都能做出这个决定的。
一想到这里，李启都忍不住佩服那些愿意转世投胎的三品了。
这可真是……
放弃自己的实在性，放弃自己身为基本存在的所有力量和位格，降低成为可以被随意抹消的存在，然后去赌重塑自己的一个可能，
而且，李启听说，胎中之迷的时候，越是痛苦的记忆越不容易忘记……所以最好给自己一点深仇大恨。
还真是残酷啊。
不过也正是如此，痛苦是一种机制，不忘痛苦是为了让生命更好的活下去啊。
要是轻易的就忘记痛苦，人就会轻易的死掉。
“那么，娘娘，你把我搞糊涂了，既不是要我来，你自己也用不上，那我到这个地方，还能做什么呢？”李启问道。
“是你自己来的，我可没有邀请你。”罗浮娘娘说道。
这话让李启一愣。
自己来的？
等等，这个地方可以自己来吗？他之前分明是感受到了特殊的波动以及罗浮娘娘的神意，所以才得以进来的。
莫非是说——
“等等，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辰极金丹法的隐秘，那么任何人都可以来？”李启问道。
“嗯，要想彻底掌握这个地方，恐怕需要一品吧？也就是这里被发现了，所以阳真铅才被人皇剑……不提这个，至少暂时来说，这个地方知道的人还是很少的。”罗浮娘娘如此对李启回答道。
李启总感觉她意有所指。
不过，似乎也不需要多问，李启大体上还是能明白的。
修行之路上，没有人知道哪条才是正确的路。
所以，直到能证明那条路是错误的之前，唯有相信现在走的这条路是正确的，并且拼命前进。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那么，我会努力的，而且玉儿和阳凝那边，我也会更上心些。”李启拱手说道。
第九百一十章 做准备
李启离开了‘辰极’所在之地。其实也不能说离开，因为他本来就只是法身前去而已，而法身，是李启身为‘形而上’的存在的一种体现，准确的说，李启现在没有本体，全是法身。
来到了三品，那么李启的‘本体’是道，是数学模型，是一个理论，理论是观测不到的，或许可以通过是数学，通过公式，或者通过别的什么方式来描述，但永远无法直观的观测到一个理论是怎样的。
外来者，只能观测到符合这个理论的现象。而法身，就是这种‘符合理论的现象’的体现。
且不谈这些，李启开始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切都似乎是那么顺理成章，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总给李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按理来说，三品是可以推测自身吉凶的，但李启却感觉不到未来的情况。
想来，未来肯定是一场很宏大的战争吧，已经到了自己都无法推演的地步了，想来涉及大能者不会少。
这就像是酿酒一样。这让李启想起了曾经见过面的常羲大巫。常羲大巫喜欢酿酒，所酿的月华酒味道奇美无比，就连高品修行者喝了也会醉。
其实单纯的酒是无法醉倒高品修行者的，但常羲大巫的酒以思念作为原料，所以……酒不醉人，人自醉。
饮下一杯思念，自然心中惆怅，纵然身体没有醉，但心却醉了。而思念人人不同，所以不同的人的思念，酿出来的酒也各不相同，就需要用到不同的人来调配。
这就和凡人酿酒没什么区别。凡人酿酒，酒是活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在成酒之前，里面的酵母和别的菌种，其实也都是活的。
因为是活的，所以什么都可能发生，如有必要，酿酒师需要不分昼夜地与酒打交道，用心调控酒的进展，把控温度，擦掉尘埃，这样才能酿出好酒来。
要将酒当成活物来对待。而常羲大巫酿酒也是一样，想要将独特的思念酿造成酒，就需要不断调控众生的生长环境。
那么，对于更高层次的战争来说，是否也是一样呢？想要酿造出合适的酒，就需要调控很多很多东西。
那么哪怕是三品，在一品面前，估计也是酵母一类的存在吧。但其实这也不错了，最起码是酵母，和一品都是生物，一品们也需要借助三品们的力量，需要依靠三品来‘发酵’这个宇宙，最后将一切导入自己希冀的方向，因此照顾好酵母，也是一品们作为酿酒师的责任。
至于其他，不具备实在性的众生，既不是酵母，也不是酿酒人，而是‘原材料’啊。
李启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睛。面前，还是玄景山的洞府，沈水碧和阳凝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桌子上趴着一个半透明的高维软泥怪。
阳凝正饶有趣味的弹着软泥怪，似乎是在揣测对方的性质。很显然，那一坨不成型的高维软泥怪，就是拉奇，李启预备收的徒弟。
这玩意儿看起来是一坨，但天赋真不是一般的厉害，流形族的种族天赋，再加上自己的脑子以及信息处理能力。
李启都得感叹一声自己运气怎么那么好，居然遇到这么一个擅长继承自己修行之法的继承者。
于是李启站起身，走向那边。李启走过来，沈水碧和阳凝也立刻反应过来。
兔子率先开口，对李启说道：“李启，刚刚你去什么地方了？”她语气担忧，似乎很是担忧李启又被什么东西捉去了。
“哈哈，放心吧，只是见了见娘娘而已。”李启笑笑，如此安抚道：“别担心，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是，还得庆祝一下是吧。”李启说到庆祝一下的时候，看向了阳凝。
阳凝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行礼，但又感觉不好，但想要打招呼，又显得格外的生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些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
还是李启主动打开了话题，他走过去，锤了阳凝的肩膀一拳：“小姨子，怎么变成了这样？是不是还要喊我一声老爷？”这话让阳凝叹了口气：“真要是喊老爷就行，那我倒也不用如此纠结了，你三品了……三品了啊，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当初我只有七品，而你已经五品，我看你好像也没有怎么样吧？如今你四品，我三品，只差了一品，怎么反而惺惺作态？”李启笑道。
阳凝哑然。不过她其实是知道的，七品和五品之间的差距，和四品和三品的差距，根本就不能放到一块来说。
个中差距，三品和四品的差距，大于四品和不入品的差距，而且是远远大于，根本不能拿来对比。
这是质变。李启突破四品，根本没什么人在意，他依然只是‘天才’，没有正式作为自己进入各大势力的眼中，他的身份依然是‘祝凤丹的徒弟’。
而他三品之后，立刻就被列入了重点观察对象，他虽然依然是祝凤丹的徒弟，但也会作为‘大巫李启’来对待。
这就是差别。看见阳凝那满脸纠结的表情，李启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好了，看起来你还需要做点心理准备，那你先纠结着，我先看看我徒弟。”说着，李启坐到了桌子边上，把那坨透明的高维流形史莱姆抓起来。
其实应该是抓不起来的，对凡人来说，这一坨史莱姆介乎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它只是一坨高维流形在三维空间的投影，呈现出古怪的，不断变幻的，类似于万花筒一样的状态。
相位隐形，说的就是他这个状态。不过李启神通广大，把他抓起来并不算什么，他将这坨史莱姆往地上一甩。
拉奇迅速扭转身躯，然后变成了人族的模样，只是有些狼狈。李启看一眼就知道，显然刚刚开始他也是人族的模样，不过被阳凝玩崩溃了变成本体直接自闭了。
刚刚被李启甩出去，这才勉强惶恐的重新恢复。
“呼……哈，哈，真是……师父，你给我看的东西已经看完了，但是，里面没有写这些啊……”拉奇喘着粗气，目光惊恐的看着阳凝。
李启没绷住，哈哈大笑，然后坐了下来，说道：“一样一样的，你师父我小时候，也没少被她折腾，我还被她打飞过呢。”
“不过她总体上来说还算是个好人，而且还很能打，姑且就放在心上，日后讨回来吧。”李启对拉奇说道，接着勾勾手指。
拉奇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拉住，飞到了桌子旁边，坐到了李启的对面。
“感觉怎么样？读完了书，起码了解了这个世界吧？”李启笑笑，问道。
“不敢说了解了，但已经有底了，而且，这还得感谢师娘和师叔，她们还在帮我维持家乡世界，所以，师父之前说日后讨回来，那是万万不可的。”拉奇回答道。
这副模样让阳凝皱眉，沈水碧面露微笑，李启则明显表情变得微妙而不好形容了起来。
没别的，主要是这个态度和语气，实在是和年轻的李启太像了。尤其是那个谨小慎微的态度，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所以阳凝看了很不爽，沈水碧看了会微笑还有些怀念，李启则有一种微妙的，难以形容的感觉。
李启其实是有女儿的，但是……他生了个女儿，女儿给他的感觉，都远远不如眼前的弟子给他的感觉来的亲近。
不过这也很正常。女儿只是血脉上的联系，道不同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弟子必然会承接自己的所有道途，然后再走出新路。
对修行者而言，师徒的关系比父子还要亲近，一般来说，性格和思维模式上都会有相近之处，就连李启和祝凤丹，看似一静一动，其实内核上也是很相像的。
李启也正是看见了这点，才会在考验拉奇之后，决定收对方作为弟子。
“维持家乡世界？按理来说，她们悟道结束之后，那片异常时空应该会破灭才对，是被维持下来了？放在什么地方的？”李启问道。
“就在那边。”拉奇指了指洞府的深处。李启展开了自己的感知，果然感觉到了那段异常时空被维系在了内部，挂靠在了天下的地脉之中，依靠巫神山的根系得以继续维持。
得亏这里是天下，域外的能级还真不好维持这种程度的高维空间长久存在。
要知道，那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四品世界啊，而且还是具备特产和特异时空的那种超稀有类型。
拿出去卖的话，很贵的。拉奇似乎是有些羞赧的说道：“这个世界的存在，维系需要很大的精力，而且都是为了我，我要是能成功，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成，那就真是给师父和师娘添了大麻烦。”听见这话，李启笑笑之后，说道：“不是这样的。”李启轻轻的打断了拉奇的思路和他接下来的话。
然后，李启接着说道：“山也好，水也好，天也好，地也好，包括世界和你在内，都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你们只是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存在于这里而已。”
“会嫌世界给自己添麻烦的，只有人道，那你可不能学啊，学了他们，我可是要把你逐出门墙的。”李启的话语很轻松。
不过，似乎是让拉奇想到了什么，让他呆立在了原地。那副样子，活像是李启小时候顿悟的模样。
很明显，阳凝和沈水碧也想到了这点。三人对视一眼，随后走出了洞府，来到了外面的玄景山。
然后，三人相视一笑，既像是在笑拉奇，又像是在笑李启。总而言之，阳凝和夫妇二人的隔阂，似乎也就这么随着笑声消散了。
至于拉奇……就放他在那里吧。如果有一颗小树，到了第二天就会自然绽放出新芽。
想让它快点长大，就为它浇水施肥的话——这是对还是错如果它到了第二天就会自然绽放，这就是错的，胡乱插手的话它可能会凋谢，这叫揠苗助长，小孩子都明白。
所以李启现在什么都不能对拉奇说。这是谜语人，可也是必须的，李启已经深刻理解了老师祝凤丹年轻的时候对他的培养方针。
现在看来，他们这一脉，估计都得这么养出来了。————————————等到拉奇和李启告别的时候，他脑子里已经装满了书。
各种各样的书，加起来得有上万本，他全部读完理解可能需要几千年。
而且他必须自己得出答案。把饭喂给张口等饭的人，这不叫负责，叫娇惯。
李启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支持那些努力的人，然后，在他们逐道跌倒时，成为他们的支柱。
正如同巫神山曾经的前辈们对李启所做的那样。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去追求自己的道的。
有些人甚至连‘道为何物’都找不到。但拉奇不用担心，尽管在李启面前他显得非常的稚嫩，可是……别忘了，拉奇曾经用自己的一生去追逐一个不知所谓的虚幻之物，仅仅只是因为他觉得那‘有道理’‘美极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李启不用担心他找不到自己的路。不过，李启这么放心的放养，拉奇却只有苦笑了。
师父那么放心，他却放心不了啊。因为，他马上要见自己的师姐了。师父的亲生女儿，听说名字叫做李师薇，是五品。
五品！真可怕，难以想象。拉奇怀揣着这种可怕的心情，来到了师姐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有两个女人，都很漂亮，但是风格完全不一样。一个沉默寡言，看起来阴沉冷淡，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阴寒气息另一个，则是华丽至极的美人，比旁边那个阴沉鬼美丽太多了，她的身上好像会发光，眼瞳映照山水，身上流淌着难以置信的道韵，天理周流，绚烂夺目。
根据师父所说的信息……
“那个半死不活的是师父的女儿。”
“那个活力过头，还有些瞧不起人的……是天帝的女儿。”他把这些说出口。
然后，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两道目光刺向了他。
第九百一十一章 无敌的真相
且不谈小孩子那边的事情，那都是小孩们自己要解决的。什么人际关系，各自之间要怎么做，都交给孩子们自己解决就是了。
李启也和曾经的祝凤丹一样，对弟子实行了完全的放养，反正就算死了也能捞回来，实在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需要关心一下他会不会遭遇某些特别难办的情况，导致道心受损，留下永远不可磨灭的伤痕，那就行了。
就好像是大巫云方的弟子一样。云方难道不能回溯到过去，重新见到自己可爱的徒弟吗？
其实是可以的，但他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样就等于抹杀了他的徒弟的人生，要知道，哪怕是创伤，哪怕是魔念，也都是组成一个人必须的一部分啊。
今天能够切掉那段入魔之后的记忆，是否就能回溯到他刚刚出生的时候重新来一遍呢？
那样的话，还有意义吗？如果真是那样，直接造一个徒弟的复制体就行了，一样的，都用不着回溯那么麻烦的应对策略。
所以，可以看出，在大巫云方眼里，尽管具备实在性上的差异，可高等智慧互相之间的地位是同等的。
一个游戏里的人物，如果她产生了高等智慧，那么面对屏幕前的玩家，尽管他们具备实在性上的差异，可是……他们的思想，真的有差异吗？
一堆数字和代码组成的智慧，劣于蛋白质和神经递质构成的智慧吗？起码，这个答案在大巫云方这里是否定的。
