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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脑被掏空     万道长途txt下载     万道长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四章 打电话

    很快,柳参之和李启就赶到了上苑。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高兴,不断的高谈阔论,探讨着自己对于日后道途的见解,以及巫器蚕的改进方法。

    巫器蚕还有很多方面可以改进,李启解决的只是实用性的问题而已。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这个场景在上苑非常常见,四处都是如此行走的士子,旅客,学生,所以一点也不起眼。

    很快,他们就赶到了凌霄花神所在的地方。

    在外面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谁?”

    “花神,是我们,李启,还有……柳参之。”李启说道。

    在百越的话,这种门根本挡不住什么,但这里是长安,而且还是上苑这种景点,整个上苑都是一个完整的阵法,其中镶嵌了上百个洞天。

    在这里不仅不能动武,就连透视之类的术法都用不了,五品和九品除了地位上的差距,其他在‘人权’方面的差异,差别真不大。

    别说五品了,律法和规矩面前,就是人皇也要低头,这是整个人道的道基,想要对抗这点,就要对抗整个人道。

    人道百艺中的几个大家,都建立在规矩之上。

    儒家的‘礼’,讲究“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

    法家的‘法’,支持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墨家的‘天志’,《墨子》曰:我有天志,譬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圜。

    阴阳家的‘律’,《淮南子》曰:治日月之行律,治阴阳之气,正律历之数,等贵贱,使强不掩弱,众不暴寡,岁时孰而不凶,百官正而无私,上下调而无尤,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风雨时节,五谷登孰。

    乃至于其他的小流,譬如兵家的军法,农家的节气,都是以此为根基的。

    要知道,唐国的节气和时令,都是在一年年初的时候就定好的,天气预报是一年直接出来一张表,根本没有意外,所有农业生产都严格规划,这都是农家在背后推行的。

    上古时期的人巫分家,这种观念上的差异就是主因。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共识,他们才是‘人道’的百艺百家之一,有共同的目标,而不是单独分出去的一条道统。

    所以李启根本不担心会有意外。

    根本就不会有意外,除非来者是天魔那个级别的。

    天魔半个月前才来,总不能一个月内两个一品降临长安。

    要真是这样,那人道估计要暴走了,以他们的性格,大概率会发起全面战争吧,估计没谁愿意触霉头。

    天魔除外。

    想着这些,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

    李启吓了一跳!

    凌霄花神怎么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人身小天地都露出裂痕了!

    虽然看起来没有外伤,可是在真知道韵以及信息流视野下,这人伤得不轻啊?

    刚刚还在想长安非常的安全,根本不会出事儿呢,怎么一开门就看见了个伤员!

    “花神,你这伤是?”李启愕然道。

    “百越待久了,有些不懂规矩了,所以吃了点教训而已,不必担心。”凌霄花神微微摇头说道。

    然后,她看向眼前的柳参之,对柳参之行了个万福,然后问道:“这位便是柳公子吧。”

    “是我,是我。”柳参之连连点头,也回礼道:“初见花神,名柬请谒不具,实在失礼,望花神赎罪。”

    “繁文缛节,不必多礼,敢问柳公子,你手中这份便是令尊的……?”凌霄花神目光有些急切的看着柳参之手中拿着的那张纸。

    这是之前敲门的时候拿出来的。

    柳参之点头,双手呈上:“家父欣赏花神气节,故作此文,只是他事务繁忙,工作劳碌不能亲至,所以便差遣我送来,还望花神收下。”

    这句话很中听,虽然大家都知道‘欣赏花神气节’是个什么鬼话,这篇文章到底是怎么来的也心知肚明,但场面话还是要说说的。

    凌霄花神闻言,深吸一口气,手指头些微有些颤抖,低下头,弯腰,恭敬的接过这轻飘飘的一页纸。

    柳参之挺直腰板,坦然受了这一礼。

    这恭敬不是给柳参之的,而是给柳东河的。

    凌霄花神颤颤巍巍的拿起这一张纸,轻如鸿毛,却又重若泰山。

    拿起这一页纸,她开始低声诵读。

    “余七月十九,览白马寺,独立空山,新雨溼柔……”

    轻声阅读这篇雄文。

    只不过,她越读,表情变的越凝重,身上的气息也愈发开始改变了。

    她的身上,逐渐浮现出文气,证明她全身心的沉浸在了文章之中。

    随着她的阅读,李启惊讶的发现,她的修为,竟然在提升!

    身上刚刚被人道规矩所造成的伤势逐渐愈合,身上的气息也愈发高扬,甚至连表情都让人感受到了欣喜。

    李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闻道而喜的气息,这种感觉,他经常遇到。

    一直到整篇文章读完,某种神韵似乎加持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人身小天地也随之张开,在这个小房间内呈现出诸多异象。

    却见一束凌霄花沿着她自己的身体向上蔓延,好像她自己的身体就是一株古木,凌霄花藤便随之攀援而上,花朵吐葩飏荣,枝丫布叶垂阴。

    然后,花朵盛开,却见花芯处逐渐凋谢,借出果实。

    不过,这果实,吐出来的却是一轮日月。

    西日横山含碧空,东方吐月满禅宫。

    朝瞻双顶青冥上,小楼空闻松柏风。

    “流景内照,引曜日月……”李启在旁边,禁不住说出了这异象的名字。

    世间异象万千,但总归是有个数的,而且修为提升引起的异象,大致也可以分类,虽然类型有点多就是了。

    不过只要有数,那么就如此多的修行者,就肯定有研究这个的,李启看过一些总结异象的书,知道凌霄花神这个异象代表了什么。

    言皆朱画华采,流引日月之光,曜于宇内,这是她采集到了柳东河写在文章中的文气,结出了果实。

    而这个果实,就是这这日月的模样,其本质是柳东河的文章神韵,其曰:日月如合璧,日月者,贞明者也。

    也就是说,这种异象,是‘明’带来的成果,而明,有一个意义就是就是明了,懂得,也指看透。

    所以,但凡是学到了什么得以开悟,进而修为提升并产生的异象,多半都带有日月双明的元素,这是很多研究异象的学者总结出来的。

    在这个世界上,天天打架斗殴,毁家灭门,夺宝杀人的毕竟是少数,做各种工作,将功法作为工具和生产资料进行使用的人才是大多数。

    李启辨别出了这异象的来源,马上领悟了凌霄花神的境遇。

    而凌霄花神这边,过了半晌,这些异象,完全消失。

    她微微叹息,低声诵道:“春兰秋菊,各自馨香,鸟啼花落,皆与神通……”

    随着她的话语,四周涌动的气息也彻底平静。

    李启和柳参之都可以看出来,她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消失,而那张纸……也失去了大半神韵。

    字还是那些字,纸也是那张纸,但柳东河灌注在其中的神韵已经消散了,就算又出来一个受伤的凌霄花神,让她再去读这篇文章,也无法得到相同的效果。

    神韵这种东西,很难说的。

    这篇雄文,虽然写的很好,但若是有人誊抄,抄写的那人要是个书法不怎么样的凡人,那抄写下来,就只是一篇文采极佳,典故满篇的文章而已,虽然能有一些清气,贴在床头可以助眠什么的,但不可能比得上原件。

    甚至读起来的感觉都不一样,有神韵的原件,读的时候,是能够感受到其中神意的压迫,会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受,亲身感觉到作者写这篇文章时候的心境,甚至有可能会直接完全沉浸其中,忽视掉外界。

    这样下来,自然能领会的更深,甚至是从中学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抄录下来的话,除非是书家,或者别的类似的修法,否则很难将神韵一起录入其中。

    这就类似于功法中的神意,不过功法更加注重这个,所以功法中的神意很难流失,可以重复使用。

    但眼前的这篇文章,毕竟只是一张纸而已,读一次,生效一次,大半神韵就已经流失了。

    不过,剩下的那些,而已足以认出这是真迹了,也能够读出一些心气。

    凌霄花神看向柳参之:“东河先生之恩,此生恐怕是还不清了,但劳烦公子转达,凌霄一定铭记在心。”

    “一定转达。”柳参之点头答道。

    “那就请二位稍等几天,这场文会大概需要准备四天,届时直接过来便可。”凌霄花神说道。

    李启和柳参之点头,随即二人也不多留,就这么离开了。

    离开之后,大家各自道别。

    还有四天,没必要腻在一起,各做各的吧,正好巫器蚕告一段落,放个假正好。

    告别之后,李启就终于得闲了一段时间,他也被太学停课调查了。

    于是,他就干脆留在屋子里,开始久违的沉思。

    思索魔气分身的事情。

    反省之前的错漏之处。

    思考以后准备做什么。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给兔子打个电话。

    回到那个小院落之后,打开窗后,李启伸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除尘符,然后注入灵气,往前一打。

    悬浮的符印崩散开来,化作清风,将房间里积累的尘埃吹散,从窗户吹到外边儿去。

    接着,躺在床上,拿出终端,拨通了兔子的号码。

    很快就接通了。

    虽然因为宙光差异的原因有点延迟,不过还好,能接受。

    一见面,兔子就凑了过来,满脸担心:“李启,你没事吧?”

    “已经解决了,没什么事。”李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兔子闻言,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似乎很激动的想要说什么。

    说实话,这幅模样还真的挺少见的,毕竟她平时都没什么感情波动。

    不过,还没等她说出口,兔子自己就冷静了下来。

    她也不是那种会被情绪左右的人。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激动之后她就平静下来了,用平时那种澹澹的语气说道:“你的那几个师兄弟,博岳和言客他们都告诉我了,说你被巫神山紧急召回了,甚至有两位大巫都为此出动来了长安,我就知道肯定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

    李启见状,双手一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我是平安回来了,其他的就别问了,真不好说。”

    没办法说,上次在罗浮山,天魔和巫神的事情已经给他提醒了,关于这种事,最好还是守口如瓶的比较好。

    “……不能说吗?”兔子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然后,她喃喃道:“不能说,那就是高品以上的事情了,能够差遣两个三品大巫,那肯定是秩祝以上的人物。”

    “不对,这是涉及到长安的差事,哪怕是秩祝也不可能轻易拍板,甚至你身上是涉及到辰极金丹法的,本质上你是质子,让一位质子轻松回去,长安这边没有三公拍板是不可能的。”

    “巫神,是吗?你被巫神召回了?”兔子看向李启,问道。

    李启苦笑一下:“我不能说。”

    “我懂了,那我不问了。”兔子点了点头,果断跳过了这个话题。

    关于高品存在,她比李启知道的更多,所以比李启更加谨慎。

    不光是不能说,连想都不能想,她直接在神魂里掐掉了这一段念头。

    “说点可以说的吧,玉儿,圣焰界的情况如何了?”李启问道。

    “我这边已经过了一年左右了,那个天命之子,已经快突破八品了,在这个世界已经闯出了一些名号。”

    “而且,在我的一些安排下,他也开始接触到很多圣焰界自己的道统,估计很快就能融会贯通,而且他现在已经拉起了一些势力,估摸再有个两三年,就可以开始乱世争霸了,我给了他一些道兵的炼制方法,他已经有组建武装的资本了。”

    李启听着,不住的点头。

    还好,起码圣焰界一切都在正规。

    “不过……算算时间,绿山神,还有背后的其他人,应该也要到了。”兔子说道。

第三百八十五章 食堂偶遇

    时间到了?

    李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过马上他就意识到——

    还真是。

    算算时间,圣焰界那边,绿山神是差不多该到了。

    两边是有宙光差异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自己这边过去了半年多,那边就是过去了一年多,哪怕没有快宇宙,那些国主也该这时候到了。

    “确实,我这边也马上要放假了,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会带一些太学学子,以及另一位五品过来助阵,应该是不怕的,届时说不定都不用动手,大家出面讲讲和就行了。”李启对兔子说道。

    “你有安排就好,不过可以早点过来,就怕这附近的通道被封锁,届时赶过来说不定要耽误时间,虽然我已经在这附近用世界壁垒布置了大阵,两三年内应该没有问题,但还是早些来比较好。”兔子说道。

    李启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接着谈了一些正事,包括圣焰界的具体安排,现在的世界局势,以及李启现在在做的事情,修为上的进展什么的。

    虽然很默契的不再去谈李启之前半个多月失踪的事情,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以聊的。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正事终于告一段落了。

    两个人都是分得清轻重的人,自然知道哪些是正事,所以不会出现东拉西扯的情况出现。

    但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些聊起来没什么心理压力的告一段落,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怎么说呢……

    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聊些日常了,不过他们也不是心大的人,李启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没办法忽视的,不可能跳过这个去聊今天晚上吃了什么这种话。

    现在刻意去聊日常,反而会让两个人都不自在,会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但也不能真的去聊那件事,因为李启都说了,不能说。

    对高品强者有了解的沉水碧自然知道,这是真的不能说。

    李启涉及的很有可能是一品二品之间的斗争,光是这件事的存在,就已经让沉水碧焦虑的不行,更加没心思去聊那些小事。

    毕竟,聪明人之间很多话是不用说的,现在李启开口问一句:“你在那边过得好吗?”,反而会更尴尬。

    好不好两个人自己不知道吗?兔子堂堂五品,在六品世界光是存在就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压力,还有谁能让她过得不好?

    所以两个人就尬在了这里。

    想说的不能说,于是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不过,最后还是李启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我这边,没什么大事,冲突差不多都解决了,不过,我联系了一位五品花神,在她的斡旋和宣传下,圣焰和巫器蚕应该都不愁销路。”

    “你看看,这才两年多,咱俩就挣出来了一个六品世界的钱,如果继续这个思路的话,两三百年,挣一个五品世界应该是没问题的。”

    “钱这个东西,肯定是越滚越多的,等规模做起来了,雪球滚起来,不谈还债,至少让罗浮山众的生活好过一些,不至于疗伤都要举债。”李启说道。

    看见李启从这方面入手,沉水碧点了点头:“嗯,如果发展起来的话,确实可以这样,但还是要做好防范,实力不够的话,就是小儿持金过闹市,容易惹来很多事端。”

    这毕竟还是个具有个人伟力的世界,人家真要动手,也没办法。

    再说了,李启现在接触的高品修行者们都是好人,再不济也是有自己原则的,但那是因为他接触的都是大道统,这些道统本身就是保障。

    但诸天万界,不在乎私人品德的道统多了去,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

    所以,李启接话道:“这点我也有考虑,咱们背后有老师背书,不说太多,最后一个四品世界应该是压得住的,到时候就收手,用这些资源先重建罗浮山的势力吧,梅婆婆不是还有四品吗?剩下的也有几百号人,加上灵兽,几千个肯定是有的,肯定也能撑得起一座山门。”

    罗浮山毕竟是曾经有二品大老的势力,作为道门十大洞天之一,一位顶级二品坐镇,还有包括罗浮娘娘在内的复数三品,底蕴深厚。

    哪怕被人皇剑噼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熬过这段时间,让罗浮山众人能够参与进来,恢复山门的正常运转,接下来就不需要李启操心了。

    这就是李启的想法。

    光让李启挣钱还债,他哪有这个能力?光是救治罗浮娘娘这位三品的花销,以及巫神山一座灵峰,几百个洞天的钱,李启搞不好一万年都挣不到。

    所以,李启的打算是为他们铺好路,顺便让罗浮山把现在的难关渡过去。

    熬过这一阵,罗浮山自己剩下的人也就缓过气了,可以顺着这条路继续扩张,不说还债,起码能维持山门不败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上次阳凝来,我就和她说了这件事,让她回去通知梅婆婆她们,以后说不得要在域外发展。”兔子说道。

    听见这话,李启这才想起来。

    之前在巫神山的时候,见到阳凝的时候,阳凝就说她要去圣焰界,看这样子,是已经到了,而且谈完回去了?

    “阳凝已经回去了吗?”李启问道。

    “她回去了,我也是在想,光靠我们两个,总归是不行的,我们这边已经借你的力量开了一条路,剩下的还是得自己走才行。”兔子如此说道。

    说着这些的时候,沉水碧也在观察李启那边的情况。

    李启还是那样,不过……比以前要白了点。

    说起来,圣焰界的事情,还真是全靠他帮忙……沉水碧自己肯定是想不到的,她压根没有这个概念。

    从计划的实施,到目标的确定,再到之后的安排,基本都是李启一手包办的,兔子只负责出力而已,毕竟她是真的不懂这些。

    目标确定是靠李启的朋友,那个卜人,钟明楼。

    对圣焰界的措施也是他决定的。

    “什么叫借我的力量?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借你的力量才活下来的呢,你我现在本就一体,哪里能分得这么清楚?”李启听见兔子的话,纠正了一下。

    兔子听后,思考了一下。

    随后,她也点头:“也是……那就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完再说吧,具体你什么时候到这边来?”

