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审判(666)
许多许多的人,原本在山门中的那些人,不管是斩虎门的弟子也好,真传也好,杂役也好,以至于各种各样的奴仆,囚犯,全都看着天空覆压下来的彩色洪流。
那是如此恐怖的一幕,作为修行者,他们全都可以感受到气的强度。
虽然这些气并未组成术法,因为菊叶没有那个控制力,但仅仅是这些气的品质,数量,就足以让这些人知道——
不可匹敌,毁灭已经降临。
有些掌握实权的真传弟子满心惶恐,因为他们曾经见识过这样的场景。
斩虎门的山门之下,有一座灵石矿脉,这是斩虎门的立足根基,能一直发展下去的核心竞争力。
他们作为真传核心,曾经亲眼见过那一座灵石矿脉。
其中蕴藏的气,纯净,庞大,如果一次性释放出来,恐怕就来三四个飞升境高人也未必能活下来,虽然这会让斩虎门的山门一起被炸飞上天就是了。
但是,那一座灵石矿脉的所有能量加在一起,也比不过此刻从天上降落的能量洪流。
甚至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这是怎样的力量啊?
这种力量下,什么样的人才能活着?
恐怕这一击之后,光是这些能量的残留,就能制造出一片巨大的露天灵石矿脉,此后不知道多少人要在这里打生打死……
但是,就在他们脑子里这么想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他轻轻挥手。
能量洪流——消散了。
不对,是被吞噬了。
他的体内,好像是有一个世界一样,不管来多少能量都能尽数吞下!
仅仅是站在那里,那无边无际的洪流便被压缩,回到了他的体内!
所有人都看傻了,包括天空的菊叶。
但李启却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呼:“咦?”
因为,他看见,被刚刚的能量洪流覆盖的三个八品,已经死了两个,但居然还有一个活着。
刚刚那一下,在天下也是绝对的七品水平,这仙天凡间的八品修行者,居然能在这种攻势下活着?
仙天,果然在战斗方面有可取之处的啊,他们那种不计一切去内卷战斗力的修行方式,在此刻发挥出了相当出彩的一面。
活下来的是刚刚操纵阵法的那个老头,应该是门主一类的角色吧?
李启没有在乎下面众人的注视,一个闪身,抓住了那个老头,然后对天空的菊叶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下面的人,你自己处理吧,这个我就带走了。”
李启说着,抓住这个老头,瞬间消失,来到了不远处的山头,将对方放下,然后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说道:“老先生,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就放你离去。”
这个老头艰难的支撑起身子,微微拱手:“当不起老先生的称呼,请前辈问吧。”
李启有些讶异,因为对方站起身之后,开始打理自己凌乱的衣襟,虽然斩虎门坏事做尽,但对方还是挺有风度的,哪怕面对李启,也在尽可能挺直腰板。
他已经察觉到了,李启是远超他想象的强大,但在这份强大面前,这个老者并没有和菊叶一样天天磕头,相反,他在维持自己的体面。
“那,说你的名字吧,我直接称呼你的名字。”李启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毕竟是一品世界,肯定还是有自己的风骨所在的,下层人磕头如捣蒜,但只是八品而已,居然也能有这份气度,确实不错。
“晚辈,漠斩虎,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前辈?竟然让前辈从真世下凡,前来惩戒?”名叫漠斩虎的老者叹息着说道。
“咦,你知道真世?”李启好奇的问道。
“我也是即将步入飞升境的人,如何能不知道?前辈这般伟力,除了真世大能,还有谁能拥有?”漠斩虎说道。
“那你和我说说你了解的真世状况吧,我有些好奇,你都知道什么。”李启说道。
漠斩虎对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对方就是从真世前来的,为何会这么问?莫非是考校自己?
于是,漠斩虎便说道:“关于真世,传闻许多,不过我所得知的,其中较为可信的,有那么几条——”
然后,李启便认真听着漠斩虎说着他知道的真世的事情。
据说,真世的修行资源极其充沛,随便呼吸一口,其中的‘气’的纯净程度都远超凡间,不管是什么修行功法,需要用到什么样的气,都能够得到满足。
真世全都是仙人,证得长生,仙福永享,永远不会为资源愁苦,他们的寿命无穷无尽,不需要努力也可以活下去。
真世的功法强度远超凡间,只是一些碎屑都能让凡间脱胎换骨,凡间的灵石在那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任何一个人吹一口气都能造出一片灵石矿脉。
他吹嘘着真世的美好,甚至有些情不自禁的向往起来。
毕竟,凡间所有人修行,都是为了‘飞升’,因为只要飞升了,就可以获得永生,就可以享受无尽的幸福。
争权夺利也好,战斗也好,都是为了这一段,只要去到真世,就可以脱离这一切苦楚。
怎么说呢……
李启自己也有一些仙天的情报,还是从祝凤丹那里拿到的,对于真世的描述应该不会有错,也就是说,对方对仙天真世的认知是错的。
“所以,这些情报,你是从哪儿拿到的?”李启问道。
“飞升之处,天门所在,亲眼看见。”漠斩虎如此说道。
“天门?”李启没听说过这个词儿,于是发问:“那是什么东西?”
漠斩虎讶异。
但就在他讶异的时候,李启已经通过他的浅层思维知道了天门是什么了。
“嗯……飞升境到顶之后,就要前往天门,步入真世,但在那之前,还要先受三道考验,名为天劫,证明你有资格享受真世之福。”
李启微微颌首。
对方不说,他也已经读出来了。
三道天劫,第一道为雷劫,就是承受雷法轰击,但飞升境高人基本都能接下来。
第二道为本劫,你会直面自身,然后超越自身。
第三道为红尘劫,是需要看破红尘,能够承受长生折磨,据说九成以上的修行者都会栽在这里。
闯过三道,才能够进入天门之中,成为真正的仙人,不再被生死所困扰。
“好了,不用再说了,你走吧。”李启指了指外面,却见外面反向锁死的大阵打开一个小小裂口,足以让一人冲出。
“前辈,可否让我回去收拾些细软——”漠斩虎说道。
“行啊,你去和他说吧,我无所谓。”李启指了指那边,菊叶所在。
菊叶正在审判。
是的,比起杀戮,李启更想用审判这两个字。
出人预料的是,菊叶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欺辱他的,就在此刻复仇,但并不一定都要杀死,有些只是惩罚而已。
以前帮过他的,此刻他却让对方准备,大阵撤出的时候就自己赶紧逃走,甚至还赠送财物。
当然,这些财物,都是仇人身上的扒拉的。
其他的,平时和菊叶没有什么来往的陌生人,菊叶的处理也很有意思,甚至有意思到李启发现之后,特地投注了目光前去。
他并没有因为这些人和自己无关,所以就干脆放任他们不管。
实际上,他把这些人分类,按照斩虎门内部的组织机构分成不同的类型。
驭兽山的人,平素里纵兽劫掠,时常用奴仆喂养蛮兽,所以这一批人,哪怕和他没关系,也没欺负过他,毕竟他好歹也是九品,不可能拿他去喂,但菊叶依然严惩了驭兽山整体,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
仅仅驭兽山一个地方,死的比菊叶的所有仇人还多。
而旁边,那些专注于修行的真传弟子们,大多数时候深居简出,老老实实修行,反而没怎么受到惩戒,甚至有些人还得到奖赏,因为他们曾经帮助过下层杂役们,哪怕帮的不是菊叶本人。
这就是李启说的——
他在审判,他获得力量之后,并不是杀戮,而是一件一件的审判。
虽然审判的很糙,比如李启就知道,驭兽山的事情很多是这些真传弟子指使的,因为他们需要高品级的蛮兽。
但菊叶不知道,他只知道驭兽山坏事做尽,高高在上的真传弟子们却不怎么搭理凡间。
李启并不准备纠正他,以后他会自己发现的。
但,有这个表现,李启就已经很高兴了。
几天之前,在百禄城的时候,李启就察觉到了这点,当时李启就说了,菊叶是个重情之人,就连那种时候,他想到的,还是师姐。
看着那边菊叶的审判,漠斩虎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现在回去收拾细软,大概率不会有事,因为自己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所有的脏事他都有经手,但明面上绝对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自己回去的话,这个人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但没必要。
与其回去,让对方记住自己,倒不如直接离开,不过是一些外物而已,这一身元神境修为在身,多点时间总能东山再起。
这种人,不能让他记住自己。
原则性太强,招惹容易出事。
漠斩虎告别李启,从狭缝之中钻了出去,李启没有理他,走就走吧无所谓。
他只是在这里静静的看着菊叶做着那简陋,粗劣,一厢情愿的‘审判’。
说实话,这种审判可以指摘的地方太多了,有好人被冤枉,有坏人逃脱甚至被嘉奖。
甚至可以说,错漏率还挺多的。
菊叶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好是坏。
他所执行的,只是自己朴素的正义感而已。
没有那么多细致的考量,也没有去仔细的分辨这些人的好坏,说白了,他为的是自己胸中一口意气,而不是为了正义和善良。
但是,正是这一口胸中意气,让李启高看了他一眼。
仙天的凡间,有这么一口意气的人,不多啊。
要知道,李启自己都是没有的,当初祝凤丹想让他独自行走三百万里养出这一口意气来,可惜李启是个脑子好使的人。
脑子好使的人,做事就会三思而后行,左思右想,反复斟酌,就没有这般直抒胸臆的畅快和率真。
菊叶的脑子不好使,但有着朴素的‘恶有恶报’的正义感,再加上胸中一口意气,这让李启很是欣赏。
因为,他想起了一位老友,天下那位八品侠客,张澜。
所以,李启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远处,等待审判的结束。
审判结束之后,菊叶离开了这些人,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他早就救出来的人。
他的师姐,也是他爱慕的人。
当然,灭门之后被掳掠,菊叶成为炮灰,奴仆,干脏活的。
他师姐的下场自然也不是太好。
反正,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都不知道是谁的,甚至肚子里还有一个。
李启很想知道,菊叶会怎么对待这位师姐。
这种时候,阅读浅层思维就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你就算看见了他是这么想的,他也未必这么做。
很奇妙的,人很多时候会和自己想法完全相反的事情,明明想的是这样,但做的时候偏偏做了那样。
你说他本心如此吗?好像也不是。
但事情就是这样,读心并不是万能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局限的,所以很多三品大能都会主动关掉这个功能或者是忽略掉这些信息,既是出于对高等智慧生命的尊重,也是不让这些东西干扰自己的判断。
接着,他就看见,菊叶坐到了师姐的旁边。
师姐什么都没说,菊叶也什么都没有说。
你真要说菊叶不在意吗?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不在意。
但是,这是师姐的错吗?
不是的,他不能去责怪师姐,哪怕做这些事情的人,已经死在了他的复仇之下,可是……
有什么用呢?
复仇只是一时之快,想要弥补那些创口,还需要做出其他努力。
于是,李启身形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了审判现场,菊叶的身边。
看见李启一来,菊叶立刻站了起来。
第六百六十七章 标准
斩虎门的大型广场上。
这里平素里是用来做集体讲话,以及演武所用,所以面积还是很大的,足以站下斩虎门所有人都还显得很宽敞。
刚刚的审判和处刑,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李启来到此处,菊叶马上站起来,恭敬的说道:“大人——”
“等一下,你先别急着说话。”李启随手摆了摆,走到了被惩处的一个驭兽山门人面前。
这是个男人,不过此刻却和小鸡一样,战战兢兢,吓得浑身颤抖。
菊叶的力量已经是匪夷所思,可是……菊叶居然称呼对方为大人。
这让他恐慌不安,生怕要死在这里。
不过,李启将其提了出来,拍出一缕生气,将对方身上的伤势治好。
然后,李启说道:“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驭兽山率兽食人之举,你一直在劝阻,并且从来不曾加入,为此还被一位真传责罚,因为你提交的兽种不够优秀。”
那男人一听,痛哭流涕。
李启却也不管他,而是再走到一位真传面前。
这是菊叶判断是好人的一位少女,刚刚还在沾沾自喜,此刻却腿软了起来。
李启走到她面前,淡淡的说道:“你修行所用灵脉,虽然你曾动手,但你的狗腿子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实和菊叶说说吧。”
说完,李启将她抓起,丢到了菊叶那边。
然后,是下一个被冤枉的。
再是下一个被逃脱制裁的,被菊叶放走了的。
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李启一连挑出来两三千人。
斩虎门一共有十几万人,这两三千人,都是“坏人”。
全部挑完,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
李启走过去,看着菊叶。
菊叶立马低头:“大人……”
他有些慌张,以为李启是对他做的事情不满,甚至专门挑出了他的错漏。
但李启倒是很平静,只是普普通通的说道:“你做的不错。”
“……我这不是,错的很离谱吗?”菊叶低头,惭愧的说道。
“那不是问题,重点在于你没有把握好你自己的准则,虽然你有这个心,但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李启对菊叶如此说道。
然后,他继续解释:“为什么你会出错?除了你是因为年轻之外,还因为你的心中没有一条应该遵守的纲领。”
“有了这条纲领,做事才有分寸,我问你,对你而言?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分得清楚吗?”
“那自然是……为善便是善,为恶便是恶,善恶本来就是分明的,比如我,就绝不会欺辱他人。”菊叶马上说道,为自己开解。
李启则马上反问道:“一个人为了自己的族人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去掠夺别人,这是善还是恶?又好比你自己,你又是善是恶?”
“我说这些,没有责罚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你自己的心里,有没有这么一杆秤?能够去称量万物?然后做出属于你的决定?”
“人可以站在任何角度上看问题,每个人都可以得出属于自己的看法,这没有对错之分,一切只在乎于自己的本心,而坚守本心,则需要自己的道。”李启如此说道。
他通过浅层思维,早已得知,菊叶报仇之后,内心感觉到的,只有空虚。
正如李启所说——
报仇这种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需要报仇,报完仇之后,你还要有其他流程,来抚平自己的伤痛。
就好像你受了伤,伤口里面,显然是有一根刺的。
你要拔掉这根刺,也就是报复你的仇人,通过报复这个行为,将刺处理掉。
毕竟,仇人不报复,那刺就永远在那里,一辈子也出不来,难受到永远。
可是,没完呢。
刺拔掉了,可伤口并没有愈合,你还得想办法将伤口也一并治好。
现在的菊叶,就是这样。
所以,李启特地出现,指出了他的错漏,这样,他的空虚就暂时得到了抑制。
不过这也只是抑制而已,并不会改善。
李启还得做点别的。
他继续说道:“你仔细想想看,面对这些人,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你评判善恶的标准是什么?”
“这很重要,因为评判善恶的标准,就是你看待这个世界的标准,而你看待这个世界的标准,就是你理解世界的方式。”
“最终,这所有的一切,就构成了你,构成你的本质,以及你的所有行为,这便是‘道在其内’。”李启如此说道。
道在其外,便是自然运转的法则。
道在其内,便是人自己的行事规则。
菊叶不知道什么是道,他之前做这些,也只是出于一口意气,一股来自于心中那朴素简单的正义感而已。
所以,听见李启的话,他情不自禁的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李启没有阻止他的思考,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菊叶想出什么有用的来。
只要他在想就行了。
只要在思考,那就是在朝着‘道’靠拢,李启传道的目的也就自然而然的达到了。
这才是逐道的本质。
仙天的凡间,这些人修行是为了力量,就和动物一样,追求更厚的甲壳,更强壮的肌肉,但他们从不曾思考过这力量要拿来做什么。
为了变强而变强,除了武痴和白痴之外,没有人会这么做的,仙天在刻意的培养白痴,那李启就准备教导这些白痴,多思考一下,用另一种角度去看待世界。
李启,准备在凡间待上很久很久。
反正仙天有类似特异宙光的东西,据祝老师说,能达到一比一万,李启有的是时间。
看着菊叶沉入了思考之中,李启对他说道:“好好想想,感悟一下。”
语罢,他挥了挥手,隔绝了菊叶周围的声音,让他能够全身心的沉思。
之后,他走了两步,坐到了那位‘师姐’的旁边。
平心而论,这并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也就普普通通吧,在凡间或许能算得上是美人,但比起李启见过的那些神仙还是差远了。
师姐立刻起身,想要跪拜行礼。
李启微微颔首,一股无形之力把她压了下去:“坐着吧,你有身孕,不便见礼,就这么说吧,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大人……请,请问。”这位师姐,低下头,语气卑微的说道。
李启指了指那边的菊叶,说道:“他好像挺纠结的,你准备怎么办?”
李启的问话相当尖锐,一句话直接刺到最重要,也是最伤人的地方。
对菊叶和师姐来说,之后怎么办?
师姐自己也看得出来,菊叶其实是心里有很大的芥蒂的,可这不是师姐的错,不能怪她。
而那些罪魁祸首,已经被菊叶杀了。
现在,只剩下菊叶和师姐,他们要如何去弥合这样的芥蒂?去愈合自己的伤口。
“我——”这位师姐一时语塞。
李启则说道:“你们还年轻,不知道怎么也是理所当然,我给你出个主意,这样,你先主动离开他一段时间,给他一点时间。”
“你离开之后,他肯定失落,但更多的是释然,这样他就可以不用承受这种压力,因为他知道,他哪怕选择接纳你,更多的也是因为‘良心过意不去’,毕竟这个时候抛弃你,显得他不是东西,菊叶是个会很在乎这种事情的人。”
“释然之后,面对没有你的生活,到时候再看看他会怎么选,他会来找你,还是直接放弃,全看他自己了。”
“不过,这么做的话,对你来说就有些考验了,毕竟你如果赖上他的话,这辈子肯定是衣食无忧的,他哪怕芥蒂再深,也肯定不会放弃你,你可以抱住他吃一辈子,但如果你选择离开的话,肯定对你来说,是要吃很多苦的。”
这肯定不用想,离开菊叶之后,她只不过是一个修为不入品的女人,而且还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甚至还有几个孩子……
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会很艰难,会吃很多苦,甚至可能会死。
“你怎么准备选?”李启很自然的问道。
他现在读不出对方的思维,因为此刻师姐的浅层思维很混乱,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确实是很艰难的选择,她其实也很喜欢菊叶的,可是……这样的自己,配吗?
再说,离开菊叶,不仅仅是感情方面的事情,更会导致她必须面对这残酷世界的竞争,对一个单亲母亲来说这会非常艰难。
只要待在菊叶身边,痛苦的就只会是菊叶,因为菊叶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抛下她,菊叶会忍下所有芥蒂的,这就是他的性格。
所以——
“请大人为我打开出口,我这就离开。”这位师姐对李启说道。
与其让菊叶痛苦,那还是让她自己来吧。
“好。”李启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阵法裂开一道裂缝。
师姐起身,恭敬的行礼,她没有磕头,因为怀孕的肚子不允许她这么做。
行礼之后,她启程离开,李启看见她还带走了好几个孩子。
嗯,挺好的。
李启站起来,走到那些被判定无辜的人面前:“你们可以走了,去吧。”
说完,李启在另一个方向打开了裂隙。
这话一说,其他人忙不迭的行礼,然后争先恐后的离开。
今天太惊悚了,他们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尤其是在李启面前。
是的,不管是在菊叶面前,师姐面前,还是先前的漠斩虎面前,李启都不是什么善茬,甚至可以说,比凶恶之人还要可怕。
他表现出了对外界高度的淡漠,所做之事也是匪夷所思,无法理解,就好像完全不在乎利害之类的。
哪怕李启到现在没有动手杀过任何人,可在他们眼中,李启比起那些杀神要恐怖太多了。
这是一种本能的感觉。
毕竟,要说杀人……李启按战绩算,也是曾经一声令下,屠灭亿万世界的超级杀神啊。
如果要释放煞气的话,李启的煞气可以弥散出数个恒星系的范围,其间的凡物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如果李启在域外死了的话,他的尸体周围都会发展出一片痕迹,会成为无数文明的修行者舍命前来探索的那种遗迹,无数人在他身边打生打死,争夺一线可能的机会。
时至今日,李启早已来到了凡人几乎无法触及的领域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启说的话才会被这些人所相信。
他们信的不是李启,是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
未知之中,便有希望。
而李启,便是这种未知之物。
这其实是一件挺悲哀的事情。
这说明仙天的凡间,已经发展成为了一种非常畸形的状态。
李启觉得,自己说不定能够改变这种畸形。
然后,借此窥探仙天的大能者们的反应。
至于瑶姬?
爱咋咋地吧,李启懒得管。
李启,以及那些被裁定为恶人的人,就在这里等着。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菊叶醒了,不过他的修为和战力都没有变化。
这很正常,修为与道心直接挂钩,领悟到什么,学会了什么都可以直接显化出来,这是天下功法的特征,很多域外的功法和技术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举个例子,对天下的修行者来说,他们领悟了某种规则,比如推导出了一个公式,这个公式就可以应用在一些力学架构上。
对其他世界的人来说,他们或许需要制造机械,用机械来应用这个公式,或者需要专门去锻炼修行,将自己懂的东西造出一个术法中的实物来。
但天下不需要,天下的功法,再加上他们内天地的架构,可以做到领悟即施展。
如果施展不出来,那说明没有领悟。
只要你学会了一种架构,那么你就可以利用内天地的气,去凭空创造这种架构,将之应用于现实。
对天下而言,学会=应用。
天下的修行,全都是‘学习’,是学习你之前不会的东西,而对于你已经学会了的东西,你直接就可以应用。
这是天下的大道统独有的优势,李启暂时没看见其他人复刻。
当然,具体应用的水平,那就看个人了,领悟了相同的东西,用出来也是有差距的。
所以,虽然菊叶没有变化,但李启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
菊叶领悟到了一些东西。
第六百六十八章 观察
在斩虎门的广场上,李启笑着说道:“你好像有些收获。”
“多谢大人提点,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李启则微微点头:“你做事应该有一个目的,修行只是手段,而为了得出这个目的,你就应该对世界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这样你才知道什么是好,是坏。”
“我会思考的。”菊叶躬身,表示感激。
他明白李启的意思。
要判断好坏,首先要有的就是标准,没有标准,那所有事物都一样,就没有好坏之分了。
而这个标准,是人看待世界的标准,也就是道在人身上的体现。
这种标准并不一定契合外部客观世界,所以需要磨练,要么你把外部世界磨平,去改变整个世界,要么外部世界把你磨平,将你的标准改变。
但不管怎么说,你首先要建立的是自己的标准,有了标准,便有了审视这个世界的资格。
是的,没有标准的人,是没资格审视世界的,因为在你看来,世界都是一个样,善恶,强弱都是天然存在的,最后你只能被世道浸染,让世道成为你的唯一标准,随波逐流。
不过,想要建立起自己的一套标准,那就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思考,观察。
菊叶还太年轻,经历的事情还太少,他很难建立属于自己的标准,也就是没有自己的‘道’,他的标准都是外界灌输的,他甚至不明白这些标准从何而来。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外部世界告诉你,钱很重要。
所有人都告诉你钱很重要,你的实际经历之中,也证明了钱很重要,其他人灌输的观念,还有外部社会的具体事件,都表明了钱很重要。
也就是,你也觉得钱很重要。
所以,为什么你会觉得钱很重要?