因此，他以道心种魔的手段，以魔念的形式将对方困在自己心中，一直希冀自己的徒弟能够自己从中走出来，这样的话，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目前还没有任何的进展，李启的那位师兄，依然困在道心的损伤之中，疯疯癫癫，每日求死，浑浑噩噩的度过每一天。
不过……这世上，不止那位师兄一个人陷入这样的困境。魔王子，也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只不过，对于魔王子商梵来说，他的疯癫，显得格外的冷静。魔王子独自一人飘在虚空之中，和往日一样冷淡，只是他最近输了很多次，也平手了许多次。
但是……却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沉默的疯狂。幽深的深渊。好像是扣下扳机的前一秒，就像是火山喷发之前那种的平静，亦或者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这个地方就是让人恐惧不安，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这种恐惧甚至从虚空之中蔓延了出去，让许多路过的世界级巨船都战栗不已，不知道是不是惊扰了一头睡眠中的巨兽。
但魔王子其实并不准备伤害他们，他甚至完全无视了这些路过的凡人。
他躺在虚空里，任由自己的身躯在无垠宇宙里做自由运动，他的目光好像穿过了深邃的黑暗在无法想象的地点聚焦。
他身体周围环绕着一圈类似于‘云雾’一样的存在，这些云雾的不同部分都被各种各样的气所包裹，像白热的液态水晶一样变换着颜色。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日冕层’。由于体内滚烫的体液在流动，引得带辐射的体表温度随之变化，所以也会偶尔产生一些类似超新星爆发一样的小型爆炸，那其实是‘日珥’。
这一切的事情，都说明了魔王子此刻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平静，他似乎是在制造某些东西，某些实验，亦或者……在抵抗某些特别的力量插手。
总而言之，他在战斗，与不知道是何物的存在战斗。不过，如果李启在这里的话，就能认出魔王子到底在和什么东西战斗了。
相当一部分巫觋们，包括大巫云方和李启在内，普遍认为世界是真实的，是自然的组成部分，而不会刻意去修改历史或者篡改心智什么的，这也是云方大巫不愿意篡改过去，直接从根子上扭转李启那位师兄问题的根本原因所在。
李启不愿意让女儿再重新生长一遍，也是这个原因，归根到底，他们是尊重无实在性的存在的，除非是因为战斗这种不得不波及凡人的原因，巫觋们极少干涉历史。
但魔道不一样。魔道可是认为这世上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唯有自身是真实的，所以对他们来说，如果自己的徒弟心态出现了问题，那么……扭过去不就行了？
只要从根子上把时间逆转过来，那么自然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解决掉了，至于什么自由意志，什么高等智慧的尊严，那些不在魔道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是两边对时空和现实的态度不一样导致的。那么，对于高位魔道来说……魔王子，也一样。
如果魔王子的心态出现了问题，如果魔王子有了类似于云方大巫的徒弟那样的问题，魔王子会遭到怎样的待遇呢？
毫无疑问，魔道完全不会在乎那些，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逆转魔王子的时空，将一切影响消除，让魔王子重新回到那个‘无敌，最强，冷静’的魔道天才，未来注定的高位存在。
而此刻，魔王子所遭受的，就是这样。他的心态出问题了。就好像过去一样，关注着魔王子们的魔道高位者，立刻开始了‘重启’，魔王子的自我意识和智慧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但是，这次不一样的是……魔王子反抗了。反抗的结果，就是如今这个样子。
魔王子在以四品的实在性，对抗三品的回溯。毫无疑问，他是赢不了的。
需要三品点一下‘load’键，魔王子所有的一切就会被重新来过，他就算再强，也不过是游戏里的堕落帝国。
堕落帝国在游戏里横扫一切，可面对save和load又能如何呢？
不过……他是魔王子啊。四品的魔王子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和现在一样。
魔王子具体做的事情非常非常的复杂，不过……可以通过比喻来形容。
当堕落帝国察觉到宇宙的真相，并且正在被宇宙删除重写的时候，魔王子选择了造出几千个护卫舰叠在一起。
游戏里的堕落帝国不讲武德，造了几千个护卫舰，同时刷新到一起，重叠在玩家的一颗星球上，直接把玩家电脑崩了。
既然你想要回溯，那么我就通过破坏上层叙事者的硬件，来暂时保护自己的世界。
那么，电脑卡死，你自然就点不了load了。想要点下load，要么强制关机，那势必会关闭其他程序，惹来其他人的不快。
所以，依靠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法，魔王子抵抗了那位三品想要回溯自身的尝试。
但这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对方不过是随手一点，魔王子却已经竭尽全力。
要知道，这可没那么简单，想要把所有干扰都重叠在一起，不仅需要对三品的动机有所察觉，更是需要通过游戏内的诸多特征推测玩家的下一个选项，进行及时修改。
但不管怎么说，魔王子身为四品，仅仅依靠弱实在，也就是‘觉醒AI’这么个程度的实在性，就能够抵抗一次三品的回溯，实在是令人惊讶。
只能说……不愧是魔王子。但三品和四品的差距太大了，恐怕下一次回溯会很快到来，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
那时候该怎么办？哪怕是魔王子也不知道了。四品对抗三品，还是太勉强了。
要怎么做呢？无数的计划在魔王子的心头萦绕。其实，只要有‘理论上的可能性’，那么魔王子就有自信将其化为现实，不管概率再低都行，就好像刚刚他亲自做到了卡死一位三品的回溯一样。
难办的地方恰恰就在于，他连理论上的可能都找不到。
“主人。”这个时候，一直悬挂在魔王子腰间，那沉默无言的墨虎，突然开口了。
这头墨虎就连李启都没有见过。诸天之中，真正当面见到墨虎出手的，大概只有沈水碧了，那个时候，李启和魔王子拼到灯枯油尽，李启和魔气分身对打的时候，沈水碧出现，就是这头墨虎出面保护魔王子的。
因为魔王子本身的强大，让这头墨虎存在感极低，以至于没多少人知道。
但墨虎似乎也从五品成长为了四品，只是在魔王子的阴影下显得不起眼而已，实际上在四品之中也算的上是极为强悍的了。
“怎么？你有办法？”魔王子看着这位从自己九品就跟着自己的‘法宝’。
一开始也只是法宝而已，后来则逐渐出现了灵智，变成了法宝类型的修行者。
他也随着魔王子急速成长到了现在，但哪怕到了现在，他也极少在外人面前现身。
“没有，只是想说说话而已。”墨虎如此说道。
“哼……”魔王子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声音，然后继续在宇宙中漂浮。
“已经到绝境了，主人。”墨虎继续说道。
“嗯。”魔王子点了点头，但没有接话，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是，物品，主人你不需要在意我的想法。”墨虎如此说道。
“嗯。”魔王子还是如此回答。
“他们需要的……是主人崭新的可能性，而不是被李启所困顿的魔王子，在你局限于自己的行动之时，上面就已经很不满了，而现在，如果你能够再度展现出以往的模样，那么回溯应该就会停止。”墨虎继续说着魔王子的现状。
“嗯。”魔王子毫无波动。
“所以，展现出往日的模样吧，那样就足够了，就以我为对象，这样应该也足够吧。”墨虎依然劝谏道。
“我是物品，物品是主人的东西。”物品，就像刀一样，不管面前的是敌人，婴儿，都无所谓，只要握住挥刀，刀就会砍下去。
就算刀口前面是能溶化刀身的强酸或者猛毒，刀也不会停下。所谓物品，就是只能服从拥有者需要的东西。
只要拥有者需要，只要下达命令，那么无论怎样使用物品，物品都不会有怨言。
刀不需要在意自己砍的婴儿还是敌人，也不会在意眼前是巨岩还是强酸。
只是……这个时候，魔王子看向墨虎。然后，他说道：“哪怕——指示是错误的也一样吗？”墨虎立刻低头，欢喜的说道：“是。”
“那我命令你，闭嘴。”魔王子说道。墨虎愕然。但是，正如他所说……就算带来了不好的结果。
只要是主人给我的指示，对自己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正确答案。可是……不能这样。
刚刚主人也说了：“指示是错误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错误的。
如果这么做的话，主人将会直面三品。可是……
“吼……”他发出一声低吼，声音凛然，其中透露着狂暴与坚定。但是，他的爪尖却在不停地颤抖。
他清楚的认知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主人做出了‘错误的指示’之后，他作为物品将会砍向什么东西。
三品的回溯失败了，那么将会由‘玩家’亲自出手。玩家……主人不愿意被回溯，也不肯展露出半点软弱，那么他就将直面三品，最终的结果毫无疑问，魔王子不可能是三品的对手，他会被回溯。
就好像过去无数次一样。魔王子是无敌的，这点众所周知，魔王子没有软弱，没有后退，他创造了无数的奇迹，在无数绝境之中走出了一条生路，奠定了自己的无敌之路。
那么，在他达成无敌之前……他回溯了多少次呢？就像是某些传说之中所说的那样。
无火的余灰杀死了远古的巨人和伟大的君王，在众人眼中创造了颠覆世界的奇迹，可是……他失败了多少次？
重来了多少次？在多少条世界线里，他失败了？他一命通关了无尽的困难挑战，功业冠绝诸天所有天才，在其他Npc的眼中是无敌的强者，那么在玩家看来呢？
‘剧情’里，主角一命通关了所有boSS。可是，在‘玩家’眼里，他们可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几个晚上没睡觉，SL了无数次，天天落命呢。
现在，玩家觉得结局不行，要读档了。众所周知，宇宙之中，只有一个玩家。
天魔。一想到这里，墨虎的道心几乎都要崩碎了。
第九百一十二章 惩戒
魔王子的固执，必然会招来那伟大而令人恐怖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墨虎的心中就充斥着恐惧。
几乎无法抗拒。
不对……就是无法抗拒。
两个四品，怎么可能抵抗的过天魔？
唯一能够祈求的，就是天魔来不了，比如被清净法镇压了什么的。
这或许是唯一的胜机？
但肯定也没有用。
因为就算天魔来不了，那么下一次三品的回溯，又能抵抗的了吗？
不可能的，哪怕是魔王子，能拦住一次三品的随意出手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第二次绝无任何机会。
思考，大量的信息在墨虎的脑中推演，几乎让他的法宝脑袋崩裂开来，但纵然如此，也找不到任何的机会。
颤抖已经从爪尖来到了全身。
但眼前的魔王子依然淡定，墨虎猜不透主人的想法，但唯有服从。
只是，他突然察觉到……
等等，主人身边的光和灰尘，都凝滞了。
外界的一切，都停止了。
是膨胀时空？！
难道是天——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甚至还未成形，在他的旁边，一只由黑色的火焰所构成的手就已经捏住了墨虎的下巴，轻轻将他的头转向了旁边。
在旁边，有一个能量体。
姑且算是有个人形，就像是那种元素小人一样，浑身由黑白色的火焰构成，能隐隐约约看见几个光点构成的嘴脸，似乎能从中看见‘笑容’。
那笑容，令人战栗。
墨虎浑身僵直，就连思考都停滞了。
那是天魔的幻身。
“喂喂喂，还活着吗？醒醒！”天魔倒是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蹦跶着在墨虎眼前挥手，然后又揪了揪耳朵，戳了戳鼻子。
他这样做了之后，墨虎才突然清醒过来，然后猛的低头，甚至都不敢做出后退的动作。
“好了，别那么紧张嘛，你不是物品吗？物品怎么会害怕呢？商梵造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的吗？”天魔笑眯眯的问道。
语气温柔，态度亲和，简直就像是在幼儿园门口和宝宝们亲切打着招呼的阿姨一样。
她轻轻抚摸着墨虎的头，软乎乎毛茸茸的，手感还挺好。
接着，它说道：“物品是高等智慧们所创造的，为了达成高等智慧的目的，而发挥作用的存在。”
“物品诞生的原因和所有存在的理由，就是为了达成高等智慧的目的。”
“所以物品不会累，不会抱怨，绝对服从。”
“你是个好物件吗？”
墨虎闻言，愣了愣，然后强自镇定下来：“尊上所言极是，我失职了。”
天魔摇了摇头，他说道：“说错了。”
然后，她接着回答：“物品是不会失职的，因为你们不会自己行动，你们出现了问题，那都是使用者的问题，也就是商梵出错了，哎呀……这些年他出错的次数可真是太多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天师和他再战一场，他居然输了，和沧海君打成平手，和小霸王打成平手，无敌之路被人断成这样，他实在是有些丢人了啊。”天魔叹了口气说道。
墨虎没有选择回答。
他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天魔的状态相当不稳定，就连形态都在切换，现在这种时候……不能随便说话惹怒对方。
“我说啊。”天魔抬头，她揪住墨虎的胡子，把他的头拽的歪了一些：“不说话，可也是一种态度哦。”
然后，它接着说道：“你有点拟人了，你知道吗？”
“物品是没有魔念的。”
这话一说，墨虎闭口不言，干脆等死算了。
既然抵抗不了，那就去死，反正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看看你这幅样子，明明是超越物品了的高等智慧生命，何必还要假装呢？”天魔笑着说道。
然后，她马上换了一个口吻，自言自语般的感叹道：“不过，这样才对啊，这样才符合高等智慧的模样啊。”
“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却还在渴望着更多，所谓的高等智慧，就是这样的生命。”
渴望活着。
渴望向前迈进。
渴望更多。
当所有的渴望都消失的时候，高等智慧也就将迎来死亡。
动力，是生命存在的理由。
不管是生存的动力，亦或者前进的动力，都是如此。
而这些动力，便是魔念的温床。
可以说，魔念几乎就和智慧完全挂钩。
随着天魔简简单单的话语，黑虎的身周已经开始缠绕魔念。
物品不会有魔念。
但黑虎身上那如黑雾般缠绕周身，挥之不去的感情——