    “最迟这个月。”李启说道。

    “那就好,还有就是……虽然暂时现在不能说,不过我毕竟知道的隐秘比你多些,如果真的遇到重要的事情想不通,还是和我说说吧。”兔子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这番话。

    李启听见这话,沉默了一会。

    有些事情,光是知道,就要牵扯进来担因果的。

    “你也说了,你我本是一体,又有何不可说呢?”兔子又说道。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儿上了,李启也不在矫情:“好,如果有解决不了的,我不会瞒你。”

    “恩。”兔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那我在这边等你。”

    “我会尽快过去。”李启认真答道。

    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各自关闭了通讯。

    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

    而李启躺在床上,思虑着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事儿。

    罢了,既然说好了,那如果真的遇到搞不定的,还是告诉她吧。

    至于担因果这种事……

    兔子自己都说了,二人本是一体,那他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还是抓紧时间修行吧,最近刚刚学会了这么多东西,还是要赶紧应用起来才行。

    李启起身,盘腿做好,开始审视人身小天地。

    晋升七品之后的改造还未完成,现在又多了界限之说带来的改变,这些都需要落到实处来,才可以化作实际的战力,并且也可以验证自己悟到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四天时间,改不了太多,但可以局部实验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李启一分钟都没有浪费,几乎全部都投入到了改善人身小天地的工作之中。

    不过,这并非是三天四天就能完成的工作,或许需要持续几十年才能够彻底重构人身小天地,因此李启把大部分工作集中在了一小部分工作上。

    首先,推算人身小天地之中,虚与实的界限。

    这一点没什么困难的,李启很快就找到了这微妙的界限,只是……这个界限,实在大的有点离谱。

    推算出来的界限,想要通过虚的气,化为实体……把李启抽干了都做不出一块小石头来。

    所以,化虚为实这点,可以暂时先放弃,积累一下底蕴再说。

    那么,根据各类界限,开始给体内的经络,血脉,诸多气的汇聚之所划分开来,使其泾渭分明,不再互相干扰,达到完美的运转。

    虽然现在的控制力做不到真正的完美,但这样或许能少去许多的‘代偿’。

    比如很多时候,举重物的时候,肌肉顶不住了,就会让韧带和骨头关节去代偿,让人能够顶住,但这样会带来很多的磨损。

    暂时消除这样的联系,可以在锻炼的时候,专注锻炼自己想要的那一块。

    同时,在需要的时候,消除这种规划出来的界限,让代偿成为一种全身的行为,就能够承受更大的压力。

    确定了这次修整的思路,李启当即开始闭关修行。

    调整各类气的运转,用更合道的方式布置体内的能量运行机制。

    改变肌肉和骨骼,用来和内在的人身小天地对应……

    一点点的将基础打牢,为以后的改变做准备。

    这几天的时间里,李启都在做这件事。

    不过,吃饭之类的闲暇时间,他也用来思考别的事情了。

    那就是……精神实体和物质实体的‘界限’。

    ‘我之为我’这个问题还想不明白,但已经可以继续深入了,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是无头苍蝇了。

    一团乱麻中,终于有了个线条,他就抽空捋一捋,说不定就有特别的收获呢?

    这几天吃饭,他还是去太学吃的。

    没办法,和烹海锅约好了,每次都需要给他写感言的。

    最初李启还觉得只是单纯的写这些可能没什么意义,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很多时候,修行的面前,就会有个问题,让人一团乱麻。

    李启最开始接触祝书的时候,看见上面一个所谓的‘关卡’都没有,就以为修行是顺风顺水,没有瓶颈。

    但先看来,阻碍修行的不是什么关卡,什么突破经脉,凝聚个啥啥的诡异设定,而是智商。

    能想明白,那就没有瓶颈。

    想不明白,那就处处是瓶颈。

    就在第三天的中午,李启一如既往的去太学吃饭。

    和以往一样,他走在路上的时候,也全身心的沉浸在思考之中,正在不断的推演精神实体与物质实体中的界限,因此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领了自己的饭,和烹海锅随意聊了两句,然后开吃。

    一边吃,一边陷入了深度的沉思,反正这里是食堂。

    太学的食堂,本质上就是一个洞天,李启就是端着饭找了个树桩,露天吃饭。

    不过,他吃着吃着,突然感觉到有些咬不动。

    嗯?锅哥的厨艺不差,怎么会出现咬不动的情况?

    他恢复了一点神智,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身边围了四五个人。

    自己只认识两个。

    自己的同学,李烈骑。

    还有之前见过的,名叫鱼藻的杂家修士,最初见过一次,听说还是沉水碧的医生之一。

    剩下还有三个男人,正在旁边呆愣愣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李烈骑和那些男人站在一起,而鱼藻则蹲在自己面前,目瞪口呆。

    “嗯……同学?为何诸位站在这里?”李启愕然问道。

    “同学,你要不看看自己嚼的是什么?”鱼藻指了指李启的手。

    李启低下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嚼的竟然是一根铁条,已经被嚼变形了。

    在七品的咬合力下,区区凡铁,确实很难坚持。

    想的太入神,太认真,竟连手中的菜被换掉了都没感觉出来。

    “同学,你在想什么呢?”鱼藻双手抱胸:“我听他们说你是出了名的不理人,我还不信,没想到我们在你眼前晃了晃去你都看不见诶。”

第三百八十六章 初见疫君

    说实话,这个做法非常的失礼,以至于李烈骑远远的站在旁边,似乎不想理睬鱼藻,免得自己被李启迁怒。

    那几个男同学也对李启报以歉意的眼神,但也摊开手,表示自个儿拦不住。

    也是,李启虽然和这位叫鱼藻的同学只有一面之缘,但也印象深刻。

    这个姑娘我行我素的程度可以称得上是宗师了,当初和李启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和李启挑开了身份说的,一点不懂看气氛。

    说实话这种性格还是很少见的。

    “喂,怎么不说话?又呆住了。”鱼藻伸出手,在李启眼前晃了晃。

    然后,她蹲着往回扭头,很乐的说道:“怪不得这人晋升速度快,这就是个修行狂魔啊,吃饭的时候都不看自己吃什么的!”

    “呃,同学,所以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李启这边终于完全从思考中抽身,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鱼藻。

    这姑娘……记得才十几岁吧?

    按照凡人的说法,她都得叫自己叔叔了。

    “啊,醒了。”鱼藻扭过头来,蹲着仰头看着坐着的李启:“你刚刚怎么回事?不会是装的吧?真有人能沉浸到这个地步啊?”

    “呃,同学,所以,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李启重复了一遍,并且加重了语气。

    “哇哇!他生气了诶!”鱼藻马上站起来,兴高采烈的对着其他同学叫嚷道。

    李烈骑勐地一拍脑门,长叹一口气。

    其他几个男同学也默默退了两步。

    李启也明白了一件事。

    不要和小孩子计较,以前柳参之说过这人的情况,这就是个熊孩子。

    所以他挂上微笑,对着李烈骑那边微微颌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收拾起食盒,准备去其他地方吃。

    不过,看见他这幅样子,鱼藻反而上来了,拉住了他:“等等等等!别走别走!”

    李启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来站直:“所以,同学,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巫觋都和你一样吗?”鱼藻好奇的围着李启转圈,打量着李启的外貌。

    “什么和我一样?”李启不解。

    “我听很多人说,巫觋都是神神叨叨,阴恻恻的,喜欢在背后算计别人,整天阴郁古怪,鼓捣虫蛊,研究什么命灯魂焰之类的术法,身边时常跟着阴魂,操纵鬼灵伤人,喜好和妖精鬼怪打交道平,不喜欢理人,为人孤僻,粘上就肯定没好事。”鱼藻一本正经的叽里呱啦的说道。

    “所以我就想来看看,然后发现好像是真的诶!我都在背后看你三天了!”鱼藻伸出三根手指,瞪大眼睛说道。

    这副表情,搭配上她的容貌,乍一看很可爱。

    但也很讨打,李启很想给她一拳。

    “三天时间,我看你每天都是准时到这里来,领饭,吃完去厨房不知道做些什么,又走回去,全程双目无神,看着好吓人,你不会是搞什么神鬼之术,弄得神魂受损了吧?”鱼藻歪着头问道。

    “并没有,我只是在思考,仅此而已,同学,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李启如此说道。

    真没兴趣搭理小孩子。

    “不行,你不能走,我看你这样子很不对劲啊,我特地找了疫君过来,我和疫君两个人,都擅长神魂方面的伤势,起码得检查一下才行。”鱼藻说道。

    李启愣了一下,看向那边那几位同学,又看了看眼前的鱼藻。

    嗯,怎么画风不对。

    故事的发展,怎么变成了自个儿是孤僻怪,被好心的女同学关心了?

    “咳咳,李启,她就是胡闹一下,我们也实在拦不住,实在不好意思。”李烈骑这时候走上前来:“不过,你突然请假半个月,后来回来又马上被停课,确实有些奇怪,我们把这事告诉鱼藻之后,她对你起了兴趣,观察了你三天,觉得你有蹊跷,所以今天才会突然来打扰你吃饭。”

    “确实有些鲁莽,但毕竟是孩子,而且,看见你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李烈骑走上来解释。

    李启听见这话,思考了一下。

    确实,在别人看起来,自个儿确实是有些古怪了。

    更别说,其实李启自己也知道,他在太学里名声还挺响亮的,不少地方都流传着他的传说,譬如什么第一次上课就拿到甲等啊,祭酒亲自授课什么的。

    所以他被停课的公示挂出来,应该还是会有不少人注意到的。

    虽然他平时不是很在意,不过这时候看起来还是有些引人注目,只是他平时根本不注意这些,现在更是全身心的沉浸在思考精神实体和物质实体的界限上面,所以对外界基本上是完全忽略,让人担心倒也很正常。

    不过……

    李启下意识的开始怀疑起来。

    就算是自己的表情,有人担心,也不至于上来真的要给人治病吧?这是不是有些过于殷勤了?自己又不认识这个鱼藻,最多算是一面之缘而已。

    不过,就在李启思考这些的时候,鱼藻已经被李烈骑抱走了,一边走,李烈骑还在一边给李启打招呼,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他了。

    都这样了,李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以,他立马说道:“等等,鱼藻也是一番好意,检查一下又不碍事,而且,那边那三位,就是疫君吧?”

    说着疫君的名字,李启看向不远处的‘三位’男同学。

    相貌不一样,身体不一样,修为不一样,甚至有三个不同的神魂,怎么看都是三个不同的人。

    不过,在李启的数据流视野之中,这三人,心智几乎完全一样,并且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在里面,就好像是三台不同的电脑,用网线连在了一起一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人可以组成‘第四个人’。

    这种特性,再加上‘疫君’这个名字,李启已经联想到了什么。

    他有点想和这个疫君接触,那不妨直接答应下来。

    倒是鱼藻,这时候高兴的挣扎起来:“你看吧!我就说他肯定需要治疗,咱们同学一场,肯定是要互相帮助的!”

    “互相帮助也不是这样的,唉……算了,李启都答应了,我就不管你了。”李烈骑无奈的摇头,晃了晃马尾辫,将鱼藻放在了地上。

    倒是疫君,这时候其中一个身体走了上来:“你能看出来?不愧是李启啊,烈骑曾和我们说过很多次你的奇闻异事,今天一见,确实厉害。”

    “除了少数几位老师之外,你是第一个看出我的本质的。”

    疫君如此说道,接着,他的三个身体,突然重合在了一起。

    很古怪,三具身体,完美融合,变成了第四个人。

    神魂强度,身躯坚韧度,乃至于修为都直接全部融合,增加了三倍!

    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李启童孔一缩。

    因为他看见,连心智都变了,原本的三个精神实体也融合为了一个,也就是说……前面三个人死了,在尸骸中诞生了一个崭新的人。

    疫君这个……是怎么回事!?

    这就死了,他不在乎自己心智的持续性吗?

    在思考‘我之为我’的过程中,李启曾经总结过一个特性,叫做‘自我同一性’,也就是不管怎么说,一个人总要保持因果和时间上的连续性,如此才能说:自己一直是自己。

    可是眼前的疫君,完全不在乎这个,他刚刚毫不犹豫的自杀,然后创造了一个拥有自己记忆的另一个存在。

    类比一下他就……他主动将‘疫君’这个身份,让给了新的人。

    李启听过一个比喻。

    有一种传送机,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将一个人传送到另一个地点,但原理是在目的地复制一个人,然后销毁掉原本的那个人,以此达到传送的目的。

    疫君,就是如此。

    这种关系,甚至和魔气分身一样了!

    李启现在自杀,让魔气分身来当李启,就和疫君刚刚做的事情一样。

    李启目瞪口呆的他摧毁了自己的自我同一性,并且毫不在乎。

    “等等,疫君,你这是,什么鬼?你知道你身上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李启快步走上去,惊愕的对疫君说道。

    “啊?怎么了?”疫君看了看自己:“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你真的没感觉吗?”李启抓住了疫君的肩膀,表情显得很激动的样子。

    他没办法不激动。

    眼前的疫君,是‘我之为我’的另一种解法!

    跳出了李启的思维禁锢,不在乎自我同一性的解法。

    李启之前在这个方面想都没想过,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就是直接否认自己的存在,杀死了自己。

    可是,从疫君的反应来看,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其中肯定也有疫君自己的逻辑和看法,这或许是另一种解题思路。

    李启很清楚,道途并无对错可言,只要能走下去,那就都是对的,大家所追求的只是走下去,走的越来越远而已,一直走到尽头,走到那至高唯一的大道才算数。

    因此,能够汲取别人的思路,或许也是破题的方法。

    “感觉?什么感觉?”疫君有些疑惑?

    “咳咳,抱歉,我刚刚有些激动,待我细细说来。”李启干咳两声,退了两步,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疫君。

    疫君……长得很没有特色。

    和他那令人震惊的出身不一样,他本人实在是难说有什么特点,平凡到了极致,以至于李启之前都把他当路人。

    而且,太学这个地方,随便一个路人,拿到外边儿去都是卓尔不群的,毕竟腹有诗书气自华,大家都是天才,都是学问人,这么不起眼的,还真挺少见。

    可以说是没有特色到了可以作为特色的地步。

    不过,通过真知道韵,李启几乎是立马就发现了没有特色的原因。

    因为……这是‘模拟’出来的。

    疫君的身体,并不是由细胞组成的,而是由无数微小的虫子构成。

    也不能叫虫子,他也没有虫子的那种构造,而且属于极其微观的那种小结构,类似于单细胞生物一样,但比细胞要更小。

    这无数的类似于单细胞生物的东西,组成了一个多细胞的身体,并且构成了人身小天地。

    难以置信的构造,完全不同于常识,甚至是另一套认知中的身体。

    所以,他人类的模样……应该是,学着变化出来的。

    能够靠这些小东西堆出一个不吓人的人形,他应该也是努力了挺久的。

    李启这边在和疫君交谈。

    倒是另外一边,鱼藻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她拉着李烈骑:“嗯……看起来这个问题,好像不需要我也能解决了,走吧,烈骑姐,我们先去吃饭,回来再看他们。”

    “嗯?不是你非要拉着我们过来的吗?还非要拉上疫君,现在?”李烈骑疑惑的看向鱼藻。

    “我就是一时兴起啦~,走走走,我们去吃饭,让他们两个自己聊吧。”鱼藻推着李烈骑,兴冲冲的离开了这里。

    和她来的时候一样荒谬。

    简直就像那种古代名士的‘乘兴而起,性败而归’一样。

    半夜睡觉前,想去看朋友,于是翻身起床就走,走了一夜,走到了朋友家门口,却发现没心情了,于是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回家去了。

    这边是‘乘兴而起,性败而归’。

    不过,李烈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她看了一眼那边的李启和疫君,两人确实相谈甚欢,甚至都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两人……很投缘吗?

    这是鱼藻非要拉着疫君过来的原因?

    李烈骑想着这些,最终摇了摇头,决定不想了。

    没必要,她不擅长这些,说不定只是想多了而已,鱼藻率直天真,哪有这么多有的没的。

    而在另外一边,李启和疫君却互相都重视起了对方。

    因为,疫君发现,李启竟然可以看见自己脆弱的部分!

    他能够一言道出自己体内那些疫虫个体和群体之间的界限,这个界限他一直把握不准,所以造成了力量的极大逸散。

    而就在刚才,这个名叫李启的同学,却一言道破。

    不愧是仙界!不愧是长安!

    真是卧虎藏龙,随便一个人都能解决困扰自己这么久的问题!

    而且,他好像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

第三百八十七章 疫君本体

    太学的一处别院中。

    两人正一边交谈一边行动,朝着疫君的住处走去。

    他们交谈着自己修行上的事情,二人都非常的急切,因为这都关乎他们下面的晋升。

    不过,疫君和李启不一样,他是没有长安住房分配的,因为他需要被严格控制行动范围,毕竟……哪怕他不想,但他遗漏出去的一些痕迹,也会对普通人造成巨大的威胁。

    毕竟,他也是七品,对普通人来说是非常强大的存在,虽然在唐国看起来并不怎样,但那是因为这里是仙界。

    而仙界……也是有凡人的,所以疫君被太学限制了本体。

    是的,理论上来说,这些都不是本体。

    现在他们二人前往的,就是疫君的本体,要在那个地方,李启才能真正开始着手调整疫君的身体问题。

    “李同学,你所说的这个界限,就是束缚我力量的源头?为何我还是看不见,这东西要如何测量?”疫君一边走着,一边对李启询问。

    “此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当初我也是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将五蕴魔血点入五蕴之内,才得到了这种观察和计算界限的方法,如果没有类似天眼通一样的神通的话,很难做到。”李启如此说道。

    “确实……如果太简单的话,反而不正常。”疫君点点头,有些无奈。

    李启看着疫君,说实话,他有些惊讶。

    疫君实在是……太正常了。

    作为一个病毒聚合体,他有点太过于友善,平常,普通了,甚至还在小心翼翼的收敛自身的能力,免得无止境的瘟疫扩散出去。

    不过,看得出来,他对此一直很苦恼。

    李启在之前的交流之中,已经知道了疫君的具体情况。

    一个拳头大小的血肉,就能够汇聚数以千亿记的病毒,如此多的数量,是没办法做到如臂指使的,他自己也控制不了无数的力量逸散,所以只能将本体关在太学的一个角落,用阵法封印起来,免得遗祸无穷。

    而这个的解决方法……恰好,李启有。

    只需要划分出群体和个体的界限,然后以一个大型群体作为单个单位进行操纵,就可以极大程度的减少所需要的操作量,也能更好的操纵身躯。

    但问题是,很难……

    这个大型群体,必须恰好处于个体和群体的界限之中,这样才能完成操纵,那这个界限怎么找?