或许会有人说,钱能买到社会资源,买到食物,买到住房,甚至是买到别人的效忠,进而产生了‘钱是万能’的这个想法。
所以,钱真的是万能吗?
可别觉得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因为在原始世界,或者遭了灾,那这种时候,社会规则崩溃的情况下,钱还有用吗?
这并不是在否认钱的作用,而是人应当去思考,钱的‘用处’来源于何处?为什么钱会有用?为什么一张纸能起到那么多作用?
最终,经过探讨,学习,历史和现代体制的对比,我们可以得到一个结论。
也就是:钱是当前社会体制下,一种对社会资源的分配权力,当前社会体制之下,持有钱币,就持有了对整个社会资源进行调配的权力,可以用这种权力兑换出物资,生产资料,以及劳动力,而这种权力的来源是‘社会整体的共识’,是社会整体所有人,共同赋予了‘钱’的这种兑换能力。
所以,钱有用,是建立在当前社会规则下的有用,换一个社会规则,那就不一定有用了。
于是,你这才知道的‘钱’的本质,不一定对,但起码是一个结论。
于是,你知道钱的本质,才能更好的去利用钱,或者颠覆钱。
而不是持有‘钱能买东西,所以钱有用’这么一个空洞且肤浅的观点。
就好像你只知道术法怎么用,却不知道怎么通过术法去接近‘道’一样。
是的,在这套逻辑之下,‘钱’就是术法,整个社会的运转逻辑,便是社会的‘道’,也是文明之道。
是‘道’发展出了术法,你掌握了道,就能更好的掌握钱。
这种观点下,你不知道钱是怎么生效的,别人用自己的道覆盖你的钱,你的钱就没用了,你积累再多钱也没有用处,就好像人道更改天时,无数文明修行一辈子的术法直接崩溃。
只是去相信现象,把术法当做真理,将‘道’视作虚无缥缈之物的人,是缺乏认知能力的,因为他们仅凭经验和本能去认知世界,轻率的相信生活经验,依赖日常生活的常识,缺乏全面的学习和严谨的推导。
如果世界是个游戏,那么愚昧者研究的是游戏的玩法,研究某个打法的最优解,研究数值怎么提升,但逐道者研究的则是游戏的代码甚至是底层语言。
去探究‘道’,不要花太多精力在‘术’上。
当你对‘道’有一定理解之后,‘术’自然而然就精通了,甚至比那些研究一辈子术法的人更精通。
这就是李启想要告诉菊叶的。
这就是天下想要告诉全宇宙所有文明的。
李启要在仙天所传之道,便是这个‘道’,这不是某个具体的思考想法,而是一整套认知,思考的方法
通过这种方法,得出来的结论很有可能是完全相反的,但并不妨碍这一套认知思考的方法继续生效。
李启通过这个方法得出来的结论是,世界是客观存在的,就好像钱是客观存在的,但是我眼中的世界与你眼中的世界可能会有一些表现形式上的区别。
这是李启所认为的答案,李启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不一定对。
对灵道而言,他们则认为,世界就是世界,人的定义并不会改变世界本身,他们要找到的是‘世界的本体’,即一切的根基,再通过这个根基去诠释整个世界所有的可能性。
而对魔道来说,他们的认知才是真正的世界,世界本身就是由他们的主观意志所塑造的,眼开则花明,眼闭则花寂。
对理道来说,世界的根基是无法追寻的,局限的现象世界都只是通过主观去诠释而已,而真实的本质是我们不可知的,是逻辑无法形容的,所以只需要去注重现象,归纳现象,从现象之中盲人摸象,摸索出‘道’的一星半点。
对道门而言,他们认可道之终极的存在,并认为道之终极普遍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物质本身承载了道,道就是物质规律的体现,只要搭配上‘德’,就能出入到道之中,得到真正的自由。
这也所谓的‘行于万物者,道也;通于天地者,德也。’
这些都是他们经过思考和实践得到的答案,所以,当你去探讨世界是为何而存在的时候,想要去理解世界的本质是什么,理解什么是‘道’的时候,你首先就要理解,对于外部世界而言,人的实践就是本质。
所以,才会有‘道在其内’的说法,我们通过‘道在其内’,进而得出了‘道在其外’这个么一个结论。
虽然各个道统之间互相矛盾,但给了人思考的方向和途径,这和稀里糊涂啥都不管瞎猜,或者单纯的随波逐流,有着本质的区别。
或许各大道统的观点和结论有可能是错的,但思考本身是不会错的。
看着再度陷入沉思的菊叶,李启觉得已经说的够多了。
于是,他挥手,留下一道书气,这是一本道门的入门修行法,系统讲解了如何凝练内丹,如何认知‘道’的存在等等。
这样一来,菊叶在那些力量耗尽之后,就有自己的依仗了。
至于眼前的这些所谓的‘坏人’……
菊叶自己处理吧,李启很好奇,等一会菊叶那一身外来的修为耗尽之后,面对如此多的存在,他要如何应对?
恐怕只能去修行自己留下来的道门功法了吧?
这就是认知与实践啊。
当然,对方不修行,也无所谓,李启只是随手而为罢了。
做完这些,李启离开了此处,顺便将阵法直接解除。
外面的山神看着走出来的李启,连忙低下头。
李启回了一礼,说道:“麻烦山神了,现在事情结束,请回吧。”
语罢,李启消失。
那之后,李启开始在凡间行走。
这一走,就是五百多年。
他遇到了很多类似百禄城这样的城市,似乎这种城市一种范例,后来他直面了其中一位城主,发现对方是掌握了类似于人道邪法的修行方式,也就是聚众人之力为己用。
但这只是类似,并不是人道法门,还有很清晰的仙天功法发展脉络,所以很明显是仙天自己发展出来的。
还挺先进,仙天居然靠自己掌握看这套法门,虽然很粗劣,但凡间的东西,粗劣是很正常的,飞升之后应该差别就大了。
他到每一个地方,都会找一个类似菊叶这样的人,聪明,心底不错,会思考,而且处境很差,有足够的压力和动力去做事。
找这样一个人,然后引导对方,传道,解惑,然后离开。
如此循环。
偶尔,李启也会停下,感受仙天的风土人情,就好像神仙到凡尘体验生活一样,尝尝各地的食物,看看各地的风景。
但他从不出手,遇到矛盾也是直接消失,就好像一个游离在凡间的幽灵一样。
五百多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快速。
凡人的生命就好像是蜉蝣一样,朝生而暮死,随波逐流的凡人,他们活一辈子,其实只活了三天。
少时,壮时,老时。
这三天不断重复,填满了他们苍白和虚无的一生。
就和仙天的凡间一样。
仙天的凡间,这种无休止的纷争,人人都只为了飞升而努力,这种境况,那这些凡人何其相像?
仙天的凡间,据李启推测,恐怕不下于数百亿年的历史。
作为一品世界,数百亿年的历史并不稀奇。
但是数百亿年的时间里,仙天凡间一直都在这种蛮荒的时代里徘徊,所有人一旦有所突破就会立刻被送去真世……
这种状况,和凡人简直是一样。
这不是数百亿年的历史,这是同一天,同一件事重复了数百亿年。
止步不前的历史,也就造成了止步不前的文明。
这种状况,是仙天的高位者们故意如此的吗?
李启不知道,但他觉得,以他现在的实力,或许可以在这一塘死水之中掀起一点波澜出来。
当然,李启并不准备搞太大的事情,那样是给自己招祸。
德薄而位尊,知浅而谋大,力小而任重,则如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灾必后至。
德行不够却身居高位,智慧浅薄却想要图谋大事,力量渺小却承担重任,那么只会招来祸患,最后害人害己。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别勉强自己。
仙天的凡间很大很大,李启走到现在,也不过在这方圆几百亿里之间徘徊,不知道这有没有仙天凡间的万亿分之一,毕竟这里是以光年来算面积的啊。
不过,随着李启的行为,在仙天凡间的这一片区域……一个宗门‘真道宗’,却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声名鹊起。
李启了解了一下,发现,这是自己传道出去的那批人新建立的宗门。
真道宗,有着超乎寻常的团结性,在外界的巨大压力之下,他们却依然发展的很快。
没别的,就是因为逐道特性下,带来的团结。
仙天凡间,反感真道宗发展的一边,人数是碾压真道宗一方的,但是真道宗的门人们可以互相醒来,进行配合战术和战略的行动,反观对方虽然人数极多但是并不团结,所以完全无法阻拦真道宗。
不过,李启看来,真道宗内部也是有道争的,毕竟思考不同,道途自然会产生差别,道争自然而然就会诞生,但是毕竟外部压力太强,一个宗门要对抗的东西太多,所以拖后腿都是暗地里拖,不敢做的太明显。
可是,凡事都靠对比,仙天那边,那不能叫拖后腿,那是直接剁后腿,谁负责对抗真道宗,谁等于腹背受敌,同时被自己的盟友和真道宗围剿,自然无法对抗,只能节节败退。
随着真道宗势力越来越大,五百多年来,他们也终于成为这附近的超级大势力,声望已经超过了百禄城这种城市,隐隐有兼并十几座这种大城的迹象。
这种声势,让五百多年后的李启非常感兴趣。
他想要来看看,自己当初撒下的种子,如今长成了什么样子。
赶路了几天,李启前往了真道宗山门。
真道宗山门,也是周围数得着的繁华地带,主要是山下,因为仰慕者的聚集,形成了一座大型城市。
不过李启却发现,来的人意外的多。
这不正常,于是他扫描了一下浅层思维,发现了一件事。
真道宗的祖师,要飞升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氛围
这个消息,让李启来了精神。
这可真有意思。
真道宗,有一个人要飞升了。
也就是说,有一个人在五百年的时间里晋升到了七品。
怎么说呢……
不能说快,但对于一个从头开始的道统而言,这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成绩了,他们的路虽然有参考,但其实很多地方都是要自己摸索的。
五百多年,对九品左右的修行者来说,也就是五代人左右,五代人,就摸索出来了长生之法吗?
这可真是,值得鼓励。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李启赶路的动力都足了不少,他有些好奇,真道宗是如何做到的。
一路上,他来到了真道宗山门之下的城市。
这座城市,完全是依赖于真道宗建立起来的。
李启只需要在天上,从上到下扫一眼,就能察觉整个城市的运行,这是一座完全以供给真道宗而存在的城市。
城市围绕着真道宗的山门而建立,大量的物资和劳动力在这里囤积,大部分都是要送上山的。
五百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真道宗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了,对凡人而言,五百年足以改天换地,从封建时代一路跨越到现代工业社会。
不过真道宗并没有发展成工业社会,当李启花钱交了入城人头税之后,四处看看。
他听见了,争辩。
大量的争辩,哪怕是贩夫走卒,亦或者茶馆酒肆之中,都充斥着大量的争辩。
他们的争辩很有意思,比如讨论太阳是早上距离地面近,还是晚上离地面近。
讨论供奉山神,是在贡品还是在诚心?
讨论世界是否是有限的?还是说是无限的?
讨论世界的中心是什么地方,是我们所处的大地还是遥望天空看见的星体?
这些问题的题目都非常有意思,以至于李启偶尔都会驻足倾听,因为他很好奇,这些凡人,甚至连神通都没有,只会基础的修行功法,甚至连纤夫时期的李启都不如。
这样的人,该怎么去谈论世界的本质,宇宙的中心,太阳的位置这种事情呢?真有意思。
只是,站在旁边听了一会,他轻轻颌首,微笑摇头,然后离开。
这些谈论,大多没有真凭实据,论据几乎全都是出自臆测,论点完全随心所欲,甚至谈着谈着话题就会七拐八拐到别的地方去,乃至于两边开始吵架,甚至动粗。
比如谈论宇宙是否无限这个话题,支持无限的那一方,论点居然是对着天边喊话,却不曾有回声,以此来证明宇宙是无限的,声音永远传不到边界,因此也无法回弹,所以不会产生回声,以此收获了众多掌声。
说实话,这个思路是很有意思,但实在太粗劣了。
不过,李启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这可是没读过多少书的贩夫走卒啊,他们谈论这些也不会有任何的好处,而且说实话,他们的很多思路其实是他们贫瘠的脑海里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论证了。
他们真的在认真思考,虽然这种思考粗劣的可笑。
但结论很好笑,这种思考的氛围却是值得尊敬的,不应该被嘲笑,只要补全知识,有了充足的知识作为底蕴支撑,那么这样的思考一定会诞生出火花来。
思考是火焰,知识是柴薪。
有了柴薪的支持,火焰才能熊熊燃烧,照亮黑暗的世界,为前进的方向指出明路来。
这让李启对真道宗上的氛围产生了一些期待。
凡夫俗子都如此,那么修行者呢?
于是,李启直接快速掠过这些生活区,转而朝着年轻修行者的聚集地前去。
是的,年轻修行者的聚集地,甚至可以称之为‘学校’。
根据他扫描周围浅层思维,还有地图之类的信息,李启可以确认,真道宗一直在培养年轻人,如果他们通过考核的话,就可以加入真道宗,成为一名正式弟子。
这种聚集地,有很多很多。
李启推测,也正是因为这些学校的存在,这些学生们将思辨的思潮带到真道宗外部,所以这座城市才会充斥着如此浓郁的辩论之风。
满怀期待的李启,来到了代表年轻修行者的学校。
他没有报名,而是直接身融自然,悄无声息的进去了。
这里有很多年轻人,大多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子,也就是初中高中的年纪,多半都有些修为在身,出身不一,既有大修士的子女,富贵家庭的孩子,也有独自一人刚刚依靠天赋从山村爬出来的泥腿子。
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都年轻气盛。
李启发现,考入这些学校的门槛其实相当高,能到这里来的,全都是年轻一辈的天才,毕竟这里算是大宗门的青训地。
外面凡人们的思辨风气,也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正因为如此,这里的思辨之风更加浓烈,进来之后,李启发现了大量的学生,在修行之余,不断的和人辩论着什么。
只是……
李启发现了一件事。
作为修行者,他们思辨的内容,几乎和外面的凡夫俗子一模一样,只是加上了一些修行的内容和实证。
仔细想想,这也很合理。
如果这里是思辨风气的起源的话,那外面的人自然是学习的这里,话题肯定也是直接从这里面直接照搬的,毕竟这里距离外面并不远,贩夫走卒们有样学样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这种话题,贩夫走卒们谈一谈是很不错的,可这些修行者,这些学生,竟也只是谈论这种东西?
他们如果谈及如何整理修为,如何具体安排修行时间达到最佳效果,统计总结不同术法施展效率的话,就会被贬讥为专谈俗事,受到朋友们讽刺。
所以,他们喜欢谈论的,都是些诸如宇宙真理之类的东西。
这不是思辨,这是谈玄。
宇宙真理不是不可以谈,正相反,人们应该多多去探究真理,可前提是要和实践结合在一起才对。
没有和实践结合在一起的思辨,没有任何意义。
数学公式如果不和工程学结合在一起,那就只是纸上的废话。
哲学思想若是不去指导社会生产和道德的构建,那哲学便只是自己脑中的火花,没有任何人能看见。
这让李启直摇头,这种风气,培养出来的得是什么人啊?不会全是一帮废物吧?
不过,勉强让李启能放宽心的一点是,这些学生,起码修为都不差,虽然喜好谈玄,但并不是除了谈玄什么都不做。
“或许都是学生,所以无从实践吧?”李启这么想着,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
这么想着,他干脆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孤僻的学生,坐到了对方身边。
这是个少年,其他人都在谈玄论道,说着宇宙的玄机,但他却在这里闷着琢磨最基础的行功路线。
但基础的行功路线,可不简单,这甚至比刚刚那些宇宙玄机更难。
越是基础,就越是牢固,尤其是真道宗的前期功法其实是李启给的,是李启当初交给菊叶的那一本修行指南,这些基础,可是道门大能者亲自制定的。
树木成长大了,修剪枝叶和花朵很简单,可你见过修剪根系的吗?
当然可以强行修剪,但那样只会导致树木整个长歪掉,以后脱离道门大能者打下的堂皇道基,能走多远全靠自己了。
所以,其实本质上,他和那些谈玄说道的同学们,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但动机显然不一样。
于是,李启好奇的看着他准备怎么修改。
看了一会,这个少年垂头丧气,选择了放弃。
改无可改。
这一套根基太过完美,任何地方动一点都会导致结果变差,似乎这一套就已经是当下的最优解了。
“同学,你在研究什么?为何不去和其他人论道?”李启突然出现,对这位年轻人问道。
那年轻人吓了一跳,将手中纸笔收起,猛的看向李启,表情疑惑,问道:“我做什么,与你何关?去去去,别打扰我。”
被少年赶走的李启笑笑:“就是好奇,大家都很合群,为何同学独自一人?”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为什么独自一人。
就遇到别人打招呼的这个反应,很显然就是他只身孤影的原因。
“其他人谈的东西都用不到修行上,有何用处?我废力考进来,是为了修行的,可不是为了和他们说些有的没的,好了,让开,我要走了。”对方小心翼翼的将纸笔收好,缩头缩脑的离开了。
这让李启有些好笑,不过,他也从浅层思维之中得到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长攸。
李启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长攸,有一种……外面的感觉,他不像是在真道宗长大的,而是像外面那些野蛮的,不思逐道,只想修行飞升的仙天土著。
但是,这种人,在真道宗的这座城市里,却又显得那么脚踏实地。
是的,脚踏实地。
真道宗的五百多年发展,已经发展出了这种清谈的风气,强大的宗门给了他们清淡的底气,真道宗……已经太强了。
如果说逐道是睁开眼睛看天空的话,那真道宗年轻学生们,已经把头抬得太高,动辄谈论宇宙起源,高到完全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但,仙天凡间的人,又太注重实际了,注重到他们只能看清楚自己脚下那么一两步路,像老鼠一样爬行,却始终不能抬头,看看那天空的深邃广袤。
学生这边看完了,李启留心了一下这个年轻人,随后开始了上山。
毕竟,他本来就是来看真道宗的飞升仪式的。
于是,李启身融自然,悄无声息的上山。
来到真道宗的山门之上,李启一上来就感觉到,他们居然分成了好几个道统,划分了不同的山门。
有意思,天下的那一套思想,注定会引起道统的分化,然后道争吗?
这么想着,李启来到了山门之中。
花了五天时间,他参观了所有的山门。
确实是道争,不过是极为原始的道争,他们还没有到互相之间对世界的诠释完全不同,以至于不死不休的地步。
有意思。
李启观摩着这一切,然后登上了山顶最上面。
在真道宗山门的最顶峰,万灵钟秀所在,一位真道宗的太上老祖就在这里闭关。
要飞升的,就是这位。
当然,说是太上老祖,其实也就是顶峰八品而已,距离七品不过一步之遥,万事俱备,只要轻轻一推门,就能踏足七品,一切都顺理成章。
到了这个地步,在天下,那肯定是早就突破了,毕竟突破就突破咯,没有人会来管伱,甚至你的亲友们还会过来恭喜你,给你办个宴席,庆祝庆祝什么的。
在巫神山的话,突破七品是会收到礼物的。
在人道的地带,突破七品的话,朝廷会给你发牌匾,因为到了七品,你终于可以晋入长生者的行列,可以为朝廷的许多长效计划效力了。
他们都不会阻止别人晋升。
不过,仙天作为一品世界,却完全不一样。
他们想要晋升七品,需要经历天劫。
李启今天就是想要来看看,这天劫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说这天劫有三重,雷劫,红尘劫,还有本劫,能够成功渡劫之人十不存一。
七品可是很宝贵的人才了,居然要灭掉九成才能飞升……
这还真是,古怪。
说到这个,李启还特意去观察了一下,这位真道宗的太上老祖。
他心里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对方是菊叶。
毕竟,菊叶如果善于养生,天生素质好那么一点点,或许辅佐一点邪法,活到五百年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或许会有一种见到故人的感觉。
不过,当李启去看的时候,很可惜,不是。
恐怕菊叶已经死了。
也不知道菊叶和师姐最后怎么样了。
也许和大部分人所经历的事情一样,都埋葬到了历史之中,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发生了什么。
能青史留名的,终归还是少数人。
李启感叹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
坐等天劫。
只是,等着等着,突然,李启抬头看天。
有一道传讯术法,从天上降落。
是先天的真世。
嗯哼,被人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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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 长攸
发现了这点之后,李启并没有焦急,实际上,他准备前来观礼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准备了,说实在的,在这里待了五百多年,他确实有点好奇真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接收了传讯,阅读里面的消息。
却见里面所言:“道友,不可干涉飞升筛选,还有,你为何在凡间?当心受仙宫责罚。”
李启接纳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
仙宫?应该是仙天真世的掌控者,不过无所谓。
不过,他没有回复对方,因为上面那个,也只不过是一个六品而已,李启悄然隐藏气息,却见天上云层中那人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刚刚那里还有人的,是自己看错了?还是说异象?