那样的感情，墨虎从未体味过，更难以去谈理解二字。
尽管是他心中所冒出来的感情，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那是什么。
天魔坐到了墨虎的背上，和数米高的墨虎比起来，她此刻只不过是个小孩身体而已。
他慵懒的躺了下来，她说道：“别以为自己很了解商梵啊。”
然后，它翻了个身：“从他出生，到现在，迄今已度过了相当一段长的时光，然而商梵依然会时不时向我展现出他不为我所知的一面。”
“这些小小变化，如果诉诸语言，便显得微不足道，举手投足只有在细微之处才能看见，不过，却次次都能带给我全新的喜悦。”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呢？”天魔趴在了墨虎的头上，向下拥抱住墨虎的头颅，轻柔的抚摸着他的下巴。
墨虎闭眼装死，不做任何回答，同时封锁自己的念头，让自己心念彻底停止运转，进入‘假死’的状态。
要么天魔就让他真死，反正他是不会动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种态度，天魔发出了一声无趣的冷哼。
紧接着，四周的时间开始流动。
魔王子的意识也察觉到了天魔的到来。
他拿起自己的竹杖，拄着手掌，来到了天魔的面前。
“欺负一块玉佩，天魔还真是……有闲情雅致啊。”魔王子看着天魔，如此说道。
墨虎立刻睁开眼睛，显然他已经感知到了一定程度上的
“是吗？那我应该欺负欺负你吗？”天魔那黑白火焰构成的躯壳猛烈的燃烧起来，然后从中化作人形。
那是一个普通的人族，看起来像是个五六多岁的小孩，根本分不清楚性别。
她脚步一深一浅，歪歪斜斜的走了过来，用牙牙学语的口吻说道：“商~梵~，那个，那个，有没有好好反省呢？”
随着这句婴儿般的话语，小孩子融化在了原地，如同魔怪的一般的干枯手臂抱住了魔王子：“知道问题在什么地方吗？”
魔王子回头看了一眼，只有手臂，没有身躯。
哼……
“我没有问题。”魔王子冷淡的答道。
“但你输了。”天魔提醒道。
“我没有输。”魔王子毫不犹豫的答道。
“输了就是输了，败者理所当然要回炉重造。”天魔的声音阴沉起来。
“你说了不算。”魔王子做出了理所当然的回答：“天魔，你不是胜负的裁判，别装模作样了。”
魔王子和天魔的对话，让旁边的墨虎都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让他想起了曾经的魔王子。
那个无敌的身影，那个他所追随的，完美的背影。
魔王子是完美的。
智慧，知识，心智，意志。
肉身，修为，反应，耐性。
没有一个地方是弱点，没有一个地方能够被抓住。
身为魔王子的法宝，墨虎一直都觉得魔王子又无敌又充满智慧，自然而然的觉得他大概既没有烦恼也不会消沉。
实际当然也是如此，任何一个人见了，难道不会觉得魔王子是一个又无敌又充满智慧的存在吗？
当然是。
不过，墨虎在那之后才意识到，哪怕是这样的魔王子，也一样会消沉。
不如说，越是聪明人，烦恼才越多。
越是完美的人，他所要面对的烦恼就会越深重，因为普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构成他的烦恼。
对于这一点，李启恐怕会和魔王子同病相怜吧，两个天才实质上都被困扰着，尽管在外人看来他们闪耀夺目，可真正靠近就能察觉到，光芒之下，燃烧的思维是何等激烈，想要维持这般火炬，其消耗也是难以计数。
所以，墨虎才会慌张，才会担忧。
可是，现在一看……
尽管魔王子背后有着难以想象的负担，但他还是那个他。
不必担忧，完全是杞人忧天。
而在天魔那边……
听见魔王子高傲的答案，高声宣扬着天魔并非裁判，天魔发出了大笑声。
那笑声开始很尖锐，像是小孩子。
然后逐渐变得悦耳，如同少女一般的轻俏。
之后变得狂躁，随后变化成了生物不应该具备的狂啸，更是搅动虚空，生出无数漩涡，漩涡之中涌现无数恶念，恶念中生出无数扭曲恶毒的太阳。
说是太阳，但实际上完全是恒星模样的魔怪，魔怪招摇着扭曲的身体，分割天空，散发出万花筒一般让人眼晕的光环。
最终，一切平息。
天魔也恢复了平静，只是化作了幽魂一样的游影，环绕着魔王子旋转，一边转，它一边说道：“可你应该知道了吧，你并不是无敌的，无敌的是我，你此前所赢得的一切荣誉，其实都是我让你赢的。”
“如果你输了，我就让一切重来，一直到你赢为止。”
魔王子这时候则插话道：“除了面对李启，是吧？所以我输给了李启一次，因为在关于李启的事情上，你不会进行干涉。”
“嗯~，差不多是这样啦~，怎么，嫉妒了吗？”天魔带着点小得意的追问。
“对我进行无限制的干涉，对李启进行完全不干涉，我们两个……是在一盘棋上吗？”魔王子问道。
“很抱歉啊，商梵，这可没有办法告诉你了。”天魔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
“不告诉我，也是一种回答。”魔王子用和天魔一模一样的口吻说道。
“哈哈，你这小子，耍滑头是吧？”天魔哈哈大笑，然后看了魔王子一眼。
只一眼。
魔王子立刻浑身紧绷！
无止境的风暴席卷向他的心灵！
他的耳朵里嗡嗡直响，心脏开始上蹿下跳，甚至胸骨都被心脏狠狠地撞击，胸骨生疼。
但这只是开始，他的心灵这就像是陷入一个巨大、滚烫、又短又粗的滚动式烤箱里，谁也不能控制！
各种各样可怕的魔念开始搅动，用那些叫做‘记忆’的东西来搅乱他的脑子。
魔王子不断的发现，自己突然从床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宗教狂信徒。
等他意识到这点之后，他又醒了过来，变成了一个追逐不明飞行物的飞碟迷。
再度醒来，他发现自己在拿自己的弟弟当早餐。
荒诞，古怪，无尽的魔念环绕着他，只要他还保持着‘清醒’，那么这一切将会无穷无尽地伸展开去。
只是一眼，魔王子就好像度过了无数的时间。
长的让他根本看不到尽头，如同黑暗的穹庐。
而在他对面，有个东西正升起在世界的尽头。那是一只黑色的圆球，它的弧线完美到了极致。现在它只有一部分突出在笔直的地平线上，那东西就是一切梦境的来源，而墨虎能感到它灼人的冰冷。
冰冷，但灼人。
能量在周围缓缓流动，就像是阳光照在黏稠、油腻的河面上。
墨虎真想离开这里，不要像个易碎的小玩具娃娃在这可笑的玩具船里颠簸。在油腻的能量河流之中飘荡。
可惜他做不到。
而魔王子……直接遭受正面冲击的他，直接碎开了。
他的精神和肉身都被击碎。
但是，下一刻，好似地质运动一般的缓慢聚合，让他开始缓慢形成了一个整体。
这非常像史前时期，因为板块活动而聚在一起的巨大陆地。
而且……速度也差不多。
魔王子的复原，缓慢到可以进化出恐龙。
但是，上亿年的聚合之后，他又一次因为四分五裂了。
现在，当永不停歇的巨型风暴开始纵横驰骋时，他再度开始了下一次气势磅礴的陆地大合并。
周围的虚空里，阴沉肃穆的鼓声在为它做伴奏，那是心跳声。
每次劫难之后，魔王子都能够恢复过来，但每次恢复之后都不如原来那么精力充沛。
天魔加速了时间。
数十亿年的粉碎，合并，持续了五次！
第九百一十三章 无间炼狱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扯。
这完全是对意志的极度摧残，甚至可以说，这不是四品应该承受的。
魔王子陷入了上百亿年的幻梦之中，他不断在清醒和再度清醒之中轮回，每一世他都会有新的身份，新的记忆。
当你轮回转世之后，第一世，你是自己，那么第二世呢？
第三世，第四世。
每一世，你都会有全新的身份和记忆，有着完全崭新的人格以及家人，经历，这个全新的身份，愿意被以往的过去侵吞吗？
当然，一世的人格，是不可能抵抗得过魔王子的主要人格的。
所以……就这么沉沦吧。
沉沦于轮回之中。
只要轮回的记忆超越了魔王子以往的记忆，他的人格自然而然就会改变。
与此同时，他的身躯也已经被打散，在不断被撕裂，然后以地质运动般的缓慢速度的复原，之后再被撕裂。
就像是远古的盘古超大陆一样不断的聚合着。
数千万个层面叠加在一起，被重重地挤压在一起。
但远比那更加宏伟，更加壮观。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崩碎，天魔根本没有留情，他……她，它……都打算杀了魔王子。
几十亿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魔王子的记忆被不断清洗覆盖，肉身被不断打碎重组，甚至可以说，能够构成‘魔王子’这一存在的要素，越来越稀少。
你是一个男性，当你投胎了十次都是女性，你还能坚定的认为自己是男人吗？
魔王子，可不止十次。
这就是佛门所说的……六道轮回之苦。
随业轮转，生生世世，在六道中循环往复。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
从此以往，百千万亿那由他不可说劫，不得解脱。
摩百千万亿不可思、不可议、不可量、不可说、无量阿僧祇世界之中轮回，皆苦毒无量，次有千百，亦无量苦。
五蕴集聚成身，如火炽燃。
色蕴炽盛，四大不调，而有疾病之苦。
受蕴炽盛，领纳分别，使诸苦转本加极。
想蕴炽盛，想相追求，而有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诸苦。
行蕴炽盛，起造诸业，又为后来得报之因，且因行而迁流不停，而有老衰之苦。
识蕴炽盛，起惑造业，轮回流转，而有生死之苦。
宿殃短命，贫穷苦楚。受人邪淫，眷属斗诤。无舌疮口，丑陋癃残。
所求违愿，饥渴咽病。惊狂丧命，天地灾杀。狂迷取死，父母恶毒。
骨肉分离，盲聋喑哑，永处恶道，亿劫轮回地狱，无限循环。
每一次‘梦境’，都需要魔王子重新醒来。
魔王子不断重复着这样的事情，一直到此界崩坏。
然而……没有结束。
此界坏时，寄生他界。
他界次坏，转寄他心。
他心坏时，辗转相寄。
如此无限，还复而来，所谓无间孽力，其事如是。
从初入时，至如今已有百千亿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瞬间隔喘息而不得——
故名‘无间炼狱’。
所谓无间，就是永远永远，没有喘息的痛苦。
没有半点间隔，就是无间了。
魔王子需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最开始，他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意识到自己在幻梦之中。
但是随着这一切的深入，或梦或寐的记忆开始侵占他的人格，见诸天魔乃及诸形，心中无限情绪，或悲、或啼、或愁、或叹、或恐、或怖。
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过去经历的一切、其中父母弟妹、夫妻眷属，亲属挚友，骨肉子女，所有的爱恋，所有的美好，所有的记忆和经历的一切都环绕着魔王子，无尽记忆中的美好和折磨环绕，永世不得出离。
真正的痛苦并不是无限的折磨，而是一丁点美好，再加上那永无止境的催促，如此一来，心中升起的希望，才是最大的折磨。
过了多久了呢？
魔王子记不清楚了。
他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好像是有某个身份来着？
他的自我意识几乎已经涣散，几十亿年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了……
实际上，几十亿年和一瞬根本没有差别。
一劫，是一千五百九十九万零八千年。
魔王子已经经历了百千亿劫。
而且，因为他非常厉害，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清醒的特别快，能够做到‘一日一夜，万死万生’。
那么，他生死了多少次呢？
数也数不清。
一切恶事涌现，恒河沙劫也难说尽，恐怕得用上阿僧祗数了。
五浊包裹他的思维，已经令其完全忘记了所谓的‘魔王子商梵’是谁。
所谓五浊，也叫五滓，是遮蔽思维浑浊不净之法，所谓‘利欲熏心’，‘种种邪见’，其中不少便是由五浊引起，以众生之见浊，使得其道心渐衰，心钝体弱，苦多福少，复以无量生死来种种无明引起烦恼，如贪嗔痴慢疑等，为迷于世间事物而起之惑。
只是一眼而已，魔王子便遭受了阿僧祗数的生死。
阿僧祗为数目之极，以万万为亿，万亿为兆计，一阿僧祗为一千万万万万万万兆。
虽然这个数目很扯淡，但发明这种数字，其本身就是为了描述这种事情用的。
趣果无间，受苦无间，时无间，命无间，身形无间，罪器无间，众类无间，种种无间，无休无止。
再继续下去，怕是阿僧祗数都打不住了，得上高纳德箭头才行。
这种程度的折磨，也只是天魔一个眼神而已。
魔王子清醒的速度越来越慢，从一日万生，逐渐变成一日一生。
然后，逐渐变成十年一生，百年一生。
他开始逐渐活过了平凡的一生，度过了喜乐苦悲都有的凡人日子，终其一生也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是‘魔王子’。
不过……为什么要纠结自己是魔王子呢？
有意义吗？
魔王子是一个身份。
一个平凡的叫王二的凡人，也是一个身份。
为什么非得觉得自己是魔王子才行？明明都是自己，只是人生之中一段不同的经历而已，为什么要否认其中一个，承认另一个呢？
难道说，你否认了王二的身份，你就不是王二了吗？
很明显不是这样的，不管你怎么否认，王二都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就好像百里奚一样，他既是宰相，也是奴隶，不可能因为他当了宰相，就否认了属于奴隶的自己。
那样的话，反而只会造成他身份上的混乱，因为如果没有奴隶百里奚，自然也没有宰相百里奚了，不是吗？
生命是一条直线，直线上的每个线段都是直线的组成部分，哪个部分也否认不了。
如果非要坚持认为自己是魔王子，莫非只是因为……魔王子这个身份，比较高贵吗？
所以，当足够多的身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你到底是谁呢？
人格混乱，记忆堆叠，五浊迷心，魔念充斥身周，魔王子的实在性已经几乎被击溃，只是天魔的一个眼神，在外界看来不过半秒钟不到而已，他却经历了足以让最坚定的心智崩溃的可怖时间。
只是，天魔突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声音。
“咦？”
她发现了。
魔王子的确已经人格混乱了。
他分不清楚自己是谁，也不明白王二和魔王子的差别，无尽的轮回摧毁了他对自我的认知。
但是……
那无所谓。
魔王子根本不在乎自己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什么‘我之为我’，怎么可能拦得住魔王子呢？
当然，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这并不只是单纯的‘我之为我’，而是强行通过大量的记忆和经历扭曲认知，是和洗脑一样的操作。
再怎样，主观意志的主体，也需要建立在‘我’的身上。
‘我’，是必然存在的。
只要我思，不论在思什么，“我”已固然先在，只要思考下去，就会不可避免地进入魔道，因为你绕不开你的感知系统以抵达外物。
但是‘我’只要存在就够了。
这个‘我’，不管是魔王子，还是王二，还是张三，都无所谓。
‘我’只要存在就好。
记忆，人格，这些东西，根本就无所谓，魔王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格是否纯净，也不在乎记忆是否遭到篡改。