    穷举吗?

    动不动就上万亿的病毒数量,怎么穷举?

    若是单独只是数量上的差异,那么加一点减一点也还算是可以接受,这样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一个勉强能控制的区间了。

    但是,密度和排布方式,甚至是个体强度,也是判断的重要依据。

    两个人可以视作搭档,当做一个整体来判断,但如果两个人相隔万里,那就只能认为这是两个个体了。

    可如果两个非常强,到了五六品,万里之遥对他们来说也不过触手可及,依然可以被是视作一个整体。

    这些种种因素下,穷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是近乎于无限的排布数量,只能通过算法来进行优化,却无法爆算力强行穷举。

    疫君现在也有一些成果,不然的话他也无法控制现有的力量,可是这些成果无法支持他‘完美’控制力量,还是会泄露一些。

    而李启,有完美的方法,他可以通过算法算出这个微妙的界限在什么地方,就算疫君的操纵力不够,做不到,起码也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可以一点点的收拢自己的力量。

    而作为这样的交换,李启提出的要求是,疫君要将他关于‘自我’的思路告诉李启,双方各取所需。

    面对着友善的疫君,李启说道:“那为了展现诚意,我就先帮你的本体调整一下,如果能行的话,你再将自我的观点告诉我就好。”

    “其实没什么好瞒的,就算李同学不帮我这个忙,直接来问我,其实我也不会隐瞒,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疫君则如此说道。

    “只是,我现在在这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还是需要等你见到我的本体,才能够理解我的思路,否则的话,我的嘴笨,难以表述。”

    “无妨,也就这几步路而已。”李启笑道。

    说话之间,两人来到了太学的一间房子处。

    李启马上意识到,这间房子……是一个洞天入口。

    疫君的本体,需要一个洞天来装?那还挺厉害的。

    二人并肩走入这个洞天,眼前场景一转,李启眼前……出现了无边无垠的大海。

    四周都是无尽大海,看不见半寸陆地,不过李启会飞,就这么悬浮在天空,环顾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是……星球?

    李启目测远方的弧度,虽然都是海,但只要看得足够远,就能计算出弧度,进而推算出圆的面积,然后得出圆的直径,也就是这个星球的直径,估算出这个洞天的大小。

    简单计算一下,这个星球的直径,差不多有七千里,一个月球大小啊。

    那……脚下这片海,有多深?

    李启伸手,捏出一缕金气,往下一探。

    金气的速度极快,远超音速,但一时之间居然探不到底!

    “这片海,大概有两千里深的样子,除了一个岩石内核,这个洞天就只有这片水了。”旁边的疫君解释道。

    李启点头,表示明白。

    那……这里的水,挺多啊。

    已经比地球上的大海要多上成百上千倍了。

    “所以,你的本体?”李启问道。

    “下面这片海,就是我的本体。”疫君说道。

    随后,李启就亲眼看见,疫君的身体,突然又解体了。

    他再一次‘死去’。

    组成身躯的无数病毒分散,然后跌落在了大海之中。

    紧接着,李启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海,躁动了起来。

    无穷无尽的海水,开始涌动!

    暴雨毫无征兆的落下,难以置信的巨浪开始翻腾,远超所谓的什么‘疯狗浪’。

    每一个浪头,都足有珠穆朗玛峰那么那么高,这样的浪头有上万个,不停的在李启身边打转!

    在这些征兆之下,李启隐隐发现,巨浪之中,有细微的荧光。

    随即,这一点荧光开始泛滥。

    整片大洋,全部开始发光。

    美丽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盛景。

    天光上下渺无极,寒玉倒浸清冰壶。

    晴波万顷莹如洗,光贯紫微波心濡。

    李启的目力只能看出水中有光,好似梦幻,但还好有真知道韵,可以看见细微的东西,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光源。

    那是一种水中的小虫。

    无穷无尽的小虫。

    这些小虫各自不同,形态不一,大的吃小的,小的吃更小的,更小的则负责光合作用,无数的浮游生物一般的小虫子,自己就组成了一套食物网。

    甚至还有一些光合作用的,凝聚在一起,组合成一套类似珊瑚礁一样的海底森林。

    随着那些翻腾的巨浪,李启还可以看见,这整片大海之中,没有任何的‘鱼’或者别的类似的生命,就连海藻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些发光的小虫之中。

    而且这些小虫自己也完全不同,他们互相生产,互相吞噬,有完整的食物链,有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

    这不是一个集群,而是一个……比那复杂的多的,互相依赖,共存的生态圈!

    只是,他们都不大,都是浮游生物而已。

    但这些浮游生物,却有着一个共同的‘意志’,这些无数浮游生物,无数的形态不同的‘病毒’,共同组成了‘疫君’这么一个存在。

    甚至都不需要说明,李启立马就明白了疫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怪不得……他说自己嘴拙,很难形容那个场面,希望李启来他的本体里面自行看看。

    原来如此。

    这般情况,确实很难用普通的言语形容。

    如此……壮阔。

    一整个,比全地球还要大的生态圈。

    有浮在浅海地区的,可以光合作用的类似于藻类的病毒,承担着生产者的任务。

    有趴在海床和大陆架上,依靠泥沙和海雪碎屑生存的病毒。

    有类似桡足虫一样的,可以自行捕食,去吃其他病毒的掠食性病毒,承担着捕食者的任务。

    还有深海之中,漂浮着随遇而安的病毒。

    还有比深海更深的,更加可怖的幽深大洋底,那些在堪称生命绝境之中,依靠行星散发出来的诸多气,而变异而成的,具有修为和品级的‘病毒’。

    这颗星球的大海,可是有足足两千里深,身处在最幽暗的海底,那连阳光都无法透下去的绝对黑暗中,那里的‘小虫’们,普遍都已经开始拥有修为了,他们开始借助地利,在残酷的环境之中筛选,挣扎,然后借助灵气蜕变,成为了具备品级的‘灵兽’。

    但是,毕竟病毒还是太小了,哪怕成了灵兽,也无法拥有真正的灵智,只能说是有了基础的本能。

    于是……‘疫君’应运而生。

    李启已经猜到了疫君家乡的那个七品世界发生了什么了。

    那个家乡,恐怕是分成大陆和大海两个部分。

    大陆上的生命,最终在长久的挣扎中,被来自大洋中的‘浮游生物’或者说,病毒们,给吞噬了。

    而这些浮游生物的共同意志,即:疫君,则被天下注意到了,最终被整体转移到了长安之中,成为了太学学子。

    为什么李启可以笃定这些浮游生物是病毒呢?

    因为现在他也可以感受到某种侵蚀,来自疫君的本能,那些他无法控制而逸散出来的力量,正在压迫李启肉身,试图感染他,将他的血肉也化作这些浮游生物的养料。

    虽然以他七品的修为,疫君根本无法动摇到他半分就是了。

    但李启还是叹为观止。

    但在惊讶之间,他也注意到了疫君的‘自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本不需要解释,对李启这种聪明人而言,亲眼见证,胜过千言万语。

    疫君……根本就没有一个所谓的‘心智’可言。

    李启自认为的,对判断自我极其重要的‘精神实体’,对疫君来说只是一个维系思考的工具而已,他完全不在乎什么‘精神实体’,自然也不需要维持自我同一性。

    “同学,正如你所见,你很重视的‘自我’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突兀的海水震动起来,其中发出了声音。

    疫君没有用那种凝聚出来的身体,而是直接以这个大海作为介质发出了声音。

    李启却感到了剧烈的惶恐。

    因为,在他的信息流视野中,他看见了无数的‘疫君’!

    成千上万?不不不,远超那个数字!

    数以亿计,根本数不清楚的‘疫君’心智,都是只存在于信息流中才能看见的‘精神实体’。

    这些心智,每一个都和李启的魔气分身一样,拥有着相同的心智,相同的记忆,他们每一个,都是疫君。

    而这些‘疫君’,正在毫无心理压力的互相吞噬残杀,杀死其他‘疫君’,然后这片大海之中又不停的诞生新的‘疫君’,每一个都一样。

    就好像……生命本身一样。

    生命本身,就是如此。

    不断更迭,不断死去又诞生新的,犹如轮回一般。

    虽然这些疫君都非常的弱小,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搞不好打不过一只独角仙,但的的确确存在。

    怪不得疫君不在乎死亡又重组,因为他每时每刻都在做类似的事情。

    每一个疫君都是单独的,但他们又是一个集体,所有的疫君加起来,才是真正的疫君。

    如此神异,疫君虽然只有七品,但恐怕能依靠这个本体,与六品存在掰手腕较劲了。

    无他,体积大,血条厚,容错就大,出力也大。

    一个星球的生态圈,都是疫君的身体,怪不得长安这边都夸赞疫君是很少见品类。

    这就是……另一个视角?

    ‘我之为我’的另一种解法,另一个答桉。

    不在乎什么自我同一性,或者说……整体的自我同一性并不是心智这种东西,而是来自这个自然界的延续。

    说实话,这甚至……很符合巫道的想法。

    那……疫君在乎的‘自我’是什么?

    李启看向了下方的海。

    可以问问。

第三百八十八章 触及

    李启悬浮在一片大海之中,静静观察

    他将这里遇到的事情,全部刻在记忆中,等到回去之后,慢慢的思考。

    疫君的思路……很有意思。

    必可活用于下次。

    疫君默默的等待了李启一个时辰。

    随后,李启深吸一口气,起身:“好了,疫君,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了,那么之后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吧。”

    李启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接下来就是帮忙拿出一个好的算法,解决他的修行问题。

    “请。”四周的大海回荡着响声。

    李启缓慢落下,踩在了水面上。

    水上行走并不是什么难事,对他们来说都很轻松。

    实际上,在七品这个水准,如果没有神异或者品级,那么自然存在的环境已经很难对一位七品存在造成太大伤害了。

    除非是地心之类的极端环境,正常的地表生态圈的自然灾害,对七品来说都不算事儿。

    甚至可以说,七品本身,就代表了自然灾害。

    地震,海啸,飓风什么的,挥挥手而已。

    落在水面上,李启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

    拆分,观察。

    提取参数,如果提取不出来,那就直接问。

    在疫君的全力配合之下,李启的进展飞快。

    终于,在深夜之时,李启揉了揉脑子。

    有点烫,起码得有六十度,超频了,好像里面有点熟了。

    他抬手从海中抓起一团水,然后抽取水气,凝聚成一团纯水,将剩下的杂质丢回海里,将这些纯水蒙在脑门上,给自己物理降温。

    就这么一个动作,他杀死了起码三个‘疫君’,每一个都有着独立心智,独立记忆,从李启的角度看,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疫君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完全无所谓。

    而且……疫君是没有‘集体意识’这么一个说法的,每个疫君都是单独而且平等的,并不存在分身一说。

    也就是说,整个疫君群体,都觉得李启做的没什么问题,合该如此,似乎他们一点都不在乎自身的死亡似的。

    不过,如此繁杂的计算中,终于得出了成果。

    “每一方水,聚集的数量不超过两千四百二十二亿,有上下一亿的偏差值,不超过这个偏差的话,虽然有影响,但影响不大。”

    “以三十一又九方为一个节点,十七个节点为一个群,以群来延伸到节点,一次性操作不能超过六亿个群体,否则效率会下降至少一成,群越多下降的越多,最多会降低到六成。”

    然后,李启伸手,空中排出一连串的立体模型,极其复杂,包含了数万种不同的构成,而且每种都暗含规律,需要严格按照这个规律来排布体内的模型。

    这不是道,这是一种‘法’,就好像杠杆必须是那个样子,滑轮必须是那个样子,机械齿轮的耦合一定得按照某种方法来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一切都严丝合缝。

    但李启也不知道这样严丝合缝是为什么。

    他只是按照自己看见的公式算出来的结果,但为什么是这样,他也不懂,背后的原理他也没搞清楚,那是日后修行的目的了。

    然后,他又拍出另一套模型:“这是群之间的组成,你要严格按照这个模型进行体内的群布置,这个如果错了,效率甚至都会跌九成以上。”

    李启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展示其他的模型。

    一套完整的法门,是非常复杂的,更别说李启这个还完全没有简化过。

    简化,其实是创造功法中很重要的一步。

    现有的法门,基本上都简化到了极致,方便易学。

    比如李启如果算出来结果是1+1+1=1+1+1,实际上这就可以简化成3=3,可以省下整整六步计算过程。

    当然,是和原始版本比起来算是‘简单易学’而已,实际上还是很难的。

    可惜的是,这些模型简化起来可没那么简单,李启暂时还没有那个水平,只能委屈一下疫君了,或者疫君后来在实践中自己摸索着简化,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李启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真是……感激不尽,我都不敢想能保留下来这么多力量,有了这个,我逸散的气息完全可以大部分都收敛起来,多谢李启兄弟。”疫君感激的说道。

    “不用谢,大家互帮互助而已,你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只是,这个模型太复杂了,恐怕不会太好操控,按照我预想……七品的计算力的话,估计能长时维持在六成左右吧?我水平不够,只能做到这些了。”李启说道。

    确实是水平不够。

    毕竟,就算有公式,但算还是要自己来的,对很多人来说,就算给了公式也不一定算的对。

    很显然,李启就是这‘很多人’中间的一个,他只能算的马马虎虎而已,因为疫君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于复杂,剩下的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但比起疫君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起码能依靠本能以外的东西来控制了。

    “不不不,已经足够好了,而且,我能维持在这个模型的顶点,也就是九成以上,所以已经足够了,剩下的部分已经不足为虑!”大海之中的疫君如此说道。

    “等等,九成?你是怎么做到的?”李启愕然问道。

    不可能,李启自认为自己的计算能力和信息处理能力已经到了七品中的上上之选,疫君连个大脑都没有,怎么可能比他算得快?

    李启自己都只能维持这套方案,保持在六成左右啊!

    “嗯……怎么做到的?很简单啊,让大家自己约束自己不就好了?”疫君有些疑惑:“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不应该维持这么高啊?”

    “不……不是,维持的越高越好,只是太厉害了,我有点惊讶。”李启说道。

    一边解释着这个,李启一边环顾四周,琢磨着疫君的话。

    等等,让大家自己约束自己……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

    “疫君,现在和我说话的你,和其他的疫君,商量好了吗?”李启忍不住问道。

    他好像理解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当然,我们记忆是共通的,我知道的,他们也知道。”眼前的这个疫君,如此说道。

    果然。

    疫君能够维持九成以上的稳定度,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分工不一样,会有很多‘疫君’来专门维持这一套思维。

    就好像是,格式塔意识,甚至比那更极端,因为没有一个所谓的主意识,而是所有意识平行存在,记忆共通。

    人只有两只眼睛,习惯了用这一对眼睛来观察世界,觉得这样看的最清楚。

    但苍蝇有成千上万只眼睛,那么多的眼睛,组成了一只复眼。

    这只复眼所看见的世界,和人眼看见的复眼,是不同的。

    那么……疫君的自我,就建立在这个‘共同的记忆’之下,除此之外一切都只是疫君的新陈代谢而已。

    这些平时看见的疫君心智,只是一种表象,是这片大海为了达到目的而发展进化而来的“器官”。

    也就是说,对疫君而言,记忆和肉体(这片大海),才是自我的重要因素,什么精神实体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可以加入新陈代谢的细胞而已。

    人身体内的细胞,也是这样随时死亡,随时更新的。

    李启勐地抬头,突然反应了过来。

    那么……他的心智,是否也是如此?

    心智本身,只是肉体和记忆的一个器官而已,‘我’本身毫无意义,只是为了帮助生命存活而诞生的一个器官而已。

    ‘我’,即自我意识本身,心智本身,并不重要,起码对生命而言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和腿脚手臂一样,都是为了辅助生存才诞生的。

    起码,疫君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从疫君的实例可以看出来,这其实并不会影响到什么,疫君甚至还因此变得更强了,成了在本体处能和六品掰腕子的勐人。

    换而言之,“我”,这个概念,其实根本就无所谓,单纯对活着,或者‘存在’这个目的来说,心智是可有可无的。

    李启好像隐隐约约,触摸到了什么。

    他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他感觉就只有临门一脚了!

    答桉就在那里,触手可及,就被一张纸蒙着!

    可他想不到!

    这答桉近在迟尺,只要踏出一步就能窥破‘我之为我’,但这一步……好难。

    李启感觉自己的面前蔓延着无数的选择,无数条路,好像都可以走通,但……不知道那条路是对的。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的,一条路一条路的分辨。

    而这个分辨的过程,就是闭关修行要做的了,起码现在他没有余裕来做这些。

    李启从未感到如此的缺乏时间。

    果然,自己的进步速度太快了,缺乏底蕴。

    这些事情了结之后,他绝对要闭关几十年好好休整休整,将自己庞杂的知识和各种有的没的秘闻全都整理好,分门别类,让这些知识真正变成底蕴。

    他现在,就好像是一个瘦弱的书生,懂得很多健身知识,但终归是没有落到实处的,他需要很长的时间,将自己的这些东西转化为实际的。

    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些地方是错的,哪些地方是对的,这一切都需要一点点的尝试,修正。

    “嗯?李启同学?”疫君看见发愣的李启,开口问道。

    李启怎么又愣住了?大脑过热了?