他定神再看,但再也看不见人影。
要么是自己看错了,要么是对方和自己的修为差距太大,,以至于无法——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这位来自真世的六品摇了摇头。
刚刚……发生什么了?
好像没什么,自己是来打开天门,让凡人渡劫的,还是先办正事吧。
这么想着,他继续在天空蛰伏。
等到下面那个凡人释放气息,沟通天劫之时,他就会打开天门,降下灾劫。
蛰伏的时候,他满怀期待的看着下方的‘真道宗太上老祖’。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让真世派人手动降劫的。
只有那些修为达到了顶尖,晋升之后能在七品里都派个好座次的天才,才会有人手动降劫,这样可以操纵劫难的大小,将对方压迫到极限。
如此一来,便能测试出他们真正的极限,天门就可以自动识别,判断这些人是七品以后就是极限,还是有资格更进一步。
若是七品便是极限,那劫难会直接将其摧毁。
要是还能进步,才有资格进入真世,得享仙福。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李启在旁边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
在这位仙天六品的旁边,李启正站在他的身后,他自己完全没有察觉,一股黑气已经侵入了他的内天地。
魔道手法,操纵记忆,篡改认知。
并且,还在对方的内心,扎下了一个念头,这一缕魔念将会跟着对方,时时刻刻以对方的视角观察世界,虽然无法传递给李启,但只要李启再次碰见这个人,将魔念吸纳进入体内,就能将这段时间的见闻全部看见。
一边做这些的时候,李启有些感叹。
这可都是天魔爱用的手段,没想到如今的自己用起来这么熟稔。
但不管怎么说,魔道的术法和神通确实很好用就是了。
如此做了之后,李启继续落到下面。
他又等了七天。
七天之后,那位‘太上老祖’终于动身了。
这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缓缓起身,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散发气息。
顿时,李启看见下面的山门,山上山下,包括那座城市,有许多的八品,全部飞了起来,在附近围成一圈,准备观礼。
李启也在旁边坐好,认认真真的看着那位太上老祖渡劫。
第一重降下的,是雷劫。
却见那位太上老祖,双手一挥,张开一道辟雷法,也就是域外战场人道用过的法拉第笼。
李启笑了,点了点头。
很粗漏,但这是他们自己研发出来的。
是的,从头到尾,独立研发,和仙天凡间的其他势力选择硬抗天劫不一样,真道宗已经学会了如何去探究天劫的本质,研发对应的术法。
很好,很好,这说明对方还是在思考的,甚至还有了成果。
看起来,真道宗虽然下面崇尚清谈务虚,但上面这些还是会应用到实际上的。
雷劫因为辟雷法的关系,轻松渡了过去,但如果没有辟雷法的话,这些雷劫的威力已经达到了半步七品的程度,远超一般八品的承受极限。
这是筛选?
这是谋杀吧,怪不得说十不存一,就这雷劫的强度都能筛掉大半人……还好有辟雷法,将雷劫的力量导入了天地之中。
下一个是本劫。
却见天空之中雷云集结,无数灵气攒动,凝聚成一尊人身,竟然和真道宗太上老祖一模一样。
看起来这就是本劫了。
李启继续看着,却见二者厮杀到了一起。
一模一样的神通,一模一样的思路,甚至连细微的小习惯都被完全复刻了。
这有点创意啊。
李启看出来了,这所谓的本劫,考验的是临阵突破。
完全一致的分身,战力自然也是完全一致。
而且,谁都知道,天劫是很困难的,所以都会把自己的状态提升到最佳,升无可升,这才会选择打开天门,呼唤天劫。
所以,他们将面对自己最巅峰的时期的分身。
正常情况下,他们会和这个完全一致的分身同归于尽。
除非……你能临阵突破。
在你已经登临巅峰之后,依然在这场战斗之中,做出了突破,你才能击败这个分身。
这很难的,你好不容易考到了99分,觉得这次考试指定能过,但考试及格线其实是比你平时考的最高分+1分。
不能临阵突破,就是死。
李启看着那位太上老祖,拼了老命,用尽了所有智慧,终于突破了一点点,琢磨出了一个术法的崭新用法,以伤换命,重伤之体毁灭了对方。
那么,接下来便是第三重劫难,红尘劫。
关于这个,李启其实还挺好奇的。
何谓红尘劫?据说是考验长生心态的
就在李启猜测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四周的宙光,开始扭曲。
特异宙光?
不对,是思维加速。
那个真道宗太上老祖的思维开始加速,现在,他的思维和肉身脱节了。
这个比例……道韵扫了一下,发现是一比一千左右。
也就是说,一天时间对他来说,大概等于三年。
这就是红尘劫?考验耐心?
那这也算考验吗?
李启这么想到。
然后,他就看见,那位太上老祖,开始盘腿,吸纳天空降下的灵气。
天门打开,上面就是真世,其中喷涌出无数的灵气。
李启呼吸了一口——
好纯净的灵气,品质极高,而且似乎还蕴藏道韵,能够极大程度治愈伤痛,让之前重伤的太上老祖的伤势都痊愈了。
并且逸散出去的一些灵气,也让周围围观的其他人贪婪的吸收着。
这可是只有飞升的时候,才会逸散出来的仙气,凡间可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的。
李启则仔细分析着灵气的构成。
这似乎……不是自然诞生的灵气。
自然之太和,九精之灵气,自有:“名山大川,皆有灵气,水亦灵物,气与山同,一数先天有象,元始化生相应而灵气生”的说法。
自然诞生的灵气,其本质其实是万物吞吐而出的精华,之所以叫灵气,其实就是菁纯的钟秀之气,万事万物都会吐纳,都会不自然的过滤掉外界的杂质,包括各种生命,草木,山水都是如此。
举例而言,山泉水清冽甘甜,为何?
因为水入山中,杂质就被一层一层的泥石地气过滤了,最终出来的便是清冽的山泉。
人也是如此,人吃下五谷杂粮,蔬菜肉类,其中的精华营养被人所吸收,杂质就排除体外。
这就是一层接着一层的提纯,每样事物其实都在提纯。
然后,当他死去的时候,提纯的精华,就会回归自然,成为所谓的‘灵气’,都是各种气的精华。
这也是森林山川,大河江水灵气十足的原因,因为其中各种生命活跃,再加上大源昌盛,就越来越菁纯,而灵气越多,生命也就越强盛,形成一个正向循环,让天地越来越强大。
巫觋自身也是如此,甚至可以说,巫觋在和外界大天地形成联系之后,产生的灵气会比普通生命多的多。
但有些修行功法就不一样,他们会吸纳外界的灵气,甚至不止是灵气,其他的气他们也采,只要合适都拿走,这也就是‘采掘天地’,最终搞的循环崩塌,然后拍拍屁股飞升跑路,去祸害其他世界。
仙天的修行法,就是这种的典型,采掘天地,弥补自身。
所以,在李启的先前的猜想之中,仙天虽然是一品世界,但恐怕也禁不起这么采掘,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种近乎于畸形的淘汰机制。
但此刻他吸了一口仙天真世的灵气,猛然察觉到第二种可能。
仙天有制造灵气的办法。
是无中生有?
还是说,从别的地方汲取而来的?
李启如此想着,一边盯着那个真道宗太上老祖,观察对方的考验。
对方的体感时间,遭到了极大的拉长,一天就是一千天。
也就是说,他在原地坐一天,就等于坐了三年,而且这三年他基本不能动弹,因为思维速度太快,肉身跟不上。
原来如此,这就是红尘劫。
考验的是耐心,是长生者的素养。
原地打坐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一动不动,完全无法行动,基本上等于那种植物人的清醒瘫痪状态。
保持这种状态,持续上百年,却依然坚定,没有崩溃或者疯掉,才有资格登入仙天。
这考验对八品来说,还真是……挺难的。
不过,对李启而言,这就太简单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巴不得来这么一遭,让他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休息,多好的两个字儿,李启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看着这些,也跟着坐在那里。
这一坐,就是九十九天,飞升仪式也持续了九十九天。
整整九十九天,一千倍,也就是二十七年。
一个人动弹不得,枯坐在原地,神志清醒的度过了二十七年。
想要通过这一关,必须要有着清醒的神智,坚定的内心,以及非凡的耐性。
显然,这位已经四百多岁的太上老祖,有足够的心智去支撑这种孤寂。
很快,九十九天就过去了。
劫难渡过。
天门大开。
天空之中,真的有一扇宏伟的玉质大门打开。
李启立马起身,真知道韵全开,他要扫描一下真世的情况!
第一眼望去,却见内里,真的好似仙境一般。
合欢翠玉新呈瑞,细雨疏烟迷望处。
清澈明湖如开镜,珠玑灿灿惊人眼。
除了景色,再看前方,有宫阙壮丽,屋见垣上穹隆,加饰珠玉,一股澎湃宏伟的气魄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压迫而来。
宫殿悬浮于天空,其下有太虚之海,太荒之陆,溟渤无垠,周回不知道多少里,海水之中恶腥秽黑色,无测边际,中有一大山,高耸奇异,上参碧落,下入风泉,不知几万里高,宫殿便在这山上漂浮。
这般壮丽,绝对有五品的水准了,哪怕是以李启的眼光来看,这都是一座非常不错的法殿,其中阵法布置精妙,内成天地,是高手所为。
当然,没李启高,但已经很厉害了,起码超越了域外九成以上的五品。
然后,真道宗的太上老祖,飞身而起,穿越玉门。
速度非常快。
在其他人眼里,这是老祖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升成仙,永享仙福了。
但李启却看见了,他是被抓上去的,一股八品绝对无法抵抗的力量,把他抓了过去,然后天门关闭。
真是……
烦人。
他还没看够呢,只是一刹那而已,远远不够他将这些东西都记住。
惊鸿一瞥而已。
听说,擅于书法的修行者,能够凭借惊鸿一瞥,就将阵法,术法,甚至是这种宫阙给完全复刻出来。
号称笔墨有气,便能为山水写照,性情与山水万物相近,能将其收之胸中,放之纸上,与人共见。
当然,李启没这个本事。
他若是用起书画来,那必然胸在牵滞,兴必不畅,足无全力,览而不周,画出来也没有神意,徒有其型罢了。
“算了,继续看看这真道宗吧。”李启如此想到。
能体会到一部分真世的风景,已经是达成目的了。
于是,他干脆就这么坐在这山巅,观览整个真道宗,以及下面的城市。
这一坐,一看,就是一百年。
一百年的时光,飞速溜去。
李启将整个真道宗所有的发展,他们的发展,内乱,叛变,战争,全部看在眼里。
百年之后,真道宗没了。
一个年轻人,登上了已经灭亡的真道宗,走上了曾经至高无上的山门。
他叫长攸。
月票
明天加更
第六百七十一章 兴衰(8k大章求月票)
这一百年里,李启看见了真道宗的兴衰,短短一百年里,真道宗经历了极盛时期,然后迅速衰落。
原因无他,清谈务虚。
这一百年里,那一批学生开始接替老死的长老们,太上老祖的飞升,长老们的逝去,新一代的年轻人开始接替真道宗。
然后,他们充分发挥了自己清谈务虚的水平,成功将真道宗玩成了半死。
之后,外部的其他宗门垂涎真道宗已有的一切资源,开始入侵。
而这一次,真道宗一溃到底,城破人亡,山门分裂,所有的一切都被掠走。
真道宗成立六百年。
前一百年困苦清贫,大家团结一致,将山门立起。
中间四百年不断发展,向上攀登,最终供养出一位仙人,山门大昌,弟子无数,最终导致清谈务虚之风盛行,这种人逐渐爬上宗门高位,谈玄一流,实事却一件不会做,只能分配给下面的人去做。
下面的人借此掌握大权,在事实上成为了类似于‘吏’的存在。
是的,这些身居高位的,是夸夸其谈的‘执政官’,而那些做事的,则成为了终身担任制的‘事务吏’。
政务和事务分开,干实事的人开始架空清谈务虚者,可偏偏这些干实事的人无法掌握功法,不能成为上层,于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无法消耗的精力只能从修行转变到享乐。
修行是没路子了,功法已经到头了,不过,享乐有尽头吗?
没有的啊。
于是,这些掌握实际事务,有着真道宗撑腰的事务吏们,开始大肆敛财,以此为自己的人生目标。
他们的路已经断了,那么除了享乐也没别的事情要做了,他们也没有什么高远的理想……要那么高远有什么用?
什么宇宙的尽头,人生的意义,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有用吗?
不如美妾美食美酒美宅。
更多的美妾美食美酒美宅,无止境的,越来越多。
美妾一个不够要十个,数量多还不行,最好来点特殊属性,只会弹琴唱歌跳舞属于是下等的,最好还是修行者,或者天生媚体,挨打会有快感,亦或者大宗子弟沦落风尘,反正必须要有噱头。
什么山珍海味不够,要吃龙肝凤髓,吃的已经不是味道,而是猎奇,谁能更新奇,更少见,那就更有面子。
华丽的房子已经不够了,要在瘟疫的时候,用药膏来涂房子,不为别的,就为了玩儿。
攀比,奢靡,比的不是谁的好,比的是人无我有。
高层每日沉浸思辨之中,下面做事的沉溺于享乐之中,大家都各有各的事情做,一时之间竟然形成了某种平衡且奇幻的格局。
但是……
上层不事生产,下层肆意挥霍,真道宗的家底,很快就败落下来。
最早是一个名叫敌广城的大城,这是一个类似百禄城的城市,发现了真道宗的虚弱之处。
然后,他们发起了战争。
真道宗依靠往日底蕴,艰难的击败了敌广城。
打的很艰难,甚至没有余力去追击敌广城。
但是,就好像在大海里,被一只鲨鱼给撕破了皮一样。
血液流出来的时候,就是在告诉其他的鲨鱼,这里有食物,食物很虚弱。
于是,最后这一百年里,真道宗迅速的覆灭了。
无数人,人人都想来咬一口。
最后的结果就是,真道宗这头胖到动弹不得的肥猪,被彻底瓜分,一切分崩离析。
李启播下的种子似乎已经发芽失败,没有足够的指导和力量,他们终归是没有办法把逐道和现实连接起来。
李启就这么看着,从头到尾没有出手干涉。
真道宗是种子发出来的芽,然后慢慢成长成大树,现在这颗大树被蛀虫腐烂了,然后衰落,死亡。
就好像其他普普通通的势力而已。
在真道宗的发展过程之中,也有无数的势力在真道宗的发展过程中被毁灭,真道宗也如同他们一样,被历史吞噬了。
长攸走到了山巅。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少年,而是活了上百年的飞升境修士了。
是的,一百年入飞升,天才中的天才,搞不好两百年内,他就可以琢磨真正飞升的事情了。
长攸走到山巅,看着下方的城市废墟。
一百年前,他就在这里学习,修行。
那时候,真道宗很厉害的,权势极大,周围没有任何势力敢于和真道宗竞争,全都只能臣服。
但,不过一百年,繁华的城市已经化作了战火之后的废墟。
“啊……”长攸坐到了山顶,俯瞰着下方一切,陷入了回忆。
当初,他因为不善清谈,被其他人讥讽为俗人,最后也没有落到个好职位,他心气又高,干脆离开了宗门,独自在外面闯荡。
来到外面之后,他才发现……宗门之中,原来如此高远。
外面的世界,弱肉强食,所有人都只盯着眼前那三寸地方,根本不肯抬头看看天上,不知道规划自己的路径。
他们只知道变强,变强,继续变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做,做别的事,全都是‘不务正业’,哪怕你开创什么新的术法,创立了一套新的修行体系,其他人都只会问一句:“杀力如何?能提升几成战力?”
如果战力提升不多,他们宁肯去修行那些老掉牙的,压榨潜力,甚至是生命去提升战力的功法。
衡量一个术法的标准,永远是“威力大小”。
这让长攸很不习惯。
但是,却让他感受到了另一种不同的感觉,那就是‘脚踏实地’。
这些人,实在是太过于脚踏实地了,以至于丧失了长远的规划能力。
长攸却不一样。
他做到了结合两者的优点。
脚踏实地,仰望星空。
夯实根基,但决不放弃高远的志向。
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行事规则,知道了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于是,再加上天赋与行动能力,他终于在一百年内,经历了无数生死危机,来到了人间顶峰,成为飞升境大高人。
其实当初他回到过真道宗,但那时候的真道宗已经分裂了。
是的,面对外敌,真道宗没有团结起来,反而开始内部分裂,打起了内战。
全是因为‘道争’,各个山门互相之间不对付,分化成这样,谁要是试图调停,那么马上一查你成分,大家各自执言,就骂起来了。
真道宗已经不是个刚开始的小宗门了,这么多年,大家摩擦不断,总之家家都有本旧账,今天你这样,明天我那样,虽然平日里没必要这么算账,但是大敌当前,大家好像觉得……能推对方一把。
推对方去死。
这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仰望天空,寻找方向,谈论世界的真谛和本质,这就是真道宗发家的根本。
只是,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某一个东西能让你由此兴盛,但是由此而带来的衰落也是形影不离的,能避开的,少之又少。
真的,死的搞笑。
长攸笑笑,摇了摇头,如今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怀念一下以前而已。
他奋发向上的动力,其实是他还是学生的时候,亲眼看见了真道宗太上老祖飞升。
那般盛景,无数人仰望,天降神雷,九十九天的红尘劫。
真是让他心生壮阔,发誓要登上那座山,让城中所有人瞩目,最终在他们艳羡的眼神之中,与山巅飞升。
可惜,一百年后,他已经具备了飞升的资格,但早已物是人非,真道宗已亡,下方的城市已经变成废墟。
哪怕再在这座山巅飞升,也没有人可以看他了。
在山巅坐了一会,长攸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一个人。
他扭头看过去,却看见一个意外的人,这让他堂堂飞升境大修士愣在原地。
好一会,他才狐疑的问道:“同……同学?”
这个人,他有一点点印象。
一百年前,在真道宗的学校,他好像……见过这个人。
“啊,没想到长攸同学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把我忘了呢。”李启笑笑,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在山巅,俯瞰下方的废墟。
“你……也是来这里,看看以前的吗?”长攸突然心生感慨,如此说道。
对方应该不如自己,但能活到现在,也是当初幸存下来的人吧?或许可以好好谈谈。
相同的经历,是会有共同的感受的。
共同的感受,那就可以称之为知己了。
这世间,知己难寻啊。
至于李启这边,感受着对方的浅层思维,笑了笑,随即说道:“知己难寻,不过,同道更难寻,你是想要知己,还是同道?”
这话让长攸微微睁大眼睛。
这人,说的这话,有点东西啊。
知己是什么?
知己,就是懂你的人,你所思所想,所烦所恼,他都能明晰,世间若能有一知己,那活着都能轻松很多。
而同道不一样,同道或许不懂你,但同道却能够和你一起前进,始终与你走在一起,他不能理解你是怎么想的,但他做出的决定会和你一致,你们可以携手并进。
是有人懂你更重要,还是有人同行更重要?
“你说话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你既然也叫我同学,那我应该没有记错。”长攸释然一笑:“现在还能看见真道宗的人,真好。”
“我不是真道宗的人,不过……真道宗确实和我有些关系。”李启如此说道。
“无妨,有关系就行了,毕竟这里也算是我出生之地,如今沦落至此,也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长攸淡然的说道,衣袖纷飞,一派高人作风。
李启就朴素的多了,他只是坐到旁边,说道:“那你觉得……你算不算真道宗的弟子?”
“不算,我和他们不一样,也正是因为这种不一样,我才能活到现在,只是……或许还是沾了点影子吧。”长攸答道。
“那就好,对了,你有收徒的打算吗?”李启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肯定不会收你就是了。”长攸微笑说道,他作为飞升境大高人,收徒的标准可是很高的。
但他回头一看。
李启已经不见了踪影,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高人风范的长攸傻眼了。
人呢?
刚刚见鬼了?
真道宗是倒了,残骸已经被人吞噬,成为了诸多仙天凡间宗门的养料。
可是,真的就这么吞噬了,没有踪影了吗?