那些都无所谓，他根本就不在乎。
只要‘我’依然在就行了。
因为，只要‘我’在，那么‘我’就不会迷茫。
李启曾经如此评价过魔王子——
“明明他眼前有千万亿条路，但他永远只会走自己脚下那一条，其他的什么所谓的‘远路’‘捷径’，通通看不见。”（详情见第八百八十四章）
事实就是如此。
魔王子的目标没有变过。
哪怕遭到了天魔毁灭性的打击，他也依然走着那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至于其他人格怎么切换，记忆如何混淆，各种苦难幸福希望轮换而来的过程，全都无视掉了，那些只不过是过程而已。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魔王子了，但他从来没有看过其他道路一眼。
他依然走在最初选择的那条路上，毫无变动，无论人格怎么被扭曲，记忆怎么被篡改，喜好如何被修改，他就像是看不见一样，自顾自的走在那条路上。
无视一切的走下去。
所以，天魔的眼睛挪开了。
结束了。
魔王子崩碎的身体逐渐恢复，只是精神是不会复原的。
天魔本来就是冲着弄死他去的，所以压根就没有准备复原。
魔王子看向了眼前的天魔，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大量的记忆就像是一锅馄饨汤一样在他的思维器官里爆炸，搞的到处都是黏黏糊糊的。
“你就那么在乎李启吗？就连我都能无视？”天魔走上前去，低下头问道。
此刻它的形态已经变成了一颗彻头彻尾的圆球，就好像是黑玉雕琢的一样，比任何镜子都光滑，任何人只要直视，似乎都能从那黑玉的表面看见自己的内心。
“你……是？”魔王子眼神有些迷茫，不过他居然没有失去语言能力，可见基本的思维还是存在的。
墨虎立刻冲到了魔王子的前面。
而天魔歪了歪头。
“恩，本来是觉得，你不太行，现在看起来，似乎也可以。”
然后，他说道：“那么，回溯暂且按下，我觉得，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商梵，也很有意思，而且说不定还有别的潜力。”
“你，作为他的法宝，应该会一直待在他身边吧？那么，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记住，如果他的潜力不行了，我就会让一切重来，照顾好他吧，都看你了。”天魔如此说道。
和此刻的墨虎说话天魔，语气冰冷淡然，完全没有和魔王子说话的那种可怖或者和李启说话的娇媚。
墨虎身体颤抖，但没有说话。
只是，这个时候，魔王子突然说话了。
他看起来晕乎乎的，可依然口齿清晰的说道：“不对吧……你刚刚应该是想要直接回溯的，但是你放弃了，一品大战重塑宇宙，对你来说绝对不是毫无影响的，你会出现，而不是直接回溯，已经说明你在‘退而求其次’。”
天魔歪了歪头：“噢？清醒了？不对，你的人格还是混乱的，嚯……有意思，尽管思维和人格都很混乱，但是做判断却依然准确吗？是吸收了真龙的本能带来的？”
“干得不错，留下现在的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不过……猜错了，虽然的确对我有那么一些影响，但也不至于需要对你用小手段。”天魔嘻嘻哈哈的笑着，然后，笑着笑着，它的身躯就开始枯萎，崩塌，化作一蓬飞灰，消散无踪。
墨虎长舒一口气。
还好，天魔无从揣摩意图，它一向想一出是一处，起码现在看起来……主人似乎还有继续留存下来的价值。
只是……现在的主人，真的还是以前的主人吗？
墨虎看向魔王子。
浑浑噩噩，人格崩溃，记忆也几乎无法存续，需要以高纳德箭头才能形容的时间将他的思维完全摧灭了。
这……怎么办？不知道多少世的记忆堆叠在一起，魔王子的身份在其中恐怕只能算是灰尘了。
第九百一十四章 新的宇宙样貌
在远处，李启掐指一算。
恩，他的第六感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不过自己推算不出来，说明事情可能涉及更高层次的东西。
很正常，现在的宇宙是多事之秋，这么多事情，自己感觉不对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有个问题。
不过，现在自己已经三品了，也就是不能再等着事情找上门来了，想要给自己塑造一个安全的环境，就得主动出击了。
而且，自己也没多少时间了，距离自己晋升三品已经过去了几十万年，修为也稳固的差不多了，估计马上就要参战了。
弟子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有瑶姬在，有事也可以摇自己过来。
沈水碧和阳凝俩姐妹离开了，估计是有些闺中密话，自己也不便偷听。
那么……
动身吧，去解决一下曾经的问题，顺便认识一下如今的宇宙。
李启的身体从玄景山之中消失，然后出现在了域外之中。
不过……现在已经不能说是域外了。
宇宙的结构已经完全更改，如今的宇宙不再有‘世界’这个划分，所有的物质平均分布。
只是有个问题。
物质的总质量，多了至少九万亿倍，这还只是李启的估算而已，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是因为湮灭率不同吗？”李启猜测道。
在宇宙的初期，正反物质是相等的。
其原因也很简单，我们只要创造一个正物质，就会在真空中留下一个与之对应的空穴，这个空穴就是它的反物质。
正反粒子如果碰撞，很快就会湮灭掉，然后填平空穴，在真空之海中留下一道‘涟漪’，也就是新的‘能量’。
这是宇宙对称性的一种体现，万事万物都是对称的。
但是，对称性破缺导致了问题的发生，一次对称性破缺，使得正反物质不再对称，有一边多出了十亿分之一，这十亿分之一的残骸组成了表面上的物质宇宙。
而之所以最后只留下了所谓的‘正物质’，其实只是因为正物质留下来了而已，因为本质上来说，物质和反物质的地位是完全等价的，不存在谁比谁更优先，两者是互为反物质，就好像阴阳鱼的互相转化一样。
虽然一开始是等量的，但是在宇宙降温的过程中，被大能者干涉的宇宙，最终破坏了守恒的规律，导致了正反物质的数量发生了不对称。
只需要控制这个湮灭率，就可以控制常规宏观物质的总量。
甚至不止如此。
在宇宙的最初，那最早的对称性破缺出现的时候，超力的分化是完全可逆的。
齐天大圣那一棒子敲出了超力，然后在后续的影响下，超力膨胀重新分解成不同的基本力，那么，只要控制超力的分解，操纵各种基本力之间的比率，就能够调整正反物质的湮灭率，物质的诞生速度，化学性质，乃至于更基本的光速之类的东西。
基本力之间的比率，控制着最基本的物理常量，只要控制了这个，物质宇宙的一切都可以随意操纵。
多么奇幻的材料都可以打造出来，多么神秘的物质都可以通过不同的配比来制造。
到达了三品的炼师可以创造出匪夷所思的道具，就需要利用到这个性质，直接从物质本质的层面来创造崭新的超级法宝。
所以，在整个宇宙的完全重塑之中，湮灭率被调整，导致了物质总量增加了九万亿倍。
真是……
厉害啊。
引力常数也改变了，归墟诞生的史瓦西半径也因此而出现了问题，中子简并态的物质变得更多了，归墟更加难以形成。
一般来说，这么多的物质，肯定导致大范围的坍缩，但因为常量的变化，导致了物质得以均匀分布在空间之中。
但也不是那么的均匀，因为引力毕竟还是存在，巨引源的存在拉住了一部分物质，互相扯开，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网状结构。
因为光速的存在，这种网状结构的边缘是凡人无法突破的‘视界面’，是时空的分割点，是不超光速就无法突破的绝对壁障，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宇宙的边缘’。
巨引源和绝对壁障，构成了一个个泡沫状的‘单体宇宙’，可观测宇宙的边缘组成了一个个分隔开的区域。
‘世界’这种存在荡然无存，不再有世界壁障来规划别的东西，所有的物质都分布在宇宙空间之中，自由的形成天体，再自由的根据引力聚合在一起。
无数的单体宇宙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如今的宇宙格局。
而且……
凡人们也改变了。
这个宇宙从一开始的历史都发生了变化，凡人们的历史也完全改变了，这一切的原因，来自于三品的改变。
这个过程中数十个三品遭到了可能性归零，在李启看来，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历史锚定了一品们想要更改的历史。
他们的存在拦了路，那么就直接把他们拔掉，这样他们所固定的历史就不会造成阻碍了，这其实算是一种‘波及’。
不过，这样倒霉的三品应该只是极少数，也就是那个几十个，大部分三品会和李启一样相安无事。
也不能说相安无事吧，现实是相对的，联动的，李启的过去也的确遭到了改变，但他们并不是不能接受这种改变，毕竟这不是大事，他们依然保持着主体性。
虽然凡人们眼中，三品是不可更改的实在，但实际上，历史是镌刻在三品这个基本单位上的信息，三品是现实的基石。
时空都是根据三品这种基本单位才能形成的，对三品及其以上的存在来说，根本没有历史，有的只是现在。
而三品的存在就是现在的基石。
李启和其他的三品也是如此，如果历史被改变了，那就是他们接受了改变，如果他们不接受，历史就会被三品自身的实在性所锚定。
那么落到实处上，一品们想要改变现在，让现实倾向他们所想要的未来，就要改变过去的信息。
换句话说，改变历史，就需要更改作为历史基石的三品。
这就和三品们‘择定未来’的本质是一样的，实际上，很多三品自己也天天改来改去，这也是不断回溯的原因，三品大战就会开始无限回溯并且制造极端环境来拷问对方。
就这个意义来说，三品们只要肯让步，那他们就永远不会死，只要足够缩头，那么谁也不会去找三品的麻烦。
涉及到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改就改了，李启还没到三品的时候就天天择定未来呢，也没什么问题。
但一些倒霉蛋就不一样了，他们想要被改变的事情，将会是改变自身的大事。
如果接受了这些改变，那么他们将会变得不再是自己，或者说……这有违他们的道。
那或许是人生之中巨大的抉择。
那是无法退让的底线。
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接受那些事情被改变。
此前就说过了，历史和现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时间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现在’。
如果放任那个被改变了，那么三品的本体自然也会跟着改变，只会让他们‘性情大变’，变成另一个人。
连‘道’都被改变了，就算实在性还在，就算还活着，那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所以，他们只能接战。
这不一定是送死，也可以是想办法拒绝一品的改变，或者想办法让自己从‘关键节点’变成‘不重要的事物’，亦或者依托于其他大能者的庇护，让自身能够脱离。
不过，很显然，有些倒霉蛋是做不到的，那么，他们就在这场一品大战之中被‘波及’，成为了牺牲品。
他们的历史被圈定了起来，他们的经历成为了对‘现在’的阻碍，于是就让他们不要在那个关键节点出现就行了。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
想要达成一品们希望的‘现在’，那么在2000年，有一个关键节点需要被改变，这个关键节点涉及到了一位三品，而且是不能退让的那种。
那么，就让这个三品，永远停在1999年。
把他的可能性永远锁死在1999年之前，让他无论怎么回溯，怎么反抗，都只能来到1999年，那么2000年的节点就会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进而导向不同的结果。
这样的节点很可能会有许多个，每一次改变都会带来天地巨变，比如最经典的……人道的‘白银’，就已经回归了宇宙，所以人道的那位户部高官大概率已经‘可能性归零’了，他所释放出来的五金自然也使得宇宙的基本构成产生了改变，他的‘道’也就因此而改变。
这位侍郎虽然还活在自己的轮回环里，可那真的还是原本的他吗？
这可真不好说。
但是，这些应该就是宇宙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之一。
所有阻碍宇宙变化的因素都被隔离了，包括三品在内也是如此，现状自然就会来到一品们所希望出现的情况之中。
李启看着如今的宇宙，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之前阻碍的三品们消失了，没了他们的干扰，现实自然会朝着另一个方向进发。
李启一边阅览着这个世界，一边做出自己的猜测。
这些都是他观察，猜测的结果。
然后，李启找了一个世界……
不对，不是世界，应该是，找了一颗行星。
这颗行星是标准的类地行星，也是生命最平凡的行星，这里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物理环境，有的只不过是适宜普通生命生长的温度，湿度，还有大气。
只不过，李启如今对于‘适宜’的范围，略微有些大。
温度从零下一百度到零上三千度，其实都算得上是‘适宜’，都能够诞生普通的碳基生命，只是身体的构成不同而已。
当然，这个普通也是针对李启来说的。
对比起流形族或者疾速界的中子生命来说，这的确算是普通了。
他之所以选这颗行星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一位他想找的人。
李启落到这个世界，这里也是典型的类人生物世界，毕竟天神的影响太大，和天神长得像实在是很有优势。
这个世界的气温是常年零下七十度左右，太阳非常灰暗，这里只能说是勉强待在宜居带内，寒冷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李启到来的地方，是一个小孩子旁边。
这个小孩子身材高大，虽然李启知道对方只有五岁，但却有足足一米八左右高。
很正常，越是寒冷的地方，体型就越大，这样反而比较适宜生存。
这个小孩的身体很厚实，肌肉和脂肪都很厚，他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最里面是刮过毛的皮，用筋键缝起，外面罩着一层厚重的毛皮，头上的帽子整张动物毛皮做成的，双脚裹着鱼皮缝制的蝎，里层翻到外面，鞋和衣服里还填充了类似企鹅物种的羽绒，还涂满了油脂。
几颗被钻出小孔的牙穿成一串，挂在他的脖子上。
很原始，符合当地的生态水平，这是一个凡人世界，最强的生命也只有九品，而且还是没有高等智慧的巨兽，类人生物已经是顶级掠食者。
不过，除了李启准备前去拜访的那一位之外。
大地全都被冰封了，地平线上的那片冰山让人着迷，搭配着傍晚的黄昏，能看到一道纯净的白色线条，在远方天地的尽头无限蔓延，拖曳着华美的光芒。
李启出现在这里，显得非常突兀，因为他不是裹着厚厚的皮毛，而是就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衫。