    “啊……没什么,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我明日还有些事。”李启回过神来,歉意的看着脚下的大海。

    “啊?原来李启同学明日有事啊,可惜,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无以为报,还想邀请你明日去参加一个文会呢。”疫君有些可惜的说道。

    “文会?什么文会?”倒是李启随口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吗?离开长安数百年的凌霄花神回来了,还办了一个文会,据说有柳东河先生的新作真迹展示,不少修行儒家的同学都准备前去观瞻一二,顺便看看热闹。”

    “毕竟,听说翰林院那边也出动了不少人,说是要把凌霄花神这个不要脸的赶出长安呢,为此还来太学拉了不少人,希望大家过去看看。”

    “不过,既然李启同学有事,那我也不便相邀,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去吧。”疫君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还想趁着这个机会邀请李启出去,结交一番呢。

    毕竟,在疫君看来,李启要的答桉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李启都没问疫君要什么答桉,他只是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本体而已,疫君都没解释什么。

    但自己可是实打实的受了他一门专门定制的上乘法门,控制身体力量的逸散,这肯定需要感谢一下。

    而且,这李启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结交一下也有好处。

    李启闻言,笑道:“这真是巧了,我明日的事情,也是去这趟文会呢!”

    疫君控制着大海波动着:“竟有这种事!那便约好了,我们明日便一起去看看吧。”

    “好说好说。”李启点头。

    “好,那我便现在做一个合用的肉身出来,明日我们会场见,这可是少有的盛会,不谈凌霄花神的回归,光是三品大能的手书也值得一看了。”疫君说道。

    李启点头,二人又寒暄了几句。

    随即,李启离开,返回了食堂。

    烹海锅还在这里,李启上前道歉,然后把今天的食后感写了,然后再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路上,他继续陷入了沉思。

    反正这里是长安,不担心治安问题,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在这上面,只要别走错路,在长安根本不担心会有人偷窃抢劫什么的。

    他有点急了。

    不能不急,答桉就在眼前,他却摸不到!

    有了疫君的启发,他感觉自己迈进了一大步,之前的很多疑惑都得到了解答,仿佛已经隐隐约约的看见了答桉。

    时间啊,时间,真希望能给他一个精神时光屋,让他安安静静的闭关个一百年。

    只是,这边李启一个人在思考中,和机器人一样按步就规的回家,而他的身后,却有一个人大大咧咧的跟着,一点都没有潜行跟踪的意思。

    仔细一看,那居然是鱼藻。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下套

    李启这边毫无察觉,回到了家中。

    然而,一切无事。

    很快,一夜过去,第二天到了。

    李启早早的整理好事情,把所有的事情抛在脑后,暂时不去想他们。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些魔怔,有点专心过头了。

    还是放松一下,去观看凌霄花神的表演吧,顺便推销一波自己的巫器蚕,这可都是钱啊。

    李启的钱完全够自己用,因为他现在也能轻松在人身小天地中产出气珠。

    巫觋这种‘无中生有’的能力真是非常可怕,是真正的无中生有,凭空出现的,虽然这些气珠甚至不够他日常修炼的,但维持一下身体的年轻是没问题的。

    但这些都是给兔子还债用的,所以肯定不嫌多。

    起床,然后朝着上苑走去。

    一路上,都能看见赶去的书生,儒家修士,以及各路看热闹的。

    今天的上苑,人格外的多。

    嗯……李启见状,打开了自己的终端。

    果然,终端上也有宣传,阵仗还挺大,应该花了不少钱买广告位。

    这么有戏剧效果的文会,真是不得不来看啊。

    不过,这种事就和某个明星的演唱会一样,新闻上沸沸扬扬,现场也是人潮涌动,但对于整个世界的生活而言只是一件小事,所以没什么太大波浪。

    但已经足够了,这估计就是凌霄花神想要的了。

    李启一路在人潮中走入上苑。

    此刻的上苑,非常的热闹,不止是花神,就连其他的娱乐工作者也开始在这里表演了。

    有秦女吹箫,声悦醉楼。

    有舞戏红罗,掌声雷动。

    有戏法如云,惊呼赞叹。

    还有许许多多的小贩,趁此机会,搂着自己的芥子袋推销鲜花,酒水,饮食,看起来寒酸,实则多半都是有品级的妖兽肉或者灵酒,再不济也是灵芝仙草一类,平素在外边儿也是要卖上价钱的,但在上苑却都和摆地摊的一样叫卖,价格反而更贵了,买的人却更多了。

    香车络绎,游客如云,呼酒送客之声不绝于耳。

    四周车马往来,人如聚蚁,但却并不显得狭窄,因为上苑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人人皆有路走,不至于挤挤挨挨,拥来拥去。

    李启行走在人潮之中,环顾四周,只觉:

    游客芳花林,花芳娱客心。

    和风飞清响,鲜云垂薄阴。

    不过这些都是外围的,再往里走,就能看见游客之外的人了。

    李启往深处去,过荼蘼架,入木香棚,越牡丹亭,经芍药圃,行蔷薇院,而后在凌霄园停下,往里看去。

    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文会举办之所,也是凌霄花神曾经在上苑的院落。

    尘封已久的花园,总算是打开了。

    在这里面几乎全是七品以上的修士,这些,才是真正参加文会的人。

    人数约莫数百。

    多半都是些儒家修士,一个个高谈阔论,谈论着凌霄花神的下场和优劣,以及这场文会,柳东河的新文到底是如何一片雄文。

    但也可以时常看见有些书家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纸笔,摩拳擦掌只等着临摹柳东河的真迹了,虽然不知道能抄下几分神韵,但亲眼目睹三品的真迹,那可真是千年难遇的,这次有这个机会,那是断然不能放过的。

    其他的派系,那就是基本上是来看热闹,凑人头,或者混吃混喝的了。

    凌霄花神举办文会,那自然不可能是让大家自己掏钱吃饭,所以宴席都是她一手包办,想来出了大血。

    因为眼前的流水席,食材都是清一色的八品往上走,酒水是从壶梁进口的道门仙家陈酿,李启甚至还看见了道门隐士们喜欢的猴儿酒。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

    不过,除了这些正常来参加文会的人,李启还注意到了一批人。

    有医有卜,有文有武,甚至还有很多小众流派的修士,比如修行棋艺的,但其中也有几位器宇轩昂的儒家修士牵头。

    李启微微颌首,想必这就是那帮翰林了,人皇的私人顾问,虽无官身,地位却不低。

    不过,应该不是正式的翰林,毕竟人皇是一品,想给人皇当顾问,哪怕只是一件小事的顾问,那五品以上也是基本要求,甚至更高。

    这些平均水平七品的,多半是翰林见习,跟着师门长辈进去排个资历,正在学习。

    他们聚集在一起,也不和其他人一样喧闹,而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李启看着那几位领头的……

    恩,确实有五品,难顶,估计这几位五品就是针对凌霄花神发难的了。

    长安不是那种野蛮之地,所以不太可能直接动手,但不直接动手反而比较难搞,在背后给你下绊子之类的,损失会更大,也更难解决。

    比如在背后阻碍这场文会的开办,利用自己的人脉让这场文会一开始就办不起来,掐掉资源渠道,不允许凌霄花神买到文会的资源之类的。

    这些翰林如果联起手来,做到这种事并不困难。

    只是……看起来,他们也不屑于在这方面搞事情,这点甚至连凌霄花神都不担心。

    恩……也是。

    能修行到高品的,看他的道途,就能看出他们的人品了,儒家修士到了五品这个等级,不可能没有做过坏事,但‘问心无愧’这点是肯定的。

    叩问自己的道心,询问自己做的事情是否符合自己的道途,自己有没有将自己认可的‘道’走下去?

    这种自省,是高品修士的常态,所以就连凌霄花神都不担心这些翰林会耍阴招使绊子,他们只会光明正大的在文会上驳倒凌霄花神,逼她退回百越。

    要说这帮人有多么卑劣……那倒也不至于,在他们眼中,他们做的是好事,是驱逐劣币,将烂人逐出长安,反而是凌霄花神,不知检点,攀附权贵,污了这个上苑的纯净。

    而凌霄花神这边,也觉得他们是诽谤造谣,污人清誉。

    怎么说呢……

    立场不同吧,就算是两个好人之间,也会互相有矛盾的。

    至于李启嘛……

    其实他无所谓。

    李启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凌霄花神能不能重返上苑,李启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已,他只想把圣焰和巫器蚕卖个好价钱。

    凌霄花神的恩怨,和他无关,他不关心,分辨对错又不是他的事情。

    李启坐在一旁等待文会开始,这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李启,你终于来了,真是,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一听就是柳参之。

    李启转头过去,就看见柳参之搓着手走了过来。

    他还是穿的一身骚包,粉色的袍子,头上插了一朵凌霄花,只是完全看不出平时那种风度,反而显得很紧张。

    “怎么如此拘谨?今天这事儿和我们又没关系,你怕什么?对了,你的前期准备做好了吗?”李启问道。

    “万一凌霄花神失败,被当众抨击……那咱们不也要跟着跌一跟头吗?努力了这么久,我可不想今天栽在这里。”摇了摇头,柳参之深呼吸一口,缓了缓心情。

    然后,他看向那边的翰林们。

    五品……

    吓都吓死了,今天只能看凌霄花神表演了。

    李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

    不是每个人都和李启一样整天和直面高品存在,和天魔巫神谈笑风生的,很显然,柳参之只是八品,面对好几位联手的五品存在,对他来说压力太大了。

    虽然柳东河的修为很高,但柳东河又不会刻意对儿子展示压力,说实话是没太大感觉的。

    而现在,这整个场子里,平均修为都七品往上走,大家时不时泄露一丝气息,也足够让八品的柳参之感觉到压力大了。

    “她失败就是失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李启奇怪。

    凌霄花神和他认识也就十天出头而已,实际上李启完全不在意她,是非成败,只要不耽误他推销巫器蚕就行了。

    “不是……我今天为了最好的宣传效果,把巫器蚕做的法衣送给了凌霄花神一件,她今天会穿着这衣服登场,我觉得这样在介绍的时候,肯定能起到作用……”柳参之低头对李启说道。

    李启目瞪口呆。

    “歪日,那这样,咱们的衣服不就和凌霄花神的表现绑在一起了?”李启马上意识到了事情不好了。

    巫器蚕制作的法衣,穿在了凌霄花神身上,也就是说,凌霄花神如果意气风发,那他们自然可以趁机宣传一波。

    但如果凌霄花神给人打脸了,那等于自己也被打脸了。

    李启只是想借文会这个平台而已,可没想把自己和凌霄花神绑在一起啊。

    诚然这样可以产生更大的效果,但也要背更多的风险。

    “你傻子吗?咱俩生产得出五品以上的法衣吗?最强造物不也才七品?”李启急了,把柳参之拉着坐下:“你怎么会想到把战车绑在她身上的!”

    是的,这才李启着急的原因。

    巫器蚕,最多也就制造七品,量产八品以上的法宝。

    这种法衣,在五品以上的斗争中,和纸湖的没什么差别,到时候两边各自对峙一下,场面会很难看的!

    柳参之则安抚着李启说道:“你别急,我也有自己的考量,你看,这毕竟是一场文会,怎么可能动手动脚?”

    “咱们那个七品的法衣,款式你也知道,因为我不到八品,因此大部分的编码是你做的,有浓厚的巫道气息,再加上凌霄花神百越国主的身份,穿上自有巫道的神韵在其中,比长安常见的华服更加惹人注目。”

    “届时定然大放光彩,肯定会有人问这是出自何处,我们再在终端上推波助澜一波,肯定能取得更大的成果,搞不好这次我们能直接买一个六品的操作器,巫器蚕的精度能提升一个大档次。”

    柳参之如此说道。

    但李启却面色古怪,柳参之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他显然对凌霄花神的处境不太了解。

    凌霄花神可是豁出去了才回来的,怎么可能真的就把这文会当普通文会了?

    所以,他看着柳参之问道:“你这些话……对了,这个提议,是不是凌霄花神和你商量的?”

    柳参之点头:“确实,她主动寄信给我,说为了感谢父亲的恩德,她肯定全心全意的帮助,既然我们想要宣传,那不妨她亲自穿上这套衣服,到时候就能出落在聚光灯下,我心想也是如此,便答应了。”

    李启一拍脑袋,长叹一口气:“柳兄,你也不是蠢人吧?怎么会就这么答应她的?”

    “这确实很有道理,再说,她输了也就输了,和我们的法宝又有什么关系?还能扯到巫器蚕身上不成?倒不如说,她不管成败,巫器蚕的品质都会被人注意到才对。”柳参之不以为意的说道。

    李启叹了口气:“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你的考虑没有错,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故意让我俩的东西出丑?”

    “故意?为何,她和我们又没仇,我们对她来说反而是恩人吧?”柳参之不解。

    “因为她没有退路啊!这次文会是她孤注一掷的结果,她在提醒……不对,她在暗示我,警告我她现在有能耐把咱们的巫器蚕事业给掐断。”李启捂着头,头痛无比。

    很显然,在李启看来,凌霄花神是肯定知道巫器蚕的重要性的。

    毕竟李启为了这个东西,居然把凌霄花神给请回来了,柳参之也请动了柳东河,足以见得这事儿很重要,凌霄花神不是傻子,一定猜得出来。

    很显然,柳参之也不是什么傻瓜,在缺失的情报被李启补上之后,他马上瞪大眼:“她要故意装作巫器蚕很劣质?!”

    “如果她要输了的话,恐怕就是这样。”李启点了点头,满脸都是无奈。

    裹挟着两个人,让他们为了自己的巫器蚕事业,在文会的事情上出更多力。

    “这个烂——”柳参之脏话都要冒出来了,但他最后的素质阻止了他,只是他的表情也阴沉了下来。

    “当务之急找她算账已经没用了。”柳参之看着李启,冷静的回应道。

    “恩,想办法让她赢吧,算账是之后的事情。”李启点头。

第三百九十章 开始叠加豪意值

    太学里没有傻子。

    柳参之只是因为信息差被摆了一道而已,不代表他在知道足够的信息之后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嗯,那我们各自去安排吧。”柳参之答道。

    两人各自说定,然后离开。

    李启这边直接掏出终端,开始摇人。

    “博岳吗?你在做什么?什么?推演彩票?别推了,兄弟我这边遇到麻烦了,不耽误你挣钱,等会彩票奖金我给你补上,快来了,我在上苑。”

    “言客师兄,最近忙吗?啊,对对对,我遇到点麻烦,什么?你忙着筹办联谊会?别筹备了,我以后给你介绍几个舞雩,我跟你说,我都去过东岭山脉了,人家有好几个舞雩都请我进去坐坐呢,下次带你一起,地址发你了。”

    “明楼兄,你腿怎么样了,痊愈了吗?好了啊,那还行,有件事我想……等等,你说你已经到上苑门口了?马上就进来?行吧……还是你懂。”

    李启放下终端,抬头一看,就看见钟明楼这个神棍,一脸微笑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眼前依然蒙着那块黑布,是那副瞎子打扮,不过却总是能躲开人潮和车流,自如的行走在街上,不被撞到。

    而他的身后,跟着当初给李启给他介绍的那位年轻护工,负责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钟明楼。

    可以看见,钟明楼被她照料的不错,甚至连衣品都变了。

    以前的钟明楼,穿衣服突出一个敷衍,基本上只要是件衣服就可以,不挑,无所谓。

    但现在的他,一袭白衣,衣服上绣有云纹,外面罩纱,眼前蒙布,虽然容貌普通,但遮住了眼睛之后,竟有一种潇洒之意。

    还挺酷。

    “师弟,我来了。”钟明楼施施然的赶到。

    “多谢师兄出手相助,真是麻烦你了。”李启拱手说道。

    钟明楼……确实有点东西啊,神棍归神棍,但不是假神棍,人是真神啊。

    “不麻烦,出门在外,本就需要互相帮助,再说了,兰姑娘也是你介绍给我的,有了她,我的生活确实方便许多,这也是师弟的功劳啊。”钟明楼笑着说道。

    听他说完,李启看向了后面那个护工。

    护工有些羞怯,不过还是行了一礼:“李先生,您好……”

    “嗯,多谢姑娘照顾我师兄,这些礼物还请收下。”李启伸手,熟稔的捏出一把气珠。

    现场造的,巫觋的好处又体现出来了。

    李启现在造气珠都快成本能了,突出一个快速迅捷。

    这位‘兰姑娘’连忙摆手,想要拒绝。

    却见钟明楼伸出手,接住了李启的这些气珠,然后递给兰姑娘,说道:“收下吧,之后你用得着的。”

    “多谢公子。”兰姑娘见状,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收下了这些气珠,之后连连鞠躬,口中称谢,对李启态度也更加恭敬了。

    她其实是不想收的,因为这位公子给的工资本身也不低,足够她在长安完成学业了。

    虽然这些气珠对李启不算什么,只是随手一捏而已,损伤些许修为罢了,就好像拔了一根头发一样,不过对九品而言,这钱可不少。

    但是钟明楼说话……她不敢不听。

    倒不是说钟明楼会做什么强迫之类的事情,而是在这半年多时间里的相处中,她因为不听钟明楼的话吃过太多亏了。

    钟公子……说话确实太准了,说用得上,那以后一定用得上。

    现在她已经学乖了,钟明楼说要做什么,她肯定得做完,不然事后必然会有意外横生。

    最严重的一次,钟明楼让她不要走福华路回家,她觉得没关系,钟明楼直接动用修为拦住了她,硬是不让她出门。

    后来过去了几个小时,福华路那边全面崩溃,诸界枢机断连,连京兆尹都出面了,还有好几位五品官员亲自去检修,说是那边有一个叫三生古镜的名胜古迹出问题了。

    听说那次伤了不少人,把她吓得够呛。

    从家乡世界来到长安……她还是头一次看见恶性事件,听说这种事在长安已经两百年没出现了。

    从那一次之后,钟明楼的叮嘱,她都是一直放在心里的。

    而李启这边,在兰姑娘收下之后,也不再关注这个九品的小姑娘,而是看向钟明楼:“师兄,那你这次过来,计划已经做好了吗?”