不是的。
李启之所以选择不干涉,是因为没有必要。
因为他知道,历史是螺旋上升的。
如果历史比作信手画成的螺线,它的弯曲绝不是很精确的,历史从看不见的一点徐徐开始自己的行程,缓慢盘旋移动,但是,它的圈子越转越大,飞行越来越迅速、越来越灵活,最后,简直像耀眼的彗星一样盘旋,仅仅只不过是时不时擦过它的旧路程而已。
每当擦过旧路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历史又回到过去了”的感觉,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因为,历史仅仅只是擦过那些旧日的东西而已,但是历史本身,每转一圈就更加接近于无限,没有尽头的螺旋,便是文明的路。
这样的旋转,许多年之后,再看这一道螺旋,就会发现,这种不断重复的擦身过去之中,历史不知不觉的就发展到了以往绝对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不要把那些裹足不前的话当真,虽然总是有些蠢货,试图把进步从历史中一笔勾销,看见现代和古代一星半点的相似,就认为现代没有变化,但这种嘴硬毫无意义,只能证明他们是个蠢货。
因为,事实总是会显示,历史是越来越进步的,越来越快的。
就好像现在这样,真道宗这颗大树倒下,可他的种子已经四散飞出。
就好像——走到了真道宗曾经山巅的长攸一样。
仙天的凡间撕碎了真道宗,但像长攸这样的人,会继续前进。
撕碎的只是真道宗,而不是‘逐道’的种子。
逐道的精神,已经在仙天一潭死水一般的凡间播撒出去了。
李启离开了真道宗的山门,悄然前往下一个地方。
看看,这些种子能发出什么样的芽吧。
又是两百年过去。
长攸打开天门,准备飞升,后死于本劫。
死前,他养育有三个弟子,皆为元神境界。
李启一一拜访,后大笑而归。
又是二百年,有天才辈出,人人皆能远眺星空,亦能脚踏实地,目标明确,修行之路清晰,行动力超凡。
然后,李启待的这一片凡间,进入了这些天才的群雄并起阶段。
这平整的大陆之中,这些年轻天才不断上演着自己的故事,不断颠覆前人们所能触及的极限。
有一人负剑,走入邪派山门,一剑斩碎千里河山,剑气冲霄,普天侧目。
有一人饮酒,酒酣醉醺之时,泼墨连写锦绣文章,才气灌云,神鬼讶然。
西北大荒,宗门混战,饥荒食人,有人行十万里路,走过之后,十万里皆太平。
山巅修士,不染红尘。
山下皇朝,嬉笑怒骂。
如此种种,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一辈,比之过去时候,强者们的蝇营狗苟,多出了几分潇洒,心中撑起一股意气。
他们依然在以战力为绝对核心的竞争力,但战力之外,却多出了许多的,别的追求。
这些追求,并没有耽误他们,反而让他们变的更强了。
斩碎邪派山门那位,喜欢画画,剑法好,丹青之法却不咋样。
饮酒那位,想要造字,他觉得如今所行之字,不够承载他的才意。
行路那位,想要天下再无不公,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做,如今正在拜访学习。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人。
在李启看来,他们还很稚嫩,因为他们所作所为,只是在探究自己人生的意义,也就是探究‘体内之道’,探究自己应该如何行动,但暂时还没有探究外部的大道,探究宇宙的真谛。
但这样就很好,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
探究天地的大道,需要修为极其高深,对自身的理解也无比清晰,知晓自己为何而行动,彻底明悟定下了自身的大道,如此才能做到去探究外界天地。
如今不过八品的他们,能做到探寻自身,已经很不错了。
最终,只要做到体内大道与外界的大道相符合,主客观统一,那么就算是修道有所成了。
不过,李启不准备等那么久。
没必要。
这般模样,说明逐道之势,已经成了气候,他千年来的引导和布局已经逐渐显现。
剩下的,就是等待这些人逐渐逐渐侵蚀,吞噬这个世道了。
这就是‘更改世道’。
或者换个语气更大的说辞——
这是,改天换地。
为什么所有人都普遍认为,穿越到古代之后,现代人的思想,现代人的体制,可以轻松击败古人?
就是因为对‘道’的理解不同,道对世界的深度不同,现代的‘道’对世界的理解要更加深刻一些。
所以,现代的‘道’,就可以侵蚀古人的‘道’,最终大道更迭,改天换地。
之前的一千年,李启就在做这件事。
他要以天下的道,覆盖仙天界的道。
哪怕只是在凡间。
借此来窥探仙天高层的想法,看看他们怎么应对。
不过……千年过去了,也就是外界过去了零点一年,仙天却好像没什么反应。
这里的特异宙光,时间流速是一比一万,外面给李启的时间是一百年。
李启可不想真的在这里待一百万年,于是,他从自己住的小屋起身。
这一千年,李启不断改变住处,两年多前,他搬来了这个小村子。
走到屋外,外面有一条小河,小河边上有一个正在浆洗衣物的妇人,她背后背着一个孩子,旁边还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耍。
“啊!小李哥。”那妇人见了李启,立马打着招呼。
都是村里邻居,这位小李哥还是个挺有本事的人,会给其他人看病,所以村里人都挺喜欢他的。
“嫂子,洗衣服呢,真是辛苦啊。”李启见状,笑了笑。
“不辛苦不辛苦,以前还辛苦,上次你帮我看好了腰,现在都有劲儿了,手也不麻了,可比以前好多了。”那妇人高兴的说道。
“那就好。”李启点了点头:“对了,嫂子,最近我可能要走,这间房子,还有我房子的药材,你帮我琢磨一下,卖了,钱就分与诸位邻居吧。”
“欸?你要走?”妇人愣了一下。
“嗯,差不多到时候了,该走了。”李启如此说道,抬头看天。
“唉,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就知道你不会长住,不过……你要去哪儿啊?咱家还有个牛车嘞,我让当家的送你过去。”那妇人马上说道:“至于房子,折现卖掉之后,还能用作盘缠,何必丢了?”
“没事,你们收下就好,你是个公道的人,肯定不会昧下来,就让大家平分吧。”李启摆了摆手。
这妇人他还是了解的,确实是个好人,不然也不至于和对方做邻居。
然后,他接着说道:“牛车就不用了,我去的地方有点远,牛车用不上。”
“有点远?你不会要去城里吧?城里可是有六百多里地呢!”妇人有些惊讶,语气中带着担忧。
李启有些高兴。
在一千年前,仙天的凡间,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女人。
善良是一种极为奢侈且珍贵的品质,活不下去的人,是不可能去善良的。
而现在连一个普通村妇都能够拥有善良,这说明仙天的生存环境已经极大的改善了。
就好像是下矿洞的时候会带一只金丝雀一样。
金丝雀是不可能生活在环境恶劣的矿洞的,它们会很快憋死。
现在能有善良的金丝雀啼叫,就说明环境好了许多。
李启就是在因为这个高兴。
“比那还要远一点,我要去天上。”李启这么说道。
语罢,天空之中,突然天门洞开,天雷聚集。
一股庞然的压迫力从天空降下,来自天门的特殊波动散发开来,以光速传遍周围。
方圆万里内的所有修行者马上将目光投到这里。
什么情况,这里有一位隐居的大能者!?他要飞升了?!
天门洞开,飞升劫来!
有人要在这里飞升了!
这个消息瞬间传到各个地方,各种方式看着这道天门。
但下一个瞬间,就连那妇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李启突然一只手捏成拳头,猛的挥拳向天!
天门破碎!
飞升惹来的目光全都愣住了。
“嫂子,之后灵气下来,多吸两口,延年益寿的。”李启笑着说道,随即冲上了天,一脚踏碎剩余的天门,强行将阵法扯开,蛮横的挤了进去!
仅仅是这一刹那,那些将目光投注如此的飞升境大修士全都傻了。
原来,天门可以被打碎。
原来,飞升可以不用渡劫。
原来——人可以强到这种程度,强到连天地都为之屈服。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屈服的并不是天地。
屈服的是仙天的天门掌控者。
李启脱离了凡间,一只手扼住了天门掌控者的喉咙。
区区六品而已,甚至都不值得李启认真。
打穿天门之后,他直接来到了仙天的另一个层面,‘真世’。
他一只手扼住天门掌控者,然后抬头看天。
果然,和当初看见的一样。
黑色的海洋,以及高耸入云的山峰,再加上,上面漂浮着的宫殿群,共同组成了一座大型阵法!
“是谁?”
上面传来一个宏伟的声音。
李启将那个六品的天门掌控者轻轻放下,然后对他说道:“躲远点。”
对方毫不犹豫的往后撤去。
他撤退的时候,四周却开始笼罩起乌云来。
大海翻腾,黑水卷动万丈高!
满天风雨,狂澜直上云霄去!
随即,从那高高在上的宫阙群之中,降下一股意志。
无法形容的浩大煞气自天而降。
杀气压迫,如埋海陆。
煞光断翮,枯竭溟渤。
下视秋涛,苍生渺弥。
川陵山海之中,骤然掀出百重波,四周的景色都开始扭曲,岛屿飘飖转蓬,风光缭绕悬旆,黑色的海水之下,骇怖珍怪的妖魔从下面冲了出来。
数以亿万记的妖魔,四周围的水泄不通,冲到了李启的周围,妖魔的数量多到遮蔽了天穹,日月昏暗,天地无光!
哪怕是最小的妖魔也有房屋大小,最大的那些甚至身躯和山脉一般巨大,他们拥挤着,冲向李启。
随着妖魔的出现,虺颓、劬劳、咎顇、瘽瘉、鳏戮、癙癵,无数病痛开始附着到李启的身上,身尽邪种,筋骨沉滞,血脉壅塞,九穷寥寥。
但下一刻,李启双手掐诀,身后法相展开。
猛然之间,一尊亿万里高的法相升起!
再看法相,胸臆之设犹宫室,之徒之位犹郊境,骨节之分犹百川,腠理之间犹四衢,法相四肢截断,由因果之线相连,起步闲庭,青冥际,握箕尾,口诵至言,咀嚼英华,呼吸太阳,一尊半透明的星官隐隐在其身后显现。
区区一人之身,现一界之象也。
先前遮天蔽日的妖魔群,在这尊法相面前,却不过一手之握罢了。
法相翻手一握,一股无形之力吸纳,无数妖魔直接被聚集成团,被李启的法相握在手心,轻轻一捏,血水爆出,剩下的不过一堆残渣而已。
虽然这堆残渣和一颗行星一样巨大。
不过,因为仙天的引力是大地元磁,而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引力,所以不会内部坍缩,而是清一色的往‘下’落。
李启随手一丢,残渣砸进大海之中,砸出巨浪,大浪铺天,绵延十万里。
然后,李启抬起头,身后的法相也随之抬头。
哪怕是这般巨大的法相,比起这座山来,也显得渺小。
于是,李启说道:“大”。
话音落地,他的法相和身后的星官,猛然放大,头要顶天,下要踩地,玄文交错,体乾坤之自然,下夷方以则地,顺阴阳以呼吸,不断长高,好像要压塌那座巍峨大山,一只手握住天空那漂浮的宫阙群!
李启不断变大,虽然达不到“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的地步,但也算得上身如世界,眼如日月,很快就和那座高山一般巨大,法相双手一伸,就要抓住宫阙群,看起来像是要直接捏碎!
但在这个时候,却见天穹的宫阙群中,倏然降下一剑——
剑光颜色如霜雪,错镂金环出武威。
亿里苍茫化一状,犹似神兵下玉堂!
云海掩容,星辉排烛,狂风卷尽轻罗,剑光初行海上,只见亿万里黯汉澄波,碾云衢,碎玉轮,照山影,海山颠倒风里坠,如银镜新磨,光彻穹隆,寒生遍体!
这一剑,瞬息之间,斩碎李启的法相,让李启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锐利的剑气,而且是融合了武道和道门,是以道门之法斩出的这一剑,但其中却蕴藏了武道神意!
是的,没有武道内气,但是却拥有着超乎寻常的武道神意。
这股神意,是‘天下无双’。
天下之间,我剑无双。
剑出,阵前无双,只有一个人能活。
哪怕是李启,也在这一剑下,法相直接崩溃!
要知道,对寻常的五品来说,法相崩溃,意味着全面溃败,因为法相是一个人修为,神通,道统的全部体现,法相崩溃了,说明你的所有神通,你的道途,都可以被对方击败。
不过,对李启而言可不是这样……只是法相崩溃而已,区区致命伤。
他的内天地随之启动。
他的体内,有一方品质极高,且极其完美的五品世界。
那么,只要世界不枯竭,李启永远都会处于巅峰状态,所有的伤势和神通消耗都会被世界所承担。
一般情况下,一个五品世界,可以承载数十个五品同时修行。
也就是说,想要让世界枯竭,先斩碎李启五十次再说吧。
李启的法相恢复,背后的星官握拳,悍然击向那天空中的宫阙群。
宫阙群上,阵法启动,却见群星排列,天地之力下压!
李启的背后是庞大的法相,法相的背后是更加庞大的星官,三重叠加在一起,三种不同的神通和道则互相组合。
天地之力?
巫觋可是玩天地之力的祖宗!
整个宇宙,暂时还没找到对手呢!
李启的内天地扩散,阵法崩碎,星官一拳直捣黄龙,直接给宫阙群打了个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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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战力
一拳之后,李启没有停下而是立即展开神通。
四周的天地,化作囚笼。
有了天时地利,大道朝着李启倾斜,,李启的修为凭空抬高一截,对手的修为则被压制一截,四周所有修为低于五品者,直接感受到一股巨力在自己身上出现,被强行弹飞,离开了战场之中。
李启无意伤及无辜,这些无力参战的人,还是往后稍稍吧。
内天地所化囚笼张开,周遭天地鬼神惊,震的乾坤动,神通翻转之间,听的山塌海啸天摧地崩!
除了声音之外,天空之中,甚至开始出现佛门诸天。
这是李启曾经前往西天,在荼吉尼天默许之下,在内天地之中复刻下来的佛门诸天。
荼吉尼天,多闻天、持国天、增长天、广目天、大自在天。
吉祥天,如意天,威德轮天,光明天,威德焰轮光天,智慧行天。
诸天运转,形成一座巨大的神通佛法之轮。
巨轮转动,佛法显现,万千真言显现,撕裂世界,佛国曼荼罗之法则强行遮蔽世界,以内天地锁死大道,以佛法屏蔽此世的法则!
天穹之中,诸天运转的巨轮!投射出无限的佛光!
佛光普照万众,于佛国之中,骤然无数异象。
有天人执鞭,阿修罗拥彗,天穹巨轮形成圆环,悬法王之镜,转梵帝之轮,其山高峻严丽可观,持诸物种犹如大地,众华卉木悉皆茂盛。
其中复有天龙,夜叉,毗舍阇,紧那罗,常所游止,复有种种异类诸兽。所谓狮子,虎狼,麒麟,象马,熊罴之属,止住其中。
复有无量百千众鸟,孔雀,鹦鹉,鸲罗,凫雁,鸳鸯,命命等类。
再有净居天众合掌顶礼,转轮人王七宝侍从来至其所,海鱼从大海出而敬礼之,光明摩尼宝以为照曜,净福摩尼宝珠为胜庄严。
依之而住,是诸众生。
佛国,众生,于此处显现。
金刚界与胎藏界各自反转,佛法封闭,自成轮回,此时此刻,这片宫阙群,已经被仙天之中隔离出去。
自胜义光明之金刚界起始,佛国开始轮转,李启的法相也散发佛光,双手合十。
过三脱门至三达智,周旋三界犹如日月。
以勇猛慧度生老死,出入五趣如炬照冥。
心无所著犹如莲华生于污埿,行无增损犹如虚空无所增爱,超俗八法不以戚忻,游入八难化众危厄,以慧成就转不退轮。
佛十八法,诲诸愚冥,离于三毒如吹浮云,以法舟往度众生,劝十二海脱生死轮,往来三处济十二因,解众废乱显示正真本无之法。
佛门诸天降临,李启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酝酿之中的剑气,明显被压制了。
这就是李启想做的。
佛法屏蔽此世的法则,并且这佛法还是佛门诸天为根基,直接篡改了天时,乃至于将世界的表象颠覆,内天地完全变换,以此来镇压对方调动天地之力的能力。
没有了天地之力,对方所能依仗的,便只有自己的武道神意还有这一身法力了,他将不能回气,还要面对天地压制。
这就好像人在陆地上打架和在水里打架一样。
在岸上打架,能靠呼吸回气,也灵活许多。
但在水里,不仅不能回气,行动还会受到诸多阻碍,如果不会水,那一身战力去掉七成都是少的。
除非他能强行破开李启的内天地,才能回气。
但那样就陷入了李启最喜欢的战法,那就是不拼战斗才情,纯粹比拼术法和法力的高深程度。
你要说战斗才情这种临场发挥的东西,李启还会虚,可你要比修为和术法的高深程度,那李启可就有话要说了。
李启已经出招,那就等对方的回应了。
对方如果耽搁半秒钟不回应,那李启可就不客气了,之后他将会反转金刚界,将巨轮逆转,显现胎藏界,以生死轮回之力,彻底剥夺对方反抗的机会。
这就是巫觋的内天地。
你要对抗的从来不是巫觋本身,而是一整个世界!
只是,下一刻,又是一剑袭来。
一如既往的,武道神意,再加上道门法力。
这种双修之法,真是让李启开了眼界。
这可真是稀奇。
修行的是道门神通,但养出来的却不是逍遥之气,而是勇猛向前,身前无人,天下无双,绝不后退一步的武道神意。
确实很厉害,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武道神意展现!
这一剑,完全没有理睬李启!饶是李启卖弄他神通广大,出剑者只是出剑,剑意顶天立地,当空而行,剑光划过穹隆,只见青空瑟瑟,大地拜服!剑去半天红,乾坤不辨西东,巨轮所笼罩的碧空被划开两半,若说李启是天地穹隆,那这一剑,恰便似要摔碎玉笼,斩破囹吾,打开一片新天地!
随着剑光飞来,李启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内天地遭到了巨大的威胁!
这剑光,好生厉害!
确实锐不可当,尤其是那好像要斩碎一切的武道神意,根本没有办法用术法去克制!
不过——
不能用个术法克制,不代表不能应对。
李启想要阻挡这一剑,于是,天地之力开始凝聚,囚笼之中,星官的体积开始压缩,一拳打向那道剑光。
与此同时,李启的法相,身周那些因果之线开始蠕动。
择定未来。
对五品而言,身体出事,内天地紊乱,这种属于极小概率事件,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但,不太可能,就等于‘可能’。
因果之线,开始顺着‘果’,去寻找‘因’。
顺着对方‘出剑’这个果,往上回溯,找到了‘出剑’的因。
出剑的因,来自于武道神意的协调,来自于保护这座宫阙群的想法,来自于责任,来自于对李启的恼怒,来自于自身的功法和修为。
寻找到这些‘因’之后,李启开始拨动因果之线。
这是他的神通所化。
顺着因果,干涉已有的现实。
然后,配合上巫觋的‘诅咒’。
于是,剑光回到了‘没有斩出’的那一个刹那。
出剑的那人双眼圆瞪!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时间没有回溯,他的记忆也依然存在,但现实却好像被抹消了那么一瞬间,他的剑光回到了出剑之前。
而且,就在这一个刹那,他行气乱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出剑熟稔至极,活到现在出剑次数不下千亿次,只在年轻时候出现过行气紊乱这种低级失误!
但不管概率怎么低,反正……现实已经被择定,再低的可能性,只要不是零,都会发生。
这是身为观测者的李启所择定的现实。
行气紊乱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发生在低级修行者身上,也不过是酸痛一阵子不能练功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但不管是高品还是低品,只要还在使用气来战斗,那么行气紊乱的那一次攻击是肯定要收手的,不然就会自伤了。
李启要的就是对方收手。
凡是天下勇猛锐利之气,势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没有听说过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勇猛。
剑气也是如此,武道神意也是如此。
要知道,这剑气的威力简直可以说是骇人听闻,第一剑斩碎李启法相,破开他所有术法,第二剑斩伤他的内天地,这可比外面那些域外五品强得多的多,甚至比某些巫神山公子都更加厉害。
好在第二剑造成的后果,已经被择定现实改了回去,但时间并没有回溯,所以对于出剑者来说,已经是第二剑出鞘了。
那么,第三剑已经没必要出手了,第三剑,伤不到李启。
“好方略。”那位剑客起身。
剑气已竭,那么,剑刃该见光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声,一把宝剑出鞘,整个宫阙群,连带天地,甚至是下方那座高耸的大山,全都应声而断,从中间分成两半。
就连李启的内天地,法相,以及背后内天地组成的星官,也被一道微微发光的细线分开,直接斩成两截!
好快的剑,好锐的剑!
李启的肉身直接被切开,连带内天地的星官也一齐断开,运转的气被迫停滞,所有神通无法施展!
本身巫觋讲究的就是一个圆融如意,现在都被砍成两截了,还有什么圆融一说?自然神通损失大半。
下一刻,一位白衣剑客从宫阙群之中走出,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剑气直刺苍茫:“能逼我走出,你足以自傲了,闯入者,报上名来。”
他没有追击,而是自信的对着李启如此说道。
李启的法相和内天地都被斩断了,按照常理来说,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活着逃命都是奢望了。
但是,下一刻,剑客却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李启的身体,开始弥合。
下方的大海,则被斩成了两截。
是的,下方的大海,虽然是水,但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给切开了,甚至切开之后,并没有弥合,而是变成了两片海,中间有一股无形之力阻止水流复原。
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但显然对一位强力五品来说,这句话不成立。
抽刀断水,水就是不流了。
但是不对,他没有斩向大海。
他马上拿剑,摆开架势。
而李启那边,伤势已经完全愈合了。
没什么,巫觋的常用手法,替命,一般来说是让一个小稻草人替自己死,但现在不是没有小稻草人吗?所以,就在十秒钟之前,李启捏碎了无数妖魔,变成了一颗球,丢到了海里。
这一捏可不是随便捏的,那时候,妖魔残骸已经变成了李启的替命之物,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启才躲开了这一下。
这让李启有些兴奋。
仙天,不愧是以战力为最高指引的一品世界。
真的是,好强啊。
虽然神通的特异性和功能性不强,但要说杀力,那绝对是一等一的恐怖!
对方看见李启复原,也不再废话,直接持剑,这一次,是肉搏!
李启立刻收起了法相和星官。
肉搏的时候,这些太大的东西不好用,就连真正的星官都不会用肉身去打架的,人去和病毒打架,是发挥不出全力的。
所以,只要将所有的力量全部压缩到体内——
这是李启这些年,担任掌戮学会的招数。
内天地所组成的星官,加上他自己的修为,全数凝聚在身体之上。
高浓度凝聚的天地之力,再加上星官所组成的阵列——
却只见,星穹在李启的双手覆盖。
随即,一拳轰向对方!
能量洪流咆哮而出!其毁伤范围足以吞没一颗恒星!