李启的出现吓到了旁边那个小孩，几乎是瞬间，他张开了獠牙，对李启发出了威吓的低吼，同时准备往后撤离。
虽然只有五岁，但在这绝地冰封之中生存下来的种族，这其实已经是少年期了，他们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
李启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已经对这个世界了如指掌。
于是，李启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个凡人惊慌失措，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
再下一秒，李启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毛皮，就和这里的土著一样，然后走进了一座部落之中。
他要找的人在这儿。
第九百一十五章 会见三品
李启环顾这个小小的部落。
说是部落，其实只是个家庭而已，这个世界似乎远远没有发展出城市之类的东西，他们所有的纽带都建立在血缘之上。
不过对应的，家庭中的新生儿，只会留下长男和女性，除此以外的男性，将会在成年之后被逐出部落，寻找别的家庭。
李启看着这个部落，有十七个人，几对父母和孩子，他们之间的关系互相是姨婶和叔舅，甥侄和甥侄女，大家都在一起生活。
但是没有夫妻，这里是群婚制，只要不是亲属，那么所有男人和所有女人都是互相共享的，生下来的孩子则也属于部落共同抚养，从外面部落来的男性会和留下来的女性生下合格的下一代，基本上杜绝了近亲繁殖。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老祖母，李启知道，对方已经四十岁了，已经衰老不堪，随时可能死去，不过因为她的儿子是曾经的长男，也是目前这个家庭的家长，所以还能留在这里。
正常来说，在这个年纪的老人是会被丢弃的，这样可以节约食物，也不需要照顾老人，但是这个家庭的家长显然是个不对劲的。
他不仅没有丢下老人，反而尽力照顾，让老祖母得以活到了四十岁高龄。
此刻已经是夜晚了，除了几个最小的孩子依然活力满满之外，每个人的动作都极为迟缓，显然他们都已精疲力尽。
今天他们也是劳作了一整天，女人们剥皮，收集油脂，晾干植物，还走了很长一段路想办法找无风地带做饭。
男人们则打回来一只猎物，是一只脂肪丰腴的大鱼，足够全家人吃两天时间，这代表起码两天内不会挨饿，不会挨冻了。
油脂是很重要的物资，不管是吃，用来给衣服抹油保暖，还是直接点燃取暖都是非常好的，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油脂甚至可以说是硬通货。
这个部落分工非常明确，就连孩子们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们在火边嬉闹的同时也在帮忙做事，一边帮忙，一边学习这些工作，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小孩子们也会时不时的去找些植物根作为柴火，或是给一些类似老鼠一样的小型生物剥皮，通过这个手段练习给大型猎物剥皮的能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命每天都要重复这些乏味的工作，以让自己存活的久一点，尽管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的久一点。
但能生存下去，那有什么不好的呢？没有人想死，这是求生的本能。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本能，他们才得以延续。
如果是人道来到这个地方，他们大概会迅速把这些凡人和当地的动物一起分析确定形态，然后改造整颗星球，在这里造城市，完善基建，然后把这些原住民保留样本之后全部做掉。
在人道的眼里，这些凡人和动物并无区别，根本没有脱离生物本能，不值得浪费时间，采集样本之后直接去除掉就行。
当然，实际上这颗星球并没有价值，既没有值得开采的矿产，也没有本地独有的资源，就连物种都平平无奇，没几个有天赋的。
也就是说，连开采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忽略掉就好。
这种境况导致了他们无法发展出更高级的文明，但也不需要担忧外界的侵蚀，就好像是海底的大王具足虫或者鲎一样。
没什么肉，所以没人吃他。
他自己也没什么动力，在海底趴个几亿年也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也不怪人道看不起，这样的世界，尽管大量存在，但确实没什么意义可言，科技在这里因为气候的原因几乎绝缘，修行手段也近乎没有。
文明之火，在这片地区燃不起来。
类人生物出现已经有两亿年，进化出高等智慧生命之后，又有两亿年过去了，但仍像从前一样生活着，一如既往，没有改变。
和恐龙的境况差不多。
就这么持续下去，一直到某一天出现天灾，然后灭绝。
无数的世界，都是这么个结局，都是这么个情况，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了。
因为，世界这种构筑没有了，天体的存在取代了世界，世界之间的道则微妙差异也变少了，虽然一个个‘单体宇宙’之中也产生了大量的特异道则，但相较于世界的密度，宇宙实在是太稀疏了。
而这直接导致了大量特产的消失，特殊物种也变少了不少。
不过也有好处。
那就是至少九万亿倍的物质密度，能够在数量上弥补这一点，因此在特产的总量上，反而还多出了不少。
但是吧……出现几率小了，总量却多了，代表‘垫脚石’也变多了。
这种毫无希望的世界，也变得更多了，大量的凡人充斥着情绪，主观意志的数量也变多了，与之对应的……
“魔念的数量也变多了，欲界崩碎，好像并没有对魔道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是天魔找补回来了吗？”李启这么想着。
欲界崩碎，理论上是会对魔道造成影响的。
但是，宇宙物质的扩大，智慧生命的增多，让魔道反而更加强盛了一些，想来类似于‘梦想之城’之类的地方也增多了至少九万亿倍吧。
这或许足够弥补欲界带来的损失了。
李启叹了口气，宇宙的每一丝改变，都对应了大道统们所希冀的方向，这种情况下，真的很难去抉择啊。
这么想着的同时，李启也已经来到了部落之中，部落的住民们也看见了李启。
李启立刻得到了欢迎，没有人在乎他是陌生人，他几乎是立刻就被接纳了。
这个部落欢迎他，然后拿出木炭，在李启的皮肤上绘画，木炭画出一道道条纹，那是欢迎的仪式。
不是什么洗脑之类的手段，这只是单纯的‘传统’而已。
男人将会在成年之后离开家庭，前往荒野之中，他们必须独自生存很久很久，一直到他们有运气能够碰见第二个部落。
这个过程中相当一部分‘弱者’会被淘汰掉，必须能够独自在雪原荒野之中生存的男人才有机会找到第二个家。
而如果他们找到了，那么这个新家也会非常乐意接纳一个强壮，并且有能力在雪原之中独自生存的男性。
他们热烈欢迎了李启，并且一上来，女人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这个陌生男人交配，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为家族增添不同血脉的新生儿。
众所周知，血脉越杂，族群就越健康，这是传统。
李启对此当然是敬谢不敏，他拒绝了邀请，这引来了族群的疑惑不解。
李启却也没有解释，因为家长会帮他挡下这一切的。
果不其然，这个家长出来，咕哝了几句，大概就是，李启已经很饿了，没有体力，先吃饭，明天再说别的之类的云云。
其他人也很理解，他们立刻拿出自己的食物分给李启。
淳朴的原始部落并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尽管粗野残暴，没有任何公序良俗可言，因为没有食物而抛弃老人，抢劫其他部落的事情常有发生，但却也透露出一股野蛮之中的纯良。
残暴，愚笨，却并不狡诈，甚至偶尔还能看见一点憨直的可爱，尽管这可爱很可能是从血肉模糊的猎物尸体上看见的。
但这些都没对李启造成什么波动，他只是走过了这些流程，然后和这个地方的家长单独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其他人已经开始休息了，之前找李启失败的那些女人也各自找了别的男伴，开始了日常的繁殖活动。
他们的居住地不固定，有山洞就住山洞，没山洞就会搭建雪屋，所有人都在雪屋里面生活，繁殖自然也不避讳其他人。
没必要避讳，大家都是家人，家人之间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隐私可言。
况且，寒冷的天气下，最方便取暖的方式，其实就是同族的皮肤，这甚至比火焰更加温暖，大家的体温总是相近，能让双方都得到暖和的一晚上。
对这些土著来说，所有人挤在一起，用盖在用许多张毛皮缝制而成的毛毯下，是最暖和的方式，就像是企鹅在暴风雪里挤来挤去。
企鹅能靠同伴的体温在零下七十度的风暴里繁衍生息，这里的土著自然也能，更别说他们甚至还会用猎物的脂肪点火，这甚至能让雪屋里的温度升到零下二十度。
这可太暖和了。
不过，李启和家长没有待在温暖的雪屋里，他们坐在雪屋外面，承受着这颗星球沉默的严寒，还好今晚没有风，所以并不显得狼狈。
没有风，荒原就显得格外寂静，尽管到处都是冰和雪，但既不潮湿，也不会有植物开花，这是一片冰封的荒原，除了最简单的植物和最适应的动物外，其他生物都不适合居住。
由于无法种植作物，这个地方也就无法养殖家畜，因此，大多数霜寒冰盖上的聚落都是通过狩猎和采集来维持生计的，通过其他动物和最简单的植物和海藻来维持他们的生活。
不过，冰原之下是温暖的海洋，那里就是生物的天堂了。
冰原是零下七十度，但海洋却能达到零下两度左右，可以说是暖和的无以复加，因此捕鱼和捕捉海兽也是必不可少的能耐，他们所用的油脂也多半是利用海兽的脂肪。
两人都穿着皮毛，打扮和土著并无二致，不过李启的是幻化而来，而对方是真的这么穿着，他真的是一身本地动物的皮毛。
家长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不过从外表上来看已经是个天下的中年人了，牙齿尖利，身体粗大，接近三米高，是个典型的极地怪物，是这片地区的顶级掠食者。
当然，哪怕放在整个宇宙，对方也是顶级掠食者之一，不知道为什么缩这个地方
随后，李启开口说道：“无论在哪个国家、地区、集落均不乏受排挤之人，理由可谓千奇百怪，那么，你的理由是什么呢？”
李启用的并非是土著语，而是典型的天下雅言。
这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有些古怪，因为很显然，这位家长并没有遭到排挤，正相反，他是土著们极为信赖的人，甚至可以因为他们的命令就供养老祖母这个没有劳动能力的人。
要知道，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没有劳动能力，只能吃白饭的老人，可是很麻烦的。
不过，对方显然知道李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说道：“这里是家，我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吗？”
李启摇了摇头：“这里不是你的家。”
“这话你说了恐怕不算。”对方笑了笑。
李启则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一位三品，待在一个毫无特殊之处的地方，说什么家人，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啊。”
“很难吗？被人接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个理由足够了吧？与其奔波于天地之间，恍恍惚惚不知所措，我倒是觉得，这样更好。”家长如此说道。
“奔波于天地之间……这倒也是，以你的种族来看，奔波或许是无法避免的。”李启点了点头。
他是知道的，眼前的家长，是一位中微鸟，是一位能够站在时间尽头的终极观测者，也就是和李启同级的三品。
不过，中微鸟的特性，规定了他们几乎无法和常态的生物进行沟通，他们如果保持着‘本体’，那么就会和一切引力以外的基本相互作用绝缘。
也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几乎与所有文明都完全断绝关系，只能一个文明孤独的在宇宙之中回荡。
在他们掌握变化之术之前，他们永远是宇宙之中的孤独旅客，因为他们在九品的时候也可能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在宇宙之中穿梭。
但问题在于，穿梭是穿梭了，他们除了引力井之外，什么也不能发现。
对他们来说，这个宇宙没有天体，有的只是一个个引力井，而引力井里什么都没有。
中微鸟们，注定孤独。
“不过……这样的孤独，居然能让你感觉到不快吗？”李启问道。
第九百一十六章 道心崩解的三品
如果环境实在是太冷的话，连呼吸都会发白。
不过，在寒冷继续持续的情况，呼出的气体会在瞬间结块，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零下七十度的温度已经是生命可以存在的极限了，再低的话，恐怕就很难坚持住了，还好这颗星球有着温暖的地热，海洋本身的保暖性能也不错。
想来，如果是在水底的话，那里的水温说不定会上升到零度，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热水了。
这是这颗星球的冰河时代。
寒冷的环境导致了覆盖星球的巨大冰原的形成，这些冰原从极地至赤道，所到之处，冷漠的覆盖了一切。
土地变得寒冷，河流结冰，所有天气都变成了暴风雪，冻雨，冰雹，难得的晴天温度也不会超过零下五十度。
植物、野生动物和智慧文明都将面临永无休止的严寒环境，遭受极低温度带来的直接伤害，或者由于缺乏食物而饿死。
庞大的身躯有益于保暖，却对能量的需求很高，所以只有食物链顶层的生物或者那些巨大的底层滤食者才有机会长大。
不过，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地衣和苔藓，或者虫子之类的低级生命，也只有那些最适合生活在极端寒冷地区的才能活到现在。
他们必须拥有伟大的适应性和创造力，才有机会通过冰河时代的残酷筛选而幸存下来，这可能会持续几亿年。
李启依然在和眼前的家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过是有点无聊的日常聊天，不，聊天都不用，只要在身边，两个三品就这么静静的呆着，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家长说话的时候，也在打磨自己的长矛。
那是一把极其罕见的金属武器。
在这个黑暗寒冷的世界，金属武器其实是不存在的，这里的猎手们用的都是石质或者骨质武器，或这个干脆用自己的肉体。
但是，家长似乎是用自己的办法打造了一把金属武器。