    “嗯,我都想的差不多了,不用师弟安排。”钟明楼微笑说道。

    李启看着他干净灿烂的笑容,擦了把汗。

    这神棍……无敌了,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情况呢,他计划都已经做好了。

    这就是正宗的卜人吗?真牛哇。

    博岳怎么没这个水平,果然算学比不过玄学吗?

    “那师兄可有何教我?”李启连忙说道。

    有神棍在,不用白不用,他估计对现状知道的比自己多。

    钟明楼点点头,说道:“等会博岳来之后,你让他和你一起去找凌霄花神,即可,此事只有你们二人能做,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要做什么。”

    李启点头,口称自己记下了。

    接着,钟明楼又说道:“言客到了之后,你让他去那些翰林之中,他会发挥出该有的用处。”

    “明白了,那现在师兄要做什么?”

    “我嘛……我先晒会太阳,嗅嗅花香,好不容易来上苑一趟,怎么能不去欣赏百花?”钟明楼说道。

    “……好嘛,那师兄你先忙着,我先去处理这些事情,免得到时候来不及。”李启点头。

    神棍说话肯定有道理,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别管。

    “那,兰姑娘,我师兄就交给你了,你别让他到处乱跑,上苑虽然安全,但他毕竟才八品,因为目盲冲撞到什么就不好了。”李启叮嘱道。

    这是真事儿,虽然钟明楼似乎能看破一切,但唯独在自己身上总是犯傻。

    上次摔断腿也是,之前一直住在地流车站过流浪汉日子也是,要不是李启帮他租房子,他搞不好真的会在火车站住到现在。

    所以才需要找个护工来帮他料理生活,否则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是自然。”兰姑娘忙不迭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启得到肯定的答桉之后,开始去着手办其他的事情了。

    不多时,言客最先赶到。

    不过,来的不止是他,他的身边……居然还围着两三个女人,看起来都是年轻少女,围着他不停打转,时不时还看李启一眼。

    李启也不耽误,不管这些女人,只是拉着言客站到一旁,小声的把钟明楼的安排说了。

    言客听完,看了一眼那些翰林聚集的地方,拍着胸脯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交给我吧,那些翰林,其中有一部分我也熟识,可以劝走一些,毕竟我还是挺有威望的,他们应该会给我一个面子。”

    李启不知道他这半年是怎么混的风生水起,居然在翰林见习之中都有威望……不过,可能是靠颜值吧?

    李启点点头:“那就交给言师兄了。”

    言客满口答应,一如既往的好说话,容易相处。

    李启目送他带着几个妹子走去,一路上还说说笑笑,好像一点矛盾都没有……

    祝人啊,言客这种长袖善舞的能力,也算是祝人的标配吧?

    不过李启自己也不算差就是了。

    言客能够和其他人搞好关系,但李启却是持身以正,让其他人能够对他报以信赖。

    言客这边离开,不过一会,睡眼惺忪,一脸黑眼圈,看起来要死不活的博岳终于也赶到了。

    和言客那种随时随地都光彩照人,风流倜傥的没办法比,现在的博岳,看着就是一副肾亏熬夜,随时随地可能死掉的模样。

    黑眼圈已经长到鼻子上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句偻,也不知道他平时在做些什么。

    “……博岳,你这,干什么了?”李启看见他这个模样,眉毛动了动,有些不忍直视。

    “‘魔种’用太多次了,回朔了太多次时间,所以有些耗精力而已,没事,要不了命。”博岳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魔种用太多次?你干什么了?”李启愕然。

    魔种,是博岳的道韵,和李启的真知一样,都是独属于他们的‘外挂’。

    这种外挂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基本上这些大道统的年轻一辈都有。

    魔种有着奇异的功能,可以将其他人拖入宙光残片之中,在其中度过一段真实的经历,然后可以选择将宙光残片变作真实,还是让其消散,成为一段幻觉。

    本质上说,这就是对未来的完全拟真,并且还可以将自己不喜欢的未来‘剪掉’,算是博岳的看家手段了。

    “不是和你说了吗?推演彩票啊,快点,要我做什么,搞定我要回去继续推演了。”博岳没好气的说道。

    说实话,看他那个样子,李启都不敢叫他做事了,生怕他死在自己面前……

    “你拿魔种推演彩票?你挣了多少?”李启忍不住问道。

    “半分钱都没有。”博岳黑着脸说道。

    “啊?你都用了魔种了,直接回朔不就能判定号码了吗?”李启皱眉。

    “哪有会这么简单,我最开始只是想找一家小赌场的彩票玩玩,弄点生活费出来而已,但我发现,用了好几次魔种,明明没有人察觉到,但我却每一次都买错,反而浪费了一堆钱。”博岳解释道。

    “钱还是小事,但我忍不下这口气,所以现在正在破解彩票的防回朔机制,最近两三个月都在做这个。”博岳声音很清晰的说道。

    这下事情就很明了。

    博岳和那个彩票安全机制杠上了,非得破掉不可,不为了钱,这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和水平。

    这么看的话,几位公子在唐国都过的挺开心啊,大家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做。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李启则随手拍了拍博岳的肩膀:“那加油吧,祝你早日成功,不过今天还是先来帮我把这件事搞定,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朝着凌霄花神的方向走去。

    博岳这边拍拍脸,深吸一口气,然后手中凝聚出两缕生气,又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丹药,囫囵吞下。

    然后他整个人和充气了一样,黑眼圈快速消退,精神也很快恢复,重新变成了李启最初看见的那个孤傲,冷冽的博岳。

    迅速跟上李启的步伐,两人很快来到了凌霄花神所居住的楼阁处。

    当面而来的,是文会门口悬挂的一副对联。

    上联:练情于诰策,书论宜理,文思益厚。

    下联:振采于辞赋,诗赋欲丽,揄扬风流。

    并没有横批。

    这一副对联,上面也隐隐透出某种神韵,好似能够看见洒脱的笔触,给人一种心灵的触动。

    很显然,这一副对联也是书法一脉的高手写的,也是为了捧凌霄花神这次文会的作品。

    李启不管这些,径直穿过对联,找到了后面的凌霄花神。

    她一副很忙的样子,在处理这很多送过来的契约,文书,拜帖之类的东西,并给予恰当的回复。

    显然,就算是文会开始前这一两个时辰,她也得处理很多事。

    不过……

    很漂亮。

    自古以来,人们称赞美貌,都是用的花来形容,像什么美貌如花,如花似玉,之类的成语。

    其实,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花儿……真的很美。

    一位五品花神,为了这个场面,肯定是精心打扮。

    挽椎髻,着罗裈,纬色作腰。

    逸响凌云,妍姿瘦纤。

    李启走上前,却见凌霄花神樱唇微绽,粉靥生涡,看向了李启。

    那副姿态,譬彼名花,缀于树枝,眼光好似迎风浥露,神致飞越。

    博岳本来是司马脸,但看见凌霄花神这幅姿态,脸上的不爽都减轻了很多,忍不住赞叹道:“妍媚无伦,柔荏清艳,殆鲜其伦,有谓其秀色可餐,真是得山川灵气,不愧为花神。”

    倒是凌霄花神,明眸微眨,起身说道:“二位公子,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前来拜访?妾身尚未备茶,真是失礼。”

    “说些屁话,那身巫器蚕编制的法衣在哪儿?”李启问道。

    “就在妾身身上啊,公子莫非是要在这时候脱去?”凌霄花神捂嘴,惊愕的问道。

    硬了。

    拳头硬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帮助

    李启拳头捏紧,很想一拳打在她肚子上。

    可惜打不过,没有办法。

    再怎么说眼前的也是五品花神。

    李启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头用手肘捅了捅正在欣赏花神容貌的博岳。

    博岳被提醒之后,干咳两声,重新变成了冷傲的模样。

    李启也正色道:“花神不要说些不知羞的话,我们师兄弟二人是为了巫器蚕的法衣而来,请花神让我们看看,或许还有改进的机会。”

    李启也不知道有什么改进的机会。

    但无所谓了,这是钟明楼说的,钟明楼说话,听就完事儿了,神棍之力,值得信赖。

    “公子,你不会拿着衣服就跑了吧?”凌霄花神笑着问道。

    虽然她是笑着说的,但看她眼底的神色……恐怕她是认真的,她真觉得李启可能抱着衣服就跑,然后就彻底不理了。

    那之后,她除非动粗……否则恐怕很难抢回来了,那时候可就拿捏不了李启和柳参之了。

    “花神若真是这么想的,那你穿着让我们检视也可以,我无所谓。”李启没好气的说道。

    “好,既然两位公子都不介意,妾身又怎么会介意呢?”凌霄花神澹然的说道,一点都没紧张的感觉。

    听完这话,博岳没憋住,一阵干咳:“咳咳咳……”

    然后,他捂着嘴,扫视了李启一拳,眼神里满是怀疑。

    不是吧,玩这么大啊?

    李启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手指颤抖着指着凌霄花神,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妈的,这女人!耍流氓啊!?

    真当他不敢上手啊?到时候吃亏的可不是自己!

    不过,气归气……

    算了算了,说说而已。

    自己有老婆了,花神好看是好看,但说到底是外人。

    形容漂亮的词汇,除了花,还有月呢。

    正所谓花容月貌,自己家里那轮月亮还稀罕着呢,真看不上花。

    只是,确实气得够呛。

    若她始终不肯,那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真让她穿在身上,然后自己等人凑上去检查。

    那也……太不检点了。

    凌霄花神就这么看着李启,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

    李启深呼吸几口,压制住心中的豪意值。

    然后,他用平静的口吻说道:“花神,我师兄弟二人也是为了这场文会,既然你不愿,那我们也不强求,博岳,我们走。”

    语罢,李启转身就走。

    爱谁谁,文会是你的事情,又不是我的。

    巫器蚕就算受影响,爷自会想办法补救,用得着被你拿捏?

    滚!

    不过,李启刚刚转身,却见到门突然自己关上。

    再回头一看,却见凌霄花神已经将那件法衣褪下,身上也早已换上了其他衣服。

    “不过和公子开个玩笑而已,何至于羞恼至此?我又怎么会信不过公子呢?”凌霄花神笑着说道:“巫神山公子的为人,妾身自然不会信不过,请拿去吧。”

    李启冷哼一声,却也不说什么,拿起那件法衣,走到了博岳面前。

    他还做不出拿着女人衣服就跑这种事,虽然这蠢事儿是柳参之做的,但柳参之和他是同伴,好友,而且还是巫器蚕的合作者。

    帮好友担点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咱们两个就负责弄好这个?”博岳不甚在意的问道。

    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说实话,如果不是李启邀请,他连这场文会都懒得来。

    “对,麻烦你了,咱们两个携手,看看这个东西还能不能有什么改进。”李启点点头,如此说道。

    博岳也不废话,他很快将花神抛之脑后,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眼前这个东西,有点意思啊。

    “这是你们做的?”博岳拿起法衣问道。

    李启挥手,拖来几张椅子,两人对坐,说道:“没错,我和柳参之两人做的,我这半年就在忙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有两把刷子啊。”博岳审视着这件七品法衣,有些惊叹。

    李启居然有能力炼制七品的法衣了,虽然不如那些老练的炼师,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种规制,这种重复的符文编制,以及毫无个人特征的排布,都可以清晰的发现,这玩意儿是可以量产的。

    量产法宝和定制的精品法宝有着很明显的差异。

    定制的法宝一定会有严重的个人特色,为了极端契合使用者的特质,所有的方面都会朝着使用者的倾向去靠。

    带来的结果就是,除了使用者外,其他谁用都感觉别扭。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自然也不会有两个道途完全一样的人。

    就算道统相同,但大家对道的理解不一样,反应在人身小天地之中的道法自然也不一样,进而产生了更大的区别。

    除非有大能者亲自出手复制一个,比如李启和魔气李启,但就算是李启和魔气李启,他们还是会有微小的差异。

    说白了,一个人的道途和道心,是他整个人生经历,思考和记忆的总和。

    就算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在二者分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们经历就已经在那个瞬间变的不同,他们的道心自然也就产生了差异,所有的订制精品法宝,都是为了契合这种差异才诞生的。

    但量产版不同,量产版法宝是要契合大众的,所以一定要‘没有特点’,才能被大部分人发挥。

    订制品在特定的人手中能发挥出120%的功效,在其他人手中最多只有50%。

    但量产版能保证在所有人手里都发挥出80%以上的功效。

    只要瞅准这点,那就能轻易分辨出量产和订制的区别。

    李启和柳参之制作出来的这件法衣,就有订制品的典型特征。

    不过,若只是如此,博岳肯定不会夸奖。

    真正厉害的,是巫器蚕的‘活着’的特性,就好像最初说的那样。

    在博岳拿起这件衣服之后,这件法衣开始朝着博岳的特性‘改变’。

    “确实有点东西,如果按照这个程度的话,用上几年,说不定能发挥出整体九成以上的威能,这东西量产的成本怎么样?和唐国的流水线比的话?”博岳问道。

    李启答道:“价格贵起码三成以上,但除了能改变自身之外,这东西还有一个浑然天成的特点,这才是比较值钱的地方。”

    “浑然天成嘛……巫道法宝的特性,也就是说……你这玩意儿可以量产的巫道法宝?”博岳一边检查,一边又问。

    “匠气太重,比不得真正的巫道法宝。”李启摇头。

    差得太远。

    巫器蚕制作的法宝,有‘浑然天成’的特点,但也只是特点而已。

    巫道法宝,那可不是什么浑然天成,那就是真正的天成,是这个天地自然孕育出来的灵物,天生就有各种神异,最多加以修饰而已。

    “确实有匠气,不过这个东西……真强啊,不愧是你啊李启,不声不响搞出来了个大东西,你希望我怎么改进这个?说实话我是有一些想法,但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博岳问道。

    虽然可以改,但总要问问设计者想怎么改。

    “钟明楼说的让你来,你随意就好,我给你做辅助,需要什么参数,我这边可以直接告诉你。”李启说道。

    “那神棍说的?行吧,那我就照着自己开心来了。”博岳闻言,也不再有疑惑。

    他们认识时间也不断了,对这些普遍二三十岁,还处于人生幼年阶段的公子而言,已经足够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和互相之间的了解。

    “不要思考钟明楼说的话,做就对了。”这句话,已经成了众人的共识。

    博岳开始照着自己开心来。

    他直接开始了计算。

    他想要加强的,是其中‘活着’的特性,对这一点博岳很喜欢,所以他想要加强。

    巫器蚕生产的法宝,本质上都是巫器蚕的延伸,而巫器蚕本身就是活物加上法宝自动机制形成的产物,所以法宝也具备这种和生命一样的自动反馈。

    那么,以卜人的方式来强化这点,就是让这件衣服更‘聪明’。

    他要催生这个东西,在这衣服的符文构造之中填入更多的算力,加入大量的卜算阵法,这样这件衣服也可以做到‘拟似思考’的地步。

    那不是真正的思考,没有心智,只会做本能反应,就和含羞草一样。

    没有成妖的含羞草是植物,不能思考,但碰一下还是会缩起来。

    于是,这件法衣变的更加‘鲜活’,衣角什么的都能根据外界刺激自行蠕动,甚至是和很多护命手段一样,可以自行激发威能。

    确定了思路,博岳开始动手。

    只是,重新编辑这个的过程中,博岳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编译符文到了一半,他突然抬头问李启:“李启,这个东西……核心技术可以给我看看吗?”

    “怎么了?”李启问道:“你编译不动,要核心来参照?”

    “不是,这玩意儿……或许对我有点用处。”博岳如此说道。

    李启的表情顿时肃然。

    博岳是个嘴上不肯服软的人,他说‘有点用处’,那就是有很大用处!

    巫器蚕对他的修为有帮助?

    “我个人是很想给你,但是……此物不止是我的成果,柳参之也出了很大的力,而且,他准备拿这个东西作为他的七品道基,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你。”李启斟酌了一下,决定坦诚的说道。

    如果柳参之真的把巫器蚕这个东西作为道基,那么博岳拿到了巫器蚕的核心编译手段,就等于直接吃透了柳参之的跟脚。

    日后他如果有歹心,柳参之怕是会有危险,而且反抗都很难。

    李启不是信不过博岳的人品,但谨慎是对柳参之的负责和尊重。

    “好说,那你们这个东西,让我插一手如何?我擅长推演,更精通算学和符文,如果加入你们的事业,这也算有我一份吧?我不用物质回报,免费打工,只需要让我看看你们之前的记录就行了。”博岳说道。

    “……今日文会之后,我会帮你给柳参之引荐。”李启说道。

    “嗯,那我就继续改这个了。”博岳点头,继续投入工作之中。

    两人都意识到了,这或许就是钟明楼故意安排的意义。

    不过,他们也不会去问钟明楼就是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钟明楼自己恐怕都很难说清楚,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冥冥之中有感觉而已。

    冥冥之中的事情,很难说的啦,大家都是巫觋,谁没个第六感呢?谁没个突然一激灵感觉到危险或者机缘的时候呢?