一道剑光再度闪过。
能量洪流从中间分成两截,就好像超新星爆发被人斩开了一样。
“你的手段,花样挺多,可惜……都不顶事,我只一人一剑,足以斩破你所有神通。”那边那位剑客如此说道。
李启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对的。
毕竟是一品世界的五品,而且仙天还是极其重视战力,这初次见面,确实大开眼界。
明明是类似于道门的修行手段,却有着接近武道神意的恐怖剑意,明明没有半点武道内气,却又发挥出了相当骇人的杀伤力,以至于李启的任何神通都挡不了一下。
要不是知道对方的剑术和神意造诣相当高,每一剑都有着完全不同的特性,李启都想喊‘一剑破万法’了。
只是……
巫觋本来就不以杀力著称,也没必要追求这个。
所以,李启回答道:“是吗?那你看看你的背后。”
随着李启的话语,这位剑客回头看了一眼。
他悚然一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无形的丝线刺入。
这是什么线?想要把自己炼成傀儡吗!?
他马上反应过来,剑光再闪!
但丝线却毫无影响,而且,这些丝线,似乎并不是现实的,不受现实世界的攻击影响。
这是肯定的。
这是虚拟出来的因果之线,现实中并不存在可见的因果之线。
这也是李启的神通。
最初在先锋之战,他所操弄的因果之法,就是这个。
这个神通的效果最简单明了——
成为天意,天罗地网一般的术法,展开。
第六百七十四章 打窝
而李启那边,也不怎么着急,他在观察对方剑术之中的破绽,同时也在观察四周,包括其他来围观的五品。
真知道韵,感受着四周的具体情况。
这么想着,当因果之线包裹着对方之时,李启开口了。
他对着眼前那位持剑的五品说道:“兄台,该分胜负了。”
说完,李启没有废话,身后的法相,双手合十。
至于之前建立的因果之线,笼罩四周。
这一刻,这位剑客,突然感觉毛骨竦然!
恶意!
一股让人恶寒的敌意笼罩住了他!
好像全世界都在针对他!
这位剑客很厉害。
战斗依然非常的激烈,李启的法相不断施展各种各样的术法,在以恒星直径为范围的庞大战场之上,大量的术法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
而那位剑客则比李启单纯的多,他就是不断的出剑,以超乎寻常的剑术,每一剑都能以最小的消耗,摧毁李启最多的术法。
靠着这样精妙的剑术,双方的法力消耗大概在一比两千左右。
剑客消耗一个单位的法力,李启就必须消耗两千单位,这样才能维持均势,否则就会被近身。
这样的消耗对比之下,剑客才会显得一点都不着急。
李启的摊子铺的大,他的消耗就大,而剑客只需要依仗自己精妙的剑术,不断穿行,不断靠近,不断压缩和李启之间的距离,慢慢等待时间,李启自然而然的就会落败。
而且,看起来,一比两千的法力消耗远远没有达到对方的极限,他还闲庭散步呢,准备慢慢磨死李启。
哪怕锐气已经被李启用各种手段磨掉了,但依然能把法力消耗打到一比两千,确实剑术超群,李启远远不能及,在具体的技术这方面,李启不如对方,甚至可以说差得很远。
但是……如果李启和你的法力差距,能达到十万倍呢?
你能闲庭信步的做到一比两千,那你能做到一比十万吗?
三天之后。
仙天,真世,六墨海边。
名为六墨海的险峻地带,此处是一处大能者的洞府所在,人称为裁墨剑君,乃是通天境的高人,并且是通天境之中极其恐怖的存在。
凡人们的飞升境,飞升到了真世之后,便能进入到长生境,成为真正的长生者,从此寿与天齐。
当然,在真世,寿与天齐,实际上约等于挖矿挖到天荒地老,你会不断的挖矿,一直挖到憎恨自己长久的生命,最后自戕的地步。
所以,仙天的长生境,也被笑称为苦工境。
只有坚定的意志,超乎寻常的坚定,才能够从挖矿的困境之中脱离出来。
不过,只要脱离长生境,在仙天就算是拥有了真正的自由了,基本上不会被随意打杀,尽管依然很危险,但还是勉强拥有了最基本的人权,也有了一定的秩序,所以被起名叫做‘仙福境’。
而制定这些秩序的人,来自最上方的‘仙天’。
仙天,则在真世制定了一些管理者,负责管理天门,操纵凡间,以及真世的诸多矿场。
这些管理者,就是清一色的通天境。
长生,仙福,以及——通天。
按照李启的标准,这对比的就是七品,六品,五品了。
再上一层,到了四品,就要琢磨进入仙天的事情了,那个级别,被称之为‘合道境’。
所有的合道境界,几乎全都闭关隐居,绝不出现,进入仙天是他们最终的目的,据说,进入仙天,就能真正的‘与道相合’,自此达成完全的不死不灭。
这也是一切修行者的目的。
所以说,实际上,到达了通天境,就是真世最高的上层了,合道境的高人是不会出手的。
而且,哪怕是在真世,裁墨剑君这种级别的通天境也是极为稀少的,就和下界凡间的飞升境一样,属于最顶尖的高人。
而裁墨剑君,就是一位极其强力的五品,身负仙天的看守之责,负责镇压六墨海,看守六墨海的天门,在真世也属于名声响当当的伟大存在。
所以,裁墨剑君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人注意。
此时此刻就是如此。
无数人,一些通天境的高人,还有那些仙福境的普通修行者,乃至于苦工境的矿工们,都看向了那边的巨大动静。
裁墨剑君正在和人动手。
对方以一种特殊的神通,将四周的世界包围了起来,包围的范围,约莫有一颗恒星的大小,几乎占了六墨海的一半面积!
整个战场,就在那个包裹的世界之中进行。
还好仙天并没有通常性质的引力,只有完全向下的‘大地元磁’来维持重力,否则以这个体积,早就坍缩成归墟了。
其他七品和六品们观摩着那壮观的,好似天文奇观一样的可怕战场。
而在战场的边缘,其他通天境高人,正在认真严肃的观战,商谈推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没有在现场,但通过各自的神通术法,实现了远程交流,空间之中荡漾着涟漪,不断交机碰撞,那就是他们之间的话语。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对裁墨剑君动手,而且看样子,居然打成了平手?”其中一位惊叹般的说道。
“不知道是什么人,他的功法……也很奇怪,没有金丹,没有法殿,甚至没有元神,不对……他背后那个诡异的三重身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元神。”另一人则分析道。
“那个三重身躯,不是元神,应该是法相。”再一人如此说道。
“法相?”其他人发出疑惑的声音,他们从未听说过法相这个称呼,是某个境界?还是某个神通?
“我曾以梦修行,梦中游历天外天,在天外之天,有一些具备顶尖传承功法的,就能够凝聚法相,此法是以‘道途’为根基,将自己所有的神通,术法,所思所想,所学所会,全部融汇为一体,法相所展现的,便是此人一身所有本领。”他如此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袁兄,对方的法相已经被裁墨剑君斩碎,按理说,这一身本领应该破掉了,为何还能打的难分难解?”有人问道。
“这我就属实不知了,或许不是法相也说不定,但我听说,天外天的生命,有一种‘小合道’境界,或许是因为这个?”被称为袁兄的人如此说道。
“小合道,这又是什么说法?”其他人纷纷发问。
“合道境界,讲究身与天道相合,天人合一,成就不死不灭的终极永生,但若是将天道拆分,分成细片,让他们也掌握一丝丝天道之能,便是‘小合道’,甚至还能通过这一丝丝天道之能,更进一步,发展掌握更多的部分,是一种极其神妙的手段。”这位袁兄如此解释道。
若是李启在听的话,肯定立刻就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道韵,就是这种所谓的‘小合道’,不过,仙天显然没有道韵这种技术,毕竟提取道韵也是一门手艺,据说在天下,很多五品还以此为生,去域外打捞死去世界的道韵,回来贩卖,给那些人提供足量的道韵使用。
毕竟道韵确实是一种非常方便的东西,如果控制得当,那么对于年轻人的成长也是一件好事,其实天下的势力并不吝啬于给年轻一辈一些道韵,只要他们能够掌控就好。
当然,先天道韵不太一样,先天道韵比这种给予的道韵更加珍贵,像是博岳的魔种这种就是典型的先天道韵,是他出生就有的东西,这种就更加有用了。
随着这位‘袁兄’的介绍,其他人也不禁心生神往:“天外天……当真如此神异吗?”
“虽然神异,但也不是全然美好,外面也很危险,他们有一种被称之为‘道统’的势力,其实就和门派宗门类似,但凝聚力更强,所有人都不为自己而活,像是被洗脑了似的,和这种势力打交道特别危险,他们甚至都不看重利益,很难交流。”
“不看重利益?那莫非是只喜欢提升修为?”其他人又问,显然,这些通天境的高人们,对于天外天很是好奇。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很快就回来了,毕竟你也知道,合道境的高人们也不能出去太长时间,我以梦游历,也只能如此了。”姓袁的通天境修士如此说道。
“话说回来,那个和裁墨剑君打斗的人,恐怕就是来自天外天,等他们打完,此人被剑君擒下,我们便可好好去问问天外天的事物。”这位姓袁的修行者如此说道。
“好好好,便依袁兄。”
“合该如此。”
“那咱们就过去等着就好吧,我们这么多人,想来剑君也不会拒绝我等”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大量的思想波纹在虚空之中传递,碰撞,显现出他们的兴奋来。
这可是一位天外天来客!
对于这些通天境的来说,这可是很稀罕的事情。
通天境,何谓通天?
就是通往‘仙天’!
通天,然后合道,这便是这两个境界的意义,最终一切都是为了去往仙天。
而仙天之上,是什么呢?
那自然就是传说之中的‘天外天’。
天外天神秘至极,对他们来说也很难接触,想要前往天外天,必然需要突破仙天的桎梏,这种术法可不多,就算有也是独门秘技。
这种“独门秘技”,对李启来说不太好理解。
因为天下的修行资料公开程度非常大,除了要命的基本根底原理之外,其他大部分资料都是公开的。
因为,道统本身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传播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思想传播的更加广泛,寻找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逐道。
所以,公开是最好的选择,各家的研究资料,哪怕是敌对的两个道统,也会互相公开各自的研究成功,并且还有完善的分享机制。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在道途之上更进一步,我今天公开了我的一个秘诀,明天有其他道统的人看见了,他学会了,甚至是应用到了自己的身上,帮助他以后开创了崭新的道途,发展了新的秘诀。
那么,他肯定也会公开,之后说不定又可以用到我身上。
就算他的不能用到我身上,总有别的人发明的秘诀可以用得到。
这种公开的风气,对逐道来说是有很大很大的帮助的,天下的一切事物,都是可以为了逐道而让步的,别说研究资料和神通了,哪怕是道争也是如此。
只要有逐道的机会,哪怕是证明自己的道是错的,他们也可以立刻放下所有的道争。
现在有道争,说白了只是因为逐道之路冲突,面对面撞了上去,谁都不能让步,那就看谁撞的狠了。
不过,在仙天就不一样了,他们生怕自己的功法,秘技,神通被人学走,一个个敝帚自珍,只对自己亲近的人公开。
不过,毕竟是一品世界,而且竞争压力巨大,哪怕是这样,他们对战力和杀力神通的发展也已经卷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了,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也会对崭新的知识渴望无比。
抢其他人的?大家都是通天境,容易动手的,没点底牌的,已经死了,剩下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已经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不太好动手。
如今有一个天外天的来客,所有人在一瞬间就达成了一致。
来自天外天的知识,而且还被裁墨剑君打成这样。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四周,超过二十个通天境的强者,已经暗自组成了包围圈,只等李启那边分出胜负了。
或者说……不是分出胜负,而是等待李启落败,他们上去分食李启。
毕竟,那可是裁墨剑君啊。
所有人都等待着,已经三天了,再有几天,胜负就该分出来了。
在战斗的中央。
挺好的,四周的五品应该都已经聚齐了吧?这么多人,二十几个五品围观,这应该已经是周围所有的五品了吧?
李启扫描着所有人,无声无息间,将二十几个的五品的情况都暗记于心。
情报已经了然,下一步就是李启真正的计划展开了。
下一刻……
战场中央,李启的肉身,内天地,轰然溃散,好像是被剑气斩灭。
其他人宛若鲨鱼逐血,蜂拥而上!
第六百七十四章 合道
在外界的那些五品通天境看起来,裁墨剑君,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的剑术,作为以战斗专精的通天境,他的剑术和剑意乃是他的立足之本,仅凭出鞘三剑就可斩灭九成五以上的同阶修士。
围观者的眼中,他的剑术,在,是‘完美’的。
没有破绽,仅仅闲庭散步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天外天来客打出一比两千的法力消耗战损比来,这可是非常可怕。
这种堪称完美的技术,拿着一把剑,配合上武道神意,就能找到所有术法的弱点,再以剑术破之,明明只是一把矩形在三维空间之中的移动,却刁钻的难以置信。
剑术,在天下的眼中,其实只是低级小术,但在他的手中,却用出了不一样的感觉,这并没有更加靠近大道,依然只是小术,但精深程度却远超天下人所能掌握的极限。
这就是仙天的修行者。
什么道不道的,重要吗?
不重要的,只要能砍死对面,那什么道都不好使,所以哪怕是剑术,他们可以追逐到这些‘小术’到一种极其高深的地步,仅仅依靠一把矩形武器的腾挪变换,辅以武道神意,再加上一些气的应用,就能做到斩碎无数的术法。
简直就像是……手术刀,精准的切割所有的神通,像是庖丁解牛一样,将一切神通分割,从最细微处分割神通和术法的组成,最终把他们打散,而且自身不会露出半点破绽,甚至还能游刃有余的做出防守动作。
神乎其技。
但是——
一切,都有破绽,剑术的本质就是有破绽的,一个规则矩形,其在三维空间的移动,本身就是受到局限的。
你弥补的再多,用再多的方式去使用剑术,都不可能掩盖这个缺点。
一般人无法抓到这种破绽,因为对方太快,太准。
但李启可以。
之前几天的观察,真知道韵可没闲着,包括周围的围观者,还有眼前的持剑者,李启都已经完全看清。
真知道韵已经将他们的所有动作,修为,弱点,擅长与否,甚至连底裤都已经看穿了,甚至可以说,李启比他们自己更了解他们的弱点。
他们完全没有防备,甚至没有防备的意识。
但是,通过真知道韵对外界的扫描,李启已经得知了他们对话,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在仙天的定位了——
要知道,这些五品是通天境。
而道韵,则被他们称之为‘小合道’,全因为道韵是一条真正大道的残片,对于以‘合天道’,天人合一为追求的通天境们,这是非常重要的。
这东西就和‘系统’一样,属于是开挂,而仙天并没有这样的挂。
小合道都这样了,那真正的合道呢?
所以,下一刻,外面围观的通天境们,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裁墨剑君皱眉,做好了防备。
整个世界,都动了起来。
世界,活了……
不对,世界,本来就是活的。
剑君不知道李启在搞什么鬼,于是他选择在这一刻出剑。
嚓的一剑,李启直接被砍碎了。
李启的身体彻底消散,他的肉身溶解,融入了法相之中,随即,法相也溶解,融入了星官之中。
而那一尊星官,直接散开了。
是的,散开了。
李启的内天地,在此刻好像融入了外部的仙天。
他的内天地,镶嵌进入了仙天之中。
如果说之前的‘改天换地’,是利用内天地来影响仙天,屏蔽原有的道则,用自己的大道来压制对方,那么……在这一刻,情况变的彻底极端了起来。
在战场之中,再也没有‘仙天’一说了。
此刻,没有仙天的天道,只有李启的内天地。
四周围观的那些通天境,惊愕的发现了一个可怖的事实。
合道,合道,什么叫合道?
对他们来说,就是以身合天道,以达成彻底的不死不灭,这个天道,当然指的是仙天的天道,毕竟仙天是他们唯一的世界。
可对李启来说,世界从来不止一个。
按照他们的定义,李启就是标准的‘合道’,李启完全掌握了自己内天地的天道。
而现在,李启利用这点,扩张内天地,阻隔仙天,硬生生的将剑客,还有周围围观的所有人,全部吞入自己的内天地之中!
整个天地都动了起来!
这是一个世界的恶意!
一个五品世界,其中的山,水,日,月,风,云,地,野,关,冈都被动员了起来。
这是一场大祭。
一场这些人无法拒绝的大祭,将自身的天道,祭祀给眼前的所有人。
刚刚说过,李启比他们自己更了解他们的弱点。
此刻,李启敞开了自己的内天地,将天道暴露了出来。
来吧。
眼前摆在你们面前的,就是‘合道’的机会。
能忍住吗?
李启给了他们一个合道的机会,而且……你分得清楚,此刻降临的天道,是仙天的,还是李启的吗?
他们分不清楚,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天道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
对这些通天境的修行者来说,他们所看见的只有一件事——
敌人突然消失了,李启不见了,好像是被裁墨剑君杀掉了?
一股明显的天道气息降临,世界的法则袒露在他们的面前,触手可得。
这就是灭蚊灯。
蚊子和飞蛾无法拒绝的那一点点星火。
围观的通天境们,有人没忍住,投入了天道之中。
于是,他‘合道’了。
他真的成功合道了,与天道相融,世界不灭我不灭,真正的‘与天齐寿’,除非毁灭这个天地,否则的话,绝对不死。
在他成功‘合道’之后,其他人顿时争前恐后的冲了过去。
他们不是没有理智,只是理智恐怕很难抵抗这样的诱惑。
当然,也有一些维持着理智的,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很快,接近一般的人,‘合道’成功了。
还在观望的人,甚至能感受到合道成功者的欣喜!
于是,没有犹豫,这些人飞快的‘合道’,并入了天道之中。
而裁墨剑君这边,他没有去合道,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杀死对方。
并且,他感受到了一股强迫性的力量!
先前被他斩断的因果之线,实际上并没有被斩断!
不知不觉间,他先前斩碎的所有术法,此刻的残骸都漂浮在他的周围,此时仙天的天地大道被内天地彻底封锁,佛门诸天消散,预留下来的只剩李启的内天地。
他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一张蜘蛛网。
先前他不断的斩破术法,这些术法神通的残骸,已经悄然布置成了一座祭坛,这是剑君自己布下的,所以……他无法拒绝。
这是李启最擅长的战法。
周密的计划。
李启不擅长遭遇战,他的战斗才情不支持他靠本能去做出最优解,但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的计算力,对天意的操纵,控制概率择定现实的能力,将会集合在一起,创造出让对手绝望的场面。
就好像现在这样。
裁墨剑君的祭祀,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开始了,他已经是个进入蜘蛛网的虫子,再也脱身不得。
不过,在其他人眼中,就是裁墨剑君,也跟着其他人合道了。
于是,他们笃定了这是天上掉馅饼!
一个接着一个的合道。
最终,李启打了个饱隔。
合道?
不过是将自己委身于天道,被天道吞噬而已。
看似和天道合二为一,但那仅限于‘无知无识’的天道,那些没有觉醒神智的世界天道才吃这一套。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夺舍天道。
但对于李启来说,他们就只是赶着自杀而已。
三天的布局,轻易而举,无声无息,诡异至极,所有的通天境,包括裁墨剑君都消失了。
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诡谲,可怖的怪异事件,就和闹鬼了一样。
不知不觉,二十几个通天境突破了合道,然后消失,谁也找不到踪影,人间蒸发。
不过,这不正是巫觋给人的印象吗?