他的手艺很好，磨刀的时候，长矛的矛刃都在发出轻轻的嗡鸣声。
这是剑鸣。
从凡人炼师的角度看，只有武器内部结构完全一体，刚度均一，刀身重量精确均衡，刀柄贴合十分紧密，刀刃峰利，热处理金相均匀时才会剑鸣。
如果炼师的手段不行，有任何一点开裂、厚薄不均、贴合缝隙和强度不均都会加大震动耗散，导致无法持续剑鸣。
这位三品用手工锻造了一把凡兵中的极品，不只是锋利，更代表了均一，可靠，稳定，在这个原始落后的星球上，这是一把能把命托负给它的神兵，没有任何动物的皮肤能挡得住这把长矛。
这让李启有些疑惑。
因为虽然这杆长矛非常优秀，但实际是这也只不过是一把凡兵，对三品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用处，或许凡人拿来打猎会很舒服，可是……有意义吗？
如果说是要融入分段，和凡人们一起同吃同住，那么也没必要用这把特殊的金属武器，用骨质长矛一样能打穿这个星系。
所以，李启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做这么一把不符合时代的武器？你如果想要融入这个世界，不需要做这么突兀的事情吧？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我的推演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把武器对你来说应该是可有可无的。”
李启的推演到了对方的情况上，对这把长矛却没有找到特殊之处。
“我想这么做，仅此而已。”家长如此说道。
看着对方的模样，李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只是自由的问题啊，你的道心崩坏了，是吗？”
李启注视着对方，这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将死之人了。
尤其是修行者来说，所谓的生死，并非只是失去对世界的干涉和可能这么简单，世上还有许多别的死法存在。
就像是眼前的中微鸟一样，他的道心早就已经死了，他走不出来，所以，他生命之中后来的一切，甚至他今后的所有时光，不过都是为了给他已经死去的心搭建一座表面美丽，实际虚无的坟茔。
“嗯，不过我并不后悔，虽然我已经失去了那些，不过比起从未遇到过，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幸福。”中微鸟笑道。
他接着说道：“我在之前的大战中，我的历史被杀害了，就在我准备逃离的那一点点时间里，我差点失去了意识，当我重新取得反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历史就像是肉铺里被肢解的猪一样。”
“如果我有那么点骨气的话，应该会奋起反抗，让自己的可能性归零，这样哪怕我不能再干涉未来，起码也能够守住现在，躲在封闭的时空环里继续活下去，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获得新的可能性。”
“不过……我没能做到，我选择了退让，没有干涉他们进行的改变，保留了延续的可能性，但却让我的过往支离破碎，化作幻梦。”这位中微鸟淡淡的说道。
李启微微颔首。
其实他能够理解。
一品的战争，波及了很多人，在宇宙大爆炸的一皮秒开始，在所有时间线，在所有的维度，所有的空间，所有存在可及之地，每一个加入战斗的一品都在和其他一品进行斗争。
这种争斗是不可见的，没有那么广泛的神通，有的只是和眼前的冰原一样的冷冷寒气。
冰原没有伤害任何东西，他只是存在着。
李启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没有继续再聊，而是返回了雪屋里。
那之后，李启加入了这个家庭，只不过他拒绝了所有交配的邀请。
最开始大家都不理解，但是李启很快展现出了非凡的捕猎能力。
展现了自己的价值，那么对于怪癖大家也就都能容忍了，所以李启依然很快融入了家庭之中。
他就这么在家庭内生活了二十年左右，和家长一起相处到这个家族分裂的时候。
因为人口太多，大家的关系开始变杂，猎物也不好抓到了，所以就需要分居。
家长的权威被数次挑战，最终这个家庭选择了分开，分裂成了三个聚落，各自分道扬镳了。
二十年的时间，对三品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而已。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如果是一只蜉蝣，看见一对人类在一起喝茶聊天，也许坐了有半个小时？那对它来说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了，人类用了它生命的大部分时间只干了一件无聊的事。
对这些凡人来说也是如此。
李启和那位中微鸟只是对坐在一起，喝了杯茶，说了点闲话，但已经是这些人的一生了。
李启和那位中微鸟甚至都没有真正开始话题。
这样过去了大概一百五十年。
这一百五十年间，他和家长辗转于各个部落，不断的过着基本上完全相同的动物生活。
这种生活，其实意外的接近‘自然’。
就和李启曾经所认知的那样，宇宙大抵不会是黑暗森林，他要么更光明，要么更黑暗，太空他一直都是那么公正无私，那么不偏瘫任何一方的无情，残酷且极端，但又保持那微妙的平衡。
基因控制着这些所谓的高等生物，他们的肉体，你的行动，也不过是基因控制下的载体，人就是个大号的草履虫罢了。
一百五十年后的某一天，李启和中微鸟刚刚打完猎，他们在冰川的缝隙之中捕捉一种肥美的虫子，这是一种鱼的幼虫。
说起来很奇怪，但的确就是鱼的幼虫，这种鱼会在冰川下面产卵，因为这里几乎没有掠食者存在，幼虫孵化出来就是肥肥胖胖的一只，不会吃饭，全靠身体里的脂肪过活，接着便会顺着冰川滑到水里，发育一段时间之后就会长出其他器官，变成一条鱼的样子。
在水里，鱼的形态确实好用，这就是趋同进化的力量吧。
不过，冰川可以拦住其他的掠食者，却拦不住本地的‘土著人’，他们会凿开冰川，从中发掘出这些美味的大肥肉。
他们放走了一半的幼虫，又将另一半搬出去冻严实，让聚落里的人拿走。
然后，两人就这么坐在冰川底下，抬头看天。
冰川上方是天空，散发着愣愣的微光，其他人离去后，海底就只剩下李启和中微鸟二人。周围与头顶都是玻璃一般透明的冰川帷幕，脚下的海水碧蓝清澈透明，还能看见款款摇曳的海藻。
许多条钴蓝色和灰银色的小鱼成群结队，色彩鲜艳的红鱼翩然穿梭，还有一些肥胖的海兽在捕食。
中微鸟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似乎是在享受难得的美景。
李启也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冰川夹在天空和海洋中间，下方幽邃的海水和天上绚烂的光芒夹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美丽，比海洋馆都更加瑰丽壮阔。
自然的风光总是如此美好，尽管比不上星河绚烂，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然后，李启突然说道：“怕死，是因为很爱自己的命，人最恐惧的事情，是失去最爱的东西，爱和恐惧相伴而生，即便是毕生所爱也终将失去，所以恐惧无处不在，爱钱的怕失去财富，爱人的怕被抛弃，逐道者怕走错路，爱美者怕污秽。”
李启突然说着一些有的没的。
不过那只中微鸟看了李启一眼，已经明白了李启想说什么。
不过李启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但如果为了这些东西更加努力的去获取，去挣钱，去爱人，去逐道，去维持容颜，那么，拥有更多，就意味着能失去的也更多，这并不会解决恐惧，反而会加重魔念。”
说着这些，李启看向冰川的远方。
凡人们都以为，三品这种存在，是习无不会，战无不胜，什么事情都能办到。
就好像眼前的冰原一样，冰封的世界永不停息，无止境地延伸着，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在远处天穹下消失，凡人们永远无法企及那边缘，而三品只是稍稍踮脚，便能抵达远方。
但其实，哪有这么简单？
李启刚刚所说的，其实是少部分三品所面临的情况。
当然，说是少部分，实际上只是针对眼前这个中微鸟而已。
一个人如果能轻易反悔，重新来过，那他很容易就会越来越不珍惜眼前。
因为不愿面对失去，所以选择回溯，进而导致更多失去和更多恐惧。
当你可以在无限的可能性之中寻找自己想要的未来的时候……
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宇宙，那么，这些可能性都是有意义的吗？
每一个终点都是一个新的起点，无限的起点代表了无限的终点，无限的可能性最终导致一切都毫无意义。
因为有所念，所以害怕失去，从而活在恐惧之中，一旦你陷入这个循环中，就会恐惧越多，最终道心一团糟，甚至魔念滋生。
正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更要珍惜眼下。
在李启看来，自己其实追不回过去，也改变不了未来，唯有当下，唯有认识到才能与过去和解，不再恐惧未来。
三品能改变过去吗？
很多三品都觉得自己可以，因为他们真的能够做到回溯已有的一切，只要没人干涉，他们可以轻松让所有事情都重新来过。
那么……问题就来了。
无限的可能性会遍历所有可能，无论你怎么选择，所有的结果都会出现，所以你的选择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无限的万分之一依然是无限，把无限分成无限份，每一份都是无限的。
无限面前，一切抉择都是没有意义的，当你选择‘无限回溯’的那一瞬间，你回溯这个行为本身就直接进入到了‘无意义’的阶段了。
无限大并非是一个固定的数，而是一个趋势，一个不断增长，永无极限的趋势。
所以，要么终止这个趋势，要么你就有要面对无限的气魄。
李启选择了终止。
他不愿意面对无限，他认为一切都是真实的，当你回溯之后，你实际上是杀死了你想要的一切，然后又创造了一个新的。
魔道则一开始就无所谓，他们坦然的面对无限。
那么……眼前的中微鸟呢？
如果不能和对方建立有意义的对话，李启可就找不到中微鸟们的巢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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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七章 鸟们的引力井
当你具有实在性，能够控制时空本身的时候……
你和家人吵架了，所以回溯到没有吵架之前，那么，如果偏激一点理解，难道不是……你杀死了吵架的家人，重新创造了一批没有吵架的家人？
或者换个说法，你推GAL打到坏结局了，女朋友好感度降低了，你直接读档，重说一遍，然后得到了你想要的笑容。
这二者的区别几乎没有，都得你首先将一切当做‘低于’你的存在，才能够实施。
不同的道统，对此态度也不一样。
尽管存在个体上的差异，但大体上还是可以总结出不同道统对这种回溯的认知态度的。
巫道，也就是认为虚幻之物也是真实的，虽然有些巫觋不在意，但大部分巫觋其实是认为不应该这么做的，他们不会回溯，或者说极少回溯，只有在必须的情况下才这么做，比如人巫之战什么的。
而更极端的，比如李启这样的巫觋，他们的道途甚至直接不支持他们回溯，认为世界是真实的，所以直接极大程度的削弱了回溯的能力，只能很微弱的影响一下未来。
作为巫道的死对头，人道则干脆很多，他们当然也认为世界是真实的，回溯的本质是杀死他们然后重塑。
所以……那又怎样呢？
杀就杀了，人道的三品在回溯的时候，会庇护‘人’，达成群体穿越的效果，但他们不会在意任何非人之物的死活和存续。
如果情况紧急，他们无法庇护其他人，比如在人巫之战里和对方的三品大战的时候，庇护凡人显然是一件会降低胜率的事情，那么……就把这当做一次‘牺牲’吧，就和所有的牺牲一样，将之铭记就好。
道门，尤其是隐世派的道门修行者，他们都是要成就‘独独之我’的，除了最亲密的那些友人或者朋友，他们是不会管普通人死活的，就好像沈水碧一样。
不过道门修行者很少碰见这样的情况，因为他们基本不和‘不能理解自己’的人交往，而具备理解道门三品能力的人，起码也得是三四品起步了，他们本身就能够抵抗回溯。
真龙们其实差不多，不过真龙们会更残酷，道门只是‘独独之我’而已，真龙们可是发自内心的瞧不起所有比自己弱的。
而在魔道和灵道这里，事情就更加简单了，他们对于回溯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甚至自己被回溯了都无所谓，不过是虚妄而已。
只是灵道要更加温和和独立一点，他们极少回溯，因为很少有事情需要他们干涉，对他们来说，在精神世界之中寻找能诠释一切的‘理念’比外物重要多了，灵道极少极少干涉外界，他们也没有任何道争可言，有冲突都是个人冲突。
而到了佛门和妖族这里，他们就对回溯没有什么具体的看法了，这两个道统几乎是完全看个人。
既有不愿意回溯的，也有很乐意回溯的，有在意的，也有不在意的，道统本身没有什么特定的倾向。
这也体现出了另一个倾向。
世事易变。
人要变得不是人，是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修行者从凡人之中脱胎而出，但随着他们的进展，他们很容易就离开这个群体，并且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确实已经和凡人不同了。
那么，中微鸟此刻的状态，也是如此吗？
李启没有继续追问，他继续和中微鸟一起生活着。
过去了大概四百年左右，四百年的时间足够李启时不时说些话，这些话语能够积累成一个小故事。
李启和中微鸟说了一些关于天下各个道统的事情，关于天下的生命如何应对回溯这个念头的事情。
他没有下结论，只是说情况。
在他们这样缓慢悠闲的进程之中，这颗冰川星球环境逐渐进一步恶劣，生存环境变的愈发严酷，而中微鸟这个时候选择了离开。
在这个灰暗冰川世界的最后一天，所有生灵都迎来了一个意外的，真正的春日。
凡人们突然看见，一贯动荡不宁的天空竟然清澄无云，异常宁静，实在是一件特殊的，奇怪的事情。
冷冽的寒风已完全住了，海面十分平稳，到处是一模一样的淡蓝色，静止不动。
本来细微的太阳，此刻发出了温暖但并不刺眼的白光，这一带荒凉的地方受到这阳光的浸染，犹如受到一种珍贵稀罕的东西缓慢覆盖一般，甚至最偏僻的区域也快乐和活跃起来。
空气中有一种宜人的温暖，散发出春天的气息，甚至让人情不自禁的去祈祷以后的天气不会再变，不会再有阴暗的日子和暴风雪。
这海水的沉闷，竟伴着天空、大气的宁静安详，呈现出来一股‘春天’的宁静来。
这一天，世界获得了久违的宁静，不过，一位远比这颗星球更加伟大的存在离开了这里。
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留下了那一杆金属长矛。
李启的推演之中，这一杆长矛会让这个土著种族走向文明的道路，最终促使一个原始封建王朝的诞生。
恩，这也在对方的计算之中吧。
至于王朝会有什么命运，那就看后人了。