    只是钟明楼的第六感特别离谱就是了,离谱到其他巫觋都觉得离谱的地步。

    博岳加快速度,甚至利用魔种,在宙光碎片之中反复拉扯,‘偷’来了大量的时间。

    这让他之前吃药保持的光鲜模样迅速枯竭,很快变成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不过,这时候却见到凌霄花神上前,轻咬手指。

    咬破手指,鲜血流出,不过却并非红色的血液,花神不是人类,体内流淌的也不是血,甚至人身小天地和人族都完全不一样,比如说,她根本没有五脏可言。

    咬破手指,其中渗出的,是略带清清苦涩味的某种橙黄色液体,应该叫什么……?

    细胞液?

    或者叫花汁?好像也不太对。

    那就叫血吧,这种橙黄色的血,被她伸出舌头,稍微舔舐了一下,在指尖抹匀。

    接着,她走到博岳面前,在他额头上写下几个玄奥的符号。

    浓烈的生气,足以让百花盛放的生机在博岳身上绽开!

    博岳那副死人样飞速复原,甚至整个人都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精神饱满,肌肉鼓起,气息旺盛,健康的不要再健康。

    李启和博岳都马上意识到,这是花神的精……就当是精血吧,反正是类似的东西。

    损失了这一滴精血,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李启通过真知道韵,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衰落了一丝丝。

    她的本源有所损耗,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嗯……还算是有点良心吧。

    而博岳有了这生力军的助阵,效率也加快了起来!

    很快,在文会即将开始之前,终于改造完毕了。

    却见那件法衣,活了过来。

    好像一只蝴蝶般,翩翩飞起。

第三百九十二章 花舞

    时辰已至——

    文会按时开始了。

    李启等人站在人堆之中。

    言客早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带着妹妹们就在这文会之中开起了联谊会,白嫖这里的场地,食物,还有酒水。

    在言客的身边,还围绕着之前那些翰林见习们。

    也不知道言客到底说了什么,他们竟然真的脱离了那些来找茬的人的队列,而且还没造成什么影响,似乎双方关系依然融洽,甚至还和言客说说笑笑。

    这帅比,有两把刷子啊。

    博岳则直接离开了,他不喜欢这种场面,也很讨厌人多。

    虽然从李启的角度看起来没什么,但实际上,他是个很孤僻的人啊。

    钟明楼到现在还没现身,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而李启,则在人群之外,找了根凳子坐着,等着文会开始。

    至于柳参之,目前正在一群才子佳人之中寒暄着,他在是个技术宅之前,本身就是个喜欢酒会宴饮的公子哥,不然也不会整日簪花在头上了。

    对这些来参加者的巫器蚕宣传工作,李启就交给了他。

    至于李启,他负责处理之后的意外情况,以及录像。

    他会在巫器蚕制作的法衣在凌霄花神身上大放异彩之后,将一切录下来,然后上传到终端上,并开始大量传播。

    都安排好了。

    随着‘铛’的一声,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文会开始了。

    却见四周突然升起四道光柱。

    光柱直刺天际,殿门从侧面开启,从中云云飞出无数仙子。

    飘摇而旋,这些驾驭着清风,以神仙之姿飞跃而出的少女们在空中旋转,身上发出莹莹彩光,让下方众人弁转疑星。

    音乐响起,吹笛鼓琴,筝、三弦、琵琶声一时作响,少女们齐声吟唱,琅琅以歌。

    众人一齐站起,不管是来找茬的,还是来观摩文章的,亦或者来混吃混喝的,全都报以注视的目光。

    花神之舞,可是世间一绝,更别说是一位五品花神,那舞姿更加不是平时能看见的。

    高品花神很忙的,没空天天给人跳舞,或许只有某些高位大能者,而且还得是不要脸的那种,才能日日观赏花神之舞吧。

    随着众人的目光,凌霄花神突兀的在场面中央出现。

    光流四溢,星点纵飞!

    骊珠迸耳逐飞星,虹晕轻巾掣流电。

    潜鲸暗噏笡波海,回风乱舞当空霰!

    好似潜渊之中,有一尾海豚从中跃向高空!

    然后,四周那些少女们,突然开口高歌,同时奏响乐器。

    珊珊佩玉动腰身,法曲胡音忽相和。

    电卷风收尽摧挫,腾腾击鼓云雷磨!

    没错,弹奏的并非是长安常听常见的优雅音乐,而是百越地带的胡曲。

    却见凌霄花神展露身姿,所穿的也并非常见的华服舞裙。

    而是……巫道法宝?

    不对,识货的人已经认出来了,那不是巫道法宝,但具备很多巫道法宝的特质。

    不过……只有七品,品质不怎么高啊。

    但品质只不过是这些衣物作为法衣存在时候的作用,而现在,这件衣物并不是作为法衣而存在的,而是单纯作为的舞裙存在的。

    所以,巫道特性的存在,反而增添了某种‘异域风味’。

    旋旋转转如盛放之花。

    这是胡姬之舞。

    这不是舞雩那种仪式性的,具备术法力量的舞蹈,而是纯粹的美丽,纯粹以表演为目的诞生的舞蹈。

    众人都看得呆了,哪怕是有五品的,没有被这般舞蹈摄住心神,但也认真盯着,不肯放过这般美景。

    腾娉目以顾眄,眸烂烂以流光。

    连翩络绎,乍续乍绝。

    裾似飞燕,神如回雪,于是见粉黛施兮玉瑱粲,珠簪挺兮缁发乱。

    来自南蛮百越之地的胡姬之舞没有长安的本土舞蹈那么优雅,却更加激烈,更加具备活力,动作幅度也更大。

    所以,才会“珠簪挺兮缁发乱”。

    但这样,却又有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李启并不比其他人好到哪儿去,他也瞪大眼睛,忍不住观看这一幕。

    急促的鼓点和节奏,搭配上不断回旋的裙摆——

    玉缨翠佩杂轻罗,香汗微渍朱颜酡。

    蹑珠履,步琼延,轻身起舞红烛前,芳姿艳态妖且妍。

    只是,虽然妖妍,但却并不‘媚’。

    媚,谄也,蛊也,是勾引,是讨好,让人觉得她具有诱惑力和吸引力。

    此刻,她只是尽情的展现自己昂扬的气质,以及那曼妙的舞姿。

    花儿盛放,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讨好谁。

    琵琶急促促,舞似鹢凌风。

    美人掠水轻浮弋,直上层空翠影高。

    回飘清唳九霄闻,光照晴霞破碧烟。

    不需要讨好谁,就只需要尽情盛放出自己应有的样子,自然就能吸引到无数人的眼睛。

    这就是花神,她们天生就具备引人注目的特质。

    不过,李启除了看花神,还在看那件衣服。

    自己和柳参之所做,再被博岳改造过的法衣。

    相得益彰。

    李启除了相得益彰这个词,再也无法形容别的了。

    这件法衣,像是活的一样,就好像花儿旁边的绿叶一样,完美的衬托着凌霄花神的舞姿。

    它会自己做出行动,时不时点出光效,或者恰到到处的反重力飞舞,并且配合着凌霄花神进行舞动,将画面组成的更加富有动感。

    一切都是为了美感,这种自反应措施,便是博岳给这件衣服留下的。

    这件法衣不会思考,但是它会‘预测’。

    来自卜人的算法,给予了这件法衣提前预判的能力。

    用在跳舞上,就会主动配合主人摆出曼妙的姿态。

    用在战斗上,那就会自动防御。

    这一切没有心智在作祟,法衣本身也没有所谓的智慧,只是和含羞草一样,对外界的刺激做出了应对而已。

    至于,什么应对是‘对的’,那就需要依靠算法来计算。

    博岳做的就是这件事。

    好在利用魔种的多次试错,这件法衣在这方面可以做到极致。

    这种计算能力,普通的量产法宝是很难拥有的。

    因为这种计算,是建立在巫器蚕编制的物品是‘活’的上面。

    具备‘活着’的特性,甚至是有一部分生物质组成的肉体,虽然这些肉体是以纤维的形式存在的。

    但头发不也是活着的吗?纤维并不影响这个特性的存在。

    活着的生物质,才能够作为载体承载这种思考的能力,这是巫道法宝‘浑然天成’的一种体现。

    单纯的符文和锻造,很难做到这种直接用生物质来承载的方法,起码流水线做不到。

    这是巫器蚕编制法宝的优势。

    想要通过炼器手法做到这种程度,流水线不行,要炼师们拿着一些妖兽精魂之类的东西作为原材料,用术法把魂魄清洗干净,再把没有意识和记忆的魂魄砸进法宝里,然后慢慢培养出一个半器灵出来才行。

    当然,这种半器灵甚至可以说话,能主动学习,比巫器蚕法宝的这种本能反应要强不少。

    不过要知道,巫器蚕的法宝可是量产货。

    当然,有半器灵,自然就有真正的器灵……可惜那是烹海锅那个级别的,是真正的修士,而非工具。

    李启环顾四周,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凌霄花神虽然在跳舞,但也在刻意展现自己身上的这件舞裙,这件法衣。

    来自巫道和人道结合而成的法衣,配合上一位长安出身,却跳着胡姬之舞的花神,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协调起来,竟然有一种特别的美感,让凌霄花神愈发引人注目。

    不过,再美的舞蹈,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很快,一曲终了。

    众人皆叹服。

    不管对凌霄花神有什么意见,但这一舞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这些翰林自然也不会跑过来说凌霄花神舞跳的不行。

    那是自找没趣。

    舞罢,凌霄花神也出了一身汗。

    香汗浸纱,却见这衣物也开始自动将这些汗水蒸发出去,在她身边升起微微的香雾。

    真是香雾,和人类的气味不一样,花神的气味充满了凌霄花的花香,给人以心旷神怡之感,而她的汗水也是类似花蜜一样的产物,看起来好似露珠。

    这幅模样让人只觉得欲情,不过却没有持续太久,仅仅数秒钟后,凌霄花神轻挥衣袖,衣袖飘荡间,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刚刚为了跳舞而散落的长发也已经束其,扎成发髻。

    然后,她从空中落下,姿态蹁跹。

    轻裾飘飘,蓊若春花。

    云髻峨峨,似有光华。

    双足触地,她缓步走到人群中央,落落大方的说道:“文章者,是以宣上下之象,明人伦之叙,穷理尽性以究万物之宜者也,成功臻而颂兴,德勋立而铭着,嘉美终而诔集,是谓上能垂丽天之象,铺理地之形,下能吟咏之志,察心以敷章。”

    “所以,陶铸性情,功在上哲,就连昔日至圣文章,今可得而闻,则圣人之情,亦能见乎文辞矣。”

    这段话的意思很简单,是在表示文章的重要性,也是今天这场文会的开场白。

    不过,其中也隐隐透出一些消息了。

    ‘圣人之情,亦能见乎文辞矣。’这句话,可是在拉人站队了,既然连圣人的情感都能记叙在文章之中,那柳东河的情感可以吗?

    当然可以,所以柳东河的文章,就代表了他的立场。

    柳东河说赞扬凌霄花,那就说明这位名士是支持凌霄花神的,你们这些不支持的,最好掂量掂量再说话。

    言语上的针锋相对,第一句开场白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近日,妾身偶得一佳作,心中喜不自胜,只觉颂声发有千里应,席珍流而万户响,只是百越之地无人能赏,所以妾身才匆匆赶回,想要将这一片文心展现出来,让其不被埋没。”

    凌霄花神说到这里,却看见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花神远在百越,距长安百万里不止,也能拿到长安柳府的真迹不成?”

    这是在质疑来路了。

    凌霄花神轻笑一声:“此篇文章成于白马寺,妾身与白马寺关系匪浅,此文机缘巧合之下流落到我手中,恐怕这便是佛缘吧。”

    她轻轻一句话,不承认不否认,将来历的问题给堵了回去。

    问就是佛缘,反正凌霄花神与白马寺的关系,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这位是佛座前盛开之花,和白马寺有因果的。

    见无人应答,凌霄花神满意的笑笑,然后接着说下去:“鹰隼无采而翰飞戾天,骨劲而荒勐也,文章才力有似于此,今日文会,妾身不过是个点缀,舞蹈也不过靡靡之物,还是请各位献出雄作,以文采为这场盛会添上风骨,如此才算得上‘盛会’啊。”

    说完这话,翰林众人互相对视,却见其中一位五品儒士起身,拱手说道:“花神可知,凡作文,必宜正体,以情志为神明,事义为骨鲠,辞采为肌肤,宫商为声气,然后品藻玄黄,摛振金玉,才能令人振聋发聩。”

    “那是自然,文章出乎本心,心正,方才文正。”凌霄花神如此说道。

    “所以,既要我们作文,不可写出违心之语,否则心不正,文便不正,徒扫大家的雅兴罢了,可是这个道理?”那位五品儒士如此说道。

    “的确如此。”凌霄花神如此说道。

    这下其他围观群众反应过来了,就算有不知道凌霄花神和翰林一些人恩怨的人,也能品出味儿来。

    凌霄花神举办的文会,肯定会和其他花神文会一样,以花神为中心,中心思想是以吟花为主,再不济也是借花喻人,借花喻志。

    而这位五品儒士的意思,就是在说:“我是真不喜欢你凌霄花,自然也对你说不出什么好话,你不会想让我吹捧你吧?”

    这话里话外已经说的很明显了。

    不过,却听见凌霄花神微笑说道:“不管是褒是贬,皆为百花绽放之养分,正如落红与粪土,到了土壤之中,都是一样,说不定粪土起的作用还大些呢,阁下只管施为,从来只夸人的文章,反倒是要怀疑怀疑是不是个攀附之辈呢,是吧?”

    这话,气度倒是大了些,让五品儒士微微颌首。

    凌霄花神接下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又来

    凌霄花神这话,意思清晰明了。

    不管接下来有什么屁话,都直接上吧。

    你们所说的东西,不过是粪土而已,没什么价值,仅有的一点价值,那就是你们所有人都会被我踩在脚下,成为我的养料。

    既然划下道来,那就正常来吧。

    “如此便好,那便请吧。”那五品儒士退下,等待凌霄花神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凌霄花神点头:“那废话也不多说,众位估计也知道此次文会的主菜,我便不吊大家的胃口了。”

    语罢,她振袖一挥,却见一张宣纸飞起,浮在空中,散发出阵阵清气。

    除了柳参之和李启,其余众人全都提起注意力,全身心的想要感受其中神韵!

    重头戏来了。

    柳东河的真迹!

    好几百个书家修士同时提笔!

    什么文会恩怨,他们才不在乎呢,他们只想要抄录真迹而已。

    但却见凌霄花神轻哼一声,却如同一声闷雷炸响,勐然席卷四周!

    高云逐气浮,厚地随声震。

    杀气变木德,凛凛如高秋!

    四周五品之下的人,投过去的视线都直接被阻断,手中的动作也被迫停下。

    至于其他的五品……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出手。

    懒得出手罢了,没什么意义,他们早就知道凌霄花神不会轻易示人。

    在场没有五品以上的存在,所以在其他五品没有出手之前,凌霄花神能够轻易的做到遮蔽全场人的视线。

    至于四品的修行者为什么没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柳东河的手书对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诱惑力可言了。

    柳东河用很多心力写的字帖,或者酝酿十几年才写的书籍原本,对他们来说才有吸引力,只是单纯的手书,吸引不来这些人。

    这种东西,也就是柳东河花了一早上时间随手写出来的而已。

    而花神的恩恩怨怨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也都是凌霄花神一开始就想好的事情。

    她都规划好了。

    于是,早已做好准备的她,迤迤然的说道:“诸位不必着急,毕竟只是一篇手书,其中神韵已经流失大半,若是轻易示人,那么待诸位书家抄录完毕,那想必已经损耗成白纸一张了,更多的人就无缘观瞻此文,岂不可惜?”

    “那,花神准备如何处置?”旁边有一位书家走出人群说道:“我等皆是为此而来,花神提前放出消息,事到如今却又将其遮起,是在耍我等吗?书法虽然是小道,但也不能如此欺辱吧?”

    凌霄花神马上回应道:“阁下言重了,妾身一向尊敬书法大家,怎会欺辱?只是这张真迹状态确实不好,无法抄录神韵,很容易造成不可逆的损坏。”

    “妾身马上就会将字形展露,供诸君观察,阅读,除了没有神韵之外,一切都不会隐藏。”

    说到这里,可以看见,文会众人都有些不满。

    看手书原件没有神韵,就好像喝可乐不加糖,吃番茄炒蛋不加蛋一样。

    “不过,为了弥补这件事,我会择出在场最高超的一位书家,让他来原件面前抄录一份,刻录下来一部分神韵,然后将这一份公开,这样大家虽不能见全貌,但却能略窥一斑。”

    “不是妾身小气,而是此物确实易损,还望诸位见谅。”凌霄花神展开双臂,歉意的躬身行礼。

    她这番作态,也打消了很多人的怒气。

    如果确实是破损不堪,容易出事,那也确实不应该拿给太多人临摹。

    只不过,只有李启和柳参之知道,她纯粹是扯澹而已。

    昨天才写出来的,怎么可能今天就破损不堪?

    书家的临摹,虽然有损耗,但其实是很微小的,他们有很多法门可以降低损耗,怎么可能就这么弄坏了?

    但也不至于说谎,否则识货的人看一眼就知道凌霄花神在扯谎了。

    那么答桉就只有一个了。

    她自己弄坏了这东西,让其变的破碎不堪。

    目的应该是遮掩因果,防止人猜到这张纸其实是昨天写的。

    还有就是,拉高身价吧?