巫觋本身就是这样的,诡谲神秘,手段阴毒,总是折腾一些不为人知的事物,总是做一些在旁人看起来不知所谓的事情。
如果是武者的话,这场战斗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正面对战,打到海枯石烂,方圆亿万里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石头,宏伟的战斗甚至可能被后人传唱万年。
如果是道士的话,这场战斗会是漂亮的术法对决,道士们会掏出自己的法器,符箓,神通,好好的给仙天的五品们上一课,没有那么热血沸腾,但会非常优雅,符合‘仙人’的那种潇洒劲儿。
要是人道来的话,这将会是一场冷酷的镇压,人道会以绝对的力量,严酷的规矩将仙天的大道彻底更换,在人面前,不存在天,更不存在‘合道’这种说法。
但,李启是巫觋。
巫觋来打这种架,最后的结局就是无头无脑,战斗好像一下就结束了,没有什么壮烈的声势,甚至围观群众们,那些七品和六品都不知道发生了啥。
这是一宗悬案,如果没有四品来调查的话,恐怕会成为一宗永远的悬案,变CD市传说,某种骇人的童谣。
这个诡异故事会一直流传,告诉一些通天境,不能随随便便合道,不然很可能会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恐怖,神秘,无从捉摸,令人悚然,而且还会以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跳大神,制造不知所谓的祭祀现场,这就是巫觋的画风。
当然,对李启来说,这就无所谓了。
这些五品合道,也就是将自己的修为融入了李启的内天地之中,这也是李启选择打上来的原因。
下面的基层,水平太低了,没意义。
现在,他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研究这二十几个五品的修行脉络。
他要洞彻仙天的修行体系,为进入真正的‘仙天’做好准备。
下面的六品,七品还在疑惑之中,李启就已经悄然消失,远远遁逃离开。
这一逃,就是五年。
五年,李启精心的抹掉自己的痕迹,一边走一边打扫首尾,最后找到一个比较隐秘的矿洞,往里面一钻。
仙天真世之中,这种矿洞多的离谱,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应该是一品世界底蕴吧?就好像地油界的地油,圣焰界的圣焰一样。
矿洞里面的东西虽然品质不一,不过确实都是同一种东西,是某种类似于灵石,但精纯程度远远超越灵石的能量晶体。
如果可以的话,李启真的很不想把这东西称之为仙石。
但很可惜,仙天的人就是这么称呼的。
仙石根据品质分成上中下三品,还有一种单独的矿脉核心,其中上品仙石的纯度已经高到往里面插根引线,然后砸地上就会爆炸的程度了,威力还相当不俗,破灭一个八品世界绰绰有余,只能说确实是一品世界能产出来的东西……
这些产出的仙石还会按照大小分割,进行标准化处理,确保每一块大小一致,这么处理好的一块上品仙石,足以支持一个修行者从不入品修行到七品。
能量密度堪称骇人,就这种还能保持稳定性,确实有点东西。
所有的七品,每日辛劳所挖掘的,就是这些仙石,挖掘的产品自然就会送到外面去处理,成为六品矿主们的修行资粮。
六品矿主们会负责管理自己这一片矿区,然后定期给庇护自己的五品们上缴大部分收获。
而五品们,则拿着这些产出,让自己麾下的炼师们进行再生产活动,产出法宝,丹药,然后品质低的以极高的价格卖给那些矿工苦力们,品质高的则卖给六品矿主们。
可以说,挖矿这件事,就是整个仙天真世最大的生产劳动。
而且,仙石的数量,那可真是无法形容了,李启走了五年,五年,每个地方都在挖仙石,每个人都在消耗仙石,这么多年下来,仙石的矿脉依然在不断出产,好像无穷无尽似的。
在这种以采掘仙石支撑起来的生产体系,只能让李启感叹……
不愧是一品世界,底子真厚啊,纯粹的采掘天地,挖到现在都没出事,这水平,啧啧,估计不是发展到一品世界的,而是天生就是一品世界。
这么想着,李启钻在矿洞里,躲开矿工,开始了自己的研究。
吃了这么多通天境,他准备把仙天的修行体系彻底破解。
第六百七十五章 仙天之道
黑暗之中,李启默默的参悟着自己吃掉的那些五品。
这些五品还没死呢。
但是,也出不来了,合道没那么简单,李启的内天地的天道是完整的五品世界天道,而且想要反抗脱离,必须从内部击败李启,不能用巧劲儿,只能硬碰硬的堆修为。
要说堆修为,李启的法力深厚程度是他们不可想象的,这些人绝对无法对抗。
没办法,要对抗李启,面对的可就不是李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世界,并且李启已经炼成了星官,他的内天地是非常坚韧的那种,这可是吸收了白辰狐王菩萨那颗玉珠构筑而成的五品世界,比一般的巫神山公子都增加雄浑。
这种情况下,李启要一个接着一个的料理他们,那就很简单了。
只是这需要李启消化掉体内那些通天境。
吃人这件事吧,虽然李启没有心理负担,但带来的修为负担还是很大的。
如果说李启原本的内天地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每个人都听从李启的话,如臂指使的话,那么外来的修为就等于是别人的士兵,擅自吸纳进入队伍里,不仅不会增长修为,还会产生严重的内斗。
所以吃人是不能增加修为的,反而会导致严重的冲突,李启目前见到吃人能提升修为的,只有佛魔双修的那帮和尚,他们是号称可以消除分别心,所以可以食用五甘露,将别人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并且无视对方对自己修为的冲击。
李启当然没有这种能耐,所以只能强行硬吃。
但是,这也是他故意的。
吸收对方的修为,虽然会有冲突,但是可以仔细研究这种冲突的点,用自己的身体当培养皿和对撞机,仔细揣摩对方的修为是怎么组装起来的。
修为的本质,就是各种不同的气,但各种不同的气,组装方式,配方,用什么方式处理,乃至于某些特殊的,必须以特殊修行方法才能酝酿而生的稀有气,都是学问。
李启要做的,就是感受这种冲突,然后逆向工程,把对方的功法推测出来。
要说完全还原那是不可能的,这太难了,但推个五六成相似,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有五六成相似,再对比其他人的修为,如此一来,就可以推测出这个世界的五品修行法的根底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一套流程,花了李启大概一百多年的时间,一个接着一个的通天境界被李启吞吃,也给李启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但毕竟一百多年的时间慢慢解决,所以还算是能够承受吧。
这一百多年,这个矿洞有不少人造访,都是一些七品的苦工,似乎是被勒令来寻找有用的矿坑。
只是李启这块地方,他已经提前查探过了,已经差不多挖空了,虽然继续往下挖还能找到新的矿脉,但那得往下走两三千里,对这些七品来说很难做到。
李启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度过了一百多年的时间。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仙天真世的功法特性,他已了然于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抬起头来,意识到了仙天的功法和天下的功法追逐的到底是什么不同。
仙天的功法,在长生之后,也会开始悟道。
不过,他们悟的道,不来自于世界的本质,而来自于仙天的‘天道’。
他们认为,悟透仙天的山水风雨,日月天地,这些,便是真正的道,这是世界运转的根本,具备他们生活,生产,修行的所有因素。
但对于天下的修行者来说,这太荒谬了。
一个世界的天道而已,怎么可能代表整个宇宙呢?
宇宙多么广袤啊?那是所有的时间和空间的集合,对天下的修行者来说,一个世界两个世界的天道,就是这个宇宙的小小残片罢了。
但有这样的区别也很正常,天下,乃至于域外很多的世界,他们中的很多人一出生就天然就知道,存在很多的世界,每个世界的天道都不一样。
于是,他们想要逐道,追逐的就不会是自己世界的天道,不会去崇拜什么自然现象,土著神灵之类的。
说白了,天下追逐的更加本质的东西。
他们追逐的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一切存在的基石,包括了思想,逻辑,客观实在与理性思维世界的统一。
所有世界背后的共性,放之万界而皆准的道理,不管什么情况下都必然适用的逻辑,进而从这个逻辑可以发展出实在的世界,这才是他们的追求。
天下的大能者们,从来都不是什么苍生,文明之类的实在的东西,因为这些所谓的‘实在’的东西,反而不实在。
现实世界,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念有,一念无的虚幻之物,支撑现实世界背后的概念,逻辑,才是真正的实在之物。
概念和逻辑能够自我存续,具备实在性,但现实世界不是。
但这些实际存在的物质反而是不具备实在性的,是虚无的东西。
所以,大能者们真正在乎的是客观世界其背后事物的延续,逻辑的完备性,以至于产生客观世界背后的实在本体或者规律。
就好像巫道追求的‘自然’一样,巫道追求的自然,可不是生态圈,自然平衡这么狭隘的保护主义,而是整个‘客观世界’的自然状态。
巫觋的自然,不是生态圈或者动植物保护这么狭隘的定义,自然是整个客观世界的一种状态,是一种处于不被干涉的合理形式,而不是某个生态圈的动植物。
但是,仙天之中的修行者,没有那么广的视野。
对他们来说,这个一品世界的天道,就是最大的追求,甚至他们突破五品的办法就是‘合道’,也就是成为天道的一部分。
这种晋升四品的方式,李启觉得简直是自断道途。
合道之后,与世界绑定,纵然世界不灭我不灭,但终究是落了下乘,以后不可轻易更改,而且绑定的一个世界的天道,根本就没有意义。
但是,这……或许就是仙天会固步自封的原因?
仙天之人,以合道为目标,那么对外界的事物自然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只是,仙天的人不是傻子,就算这些五品不行,但显然高等级的仙天大能者,比如二品一品什么的,他们肯定知道天外天的存在,也知道道统的存在,为什么他们却依然这么选择呢?
关于这个问题,李启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他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肯定是线索还不够,可以再去找找线索。
下一步的线索,先看看仙天真世吧,寻找登入真正‘仙天’的机会。
这么想着,李启从矿洞里起身。
一百多年没动弹,他满身灰尘,几乎和石头融为一体。
这一站起来,却见有清风刮起,他身上的尘垢也随之脱落,下一刻,李启身躯洁净,走出了矿洞。
一出矿洞,李启立刻朝着不远处的城市飞去。
仙天的真世,要比凡间有秩序的多,主要就是因为通天境们在维持一个社会秩序。
不管秩序如何,有秩序总比没秩序好,哪怕这个秩序会让大部分人挖矿。
混乱总是会带来更加惨烈的事情,哪怕是奴隶制都比原始森林好得多。
所以,这种情况下,自然也诞生了城市。
但李启还不知道这些城市具体是怎么运作的,他到了这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仙天功法的根底,至于城市,现在临时了解一下也不着急。
反正时间够多。
李启这次没有隐姓埋名什么的,也没有身融自然。
没那个必要,这里是真世,完全容得下他。
因为吃了二十几个通天境,李启现在完全可以展现出和仙天通天境一样的修为,没点水平是看不穿的。
他模拟着对方的修行脉络,散发出这样的气息,没有刻意去隐藏修为,只是很普通的收敛了威压,就和所有正常行动的通天境一样。
如果说以前李启行动,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如今他就像个正常人一样,闲庭信步,正常的飞入了城中。
但仅仅是如此,也让这座城市震动了起来。
还没到城市内呢,就看见好几道流光从城市中飞出,来到了李启的面前,足足好几百人,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一个城主样貌的人走出来,然后说道:“前辈——”
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李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就来随便逛逛,找个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不必太过在意。”李启摆摆手,如此说道。
于是,这位城主剩下的话就憋回去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往后招了招手,却见一位少女胆怯的上前。
“前辈赏脸,肯在城内闲游几日,但内里荒疏,没几个好的去处,就让此女为前辈带路,介绍风光,也好避开些闲碎。”他如此说道。
李启也没拒绝,只是点了点头:“好,别这么大阵仗,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城主下令,他们才纷纷行礼,再度化作流光离开。
李启看了一眼他们。
基本上都是六品,显然,五品还是非常稀少的,而且……自己之前干掉二十多个,估摸着这一片已经没什么五品可言了。
再看那个女的。
嗯……
不像是侍女,应该是城主的家人吧?
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虽然紧张,但并没有那种唯唯诺诺的感觉。
送过来,一是讨好,二就是监视了吧?
毕竟,放任自己一个通天境到处乱逛,估计他们心里也犯嘀咕。
“那就劳烦姑娘带路了,请吧,我想找个地方坐一坐,吃点东西。”李启如此说道。
一边说,他一边打量着这个来带路的。
典型的类人生物,但和天下人的身体结构有着微妙的不同,但都是微观层面上的,大体上的四肢五官基本上没什么变化,相似度极高。
说明对方确实是一品世界的原生物种。
类人生物本身就具备极强的竞争力,自然符合大道,所以长得越符合这样,修行起来就越方便,除非你能达到真龙那样,重新开一条路出来。
“前……前辈。”对方磕磕巴巴了一下,不过,毕竟是六品,她也马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干咳一声:“前辈,在下泠潇……”
“噢。”李启点了点头:“那走吧。”
看见李启的反应,名叫泠潇的少女松了口气。
看起来对方对自己没太大兴趣。
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通天境前辈打量自己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在乎自己的脸,他扫视的是自己的修为,体格,功法根底。
这种老怪物,修行都修傻了,已经不食人间烟火了。
不过,也是好事……总比污了身子强。
泠潇想着这些,带着李启,来到下方。
然后,她一挥手,一股怪风生出,驱赶了行人,腾出一条路,然后恭敬的说道:“前辈,这边就是这水陵城最好的——”
“别驱赶他们了,怪麻烦的,带路就是了。”李启如此说道。
“是。”泠潇点头,不再动手,而是不紧不慢的引领李启进入一幢大楼之中。
大楼装饰豪奢,进入之后占地广袤,各种异象不断浮现,门旁的机关舞娘不断旋转,门口处有一方池塘,占地百里,其中有鱼怪不断翻腾,还有人在边上垂钓游戏。
再往里走,各种奇花异木,精怪灵兽,一派梦幻景象。
似乎是有泠潇带路的原因,所以李启只管走,什么阻碍都没有遇到,顺利的来到了楼顶。
楼顶之上,悬挂两幅画卷,却见画卷之中,款款走下两个美人,对泠潇和李启行礼:“恭迎贵客——”
画卷美人话说到一半,泠潇熟练的打出两个法诀,两幅画卷自动卷起,画中美人也随之消散。
然后,她带着李启走到楼顶,楼高千丈,旁边就是浮云,天台之上景色奇美。
李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在这里可以一览整座城市的风光。
泠潇上前,介绍道:“此处便是整个城市风景最好之处,前辈以为如何?”
李启没说话。
他觉得……没什么区别。
和凡间,没有区别,社会形态都没什么改变。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为何
李启坐在这座高楼之上,附近其实非常富丽堂皇,所用法宝都是七品到六品,这可是相当奢侈了,李启自己家里的装修没这么奢侈过,他的洞府里不少东西都是凡物,和凡人用的没什么差别。
比如外面那两幅美人画卷,绝对的六品法宝,那不是活着的美人,而是请擅长丹青之法的大师,观看真实的美人神韵,然后将之在纸上画出,再加以炼制,便能将其神韵复制出来。
这种画法,甚至可以造成因果上的联系,而且画完之后,作为原型的两位美人也会大病一场,修为溃散一部分,需要花费时间稳定和休息。
无他,她们的神意已经被画入画中。
这种技法的画师很难找的,哪怕在天下也需要排队。
在天下,这种画师都会被极高的酬劳聘请去画观想图。
魔道有一幅著名的《天魔百美极欲图》,其中蕴藏了二品神韵,绘画的便是天魔的化身,是天魔亲自作为模特,让画师临摹,画出了天魔的千百美人化身,观摩一次,能得半分神韵都好处非凡,是魔道至宝之一。
当然,能画出这种《天魔百美极欲图》的画师,恐怕也得是神笔那个级别的了,不是李启能触及的,但大概就是这么个路数。
这个世界,在这些分支上发展的挺不错,不管是之前遇到的那位剑客所用剑术,还是这里的画法,都相当的不错。
只是吧……
文明本身,依然是原始社会的样子。
是的,原始社会,甚至都够不到封建社会。
封建社会还有组织度呢,仙天连封建社会都不如,纯纯的原始部落制,只是因为其强大的修行者和先进的技术所以显得有文明的样子而已。
李启摇了摇头,可惜在这里,他不能轻易传道,若是惹到了四品合道,那他小命都难保。
所以,到了真世,就以看为主吧。
多看多听,然后寻找机会,找到离开真世,前去仙天的方法。
这么想着,李启坐直身子,对旁边的泠潇问道:“姑娘,外面那两幅画,是谁画的?”
听见李启的话,泠潇马上问道:“前辈,你对这个感兴趣?”
“有些兴趣,毕竟手艺还不错。”李启说道。
“前辈眼光确实厉害,敢问好在何处?”泠潇凑过来问道。
泠潇似乎对李启问出这句话很是高兴的样子。
这也足以证明对方确实不是什么侍女,如果是侍女,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举动,这已经算是没大没小了。
当然,李启不在乎这种事就是了,所以他也干脆评价道:“观其画卷,人物行步动止,备其风概,人物珠翠为副珈步摇花奁璎珞之饰,侧背分衣,周旋变通,不失其妙,一毫絜匪丹匪青,秋思野态,浑然而成,确实能捕捉到神意。”
这番评价非常中肯,而且都是夸奖之语,所以泠潇更加高兴起来。
其实也不是全无破绽,但李启没有说。
就六品而言,能做到这个水平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没必要过多苛求什么,李启其实是个很宽松随和的人。
“前辈确实有眼光,因为外面两幅画,正是我所做。”泠潇自豪的说道。
这让李启多看了对方一眼。
这时候,他才真正的正眼打量了对方一眼。
是的,到现在李启在终于正眼看了她,之前李启都是直接无视的。
就和兔子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基本上忽略掉外界的事情。
李启以前是不会这么发呆的,而兔子也从李启这里学到了一些和人虚与委蛇的方法。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夫妻之间的相合吧。
说回李启的目光,他认真看了对方一眼。
泠潇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五官很精致,身高比李启略矮,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机灵劲儿,没有唯唯诺诺,反而很有活力,哪怕被指派出来带路也没有那种下人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她是带着朋友出来玩的感觉。
相比较起来,李启就显得沉闷冷漠,不近人情了。
当然,李启懒得改,所以他点了点头:“我想请你帮我画一幅画,你想要什么报酬?”
泠潇顿时笑了起来,笑容很是漂亮:“要我出手?那可是很贵的!你确定吗?”
“价格不是问题,画就行了。”李启如此说道。
一个六品而已,李启不可能出不起价。
“好,那我的出价是——算了,我哪儿敢找你要钱啊,你直接说要画什么吧,就当我命苦。”她兴致勃勃的想提条件,不过想了想,最后还是摆手摇头,直接让李启提。
她似乎是想说点俏皮话,活跃一下气氛,让李启这幅死人脸变一变。
但是李启毫无波动,只是点头:“随意,就画我吧。”
说完,李启坐在原地,等待对方绘画。
这个态度让泠潇愕然。
这……还真是个死人脑袋啊。
不过,毕竟对方是通天境,她虽然表现得好像很大方自然,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面对李启这种态度,泠潇也不敢多说什么,她老老实实的拿出画具,坐到一旁,仔细端详李启的神态,准备绘画。
之前只是正常相处还好,此刻她动用一位画师该有的洞察力,将微微斜靠坐着的李启完全收入眼帘的时候,她才发现……
这个人,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难以置信的气质。
这就是通天境的底蕴吗?
对方好像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之中,想要将他的身姿描绘下来,那么就必须将这个世界一起描绘出来。
绘画一法,讲究胸有成竹,纸上便能成竹。
想要画人,就要把这个人完全揣摩透彻,然后才能下笔。
可是,只是平常扫一两眼还好说,这人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样子,虽然能感受到通天境的气息,也能感受到那种修为上的压迫感,但没有什么特别的气魄。
像是裁墨剑君,气质便有一股锐意,将他临摹在纸上,若是材料不够好,他的画像甚至会把纸给撕碎。
一般来说,通天境都会有这种表现出来的神意,先前没有,泠潇还以为对方真的没有。
此刻仔细打量观察,却才发现,眼前这个人,不是没有神意,而是他几乎完全溶于世界本身之中,就好像一块石头,一阵风,一片云,和谐平常的镶嵌于世界之中。
所以,他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真正想要将其描绘下来,其难度不亚于画下整个世界。
泠潇手里握笔,整整三个时辰,冷汗都下来了,最后还是一笔没下。
无从下笔,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最后,是李启抬头:“怎么了?”
听见李启说话,泠潇才终于抬起头:“前辈,在下……才疏学浅。”
“噢,那算了。”李启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继续看着下面的城市,注视着人潮往来。
大量的运输法宝,有的是车辆,有的是飞行仓储,还有的是灵兽,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运送的矿石。
这些矿石,都是仙石,需要送去加工,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大小,最终投入到各个生产的方向之中。
仙石,就是仙天一切生产的原料。
很多七品,也就是那些苦工,正在工作。
说是苦工,其实他们的生活是相当优渥的,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奴仆,大概类似于‘中间管理层’这个位置。
只是,他们被称之为苦工,是因为想要修行资粮非常非常的困难,还要承受大量的劳役,比如挖矿,比如运输之类的工作,这些是其他八品九品所不能承担的。
是的,苦工并不是最底层,真世,也有那些八品九品的修行者。
这些修行者,最开始是这些苦工生的,他们在真世出生,也在这里长大,最后在这里繁衍,然后变成了那些苦工的苦工。
是的,对于苦工来说,他们只要不思修行,那么只要完成工作,想要享受那就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毕竟也到了七品,当一当人上人还是很简单的。
但是,就好之前祝凤丹介绍的一样。(详情见第六百五十六章)
想享受很简单,想修行,那就难如登天了,需要克服不知道多少艰难险阻,才有可能凑齐修行资粮,这个期间还要面对别人的抢夺,上头的压榨,以及自己找寻出路。
这个难度,远比下界凡间渡天劫还要难得多。
每一个能在仙天真世突破到六品的人,都肯定具备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毅力,坚持,还有智慧与勇敢。
本来飞升上来的七品就已经是人中龙凤,百亿里挑一了,如今还要继续通过这种方式筛选,又能筛掉不知道多少人。
真是……
天下在不停的鼓励修行者们突破,然后去逐道。
但仙天却在打压,筛选修行者,各方面的态度都显示出,你的天赋,心性,甚至是运气不够,都不配在仙天登入高位。
李启想着这些的时候,旁边的泠潇,却思来想去,突然对李启说道:“前辈,我其实还能画,只是……给我一点时间,我要跟着你,观摩你的举动,多看多听,捕捉你的神韵……你觉得如何?”
对此李启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于是他点点头:“随你意就好了,反正本来你的任务也是给我带路,随便观摩。”
说完,李启继续关注着下面的人流,他在推断整个城市的运转流程,借此揣摩仙天真世的城市所遵循的运转之道。
这很重要,能帮李启寻找这些仙石的最终去处,毕竟李启的目标,是在真世寻找到能够登入仙天最上层的门径。
但李启的这种态度,却让旁边的泠潇有些沮丧。
这位前辈,真的是……完全不在乎啊
这种已经不是冷漠了,而是彻底的忽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接下来的十五天,李启在和泠潇在城中到处游荡。
李启在做社会调查,为自己揣摩整个仙天真世的社会运转之道搜集信息,而泠潇则全身心的观察着这位通天境大能的身影。
她要揣摩身姿,仔细画出对方的模样,把对方的模样印在胸中,达到胸有成竹的境界。
光是像还不行,得画出神韵,让人看见画,就如同亲眼看见一般。
这需要长久的观察,仔细的揣摩才能做到,泠潇对自己要求很高,不然也不能以画作为根基晋升六品。
作为一名画师,她认真的观察着李启的一举一动。
就这样,十五天过去,她已经隐隐约约捕捉到了李启的动作,神态,可是……却怎么都感觉到有一股别扭之感。
她仔细思索,觉得,或许是因为不够了解的原因。
她观察了李启的动作,表情,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样她揣摩的神态便只有其形,无有其骨。
于是,十五天后,在这座城市的矿场之中,李启一边进行地质勘探,一边观察苦工们的挖矿进度的时候,泠潇鼓起勇气说话了,她十五天第一次走上前去:“前辈……”
“嗯?”李启停止了自己的观察,抬起头:“怎么了吗?”