中微鸟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也没和李启打招呼，身躯直接化为他的‘本体’。
说是本体也不太适合，对三品来说，本体是形而上的存在，这只不过是他身为中微鸟原本的躯壳而已。
他的身躯弥散，进入到了李启不仔细看都会忽略的某种细微之处，迅速如潮水一般涨落到了周围的引力圈内，然后又汇聚。
就这么一下，他似乎和很多地方建立了联系。
然后，中微鸟重新变成了天下人族的模样，看向了李启：“你想要的东西，是你的道韵吧？我问了一下，确实有人在很久之前赠送过你一缕，而且我们也还有其他的。”
李启拱手：“多谢，那么我要怎样才能拿到呢？”
“直接去拿吧，你这么费心帮我，拿些报酬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个东西留在我们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直接给你，不过……你很擅长对付魔念啊。”中微鸟突然如此说道。
“嗯……也不能说是很擅长，久病成医而已。”李启说道。
“方法很巧妙，不过……对我来说作用有限，但也起到了一定的帮助，非常感谢。”中微鸟说道。
“能帮到忙就好。”李启点点头。
尽管他知道，对方其实根本没有走出来，只是礼节性的感谢而已。
“确实帮忙了，所以，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中微鸟看向李启，表情认真：“我的魔念，是在这次回溯之中产生的，那么，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我的存在的？”
“欲界，我从欲界的破灭之中得到了一个新的线索，关于所有三品魔念的线索。”李启如此说道。
“噢……那可真是，巧合啊。”中微鸟微微颌首，停止了话题。
这句对话，才是这一百多年里，唯一有意义的一句。
李启也不再言语，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而对方的警告他也收到了。
身在局中不知局，知时已是局外人。
不过，对三品来说，这种冲击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很快就能平复。
只是……李启找到的这位中微鸟的三品，他经历了什么呢？
李启其实不知道，不过显然宇宙重塑已经导致了他放弃了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魔念滋生，无法控制。
李启所做的，其实就是将自己控制魔念的方法教给了对方，这四百年的相处其实不只是无所事事，还有潜移默化的互相影响。
最后，加上李启自己用欲界的信息作为担保。
足够了，交易已经达成，或者说……起码算是有了最基本的交情了。
如此想着，对方消失不见。
李启也跟着消失无踪，他前往了中微鸟们的巢穴。
下一个刹那，早已接到消息的中微鸟们也行动了起来。
李启目睹了真正的中微鸟们的‘文明’。
该怎么形容呢？
和凡人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不愧是迥异于天下的高等文明。
李启乍一眼看上去，不太能理解对方的生存形式。
他们的日常就是简单地绕着恒星的引力旋转，似乎从中就能够得到足够的乐趣。
但是，这种行为会极大的影响世界，因为他们的旋转能轻易的将整个星系推进到接近光速，他们享受着这样产生的相互作用和时空涟漪。
就像是人在享受风吹拂过脸庞一样。
他们在不断点燃恒星，加速引力井变化，甚至是催动恒星爆炸，这样可以产生大量的引力波，也就是所谓的时空涟漪。
他们乘着时空涟漪在宇宙里飘荡，欢快的就像是真正的鸟儿一样。
如果只是查看普通的中微鸟，会发现他们相当的笨拙，，因为速度太快，而且不产生相互作用，所以显得笨重，但每当强劲的引力波袭来之际，他们便获得了轻快的活力，好似被风唤醒的海鸥。
中微鸟们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在引力波的海浪上颠簸跳跃，比一些精心制造的飞舟还要灵巧、轻快。
看见那副身姿，很容易就能够理解为什么大能者们将他们其名为‘中微鸟’。
确实是如鸟似鱼一般的身形，只可惜凡人们看不见。
他们只能看见以接近光速而喷发的超强能量波浪，这波浪发出的闪光在几十亿光年之外都清晰可辨。
但他们看不见乘着这样壮阔的波浪，随心所欲在其中翱翔的中微鸟们。
当然，这样的行动势必会带来大量的损伤，因为中微鸟们可不在乎凡人们的情况，他们嘻嘻哈哈的行为会引爆恒星，自然也会波及周围的行星。
更何况，某些大质量恒星的坍缩甚至会造成超新星爆发，这可是会摧毁直线距离内数十光年内的所有凡人的，就连五品都会被直接射爆。
这玩意儿可是仅次于类星体剑气的。
但是，足以杀死五品的超新星爆发，对中微鸟们而言只不过是一阵欢快的风，其程度只不过是玩过山车一样的刺激感。
因为物质和能量几乎都无法对他们造成影响，他们根本不和普通的物质产生相互作用，唯一能够影响他们的只有引力场。
所以，引力场就是中微鸟们拥有的一切，引力波动就是他们的一切感知，中微鸟们本质上是生活在一个空无一物，只有时空涟漪的宇宙。
他们的文明，似乎始终都充斥着淡淡的孤独以及自娱自乐。
尽管自娱自乐很可能导致别的生命灭绝，但在中微鸟们自己眼里，他们甚至看不见那些，他不能和光发生作用，自然也不能和各种电磁产生作用，宇宙在他们的眼里是空荡荡的。
因此，对于‘存在’的意义，他们有着自己独有的理解。
当中微鸟修为逐渐增长，能够掌握了特别的变化之术或者干脆能够修改自己的生命本质的时候，他们就会引来第一波对道心的冲击。
宇宙原来是那么的密集而热烈。
而自己格格不入。
这也是高等文明的一种独特的感受啊，就和天下的人族一样。
天下的人族，其实比中微鸟这种特殊种族还要优秀，他们也会有类似的感受，不是孤独，而是‘特殊’。
天下的人族，是最靠近昊天的那一批，他们修行起来一日千里，天生近道，其他世界的类人生物一辈子都难以领悟的什么‘水火之中的道’之类的，搞什么领悟自然天地之理，在天下的人族眼中完全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在天下人族的眼里，感受五行根本就是本能，如果把天下人族拉去某些九品世界，他们甚至能比其他人多一个感知波动的感官出来。
更别提那完美到可以说是‘近道’的内天地，修行任何法门速度都快的要死，还可以内部构建虚拟机，将术法和气储存在里面。
普通种族早都馋哭了。
天下人族，非要说的话，可是仙界土著，本质上就和凡人有差别，他们的内天地都比别人天生就完善一大截。
李启感受着中微鸟们所构筑的引力巨环。
这个巨型引力环就像是巨引源一样……
不对，这就是巨引源。
他们在用巨引源封印某个东西，是李启要的东西。
第九百一十八章 收集真知
巨引源，这是一个跨越数百万光年，以接近光速旋转的超强引力来源，其规模在以往足以被称为域外奇观之一。
由于它强烈的引力和旋转，这个巨大的引力漩涡对整个超星系团的中心产生了能够被称为巨引源的引力异常处。
由于它强大的引力，周围几亿光年外的星系都被迫受到它的影响，不得不朝向它的重力中心移动。
因此，此处影响了周围所在地星系群和其他超星系团内的几乎所有星系，本地的生命都很疑惑这里的异常引力常数，所有文明都尝试着去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他们不得不将之视为一种自然现象加以理解，甚至为此修改了自己的理论，让自己的引力参数能够符合那个漩涡所带来的扰动。
实际上那是完全错误的，他们被这一奇观彻底误导了，如果按照奇观带来的参数制造飞舟试图穿越宇宙，那么绝对会走错路，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因此，有些已经掌握了宇宙穿越能力的文明，像是什么六品五品文明之类的，他们在发现了这个巨大的引力源之后，一度认为这个人为制造的巨引源环是一件具有毁灭力量的可怖武器，以至于他们全心戒备，甚至是举族搬迁。
不过那些对于中微子鸟来说都无所谓，他们甚至‘看不见’那些生命，对他们来说，他们只是制造了一个舒适的，温暖的巢穴。
在这个巢穴里，充满了用引力构筑的房屋，引力构筑的娱乐设施，引力构筑的艺术景观之类的东西。
至于工厂之类的生产措施，则干脆没有。
因为中微鸟们不需要生产措施，他们不需要任何外物，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和外物互动，除了自身和同族之外，宇宙对他们来说空无一物，就算穿过星球也不会有半点感觉。
引力场和同族，就是他们的一切。
这些景观雄伟非常，庞大的引力井吸引了无数的物质，这些物质混在一起，形成了星云，星云之中又化身了恒星摇篮，点亮了一颗又一颗的恒星，然后这些恒星又被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异常奇怪的致密星团，根本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和引力常数所喻示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困扰了无数凡人文明的科学家。
不过，这些景观，凡人根本无法看见本质，他们所能观测到的只是一处特别的，无法理解的紊乱引力，以及这些引力所拖曳来的物质而已。
明明那里没有那么多物质，却有那么多的引力，真是奇怪。
但中微鸟们自己其实也看不见，在没有具备变化之能的中微鸟们的眼中，他们也瞧不见光，看不见物质，他们只能感知到自己制造的引力潮汐，至于被引力吸引来的普通物质，那是半点也不存在的。
两个种族，同一个场景，大家却都只能看见自己的那一面，就好像阴阳两面一样。
太极图，还真是有其神妙之处在的啊。
不过，稍微认知高一点的文明就可以理解到，那是一种‘奇异物质’，或者也可以起名叫‘暗物质’之类的名字。
反正就是说这种物质，无法观测，无法互动，不能进行相互作用，但却能够受到引力的影响，十分神妙。
这也就是中微鸟们所处的世界，他们所看见的一切，都是由纯粹的引力场所构成的。
李启注视着这一切，然后，身为三品的他，可以进行变化。
进行了变化之后，李启来到了中微鸟们构筑的引力环中央。
中微鸟们的交流方式非常异常，五品的李启根本无法理解，甚至在最初发现这个文明的那段时间，就连一些三品都无法理解。
中微鸟们的沟通方式过于奇异，以至于和普通的生命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但如今发展了这么久，三品自然掌握了这种交流手段。
只是……这种手段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李启只是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明白了中微鸟们告诉自己的信息。
接着，他伸手，从虚空之中的引力巨环的中心，拿出了一缕真知道韵。
融入体内，和其他的真知合二为一。
真知的威能，再度暴涨，不过……三品的李启已经可以轻易驾驭这种暴涨，真知还远远没有到他的承受极限。
很好，那么这里的事情，就结束了。
这之后，李启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行动，不只是中微鸟，他开始在全宇宙各个种族之间不断穿梭。
没错，他现在正在收集真知。
之前和中微鸟的交流，只是李启的第一次尝试，现在看起来，效果很不错。
推演真知的来历。
然后寻找办法，通过交易或者别的什么手段，让对方拿出来。
之后重复这个过程，一直不停的收集真知，不断的将宇宙散落的真知道韵都拿到手。
中微鸟们有两缕，最开始李启五品的时候，他们给了李启一缕，似乎是想要和巫神山交好所以这么做了。
现在，李启又拿到了一缕。
那么，下一个。
下一个文明是……嗯，一个九品文明，那里的一个凡人捡到了一缕真知，得到了‘全知系统’，在世界里呼风唤雨，能够透视，读取信息，超速学习等等，现在已经成为世界之主，带着世界奔着八品去了。
李启瞬移到对方的身边，和对方谈论交易，准备以合适的代价把这缕真知买过来，就好像他对中微鸟的三品做的一样。
他不会因为对方是三品或者九品而有所区别对待，这是‘正’。
显然对方肯定不愿意交出系统，甚至直接对李启动手，用了很厉害的术法，甚至还抽了地脉，特效搞的哗啦哗啦的，半边天都红了。
李启只能叹了口气，脸接了术法之后，直接告诉了对方真知的存在，以及自己的力量，并且愿意以一个合适的价码购买，不会占你便宜。
对方还是不愿意，所以李启干脆展示了一下，他轻轻捏住天上的恒星，然后捏爆了。
过了一会，等光速慢慢赶来，整个世界都变黑了之后，他又轻点一下，在天上画出了一个太阳，于是又有一颗新的恒星挂在了天上。
对方最终选择了交易，李启给了对方一本能够修行到四品的功法，价值对比起真知应该不会逊色。
然后是下一个。
下一个是一个六品世界，其中隐藏了一缕真知。
运气真好，没人发现，李启直接拿到了，什么东西也没花，这么一个强大的系统就摆在行星的表层，完全没人意识到这里有一个超级宝物。
继续推演，继续寻找。
李启已经三品了，以三品的伟力寻找已经知晓了特征的某些特定道韵，并不是什么难事，关键点主要在于别的三品进行隐藏，或者干脆和李启对着干，故意遮掩李启的推算。
但李启平素里一向与人为善，这个时候人道也不太可能来干涉李启，恰好给了他一段空窗期，让他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快些收集情况。
之所以说人道这段时间也不太可能来干涉他，其实就是说，人道其实也乐于看见李启在收集真知。
李启在真知道韵上浪费一秒钟，人道就会有一秒钟少面对一个三品，这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他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尽可能的打出优势来。
而且，李启在收集的过程中，说不定还会招惹到别人的势力，到时候就更赚了。
而巫觋这边也乐见其成，李启收集真知结束之后，自然会获得更高的战力，推演能力和信息收集能力也会上升，他们暂时失去了一个三品，却会在未来获得一个强三品，这笔交易并不亏。
这就像是四一分推一样，一方干脆放线，抱团4V5想打出优势来，另一方只要拖住就能白吃一条线，双方各有各的算盘。
就看谁操作的好了。
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之中，李启却也不着急。
他甚至带上了兔子，一起旅游。
瑶姬，李师薇，还有拉奇，这仨倒是意外的结成小队，前往域外战场了，据说他们是去寻找机缘的，李启本想阻拦，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反正自己现在有空，他们历练若是遇到了事情，自己挥挥手也就救回来了。
等自己参战了，那时候他们遇到事情就只能自己扛了。
就这种打算，李启开始了他的收集之旅。
“所以说，我们这样，其实就算旅游？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沈水碧待在李启身边，跟着他穿过人群。
他们现在正待在一个凡人行星的大街上，穿着当地的时髦衣装，来到一条河流旁边。