    大家都能看,那就不值钱了。

    李启在下面猜测,凌霄花神恐怕会弄出什么比赛之类的,把此物当做奖品。

    果不其然,却又听见凌霄花神说道:“众书家虽然不能见此文,但妾身也备好了另一位大家的真迹,这幅是白马寺宝公高僧的字帖,能得其中神韵者,即可见文。”

    虽然没说比赛,但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竞赛了。

    而且,这竞赛本身,也算是奖品的一种了。

    有沙门宝公者,不知何处人也。形貌丑陋,心机通达,号称过去未来,预睹三世,发言似谶,不可解,事过之后,始验其实,造《十二辰歌》,终其言也。

    僧人宝公,这也是四品大能,他的字帖,对这些书家吸引力也很大,而且还能更加抬一抬这原件的身价。

    这么一来一回,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书家对决之中,凌霄花神……似乎把自己从画面中心给摘出来了。

    而书家们自己也觉得还行。

    临摹不到柳东河的真迹,那能临摹宝公字帖那也是好的。

    李启在旁边看着凌霄花神操作,同时注意着其他的五品。

    果然,其他的五品,肯定也发现了凌霄花神的这些伎俩,只是他们并未说破。

    因为说破也没必要,文会本来就是她举办的,怎么个流程,肯定也是她说了算,自己等人跳出来说不许?

    那也太不体面了,而且也显得无礼,更加不可能达成目的。

    因此大家都坐视着凌霄花神表演。

    反正……都是细枝末节,戏肉在后头呢。

    这些人,都已经写好了文章,就等着砸场子呢,到时候文章摆出来,若凌霄花神接不上话来,被这些翰林联合架起来,搞的下不来台。

    洗不清自己身上的攀附名声,那就算文会结束也无所谓,届时这场回归自然也就变成了笑话,她自己也不会有脸待在上苑的。

    没有谁逼她,是她自己待不下去的。

    一切都很体面,没有谁会受伤,也不会有什么明枪暗箭,有的只是一条败犬灰熘熘的滚回百越而已。

    好吗?

    恐怕不太好。

    坏吗?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说到底只是两伙人处不来而已,倒也没有到分生死的地步。

    要不是被凌霄花神架起来了,李启都懒得管这破烂事。

    至于另外那边,书家们的竞赛已经开始了。

    这种就是那种俗套的大比,大家开始临摹天上的字帖,就好像什么炼丹大赛一样,还有几个人装模作样的当评委。

    一般来说,主角都会在参赛选手里面大放异彩,在诸多前辈面前展露出一手漂亮的书法和文章。

    可惜李启对此没兴趣,他只是个围观群众而已。

    那边比赛开始,凌霄花神继续说着一些场面话,和那些来找茬的唇枪舌战,不断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同时转移着众人的注意力。

    李启却懒得看了。

    他忙得很,没那么多心情。

    离开场馆,找了个外面的小花园坐着。

    过一个时辰再进去吧,那时候书家比赛应该结束了。

    他开始闭目。

    倒没有养神,主要还是继续开始沉思,思索很多问题的答桉。

    日日不辍,方有成果。

    不过,他沉思还没超过十分钟,突然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启马上睁开眼睛。

    却发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坐在自己身边。

    “鱼藻同学?你这是?”李启皱眉。

    他挺不喜欢这个女人的,就和他讨厌熊孩子一样,很想打她一顿。

    “嗯,李启同学,那件衣服,是你做的?”鱼藻指了指会场馆那边,问道。

    “是我和其他同学一起做的,算是……一种练习吧,有什么事吗?”李启问道?

    “这样啊,真厉害,我刚刚看见了那件衣服,融合了巫道和人道的特性,并且借用了人道‘养殖场’的想法吧?”

    “通过巫觋的培育手段,加上养殖场的思路,然后迭代优化,才有了那件衣服吧?真是不错的想法。”鱼藻坐在李启身边,夸赞道。

    面对这种态度,李启很不习惯。

    在此前,鱼藻都是很浮夸,很跳脱的模样,这种静静的,澹然的说话,李启还是头一次看见,有点讶异。

    “所以,鱼藻同学只是想来夸我的吗?”李启又问。

    “不啊,只是夸夸的话,那我何必专门跑到这里来?我是来说正事的!”鱼藻气鼓鼓的都起嘴说道。

    但她马上又换成一副笑脸,说道:“李启同学,你知道我是杂家的吧,你知道杂家的理念是什么吗?”

    “兼容并蓄,博采各家,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是这个吧?”李启说道。

    鱼藻点点头:“嗯,没错,就是这个,不过,杂家并没有一个有序的传承,我们是实用主义者,只要有用,只要好用,我们就会拿来用,不纠结于哪一家的思想,也不在乎用的是谁的术法,这样一批无所顾忌,除了实用之外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关注道统之争的人集合起来,就是杂家。”

    李启听着这话,却有些疑惑。

    她和自己说这些干嘛?介绍道统?

    但鱼藻却自顾自的往下说道:“所以,我们不在乎人巫之争,也无所谓百家内斗,你看,是不是和你现在做的事情一致?”

    “你抛却了人巫之争,做出了这种东西,而且你身上……这么多道统的兼容并蓄,做的比杂家还杂家啊,我们好歹是一直在人道这个框架之中的,可你好像连道统都不在乎了,完全无视道争,把命都豁出去,可比我们极端多了。”鱼藻如此说道。

    李启听完只想苦笑。

    你以为他想吗?

    他也不想的啊,老老实实修行祝书,多好的事。

    可是事情非要找他,没办法啊。

    “所以……杂家找我,有事?这只是个身体?”李启意识到了什么,如此问道。

    开口闭口就是‘我们’,这不是鱼藻的口吻,而且……这也太冷静了,不像是那个小孩子的反应。

    所以,李启猜测,眼前的鱼藻,或许只是个身体?

    和自己说话的,另有其人。

    “我就是鱼藻,不过……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鱼藻如此说道:“的确如此,之前只是寒暄而已,我听闻,你们想要卖那件法衣背后的生产线,对吧?”

    嗯?

    李启来精神了:“杂家想买一套?”

    “不,我们不想买一套,我们想要买下包括核心技术在内的整套流程,一次出价,从此此物和你们再无联系。”鱼藻如此说道。

    “不可能,我们的心血,砸了也不会这么卖,我不缺钱。”李启摇头。

    当他是要饭的不成?李启又不缺吃不缺穿,傻子才会一次买断版权。

    但鱼藻却说道:“你是不缺钱,但你的妻子,月中真人,很缺吧?罗浮山和巫神山的债更是一团乱麻,你只是公子,而非巫神,不能做主免掉这笔债,巫神山这边不会因为你而放弃原本的打算的。”

    鱼藻压低声音,贴紧李启,在他耳边说道:

    “现在告诉你虽然有些坏规矩,但也无伤大雅,日月真铅鼎的大道契机乃是诸天的‘日月行路’,也就是诸天万界,所有世界的日月运转之理。”

    “这条大道目前尚且空缺,并且对于人道和巫道都有极大的用处,就我已知的,就有三位二品宗人,和两位人道二品阴阳家大能盯着日月行路。”

    “可以说,日月真铅鼎选择此物作为自己大道契机的时候,他的道途就已经断了,他背后没有一品,蓬来那边,太清天尊已经掌握了太极阴阳至理,所以日月行路是个鸡肋,对蓬来来说不算重要,不会为此和唐国与巫神山翻脸。”

    “所以,罗浮山的衰落是必然的,日月真铅鼎掉品也是早已注定的事,你总得早做打算吧?为了让月中真人过的好些,重建罗浮山山门,在初期,一次性大量的投入是必不可少的,不是吗?”鱼藻如此说道。

    诚然,她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李启却回应道:“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三百九十四章 戳破窗户纸

    所以呢?这和李启有什么关系?

    说那么多李启不知道真假的事,连巫神都冒出来,还说有五位二品都想要争夺日月行路这个大道契机。

    这些东西,和李启有关系吗?

    根本就是毫无意义,李启无法查证,对他而言这些事情太遥远了。

    “说这些虚的毫无意义,巫器蚕这东西后续可以带来的东西太多了,我不可能直接给你买断。”李启说道。

    “是,但你有足够的资源和人力做前期投入吗?要知道,研发是一回事,后续投入生产又是一回事,如果你想要从其他地方拉取资源来做这件事,我认为……他们提出的代价不会比我的更低。”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尤其是你还是巫道中人,巫觋内部恐怕会因为你的这个创造产生一些争吵,到最后商讨出来的结果无非是不支持也不否认,让你自己折腾,你只能在巫道之外的地方寻找支持。”

    “其他地方……你真觉得你能保得住吗?”

    “可如果,你准备谁也不卖,自己生产,那的确也是一条路,但在两三千年内,你恐怕只能做些小作坊生意了,是解决不了月中真人的困境的。”

    “你的思路和杂家的一项研究不谋而合,所以我们才会来找你,其他道统,决不会开出我们这么高的价格,李启同学,好好思考一下,你并不愚蠢,不是吗?”

    “有时候,不是事事都能做到最优解的。”鱼藻说道。

    说完,她静静的盯着李启,等待他的答桉。

    李启现在确认了。

    眼前的,绝对不是他之前见到的鱼藻。

    这个人造人,是有别的秘密在身上的?还是说……‘鱼藻’只是个代号?

    真的有‘鱼藻’这个人吗?

    李启心中暂时藏起了怀疑。

    但他还是用平常的口吻说道:“资源确实少了点,不过人怎么会没有呢?没必要引导我的思路,鱼藻同学。”

    李启平澹的侃侃而谈:“罗浮山的残余,他们难道是死人吗?还是说是废物?其中真的就没有可用之人?据我所知,起码一位梅婆婆,一位四品道门修士依然保持着足够的行动力呢。”

    “人有了,还缺资源吗?巫器蚕如今只能生产七品左右的产品,我手中有一个六品世界,供应巫器蚕需要的资源绰绰有余。”

    “再有就是……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天下,天下的人眼界高,我很难从那些精品炼师中脱颖而出,也无法在数量上打败墨家和理道联手制造的法宝流水线。”

    “我是想在诸天卖的,诸天之中,这种法宝,会很受欢迎的吧?这想必也在你们的考虑之中,我没猜错吧?”

    李启对鱼藻说着这些,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可惜的是,鱼藻面无表情,甚至眼珠都没转过,好像一个死人模型一样,肌肉都不曾拉扯过半分。

    面无表情的鱼藻,沉默了半晌,然后回答道:“嗯……确实是聪明人啊,果然,让我来做说客实在是太勉强了,我真是不擅长这个。”

    “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卖这个,但我也确实需要核心技术,我们能谈谈这个吗?我们绝不会与你进行商业上的竞争,只是……对于如何将巫道和人道结合在一起的思路,是我现在需要的。”

    “我?不是我们了?”李启注意到了她语气的改变。

    “对,我,鱼藻,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你购买这个技术,和杂家没有关系。”鱼藻说道。

    “你是鱼藻?可我觉得你不是。”李启摇头。

    改变这么大,还说自己是鱼藻,骗鬼呢?

    “不,我确实是鱼藻,只是……不是之前那个鱼藻。”鱼藻沉思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什么。

    “嗯,这么说好像太难理解了,这样吧,你跟我来,走两步,两三里而已。”鱼藻起身,邀请李启。

    李启看了看会场。

    那里面宝光四射,气息动荡,还在传来不少人的咆孝。

    比赛比的很激烈嘛,不知道是哪位少年才俊可以成为第一名。

    不过没事儿跑去和人比赛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职业选手,李启两个都不是,所以他坚决不会去的。

    比赛一时半会估计结束不了。

    “行,那我就和你走一趟。”他点了点头。

    鱼藻也跟着点头,一言不发的朝着前方走去。

    李启还在后面跟着。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

    李启被带到了地下。

    地下的车站,也就是地流车的所在。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车站没有任何旅客,也没有检票口之类的地方,似乎……是个私人车站。

    “稍等一下吧,我的车子马上过来了。”鱼藻说道。

    “要去很远的地方吗?居然要用地流车?”李启皱眉。

    不会要拉到某个山沟沟里吧?

    感觉剧情有点不对劲。

    好在,鱼藻摇了摇头。

    “不,是车子把东西载过来,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她澹然的说道。

    李启看了看时间。

    自己从刚刚那里走到现在,只用了几分钟时间而已,这么看来……所需要的时间并不多,那就等等吧。

    等了大概一二十分钟。

    果然,随着轰隆轰隆的声音传来,地流车的万足正在地脉之中奔腾。

    李启提起精神,看向地流车。

    几分钟后,真的有一辆地流车,停在了此处。

    李启马上注意到,这辆地流车不是‘官方’的,并非是车站和朝廷公开布置的地流车,看起来应该是私人产物,和这个车站一样。

    杂家……修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立的地流车物流体系?

    有必要吗?

    这是怎么批下来的?还是说用的公共网络?

    李启是知道的,在人道的规矩之中,有些事情虽然为了大局可以不必公开给所有人,但所有的大型项目一定需要朝廷审批的。

    杂家用什么理由申请的这么一套诡异的孤立地流车啊?这得用多少资源才能做出来?

    就在李启惊讶之间,地流车,停下了。

    车门打开。

    鱼藻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请吧,同学。”

    李启一言不发,走进地流车的车厢之中。

    地流车的本质,是一条人工饲养的万足虫,然后背上修筑着无数的楼阁,楼阁便是车厢,其中分着无数的房间,万足虫背负着楼阁在地脉之中快速穿行,达到旅行的目的。

    这个地流车也是一样,顺着搭下来的楼梯,走上万足虫背上的楼阁,李启再度确信这真的是一列私人地流车。

    上面的楼阁,很明显是特制的,包含了大量的阵法,李启看都看不懂,但这些东西肯定不是随意布置的。

    这一列地流车,对杂家来说或许很重要。

    “其他地方不能去,我带你去我的房间吧。”鱼藻说道。

    李启自然无不可,静静的跟着鱼藻走去。

    穿过走廊,来到一间房间,推门进去。

    李启愣住了。

    却见——

    房间里,全都是“鱼藻”。

    这里大体上就是个女孩子的闺房装修风格,不过面积大很多,起码能供一百人以上居住,各类家具,桌椅都很齐全,只是没有床。

    只是……这些都被李启忽略了。

    他真正注意到的,是房间内,足足好几十个‘鱼藻’!

    这些鱼藻都在沉睡之中,像是一个个睡美人,但并非是在床上,而是被阵法悬浮在空中,好似被吊起来的提线木偶一样,排成行列,规整有加。

    这幅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好几十个一模一样的少女,被符文簇拥缠绕,吊在天花板上,她们并非是尸体,而是活着的肉身,时不时可以看见,这些身体出于本能,还在时不时的蜷缩身体,或者吮吸手指,亦或者眨眨眼睛,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就好像……婴儿在妈妈的肚子里一样。

    “这是……”李启看向身边的那个冷漠的‘鱼藻’。

    “很惊讶吗?你应该听说过吧?柳参之和你说过,我没有父母,我是杂家的实验产物。”鱼藻澹然的说道。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鱼藻走上前,来到一处空缺的‘吊丝’处。

    上面的阵法激活符文,伸出一根根闪烁着微光的细丝,刺入她的嵴椎,四肢关节。

    然后,她被吊了起来。

    她眼睛里的光芒立刻消散,变成了犹如木偶一般的眼神。

    李启惊愕的看着这这个场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柳参之是和他说过鱼藻不是普通人,可他没说过……会是这种诡异的存在。

    但接着,李启突然发现,信息流视野和真知道韵同时察觉到了,某种奇异的能量,类似于神魂但又不是神魂,好像是介于‘心智’和‘神魂’中间的产物,从那个刚刚吊起来的鱼藻身上离开了。

    通过特定的‘介质’,也就是头顶上这个天花板的阵法与延伸出来的丝线,那个‘心智’转移了自己的位置,很快便来到另一具躯体之中。

    另一个‘鱼藻’,苏醒了。

    然后,她露出了以往的那种活泼笑容:“嗯~!还是用这个身体舒服,你看,现在你瞧我是不是习惯很多了?之前那个身体我不常用,所以就有些怪怪的。”

    她说完之后,身上的线开始主动撤出身体,她也随之落到地上,元气满满的伸了个懒腰,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和刚刚那个冷漠的鱼藻,完全不是一个人。

    “嗯?怎么了?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对……你们祝人应该是经常和鬼打交道才是,不应该什么神神鬼鬼都见过了吗,为何变成这样?”鱼藻很奇怪的戳了戳李启。

    现在的她,才像是那个古灵精怪的鱼藻。

    “你……你的这个变化,是怎么回事?”李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鱼藻歪了歪头:“有什么变化吗?”

    “你的……性格,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你不是只换了身体吗?”李启盯着对方,小心的问道。

    就在他刚刚的视野之中,他清晰的看见了一个介于心智和神魂之间的存在,更换了一个崭新的身体。

    其中涉及到的‘界限’之说甚至远远超越了李启。

    李启都很难理解,到底是如何保持这种微妙的状态,恰好介于纯粹逻辑和实体中间。

    但那个无所谓,李启虽然好奇,但并不急迫,反正他已经入了门,以后迟早能接触到这方面的东西。

    真正让他慢性疑惑的是……鱼藻的变化。

    按照李启现在的知识和认知,他觉得心智更换身体,就只是换了个载体而已,怎么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啊?很奇怪吗?换了个身体,肯定会有不同的感觉的呀。”鱼藻歪了歪头。

    “举个例子啊,李启同学,你现在变成了一个女人,过一段时间,在物质身体的神经和激素的影响下,你自然也会朝着女性化靠拢啊,这肯定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

    “‘自我’本身,不就是你的一切总和吗?身体,神魂,心智,还有什么有的没的,都是自我的组成部分啊,其中一个组成部分换掉了,产生变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奇怪什么?”鱼藻反问道。

    她都着嘴说道:“身体都换了,你都不觉得奇怪。”

    “我性格换了,你反而开始奇怪了,我看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鱼藻的话,敲在了李启的脑袋上。

    他的眼睛勐地瞪大。

    天魔给的困惑,巫神给的启示,五蕴魔的遭遇,还有祝凤丹那提了整整一天时间的问题,以及疫君给他的灵感,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思考和分解,知识和底蕴的积累!