“前辈在思考什么?为何露出现在的表情?”泠潇问道。
她要通过提问,来得知李启到底在思考什么,进而了解到他的表情和内心世界的关系,用这种方法来把握对方的神韵。
李启则打量了一眼泠潇。
然后,他没有隐瞒,而是说道:“泠潇,你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仙天是这个样子?”
“为何是这个样子?”这话把泠潇问住了。
世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不,你理解错了,我说的并非是世界,而是仙天,也就是你们目前所处的这种,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七品……苦工境的人要挖矿,而你们仙福境的人不用挖矿?”
“为什么通天境要琢磨着合道,而合道境的高人又去往了何方?”
“为何仙石会成为生产原料,又为何修行资源把控的如此精准?人与人的关系,修行者们互相之间的牵连和当前这种竞争,从何而来?”李启如此问道。
这一套问题给泠潇打了个措手不及。
是啊,为何?
不对,通天境平时就在思考这个?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主体性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泠潇从来没有思考过。
但她也没有思路,不可能顺着思考下去,于是还是继续追问:“所以……前辈有什么结论呢?”
她并不在乎答案到底是什么,她只想知道李启的想法,通过想法与行动的结合揣摩出李启的神韵。
李启则回答道:“你说,大家互相不信任,互相压迫,是否是源于一种根本的,人与人之间的无法理解呢?”
“嗯?”泠潇讶异。
等等,仔细思考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人与人,天然就是不信任的,你不知道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对方对你有什么图谋,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会有所防备。
之所以有这种不信任,就是因为大家都无法感知对方的想法,不能理解别人的念头。
“这确实……是一个很简单,但很容易被忽略的想法,但没什么用吧?毕竟你不可能去读心,就算读了心,也不能确定读的是真是假,这个推论好像没什么一样。”泠潇思索之后说道。
李启则说道:“不,怎么可能没有意义,实际上,这是一切推论的基础。”
“一方面是不近人情的冷淡和铁石心肠的利己主义,另一方面是无法形容的贫苦,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因为这种不信任。”
“前几天,我们一起去观察了城市矿区旁边的住所,你看见了吗?”李启问道。
“我一直在看你,前辈,要画出你来,这很难……所以我的眼睛里只有你。”泠潇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她并没有注意那边是什么情况。
“那边是不入品的住所,我数了一下,一共一万四千幢房子,里面住着至少两万八千个家庭,共约一百二十万人。”李启很清晰的报出了数据。
这让泠潇非常的惊讶。
她想到了自己擅长的绘画。
如果说泠潇在关注李启,想要画出李启的神韵的话,那李启就在关注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想要画出这个世界的神韵。
仅仅是这一点,泠潇就高兴了起来。
她更加了解了这位前辈,那么就距离掌握对方的神韵更近了一些。
李启则继续说道:“安插了这么多人口,但那片地区的占地空间,总共只有不到八十丈见方的,这种程度的拥挤,导致了里面的房间往往是许多家人挤在一起,好几对夫妻,他们所有的孩子,有时候加起来能到五六个甚至十个,有时还包括祖父一辈,住在仅有一间屋子里,而在他们的旁边,就是大片大片的空地。”
“是没有地方吗?亦或者是没有建房子的原料吗?不,都不是,地方有的是,建筑原料也俯首可拾,哪怕是被称为苦工的那些长生者们,他们也能轻松的让这些凡人过上不错的生活,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他们害怕。”
“长生苦工们,害怕凡人们抢夺自己本来就不稳固的地位,而你们,害怕苦工爬上来,通天境们,又怕你们爬上去。”
“可是,担心别人竞争,真的是理由吗?这个世界……真的缺少资源吗?”李启问道。
这让泠潇思考了一阵,她仔细斟酌之后,选择了摇头。
是,她自己也知道,让这些人活得好,其实并不需要多少资源,资源从不缺少。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资源有多少,但肯定不少这点。
李启更是知道,这可是个一品世界,一帮九品甚至不入品,他们消耗的还不如天地自然呼吸来的多。
“你看,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互相之间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却并不是因为生存空间和资源的问题引起的。”李启说道:“那么,这种恐惧本身又来源于何处呢,是来源于无法互相理解吗?这种相互怀疑的本质,你思考过吗?”
这把泠潇说懵逼了。
相互怀疑……还有本质?
其他人有可能害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么说可能有点晦涩了,那我换个说法。”李启笑笑:“你觉得,‘你’是你自己定义的,还是别人定义的?”
“当然是我自己!”泠潇马上回答道。
开玩笑,自己当然是自己定义的,她怎么会让别人定义自己?
“真的吗?”李启马上反问道:“别说的那么肯定哦。”
然后,他接着说道:“是其他人注视着你,和你交互,于是才有了现在的你,还是说……哪怕世界不管怎么变化,你都始终是你呢?”
这个问题,将对话的深度提升了一层。
的确,一个人可能在不受其他人影响的情况下成长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这么说的话,人岂不是就不是主体了?
从一开始,我们自身就是与他人共在,简单说就是,我就是世界的一部分,世界就是我的一部分,而且这个世界里面本来就是有其他人的,我从一开始就是和他人在一起的,‘每个人’都先天的就具有这么一种社会性。
大家都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所有人的本质都是一团人、是一种未分化的、抽象的、匿名的、模模糊糊的一群人。
这个可能性,让泠潇突然冒出一身冷汗。
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明……她不具备真正的自我?因为她无时无刻的受到其他人的影响,最终无数的影响才成为了此刻的她。
她从未具备真正的自由意志,她无时无刻不被影响,自我是一种社会性的产物,自我是由他人共同建构的。
李启像是教导,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所以,你说,这种抵制,其实是否是一种争夺呢?你们害怕他们,不是因为害怕他们争夺了你们的生存空间,因为你们都知道,而是在为争夺主体性而战。”
“你们各自作为这一团模糊之人的一部分,想要尽可能的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想要让‘自我’压倒‘他人’,最终占据‘他人’的自我,成为这一团人中的绝对主导,这样才能呈现出真正的自我,否则呈现的便是别人的自我。”
“你看,这种在群体之中,每个个体对主体性的争夺,是否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呢?”李启问道。
他又像是在问泠潇,又像是在问自己。
在李启假设的这个这个情况之中,他人即是必须存在的,又是必须打压的。
他人即地狱,不是因为他人怀有恶意,而是他人的存在,就是在倾轧自己的主体性,所以为了保持自身的主体性,他们就需要重申自己的主体性,打压其他人的主体性。
他人是无处不在的,即便实际上他人并没有实际和你现场遭遇,即便你独处的时候,你和他人也在进行着一种主体性的斗争。
于是,压迫其他人,打压其他人,就成为了一种常态,这不是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和资源,而是为了保证自身在这个抽象混沌的社会之中时刻独立。
泠潇被李启这一套说辞给唬住了。
她甚至忘掉了自己是来观察李启神韵的,被李启这种尝试剖析社会本质的思考给震慑住了。
但李启没有等她反应,他问完这些之后,再度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显然,这些问题,李启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还需要更多的线索,他需要观摩更多仙天的实际情况,得到更多具体的信息,才能继续推论下去。
过了好一会,泠潇这才抬起头来。
她眼前的李启,依然是那副样子。
沉默,冷淡,忽视周围的一切,认真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有一种故作高深的姿态。
之前,泠潇也以为这个人是在故作高深。
但现在,听了对方的言论之后,她发现,这个人是真的在思考着某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社会的根源。
于是,李启的神韵,似乎更加深刻了起来。
她连忙拿出纸笔,唰唰唰的画出一副速写。
很粗陋的速写,甚至脸貌之类的都有些不像李启。
但那股沉思的气质,却有了三分真意。
泠潇看了一眼自己画的速写,干脆的撕掉了这张纸。
不够,还远远不够。
这三分真意,根本不足以去描述眼前这个男人,她需要更深入的观察,更细致的体会对方的举动和思想。
这么一想,她甚至有些期待起来和李启的下一步出发了。
李启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指望对方真的给出答案,反正对他而言,留着泠潇只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而已。
是的,如果赶走泠潇的话,那帮本地的六品恐怕会很不安,不安的情况下,人就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到时候李启的安危倒是不用担心,只怕他想要观察的社会结构会因此毁于一旦。
这种监视,实际上也是出于对主体性的竞争吗?毕竟,如果让李启占据主导,他们恐怕就会丧失在这座城市中的权威了。
是的,在李启构筑的情况之中,权威,声望,这些本身就是主体性的主要存在形式,当你的话语和意志会被其他人贯彻的时候,这种主体性就展现的淋漓尽致,其他人的主体性被抹消,他们的个性被压制,所有人都被迫去贯彻权威者的主体性,去实行他的意志。
当你自己需要其他人来定义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再具备主体性了。
你需要其他人的评价来定义自己,否则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
这很简单而且很普遍,比如,一个典型的自我认知:我是个男人,我的工作是工程师。
那么,对这个‘我’而言,男人和工程师都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定义,对自己的描述,对自己贴的标签。
可是,这些标签,难道不是我们自己在和他人的互动中,从他人的反馈那里形成的吗?
如果让一个人独自生活,不接触任何外界事物,他还能形成这种自我认知吗?
所以,这难道不能证明,所有的自我评价,其实都是我们从他人对‘我’的注视,对‘我’的评判,对‘我’的描述那里得来的。
所以不存在真实的‘自我’,只存在所有人不断互相影响之下,不断和其他人战斗着的‘自我主体性’。
他人会和‘我’进行争夺主体性的斗争,他人会物化‘我’,给‘我’贴上标签。
对于‘我’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我才是主体,我凭什么被他人物化?
但是,在面对权威的时候,‘我’有可能会在这种争夺主体性的斗争里认输。
‘我’觉得,他对我的标签……还挺对的?
我好像真的是一个男人,我好像确实是一个炼丹师,他们都说我是一个炼丹师,那我当个炼丹师也没什么不好嘛?然后我就躺在他人给‘我’编织的标签里面,就感觉很舒服,去做男人该做的事情,做炼丹师该做的事情,可以去心安理得的当一个男人,当一个炼丹师。
这就是主体性斗争失败之后的结局,即:‘自我被他人定义’,‘依循他人的评价和定义寻找自己的位置’。
而斗争胜利之后的结局,自然就是可以定义别人,在群体之中占据主导地位,可以说:“这些人其实就是懒而已”,“某些群体有着怎样怎样的特质”。
胜利的特征在于,他所说的这些性质,会被其他人接受,乃至于成为某个群体的自我认知,失败者自然就是接受了这些认知。
有些人或许没有胜利,但他也可以做这种评价,因为这样可以装作自己在主体性战争之中胜利了,有一种指点江山的快感,但没人听他的而已。
这种能够定义他人的权威,即为群体之中个体的胜利。
而为了维护这样的权威,就需要力量,名声,财富,如此种种。
这些东西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方便的,轻松的定义他人。
如此,那群体之中模模糊糊的‘一团人’,便在此刻分化开来,群体之中的个体就在此刻完成定义。
所以,维持底层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持自身主体性的存在,即维护自己的绝对地位。
李启观察着矿工们的劳作,思考着这些。
又是几天过去,他站起身。
接着,他对泠潇说道:“好了,下层的地方看完了,该去看看你们的地方了,我想举办一场宴会,麻烦你去发一下邀请函,如何?”
第六百七十八章 暗潮
李启起身离开。
他并没有去拯救仙天的那些苦难者,因为没有必要。
时至今日,李启已经不是在广阳时候的热血少年了。
如果此刻的李启,回到当初的广阳,那么他大概率会选择袖手旁观,只有在最后禅智和尚出手的时候,他才会出手。
至于之前的事情,什么广阳的斗争,吞天妖主想要竞争,鼠王要抢夺香火,乃至于本地人的各种麻木,李启恐怕是不会去管的。
也不为什么,完全是没有必要。
是的,没有必要,这些都完全处于很自然的状态,本身就是这样的,谈不上多好,但也没有多坏,没必要去强制改变。
强行去改变,就好像记录片的摄影师跑去把小海豹从北极熊的嘴里救出来。
这是好事吗?
恐怕未必。
唯一不那么合适的,恐怕就是禅智和尚的降临,所以李启会阻止这个,但对于其他的会放任不管。
仙天的事情,自然也是如此。
长久以来的生命,近万年来的历练,已经让李启脱离了往日的那种热血沸腾的状态。
他依然会追逐自己的道,但不会那么强烈的去干涉外部世界了,因为他知道,那些事情的本质其实是相当虚无的。
越是强大,就是越是能体会到一件两件事对世界的影响。
影响就是,基本等于无。
当你的视角放得越大,个体的苦难就越是渺小,李启并非冷漠,也不是失去了正与义,而是他的目光已经更加高远,他想要解决的是更加深入的问题。
比如,就好像之前在仙天的凡间一样,他没有去伸手帮助任何一个凡人,没有去救任何一个苦难者,好像只是默默旁观。
但一千年后,那些凡人们已经从被修行者豢养的畜生变成了人,甚至还有资格去‘发善心’。
发善心,可是很昂贵的,畜生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善良的。
不知不觉间,一切就已改变。
这才是李启现在所做的事情。
当然,这是典型的巫觋视角,也就是从整个天地的平衡角度去看待个体的得失。
对人道而言,天地的平衡是什么鬼?很明显,每个人都值得拯救。
他们是干出过几百万倍力量拯救一支小队的事情的,如果一个人道九品在域外落难了,通过终端发送求救信息,很有可能是个七品过来救他,完全不在乎成本。
当然,前提是,你得是人。
至于魔道或者天演之道那种,你就别指望有人来救你了,顺其自然吧。
所以,李启没有去干涉这种困境,要解决这种事,所依托的必须是更深邃的道,足以改变仙天真世已有道路的道。
而李启连真世已有的道都没摸清楚呢,谈那些还是为时尚早了。
至于让所有人都幸福这种事……
那李启可做不到。
因为,幸福的本质不是享乐,再多的享乐,也总会腻歪,会觉得平平无奇。
真正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是落差。
与其他人对比的落差,与自己过去生活的落差。
从高落到低,再爬起来,会很幸福。
以前吃糠咽菜,现在吃白面馒头,这种差距会让人很幸福,甚至比那些一辈子锦衣玉食的人更幸福。
高低的落差越大,幸福感就越强烈,而落差之后,便是习惯,习惯之后,再好的东西便也不觉得幸福了。
让所有人幸福,本身就是个伪命题,除非让所有人不断的上跌下落。
甚至于,上跌下落这个过程,也会习惯,最后随便跌落随便上升都会麻木。
就好像打游戏上段位一样,第一次上王者的晋级赛,有些人会手脚发麻,浑身紧张,成功上了之后的喜悦充斥全身。
但第二次,这种感觉就很难复刻了。
多来几次,每个赛季都是王者,就算是开小号从零开始上分,那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哪怕是用药物强行去化学极乐,也必须用越来越大的剂量,才能维持。
所以说,所有人都幸福,是不可能的。
李启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也不会去追求这种虚无的事情。
脚踏实地吧,毕竟此次来的目的不是拯救万民,而是拉拢仙天,本质上李启依然是在做祝人的事情。
希望李启所做的这一切,能让仙天选择加入‘巫道’阵营,帮助巫道抗击人道。
于是,在另外一边——
在泠潇的帮助下,李启亲手写的邀请函传到了城市里每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的手中。
谁都知道了,一位通天境,想要举办一场宴会,邀请了许多人到场。
除了上层的宴会之外,他甚至还在场地之外布置了流水席,谁都可以来吃,不限数量,只是不许带走而已。
谁都搞不清楚这位通天境想要做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来是肯定要来的。
李启去准备宴席本身。
而泠潇则在发完所有的请柬之后,被一众人围在了内里。
却见一位六品忙不迭的问道:“泠小姐,你是城主的侄女,想来是和我们一边的,在那位通天境前辈面前也待了这么久,可曾看出他的目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啊,那位前辈所欲何为?”
“潇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修为如何?战力怎样?若是和宗主相比呢?”
“宗主也是通天境,想来是不会差太远的,但此人怎么独自行走,他没有自己的徒子徒孙吗?还是说孤家寡人?”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问着,明明是一群六品,已经证得长生,仙福永享的人,此刻却婆婆妈妈的像是一堆鸭子。
泠潇也对这种场景相当的不悦,于是她抽身飞退,说道:“各位,离远点,还是讲些体面,一个一个问,我自然知无不言,不要凑成这样。”
“那是我等失礼了,就站在这里问吧,不如这样,泠潇你且站在那里,其他人将问题写成纸条交给城主,由城主逐一发问。”这时一人提议道。
到底还是六品,基本的组织力还是有的,提议得到一致通过之后,由此地城主走出,坐到了泠潇旁边,其他人则快速写出自己的问题,交由城主。
所有人都很想知道具体的情报。
泠潇知道他们的想法,这些人很在意那位通天境,但他们也很忌惮自己周围的人,生怕有人能够利用到那位通天境,去打破某些僵局,所以他们才围拢在这里,说是问询,实际上就是逼问,自己可走不出这个地方。
必须将所有答案都掏出来,才能出去。
就连自己的舅舅,那位城主大人,此刻坐到了自己的面前,眼神里虽然有笑意,但同时也在忌惮着其他人。
明明……所有人其实没什么矛盾,甚至可以说相处的还不错,大家互相之间也没有竞争的点,因为对六品而言,所有的矿场都是确定了的,也不能随便褫夺,那样风险太大。
但依然互相警惕。
这让泠潇想起了那位通天境前辈所说的,对自我主体性的争夺。
争名夺利,所争夺的其实是对其他人的‘规训资格’。
因为在仙天的真世,是不存在资源困境的,仙天作为一品世界,养活所有人非常的轻松,所以内斗完全是自找的。
所占据资源的总量不重要,重要的是占据资源的百分比。
49%就是比不过51%,哪怕49%的资源已经足够享用一千辈子都花不完,但在地位上,你就是处于被51%规训的那部分,会被对方定义,你的主体性被对方所侵占。
战力也好,资源也好,名声也好,都是如此。
所为的不是自己的生存需求,而是为了压倒对方,否则便只能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下。
明明那位通天境前辈只是路过,他们却也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更不可能接受其他人哪怕是‘有可能’的威胁。
以往泠潇觉得,这种情况理所当然。
但和李启走过这十几天之后,她突然意识到……好像不一定非得如此。
除了生存之外的竞争,其他的竞争……真的是必须的吗?
如果合作呢?
当然,她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因为她知道,想要消弭这种竞争,是近乎于不可能的。
这种竞争的压迫其他人的心态,已经深深的种在了每一个人心里,包括泠潇自己。
泠潇看见了另一种可能,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不太现实。
合作?
怎么合作?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的多。
所以,她没有做什么,而是开始回答问题。
所有人都把自己写的问题送到了城主那里。
这位城主,之前在李启面前唯唯诺诺的,但此刻却显得相当有威严,山羊胡子,再加上中年人的容貌,还是相当有压迫感的。
城主拿起第一个问题:“那么开始吧,此人目的是什么?”
泠潇答道:“他在观察城市,从最下层的凡人,到我们这些人,这场宴会就是他设计,用来观察我们的。”
她没有隐瞒,因为说谎或者隐瞒的话,其他人很轻松就能看出来,而且……李启也说过了,她没必要瞒着什么,如实说就行了。
李启根本没有准备隐藏自己的意图。
“观察这个做什么?”城主微微皱眉。
“我要是知道的话,我就可以去当通天境了。”泠潇撇了撇嘴。
“嗯……下面五张都是这个问题,再下一个是,对方对你如何?喜欢?厌恶?”城主看着泠潇说道。
这种目光让泠潇有些不适,但她还是说道:“对我不感兴趣,基本不理睬我,不过他让我帮他画像,我以画像为理由,可以随时随地跟在他身边,端详他的神态。”
这个回答,让其他人微微颌首。
有戏。
泠潇则紧蹙眉头。
这帮人好像误解了什么。
“那下一个,这个问题是,对方的修为如何?”城主又问。
“问这种话的人能不能丢出去,没长眼睛吗?他这几天都在城里,你们的眼线没少来看吧?这种人也配坐在这间房子里吗?”泠潇冷眼横着扫过其他人。
“侄女说的有理。”城主笑笑,然后伸手一弹,却见下面一个胖子脸色一变,整个人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明明大家都是六品,但只是一招,就将对方直接打飞,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果然,城主这两个字,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这一下也让泠潇吓到了。
城主是她的舅舅,但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等等——
这种态度上的变化,难道说,舅舅想从她这里——
“好了,我们下一个问题吧,别紧张。”城主笑着拍了拍泠潇。
泠潇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因为李启的到来,舅舅怕不是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没必要吧,他已经是城主了,在这里面已经是最有权势的了,他在想什么?
这时候,城主的声音再度传来:“嗯?怎么不回答?在想什么?”
泠潇连忙抬头:“舅舅……能再说一次吗?我刚刚没听见。”
城主也不闹不怒,只是继续说道:“噢,好,刚刚的问题是,这位前辈的神韵,你把握住了吗?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行。”
泠潇微微窒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过,作为一切的中心,李启倒是还很放松。
他现在正坐在野外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把玩着一块仙石。
放松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一只手就能把这座城市搓扁捏圆,全部打烂然后又重建,这当然放松啊,和度假一样。
面对这种力量,其他人想要利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天然的野心,也是人进步的动力。
掌握超越自己的力量,这是很多文明修行的初衷,李启对此已经习惯了。
实际上,倒不如说,他在故意挑动这些人。
城主也好,其他势力也好,包括泠潇也好,一切都在李启的掌控之中。
在这种野心的催动下,城市肯定会发生很多事情。
动乱之下,李启才能看得更清楚。
一潭死水所看见的只是平静的表象,当把社会矛盾引爆之时,才能真正看见仙天的深层运转逻辑。
时间差不多了。
琢磨着这些,李启从石头上站起来。
该去准备宴会了,这他可是熟手。
当初在长安的时候,李启可是宴会专业户,上苑花神们宴请,都是找他做承包商的。
第六百八十章 选择
七天之后,宴会正常举行。
在那之前八个时辰,泠潇率先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状态很不好,精神萎靡,神情疲累。
“前辈……我回来了。”她拍了拍脸,勉强打起精神,对李启行了一礼。
这礼仪做的很荒疏,除了因为她很累之外,还因为她知道,这位通天境前辈其实根本不会看她一眼。
不过,出乎她预料的是,李启这时候,居然抬头了。
抬头之后,他说道:“你看起来和气色很差啊,请柬的事情不太顺利?”