这颗行星上的文明是一个星际文明，能有七品左右，他们是知晓天下存在的，所以审美倾向也有些被天下靠拢，有种文不文潮不潮的感觉，但意外的还蛮好看。
“着急这几千年有什么？几十万年都过去了，如今这点时间，不过弹指一挥而已，放松放松有什么不好的？”李启笑笑，端着一杯当地的神秘饮料喝了一口。
他也很难形容这是什么饮料，是当地的一种矿物榨出来的汁液，大概类似……石油？
味道非常微妙，不过倒也喝不死人。
已经没东西能喝死李启了，所以品尝品尝各地的饮食也挺好的。
不过兔子并不愿意喝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只是靠在栏杆上，在河边被风吹拂。
就算风那么大，不过她的头发和衣襟，都还是整整齐齐的，没有被风吹散。
关于这点，兔子其实有点强迫症的倾向，她对自己的毛发打理的非常好，说是‘一丝不苟’完全没问题，头发梳的整齐，发簪和各种坠饰也都是清丽干净，衣服的审美更是保守，几乎不会漏手和脸之外的任何皮肤出来。
这是她的个人习惯，本身她就是个守礼的人，小时候也基本上是以宅家为主，这导致兔兔其实是有些社恐的。
尽管看不出来就是了。
因为虽然社恐，但恐惧是影响不了她的，她该落落大方的时候也会落落大方，只是无人看管，也没有强制性要求的时候，她相当不喜欢展现自己，比起当耀眼的明星，她更想躲在幕后，这样比较安心。
所以，她的打扮都倾向于保守，在外面旅游也倾向于遮掩自己，如果可以的话，她会选择缩头变成兔子形态被李启抱着。
不过那样就不像是出来玩了，因此她还是选择了变成人形。
作为符合天下传统审美的清冷美人，沈水碧一向都是以这幅文静的形态示人的，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出现衣冠不整的姿态。
不对，应该是只限于李启面前。
不过，李启这时候却走到了兔子身后，轻轻拔掉了她的发簪。
原本稳固的发丝松脱，霎时间风吹而过，秀发飘扬。
沈水碧原本藏起来的东西全都暴露了出来。
突然之间，河边的一切，都显得活跃起来，就像是老迈的古树恢复了春天。
周围的一切都静寂了下来，但不是完全的寂静，而是充满了奇异的乐声，甚至从这个世界原本平平无奇的苍黄暮光，也变成一种迷人的美丽亮光。
几乎是瞬间，周围的人目光就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刚刚还什么都没有的，怎么突然这一瞬，世界都像是被加了特效和光圈似的？而且这一幕……
美的无法形容。
无他，身为四品，仅仅只是原本的隐藏的东西显露出来，都能够引发周围的动荡。
“啊——？”沈水碧立刻看向李启，表情不解，同时伸手挽住头发。
“出来玩，哪里需要这么拘谨？”李启说着，自己也扯开领口，拉住兔子朝前走去。
兔子扫了李启一眼。
真是稀奇，总是沉默寡言的李启居然做出了这般举动，要知道，要说自闭的程度，李启可不比她差，只能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
面对如此的邀请，她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她非常愿意留在他温和的视线之下，牵着他的手，闭着眼睛，不再看任何东西的走着。
高品存在们的时间非常不值钱，常常一眨眼便是许多年过去。
不过，现在每一分钟都变得需要精打细算、格外珍惜。
第九百一十九章 四十五缕真知
这场收集真知道韵的旅程开始了。
一个又一个的世界过去。
李启在这个过程中，意外的比平时主动了许多，要知道，夫妻两个其实都是闷葫芦，他们是真的会对坐一百年一句话不说的。
平时的交流只需要互相看一眼，微笑一下，就足够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
但是，这场旅行之中，李启出乎预料的特别主动。
他会时不时的讲出，那些几十万年前，初次见面以来，沈水碧做过的小事，或者期间遇到的无数琐事，甚至她穿过什么衣服，参加过什么小活动，买了什么吃的。
沈水碧则非常惊奇的听他讲述，他居然还记得那一切啊。
诚然，大能者的记忆力确实非常好，能记住很多事情，但是在凡人时期的事情其实会花心思去记的人并不多。
没有那个必要。
当然，如果有必要的事，他们随时可以让自己回想起来，但看起来的样子，并不像是专程回想的，而是他一直记得。
说实话，这是一件小事，对沈水碧来说也很简单，但就像是有人旅行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伴手礼，你躺在床上和他聊天的时候，他顺手给你端了杯水，还帮你把门关了。
亦或者你吃完放在那里的碗，他顺手就洗了，他买菜回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昨天说的想吃的。
都是小事，没什么成本，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并不困难，每个人都做的到。
但是，谁能会不开心，他会留心这些事情而且把它们记住呢？
所以，当李启微笑着，故意作出神秘的样子，又讲出其他一些细节，有些事连她自己都几乎忘了，毕竟如果不仔细回想的话，她其实是懒得记这些琐事的。
作为死宅，兔子意外的神经大条，但这一面只有很少的人才能看见。
现在，她不再打断他，只是以一种好像全身心都被包裹住的喜悦的态度，慢慢听他讲着这些自己回忆一下也知道的事情。
没什么特别的，这种对高品存在来说傻傻的对话，她其实一直明白，但是，这样可以反复她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尽管她从来不曾怀疑这点。
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验证这点，让她格外的欣喜，就好像面对一道早已解开的迷题，不断的验算它的答案，每次都是对的，每验证一次，便会开心一次。
过去的所有时间里，他也一样在爱着她！她始终是他关注的对象，现在他正对她做着如此的自白。
没有多余的，冗余的话语，只是静静的陈述着过去发生的事情，仅此而已，但对兔子来说，这就已经很足够了。
比起浓烈的好像蜂蜜一样粘稠，还是如今这般淡淡的，不停的确认，更好。
在他们的旅行之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平静的海缓缓地拍击沙滩上的卵石。
平静的星空慢慢的运行着，现在每个行星天上的星空都不一样，因为‘星官’们撤下了星图，所以每个世界都失去了星官的指引，‘天象占卜’也直接成为了不可能，但这却给李启夫妇一个新鲜的机会。
他们漫步在星空下，挟带着有间歇的响声，宇宙运行的细微声响，均匀得像睡眠时的呼吸一样。
天空，大地，海洋，星辰，乃至于宇宙空间本身，都一样寂静。
自然并不在乎有人在它跟前谈恋爱，或者甚而是颇表赞同，但不管怎么说，肯定没人反对就是了。
又去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又拿到了一缕新的道韵。
这个世界是一片荒原，当地在陆地上的主要生命形式是植物，至于动物们……还在海里游着呢，他们还是肉虫子，没有进化出登陆的手段。
岸边全都是各种紫色的植物，大概是因为紫色的波长他们不需要吧。
在这个世界又白捡了一缕真知道韵，然后，沈水碧找了块石头躺下，几乎完全舒开身子，把头枕在李启的膝上，孩子般娇憨的想受到爱抚，但她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接着为了体统和礼仪又很快地坐起来。
不过李启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真乐意躺在她膝盖上，额头倚着她的长裙，就这样呆着一段时间。
兔子自然对这种不体面的姿态有些气恼，以至于她挥手，用术法遮蔽了这个行星对外界的形象，免得被人看见。
不过，她却没让李启起来。
他们又做了其他事情，
因为等待晚上到来而感到白天格外的长，随后，当他们结束的时候，又因一天这么快就结束了而稍稍有点丧气。
对三品和四品来说可以肆意挥霍的时间，在这里，连价值都提升了。
他们还聊到了孩子，李师薇，还有拉奇。
没错，拉奇也包括在内，因为弟子要继承道统，所以关系甚至比女儿还要亲密。
这也是常事，比如女儿如果死了，那么很多大能者其实不会去寻找，让其自行投胎就好，生死本就是流转的一环，今生她是我的女儿，来世就未必了。
但如果死的是徒弟，尤其是亲传弟子，那大概率是付出极大代价也得捞回来的，弟子可是道统继承人，不是子嗣可以比拟的。
不过也有子嗣同时也是道统继承者的，那样就是亲上加亲了，很多人也确实是这样的，像是真龙们就喜欢用子嗣来培养成道统继承者。
不过真龙们比较残酷，因为子嗣并不一定总是适合继承道统，所以他们会大量生产，甚至不止限于纯血真龙，而是什么都行，生出一大堆子嗣来，挑选其中适合的，作为自己的道统继承者来培养。
反正就算血不纯，后期‘跃龙门’之后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变成真龙，真龙是完美生物，是一切进化的顶点，任何东西都能化龙，只要它愿意在进化之路上迈步。
这也是‘龙性本淫’的原因之一，其实真龙们只是在挑选自己的继承者而已，毕竟生的多，可挑人选就会多。
且不谈这些，李启和兔子夫妇二人说起了孩子们。
他们评价李师薇，这孩子其实有点笨，发起倔来，可以一连好几百年都像在生他们的气，几乎和谁也不讲话。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李师薇是很爱父母的，而且最后总是服从了父母的一切愿望，但她表现出来就是个倔强的笨孩子，明明可以一步走过去的路，她偏不，她偏偏就是要绕远路，挨了很多毒打，最后还是走上了原本的目标。
而拉奇则完全相反，这是个聪明孩子，很像是以前的李启，他擅长深思熟虑之后行动，而且他的表达能力异乎寻常的优秀，搜集信息的能力也可以比拟曾经的李启。
所以，哪怕是面对李师薇这个别扭孩子，他也可以做到友好相处，不过……比起李师薇，他似乎更加在意瑶姬。
这似乎是因为瑶姬的‘崇高本质’。
瑶姬的本体，是昊天道韵，是昊天的大道分裂出来的一丝残骸。
甚至可以说，她就是昊天的分身，只不过有自己的意识而已。
在身为高维生物的拉奇眼中，瑶姬似乎格外的不一样，这也是他感知能力特别优秀的一种表现吧。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已经是一千多年过去了。
李启在大量的世界之中游荡，有的地方有真知道韵，有的地方则是李启推演错误，有的真知道韵没有那么容易拿到，需要和当地人斗智斗勇。
李启甚至被当地土著惹恼过，他在那个世界之中，想要得到真知道韵，需要参与一场游戏，这是当地上一任真知持有者，一位世界之主留下的遗嘱。
他用自己的术法构筑了一场死亡游戏，固定时间抓人进来，必须闯过各种各样的游戏，破解各种各样的迷题，在最后击败其他人，证明自己，最后获得真知。
对了，这玩意儿被他们称之为‘无限神眼’。
而这场挑战，则被叫做无限游戏。
还挺搞笑的，李启当时都笑出声了。
但他决定还是尊重那位世界之主的筛选仪式，参加这场‘智斗’，他觉得自己总不能输了吧？于是封印了自己的修为和感知，纯粹用脑子参加这场游戏。
游戏内有一个至高的平衡裁判，作为游戏的裁决者，以绝对暴力镇压整场游戏，其实力足有五品，也就是说……拿恒星系当盘子甩也不是问题。
在无限游戏之中，这确实足以镇压一切参赛者，那帮八品左右的凡人根本不可能碰的过这种级别的伟力。
李启也就放心的参赛了，准备靠自己的智力赢得这场游戏，拿到作为奖品的真知。
结果，哪怕他作为高位存在，对凡人来说的超越神明，结果在封印修为和感知的情况下，还一时失了手，被一群特别聪明的凡人窥破了三品的本质，揭露了他‘不可名状’的本体。
那群凡人真的很厉害，要让李启形容的话，这帮就是‘信任，羁绊，友情，真爱’一堆buff加在身上的人，他们联手在这个残酷的游戏里生存下去，一个聪明的男人和他的强壮笨蛋朋友，再加上两个偶尔能派上用场的女人组成了这一支队伍。
只是凡人们毕竟也有极限，他们猜错了，似乎认为李启就是‘无限神眼’的本体，想要借此抓住，并且封印李启。
李启不得不感叹对方确实有点东西，尽管他封印了感知，也就是他能够用来推理的情报是严重受限的，在情报不足，也无法作弊的情况下，连他也栽了跟头。
李启很欣赏这帮凡人，然后解封了自己的修为，一巴掌把他们拍翻在地。
智斗很好，下次别斗了。
还是见识见识来自世界之外的究极蛮力吧。
两三下拆掉了这个所谓的无限游戏，一脚踢翻裁判，然后将整个游戏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凡人们，最后，他找到了游戏的获胜者，也就是之前算计了他的那个聪明凡人。
真知道韵本来应该是属于他的，不过李启想要，能不能卖给他。
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送他们回家，他们不想在这个无尽炼狱的循环之中重复了。
李启答应了下来，并且还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合理的愿望。
有一个人是想复活母亲，有一个人是想要追回爱情，一个想要弥补童年的遗憾，还有一个只是想要未来可以安静的生活。
李启对想要复活母亲的那个说，他不能改变过去，但是他可以在生物学意义上复活他的母亲，真灵也可以追回来，但这算不算复活，李启不能确定。
但对方很高兴的就接受了，在他看来连灵魂都回来了，和复活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实在性的凡人，终究和李启的视角是不一样的。
追回爱情的那个，李启只是摇了摇头，让他换一个目标，他的确可以洗脑对方，但他不会用这种招数，而且，想来对方也不愿意。
于是对方听从了李启的建议，换了个愿望，他想要再来一次的机会。
李启也摇了摇头，告诉对方，让他的人生回溯到年轻的时候，李启不会做这种事，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就算想要挽回，也应该在那之后挽回弥补，而不是回到过去，假装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凡人歇斯底里的怒斥李启什么都不明白，就大放厥词，明明说了要实现愿望，却推三阻四。
李启只是看着对方，等待他换一个新愿望。
其他人上前来劝说了对方，终于让他平静了下来，于是他换了个愿望，要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
李启兑现了，给他的财富足以让他自以为‘买回真爱’一万次。
但之后怎样，李启可就不管了。
弥补遗憾那个，李启给了对方小时候失去的一切。
想要安静生活的那个，李启给了对方一本能够修行到五品的功法。
然后，李启离开了这个世界。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风景，这次旅行也让他被沈水碧嘲笑了一个月，居然被凡人给算计了。
这样的故事不断发生下去。
数千年后，李启终于收集到了自己推算出来的所有真知。
一共四十五缕。
愚人节我是不是应该断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