这么说,李启抬手,一股阳气从手指冒出,然后钻到了泠潇的体内,让她顿时感觉身体一震,神清气爽。
李启能很清楚的看见她阳气稀薄,精神不佳,所以补充一下就行了,很简单。
人身小天地的健康与否,就是气的平衡与否,对于巫觋这种把人身小天地做成开放系统的,只需要吸纳的外界的气,维持体内的平衡就好了,所以他们基本不会生病,也不会疲劳,除了精神上的疲劳之外。
但泠潇显然不只是精神上的疲劳,她肉体上也很疲劳。
如果不是李启知道缘由的话,他搞不好会以为这人是去挖矿了。
泠潇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恢复,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但更多的疑惑却笼罩在她的心头,于是她也没有压着,而是直接说道:“很顺利……只是我不明白,前辈,你为什么要把请柬搞成不记名制?”
是的,李启发的请柬,是不记名制。
一共三千张,谁拿到都可以前往上层宴会,拿不到的就去外面吃流水席吧。
“为什么?这不是很方便吗?我又不知道有哪些人,也不知道多少人想来,一个个写名字这不是难为我吗?所以干脆就发不记名的请柬,凭请柬进,反正三千多张,想来应该不会有遗漏吧?我觉得多的都有了。”李启如此说道。
但是,泠潇却使劲儿摇了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的,前辈你肯定知道这种情况!”
泠潇不相信李启真的是这个想法!
因为,她很清楚,李启曾经说过‘资源的多少不重要,占资源的百分比多少才重要。’
百分比占得多,才能成为群体之中的主体,这和资源总量无关。
就好像李启发的请柬一样。
三千张请柬,确实绰绰有余,足够每个人一人一张。
但人人都来,那和人人都没来有什么区别?
所以,面对三千张不记名的请柬,城市里在这七天之内,爆发了一场阴谋混战。
实在是很难描述这七天的混乱程度。
阴谋,背叛,清洗。
间谍,忠义,暗杀。
城市里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无数人为了一张请柬绞尽脑汁,或是抢掠,或是欺骗,又或者是色诱,种种见不得的人手段,在七天的时间里,城市内上演了数千场悬疑剧,每一场的剧本都精彩至极。
哪怕是泠潇,在这样的七天之后度过,也身心俱疲,以至于来的时候像是个死人一样,还得李启帮她提神。
泠潇绝对不相信,李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发生。
她甚至觉得,这一切肯定是李启在背后操纵,他散发出请柬的原因,就是想看着这样的混乱发生。
但李启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动机确实只是懒得写名字,至于发生了什么,那是你们自己选的。”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泠潇的脸皱成一团。
“我当然知道。”李启坦然的点了点头:“但说实话,我知道的更多。”
李启站起来,拍了拍泠潇的肩膀:“你们有很多种选择,可以选择像前几天那样,也可以选择普普通通的平分,还可以选择竞标,有很多种选择,每一种选择应该怎么做,我都知道。”
“我知道很多很多未来的可能性,但我唯独不知道的是,你们会选择那一条未来。”
“所以,我说了我不知道,这不是指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是说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选,我没有干预过你们的选择,变成这样,是你们自己选的,和我无关。”
李启说完,摸了摸对方的头:“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这件事是他们自己选的,和你我无关。”
秩祝曾经和李启说过,未来是无法预测的,一旦未来可以预测,那么未来就成为了现在。
真正的预测未来是不存在的。
所以李启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知道未来的每一条路,就好像一条十字路口,李启站在高空,可以清楚的看见十字路口的每一个细节。
选择,是要根植于现实的,只要了解了现实,那就能够看清楚人的选择,就好像看清楚十字路口通往何处一般。
但是,当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的时候,李启也不知道他会走向何方。
他也确实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该怎么选。
就好像现在这样。
李启发出了请柬,这只是把一个十字路口摆在这些人的面前。
不管他们怎么选,李启都知道后续的发展。
唯独选择的那一瞬间,李启是不能确定的。
在他们还没有做出选择的时候,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可能性处于叠加态,叠加态不能被解明。
而在这种叠加态之中,也有概率的大小之分,去左边的概率或许比右边多,观察和确认这种概率,就是‘占卜’的本意。
面对李启的这个回答,泠潇无言以对。
她找不到反驳的方法。
“别怪我不阻止你们,我阻止你们做坏事,和强迫你们做坏事,本质上没有区别,你也知道,我只是观察,其实不想干涉你们。”李启如此说道。
“是……只是,前辈,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泠潇看着李启,内心生出一股恐慌之感。
眼前这个男人——
太过疏离,太过高远,以至于让人升起一股恐惧感。
就好像面对——
上天。
天意关注着世间,但却从不干涉。
但泠潇不知道的是,李启真的可以成为天意。
而且,道门有一句话形容这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不如守中。
当李启开始尝试模拟天意的时候,他的思考层面就自然而然的会上升到天意的程度。
但对凡人来说,这种思考方式,有些过于残忍了。
不过……这就是李启嘛。
沈水碧的影响,他体内来自道门的一些思想,再加上他自身的巫觋,这些理念都塑造了他,他懂得越多,就越能理解这种默然态度的重要性。
众生,在真正领会到自身的道之前,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所以强行对他们施加幸福,反而是一种胁迫。
面对泠潇的问话,李启笑笑:“我想的东西,你们给不了我。”
“不过,我可以自己一点点的拼出来。”
泠潇听见这话,长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前辈你想要经由我们的表演,拼凑出我们自己都不曾想象过的伟大之物吗?”
“你还挺有诗意的,不过,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我会从你们身上找到我想要的答案……起码是一部分答案的碎片。”李启笑笑。
“我懂了,所以……我还能继续给前辈画像吗?”泠潇这时候又问道。
“当然,本来就是我委托你的,那就麻烦你了。”李启微微颌首。
与泠潇的对话结束了,二者之间再度陷入了沉默,李启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之后过了八个时辰。
宴会如期开展,至于位置嘛,则在郊外的荒野之中,这附近还是矿山,乌烟瘴气,环境相当差。
泠潇领着三千多位人,依次排开,各自施展自己的手段,以最光鲜亮丽的方式,来到这片荒郊野岭。
有人骑着坐骑,巨大的灵兽摆尾,响鼻震天。
有人乘轿而来,车辇下仆从如云,人人皆有请柬,好像不要钱一样。
有人扎堆而来,一身法宝,珠光宝气。
但他们来到此处,表情却都有些僵硬。
怎么回事?
这片荒野,除了石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诸位已经到齐了,宴席已经摆好,就请诸位入座吧。”这时候,却见李启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都看向了走出来的李启。
就是这位的邀约,通天境的请柬,惹来了一系列的事端。
归根结底,一切的一切,所有人持有请柬的人所进行的残酷厮杀,都是为了能够亲眼面见对方,希望撬动对方身上的一星半点。
很多人早就已经打了千百遍的腹稿,各种各样的说法都已经准备好了。
就等见到这位通天境,就可以冲上去,打动对方。
只是,很多人想的很好,策划的也不错,但是,当真正看见李启的那一瞬间,他们全都止住了脚步。
压迫感。
明明对方没有施展任何的术法,也没有表露敌意,甚至还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但还是有一股恐怖的压迫感袭来。
仅仅只是感受到那来自通天境的压力,他们就怂了,这是纯粹位格的压制,面对对方,就好像面对一头蠢蠢欲动的怪物一样。
所以他们都停下了脚步,不管打了再多次腹稿,此刻都只感觉……不敢前进。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却见,城主这时候走了出来,泰然自若的对李启拱手行礼,说道:“在下,水陵城城主,泠贺昼,见过前辈,这些天不见,前辈可还安好?”
“还好,你安排的那个人,我还是挺喜欢的。”李启笑笑:“看样子人都到齐了。”
“是,一共三千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皆已到齐,只是……不知道宴会现场?”城主泠贺昼问道。
“就在你们脚下。”李启说道。
说完,李启往前走了一步。
刹那之间,一个世界展开。
此世的景色被屏蔽,一个崭新的世界强行插入,代替了眼前的风景!
刹那间,众人忽然发现自己置身于竹林之中。
清潇碧湘,会稽云梦,有竹万顷,旷野风息千里,鲜碧蔽山,起身而窥,满目烟翠。
众人惊愕之间,许多人起身,行立跑跳,只觉得山光拂人,霜庭月槛,萧骚有声,神游何处,青绿丛中。
蕙风轻,莺语巧,众人似惊回头,生怕好梦难续。
眼前的这一切,过于梦幻,以至于他们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或者幻术之中。
景色虽然美丽奇幻,但对他们来说也不至于震惊,真正让人震惊的是,这些竹子,山林,甚至是土地之中的恐怖底蕴。
好纯净的气,品质极高,还非常容易消化,若是在这里潜修一年,远胜外界潜修十年!
再看不远处,特意被李启竖起了二十座神山。
神山高万丈,山中有道韵震响,见山水凝秀,地灵境胜,天与珍奇,道韵响动之间,轻尘飞雪,空中呈露,好似乱坠仙花。
这肯定是幻术吧?
这什么手笔?
大家都看见了,那二十座神山之上,有整整二十种不同的通天境气息!
也就是说,二十个以上的通天境,或者是对应的宝物!
这——
绝对是假的吧啊!!
众人各自开出手段,想要辨别真假。
他们手段尽出,各种术法,神通施展开来,但很快,他们发现……
那就是真的。
的的确确是真的。
甚至已经有人趴在了地上,汲取这里的地气,用来修行,然后发现真的有用。
这也就是说……
是真的,不管是周围那纯度极高的气,还是不远处那二十座神山,都是真的。
而且,那确实是真的。
二十座神山,是李启吃掉的二十几个通天境所成,还有一位剑君的,对方的武道神意李启实在学不来,所以留不下来,只能任由其消散。
但其他的,李启确确实实的保留了对方的一部分,虽然不能用,但可以作为战利品,拿去给人参悟气息之类的。
对于李启来说,参悟这些没有意义,但对六品七品们而言,参悟五品的气息,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所有人,包括泠潇,他们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宴会,居然会有这种礼物出现!
是的,他们直接认定了,眼前这位前辈,不可能无的放矢。
第六百八十章 上下层
李启的内天地之中,一片竹海,两条大河,二十座神山,组成了他们所看见的一切。
至于外界,李启则真的摆上了流水席,任由其他人取用。
这条流水席,绵延九十里,各种餐具都是法宝,可以自动更换,清洗,盛菜,各自组成幻阵,任由所有人取用。
其中的食物,酒水取之不竭,除了无法拿走之外,单纯的吃,那可以将整个城市的每一张嘴都喂饱。
城市里的矿工,凡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平民,都蜂拥而至。
但这些都是小事,只是李启的小小恩惠而已。
他没有拯救这些人的办法,但一顿饱饭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李启真正的目光,还是放在了那些拿到了请柬的人身上。
“诸位,宴会已开,请坐吧。”李启的手轻轻一伸,众人面前顿时出现一排短桌。
短桌之上,主食是名为云子的米。
云子,藉火之养,雨露之滋,粒大而甘滑,气味清芬,性温无毒,色黄而和,最可以和脾养胃,所谓云子。
色黄者,得金之气正也。秋之义取禾与火,禾为众卉之首,火有成金之功,成金所以成木,所以能成这般良米。
这是武者们培育的良米,武者们最为重视吃食这块,李启有些收藏品在内天地里。
没办法,他好吃。
在天下,武者们还有其他育种手段,据说武道所食龙牙米这些宝物,都是他们培育来打熬气血的,使用可以补足全身。
但那些李启就没有了,他暂时还没有那么有钱。
主食之后,就是其他的菜肴。
其中六膳、百馐、百酱、八珍,蔬食菜羹,种种拂筵整席,备水陆之品,饭菜精洁,让人大开眼界。
说实话,这里的很多菜肴,他们见都没见过。
但光是看其中所蕴藏的精气,便知道这绝对是好东西。
“各位,入坐吧。”李启笑着说道。
其他人像是接收到什么命令一般,各自落座,不再去观看之前的神山,虽然他们呼吸粗重,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克制。
不克制不行啊,眼前这位前辈,真是强的可怕啊。
“吃吧,还在等什么呢?”李启坐到了主位上,微笑对众人说道。
说实话,现在下面的人,包括泠潇和水陵城主,都很害怕李启等他们吃到一半发难,然后说:“哇,你还真吃啊?!”
但既然李启自己都已经动筷子了,其他人也不敢愣着,宴会就在这种震惊,恐惧,尴尬的气氛之下开始了。
大家各自开始吃饭,一开始气氛还很僵硬,谁都不敢多说什么,但似乎是有人想要表现一下,所以刻意大声说话,活跃气氛。
李启也很和善的回复了对方。
这让气氛所有缓解,大家都是人精,都意识到了这种场合必须要尽可能的给李启留下好的印象。
于是,接下来,便是和孔雀开屏一样的环节了。
这些人,很有可能是用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情商,来对李启旁敲侧击。
有的是单纯的献媚,有的则是讨好,还有的是清高,亦或者展示自己的才华等等。
他们都有想从李启这里得到的东西。
有的是想要借用李启的力量,有的是想得到指点,有的是要借刀杀人,甚至还有的想拜李启为师。
如此种种,各不相同。
李启自己的感觉,就好像来到了百鸟园。喧啾百鸟群,叽叽喳喳不停,各种各样的诉求,各种各样的直球发言,旁敲侧击,或是高情商,或是低情商,反正如此种种,在他耳畔不断的闹腾。
说实话,挺烦的。
这些人中,不乏真的有本事的,也不乏真的凄惨的,甚至还有二者兼备的。
比如其中有一个人,他是下界飞升上来的,是苦力出身,靠自己的毅力晋升了六品,在之前的七天混战之中,用计谋手段和自己的实力,抢到了一张请柬,这个人性格刚毅果决,做事手段干净利落,确实是个人才。
他一上来就直接给李启直球,希望能拜李启为师。
但李启也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也有纯粹的小丑,有个挺漂亮的女人,应该是父辈给的请柬,卖弄学识,炫耀法宝和脸貌,想让李启多看她两眼,甚至还用上了魅术。
不过,李启依然也只是笑笑而已。
他就这么温柔的和所有人交谈,不管他们的目的,不管他们的水平和人品。
一视同仁。
如此,一天过去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但对于这些人而言,一天的时间还是相当短暂的,毕竟都是长生者,已经习惯于长久的活动了。
这时候,李启干咳两声。
其他人,不管在做什么,都立刻抬起头,停止对话,看向了李启。
“诸位,我看各位都有许多事情,我虽然分身乏术,不能一一帮各位实现,不过……各位可以看看那边。”李启指了指那座神山。
“各位所需的指点也好,财宝也好,想要借用的力量也好,那边都有,不需着急,人人有份,尽可自取。”李启一挥袖子,极其潇洒的说道。
“阁下当真?”
“前辈此言非虚?”
“全都可以自取?莫不是……”
其他人震惊之余,还是有些胆子大的人,立刻发出了质疑。
但李启哈哈大笑:“尔等看我像是食言的人吗?之后你们做什么,我都不管,不然岂非显得我这个主人家小气?”
说完,李启甩手,身体骤然消失。
在这片富饶之地,菁纯的气,二十座神山,一片竹海,两条大河,还有一群对李启有所求的上层人。
而李启则来到了外面的流水席。
上层人,在自己的内天地之中。
下层人,则在外面的流水席上。
而他同时关注着两边。
在竹海之中,终于有胆大的出手了。
就是那位李启觉得很有前途的,从下界飞升上来,靠自己硬生生抢来一张请柬的枭雄。
他冲向了神山,那里有道韵震响,而且看起来……这道韵很契合他的功法,虽然他不知道所谓的道韵是什么,但他知道,只要参悟一下,领悟其中奥妙,那么对自己的修行恐怕很有好处。
所有人都关注着他。
他上了山,没有什么阻碍,也没有什么考验。
他很轻易的走到了山顶,接触了道韵。
然后……他开始参悟,同时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剧烈的提升。
是的,面对五品的道韵,他顿悟了,然后突破了。
这些上层的大人物们,在这一刻疯狂了。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有的去竹林,有的去神山,有的去两条大河。
这些人没有任何竞争关系。
正如李启所说,人人有份,只管自取就好。
在这里所有的东西,他们都可以尽管拿走,随便拿,无所谓,李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们没有任何抢夺的理由,这里的资源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绝对充足的。
李启相信这一点,因为他用真知道韵扫描预判过。
所有人都拿走自己实际所需物资的一万倍以上,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储备绝对充足,每个人的欲望都可以得到满足。
李启就静静的看着他们表演。
而在另外一边,外界的下层人们,他们则有着吃不完的流水席。
流水席的规矩也很简单,李启说过了,不允许带走。
但实际上,你带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李启根本没有设置任何的安保措施,别说带走食物了,你要是能本事能把盘子一起抢了。
流水席上,早就围拢了上百万人,三十里的地方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尽可能的胡吃海塞。
一边是李启赐予那些应有尽有者的全新财富。
一边是那些饥寒困苦者难以遇到的海量佳肴。
贫穷和富有,强大和弱小,两个阶层的人面对着几乎同样的境况。
然后,李启看见,那些大人物们,开始厮杀了起来。
随便拿,大家都有,那就等于大家都没有。
谁都有的话,那就拉不开差距了。
所以,他们开始起了矛盾。
小小的摩擦,死了几个仆从。
所有人都停手了,生怕李启出现,责怪他们见了血。
但李启根本没有管,他现在正在看外面。
外面,也出现了流血事件。
有人想要端着餐盘,拿走食物,然后有人喊了一声:“有小偷!当心主人家不让吃了!”
于是,那个人就被其他人包围,活活打死了。
很粗暴,很野蛮,但……又很文明?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们以处死的方式杀掉了一个人,以防止偷窃的行为造成‘主人家不让吃’。
为了维护流水席的现状,他们以高度的自觉性,主动统一的维护了现有的秩序,这样他们就可以吃到饱了。
而在内里,那些上层人们,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因为李启没有管他们的厮杀,他们似乎也琢磨出味儿来了。
对他们而言,这里是个机会。
弱者,在这里有机会杀死强者。
比如刚刚那个从下界飞升,再从苦工晋升的男人,他顿悟之后苏醒,已经杀了四个往日仇家了。
在这里,强者和弱者的差距被拉低了,同时,他们还有着大量的资源,都可以带走。
明明所有人都可以拿走,但每个人都做了决断,这个决断就是:“杀了其他人,让自己的势力独吞这里的所有资源。”
于是,合作,分裂,再合作,背刺,暗中结盟,偷袭,伏击,突破,屠杀。
在短短一天时间里,李启亲眼看见这三千人再度上演了一出好戏。
在一处资源足够所有人分享的宝地之中,他们却依然在厮杀,不为了别的,仅仅是因为要超越别人而已。
李启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就是‘天演之道’。
天演不在乎资源的总量,也不在乎已有的生活。
天演之道,也就是真龙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地位。
这就是“食物链”,这就是纯粹的自然竞争,你比我高,那我所有的东西其实都是你的,我拥有再多都是虚的,因为那最终都会属于你。
所以,必须更高,必须更强。
果然,祝老师当初的评价极为正确。
仙天,就是天演之道以及道门的结合,他们要以天演之道的手段,去完成道门的终极目标。
只是有一点值得商榷,那就是……对仙天的高层而言,也是这样吗?
很难说啊。
仙天如果真的想要达成极致的自由,那么他们就不应该蜷缩在这个世界里面,他们应该会有充足的理由去开拓外界才对。
再看仙天的战斗力,其实是相当爆炸的,不管是九品,还是五品,李启都能感觉到,这个一品世界简直恐怖非常。
虽然文明等级略低,但那是因为仙天的先天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天生的一品世界,看看这脚下的仙石,无数人夜以继日努力挖掘,挖了几百亿年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到现在都还储量充沛呢。
李启眼中,仙天的修行者就是一群强大,聪明,而且不死的野兽,还处于原始奴隶制,属于是使用+15附魔传奇神器石矛的狂暴原始人。
不能说落后,只能说非常具有……大荒风格。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启依然看见了,那些下层人很快稳定住了秩序,或许是长久以来被管控的结果,他们对于秩序表现的非常适应,服从性相当高。
这也是一种盲从,他们依然在为了自己动物性的生理活动而努力,但总比混乱好得多。
这时候,李启挥了挥手。
泠潇出现在了李启的背后。
刚才,只有泠潇没有加入那场厮杀,正相反,看着那般的竞争,她选择了坐下,开始绘画。
以往她绘画,都是面对着李启,仔细打量,想要观察李启的每一个细节。
但就在刚才,她独自一人,在看不见李启的情况下,画出了一幅画。
画面分成两半,左边的主体,是厮杀的上层人。
左边的主体,是抢食的下层人。
在这两边的上面,则是看不清楚脸貌,身形也非常模糊的混沌之影。
这影子的容貌和神态都看不清楚,只有那一双眼睛非常清楚。
眼神,漠然的注视着下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