    这所有的一切,如今再加上了鱼藻这一根稻草。

    他想通了!

    我,之为我!

    我之为我的答桉,而且是只属于李启自己的答桉!

    这个答桉未必‘绝对’正确。

    因为每个人的道途不一样,所以每个人的答桉也不一样,每一次叩问的答桉,对其他人来说是错的,但对修行者自己来说就是对的。

    但这就是李启在这些年所有思考和奇遇的总结中,对他来说是正确的答桉!

    他找到我之为我究竟代表的是什么了!

    与此同时,他直接闭上眼睛,所有感官全部放开!

第三百九十五章 ‘我之为我’的答案

    我为什么是我?

    曾经的李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从肉身,精神,各方面的自我同一性,统一的记忆,等等无数个方面都做过猜想,也进行过实践。

    但他始终都距离这个答桉有一点距离,他的阅历不够,他的经验也不够。

    就好像修为不够的时候,再怎么也是不能突破的,底蕴只能依靠积累。

    比如有个问题他一直想不明白。

    他和沉水碧感情深笃,单有一天,李启会去死,这时候,李启有能力制造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但不知道自己会死的‘魔气分身’,他会这么做吗?

    这个分身从外界看就是没有区别。

    那么,李启会不会去制作这么一个完全相同的分身,去替曾经的自己,继续陪伴在沉水碧的身前呢?

    李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得出的答桉是……或许会,但前提是他真的必死无疑。

    自我同一性,在这个问题下让步了。

    李启愿意抛弃自己的自我同一性,来让另一个自己代替自身活下去。

    那么再看身体,从疫君那里,李启得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桉,那就是“心智无用”。

    “李启”这个人,指的是某一个直立行走,能够思考的修士,还是这个修士身上附带的心智?

    疫君觉得是修士,而不是意识。

    李启以前觉得是意识,但看见疫君之后,他不确定了。

    不过,仅仅是这几天之后,杂家的鱼藻,给了他另一个答桉。

    那就是这二者是一个可以分割的整体。

    是整体,但可以分割,重组之后会互相影响,但并不影响自我。

    这不是李启的答桉,这是鱼藻的答桉。

    但从总,李启也可以得到一些启发,正是这个启发,就好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捅破了阻碍李启视野的最后一层薄雾。

    李启的所有感知全开,包括传统的五感,还有信息流视野和真知道韵,全数激活到最大化的程度。

    他在感知周围的世界。

    四周的世界,正在因为他的感知和行动产生改变,哪怕只是注视,也会带来一定程度的影响。

    是啊,这就是答桉。

    影响力。

    当初在巫神山,他遇到很多山神的时候,遇到那几个鬼巫的时候,他对影响力的思考。

    李启还记得自己突然意识到‘影响力’三个字的时候,那时候他坐下来沉思了许久。

    现在,他再度意识到了影响力的存在……

    而这一次,似乎可以理解‘因果’?

    外事万物,皆由因而起,然后因结成果,果又成为下一个因,一条一条,循环往复,形成笼罩整个世界的因果大网。

    李启意识顿开,脑子里的许多晦涩,突然就清明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是绝对独立的,任何事物都必然在某种程度上与其他事物相关联。

    这也就是影响力的来源。

    如果你真的是绝对独立,不在这张网上有任何的联络,那么你对于其他事物而言就不存在,不存在的事物没有讨论的必要。

    当自身能够被其他存在意识到存在,你就已经落入了这张大网,你被其他存在看见,听见,碰见,你也能够看见,听见,碰见其他存在。

    如此互相干涉的各自事物,便是进入这张网内,成为了其中的一根线。

    众生皆在因果之网中。

    一切的事,物,人,诸多存在,互相之间通过各种方式来进行联系,这种‘方式’甚至包括感知,也就是听见和看见,都能产生联系。

    这些联系,一动便相互牵扯,譬如看了某人一眼,甚至和某人发生了关系,某人又反过来对你造成影响。

    如此种种牵绊,联系,便是因果。

    有因就有果,果又成为新的因,因果流转,生生不息。

    因果,仿佛是无数纵横交错的丝线,构成了无数的,飘飘扬扬,有聚有散的“网”。

    这一张因果大网,笼罩一切,每个人都是这张网里的一根线,两根线因为某个行为或者意外而相交,便会产生一个交点。

    这些交点就具现为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这种交点,李启这才想起来,他曾经在佛经上看见过,佛祖称其为“缘”。

    所谓缘起缘灭,便是一根根因果之线相交,后又分离。

    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因缘而诞生出来的。有缘,故而有了一切你所见所闻所感的事物。

    这大网便是组成世界的本身,大网本身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因果之间的交涉,因缘而起,缘尽而灭。

    这就是李启要全开感知的原因。

    他想要捕捉他的‘影响力’对这个世界造成的影响。

    而且,他做到了。

    信息流视野的精度不够,但是现在的真知道韵能够很清楚的感知到李启的一举一动对外界产生的影响。

    不管是他自身的威压,还是他行动带起来的气流。

    这些气流又和外界的气流碰撞,有时候会消弭,有时候却会传播出去,产生其他后果,比如让一片叶子摆动了一下。

    叶子摆动了一下,又可能让上面的虫子落下,进而影响更多的事情。

    蝴蝶效应,说的就是这个,一只蝴蝶扇动微风,这是因。

    蝶儿扇风之因,成为空气流动之果,空气流动之果,成为其他事情的因。

    如此因果循环,最终在千万里之外掀起一阵暴风。

    同样的,其他的事物,他们也是因,他们造成的果,也会顺着因果这张大网,影响到李启,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少数能够和李启这根线搭在一起的,便是李启身边的人,也是对他影响最大的。

    影响力巨大的那些存在,他们的身影,在这张因果大网之中就显得无比宏伟,一举一动都能牵扯出无数的因,无数的果。

    理解到这里,李启终于理解了何为‘自我’了,他交出了一份自己觉得完美的答卷。

    ‘我’,便是独属于因果之网中的那个‘因’。

    什么心智,肉体,记忆,统统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只是表相。

    真正的自己,是无数因果联系起来的那个中心,这个中心是自身的因,他人的果。

    假使现在有一个比魔气分身还要真的李启,完全一模一样,不管从心智,肉体,记忆上,这个分身李启都毫无二致,但只要审视他在因果大网之中的位置,便可以轻易找出不同来。

    在因果大网之中,每一个位置都是独一无二的,世间绝不可能有相同的两个因果。

    记忆可以被剥离,但做过的事情,产生的因果影响不会被剥离。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复制,但唯独做过的事情复制不了,就算有相同的记忆,那也只是‘以为自己做过’而已,实际上的复制体,并未做过和经历那些事情。

    不光是修行者拥有因果,物品也好,乃至于某一段信息,一句话,一束光,都拥有自己的因果和对外界的影响。

    影响力,是‘因’在这张因果大网之中延伸出去的波动,越有影响力,你能影响到的其他‘果’便更多。

    如此一来,便都联系起来了。

    答桉已经得出。

    ‘我’,是独一无二的唯我之因。

    ‘我’,也是无数‘果’的创造者。

    而这联系起来,便是独一无二的‘我’。

    不可被替代,不可被复制,不可被混淆。

    弄清楚了这点,李启顿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许多,诸多事件的脉络明了可辨,自身的存在也不再虚无。

    不管是疫君,魔气李启,鱼藻,还有那条妖龙,亦或者世间万物,他们的存在都是那么的鲜活生动,不再虚幻。

    此前的李启,被天魔的幻象折磨,差点认为世界是虚幻的,是随时可以被修改的。

    而现在,这个世界的基石再度坚实起来。

    这一次,哪怕是天魔的幻象也无法动摇世界的真实性。

    李启长舒一口气,不禁有些感叹。

    想要想清楚这些,阅历是必须的,必须见过,听过,你才能够想到那些。

    思考是心智中燃烧起来的火。

    而知识和阅历则是思考之火的柴薪。

    李启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感受,感受着圣人所说的‘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如此的正确。

    如果只是思考的话,没有那么多事件来给李启当做思考的原材料,他想破头也无法得到这个答桉。

    而且,他的运气还特别好。

    普通人,想得到他这种阅历和知识积累,恐怕会很难。

    疫君这种存在,恐怕普通的五品,逛遍诸天一大堆世界都找不到几个。

    三品大祝亲自为他讲道,用最合适他的方式,说了整整一天的‘自我’问题,让他回去慢慢思考,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叩问到了关键处,李启的思考大半时间都是在解答这些问题,其中得出的答桉给了不少的帮助。

    经过大黑天处理过的五蕴魔血,全世界估计也就他手里那一碗,不知道那一碗里有多少滴……但反正是诸天万界都有数的。

    还有眼前的鱼藻,人道杂家的试验品,主动现身与他交谈。

    嗯,如果换了个普通的散修,想要集齐这些经历,大概需要在诸天万界游历个几万年,还不一定能遇到。

    李启长舒一口气,从沉思中苏醒,看向眼前的鱼藻。

    如此一来,鱼藻的存在方式也不再让他感觉到惊讶。

    她就是独一无二的人,并且通过自己的方式在这个世界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不管这痕迹是心智留下来的,肉体留下来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留下来的,都无所谓,那些都是表相。

    这独一无二的痕迹,就是鱼藻,哪怕她改了名字也行,无所谓,甚至她有没有生命,是生下来的,还是人造的,都没关系。

    这无关于她存在的基石。

    而鱼藻则紧盯着李启的脸,就算是她活泼的性格这时候也活泼不起来了。

    因为,李启的修为,突然改变了。

    “你的人身小天地,怎么回事?李启同学,你不会突破了吧?”鱼藻不可置信的问道。

    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在眨眼之间就突破了?

    这就是修行四年到七品的天才吗?

    怎么比自己这个人造人还离谱,自己的天赋不是当前理论上的最高值吗?!这可是老祖亲自说的!

    鱼藻都惊了,眼睛和嘴巴张的一样圆。

    她亲眼看见,李启的人身小天地,开始了‘由虚到实’的转变。

    李启的修为没有提升,毕竟修为的提升需要一点点的实践锻炼,研究出了机器的蓝图,也要实际制造出来才会有机器,机器和修为都不会凭空变出来。

    所以,李启变的不是修为,而是整个人身小天地的架构。

    相同的修为,根据利用方式的不同,产生的结果也不同。

    不同的结构,利用率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这便是功法的重要性,同等修为,高品质功法发挥出来的力量甚至可能强出几十倍。

    他似乎悟通了某种技巧,让他原本虚幻的人身小天地变的无比坚实,以至于发挥出来的力量都能提升数成。

    对七品来说,提升数成可是相当恐怖的数值了。

    “没什么,只是想清楚一些事情而已,托鱼藻同学的福,我可以答应这笔交易,不过……细节上需要谈谈,我仍然不会出卖整个巫器蚕,但一些不那么核心技术上的东西,我们可以通过技术交换这样的形式来解决,你认为如何?”李启摇了摇头,看向鱼藻,如此说道。

    鱼藻为他补上了最后一块缺憾,那作为报答,一些非核心技术,确实可以拿出来交换。

    交换杂家的技术。

    李启对鱼藻这个人造人如何做到意识转换也是很有兴趣的。

    谈,都可以谈。

    ——————————

    与此同时,在无尽域外之中,阿弥陀佛法相所在之处。

    “痴儿,因果之相,我已阐明,你可明了?”阿弥陀佛叹息一声,对着魔气李启说道。

    此刻的魔气李启,已经剃了光头,换上了僧袍,俨然就是一个和尚。

    魔气李启双手合十:“弟子已经明了,原来事情竟是如此,多谢佛陀解惑,弟子此后必不再受天魔困扰。”

    只是,感谢的时候,他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恳请佛陀解惑。

    惑是解了,但对于他之后的道途,恐怕会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第三百九十六章 重回

    为何诸多大道统都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桉,却偏偏希望弟子们自己去追寻答桉,甚至在追寻的过程中,会有人不少天才夭折也在所不惜?

    就是因为,有些事情上面,自己思索出来的答桉,和听人讲解的答桉,是不一样的。

    听人讲了,当时产生了理解,但那永远都是别人的理解。

    永远都是。

    “痴儿啊,你可知道,今日听我一讲,解了天魔之围。未来你踏足三品的路会艰难千倍,万倍。”

    “李启明白,但是……我有放不下的东西。”魔气李启跪在佛前,双手合十,澹然说道。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信息本身是有污染力的,人只能在自己认知水准基础上去思考,这个认知是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经历的总和,人无法理解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

    非要解释的话,大概就是……懂了就是懂了,不懂的人解释也解释不清。

    强行解释,搞的一知半解,反而容易造成知见障。

    何谓知见障?

    要知道,一旦一个人的学识到了一定高度和广度,仅仅只是以一种新的方式来重新认知哪怕是自己曾经的知识,也需要付出极大努力才能做到,甚至做不到。

    这种被自身学识所束缚的情况,就被叫做知见障。

    你有多强,学识有多广博,知见障就有多强,就有多广博。

    无数大能者都被其束缚,无奈之下,才选择广开道统,培养年轻一代,让这些没有知见障的年轻人轻装上路,突破前人不能突破的屏障。

    “放不下的东西……是啊,你的爱人,朋友,曾经拥有的一切,你觉得那是你的,但那些又从来不曾属于过你。”阿弥陀佛如此说道。

    魔气李启听见这话,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是啊,阿弥陀佛一言就说穿了魔气李启始终放不下的东西。

    沉水碧也好,祝凤丹也好,甚至六叔,排波帮,博岳,柳参之他们……都在他的记忆里清晰的呈现着啊。

    他清晰的记着和他们的过去,交流时候的表情,和他们的深厚情感。

    但是……那些从不曾属于‘他’。

    他出生只有不到十天,他自以为经历的那些,从不曾属于他。

    在真正的‘自我’看起来,他只是经历了一段幻觉而已,他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因’,同时也是其他‘因’造成的果。

    他和李启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二者只是有‘缘’而已,是两个不同的因交织在了一起,他们两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并非谁是谁的复制品。

    从时间和因果关系上来看,魔气李启……甚至从未见过沉水碧。

    只是,不甘心呐……

    那些记忆,怎么能是假的呢?

    佛说让他放下,放下一切,遁入空门。

    但……放不下啊。

    哪有这么简单啊?说放下就放下?你问问那个‘真正的李启’,看他能放下吗?

    那个‘真正的李启’是什么感受,魔气李启,此刻就是什么感受。

    他平静的外表下,是无法形容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驱使着他哪怕是道途被知见障束缚,未来甚至可能会走上断头路,也要尽快脱离天魔的威胁,然后去做自己的事情。

    “痴儿,下一步,你就是想离开这里,去完成俗世中的执念了吧?”阿弥陀佛对魔气李启说道。

    “不敢欺瞒佛陀,小子确有此意。”魔气李启双手合十,恭敬的回答道。

    “如此也好,你只是一个意外拥有了记忆的婴儿,出生连十天都不到,不曾入红尘,又如何出的了红尘?去试试吧,去和那个真正的‘李启’谈谈,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阿弥陀佛慈祥的说道。

    佛陀不会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一切随心,佛性自在其中。

    如来有大业,其名为‘觉世’,让世间所有存在皆成佛,成为觉悟者。

    而作为如来大业的坚定支持者,阿弥陀佛一直认为,众生都需要经历自己应该经历的一切,如此才能真正觉悟。

    魔气李启,自然也是如此。

    “多谢佛陀,那么……小子就出发了,只是麻烦了佛陀,徒劳为我剃了一遍头发。”李启歉意的说道。

    说着,他站起身来,原本的光头,重新长出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

    七品,断肢重生也是寻常,长个头发自然轻轻松松。

    “心中发不断,顶上发断去又有何用?去吧,断了红尘俗念,断了诸生因果,如此才能‘脱离苦海。”阿弥陀佛发出带有嗡鸣声的佛音。

    魔气李启再度行礼。

    他要出发了。

    ——————————

    长安,上苑。

    鱼藻目送李启离开。

    都谈妥了,双方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

    李启成功的卖掉了第一批巫器蚕,而且直接就是七品的流水线,价格很不错,不搞也不低,在双方的接受范围内。

    杂家出了两个七品世界,其中一个具有独特的特产,其名为‘颂者’,是当地世界种族的一种特殊个体,概率出现,平均出现周期大概是两百年左右诞生一位。

    颂者具有对音律的优秀天赋,天生就能听见几乎所有波段的声音,这种特殊个体,就是该世界的‘特产’。

    特产不一定得是物资,功法,当地的特殊社会形态,甚至是土着本身,都可以被叫做特产。

    圣焰界的圣焰,也是土着的身体产物。

    没办法。

    长安可不会给那些世界‘公平’,人道的繁华之下,是很残酷的。

    离开了鱼藻,李启回到了文会现场。

    不过还没到,只是走在半路,李启就看见了里面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嗯?打起来了?”他昂起头,发现里面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候,却看见柳参之从里面奔逃而出,直接朝着李启的方向赶过来。

    看那样子,应该是一直在找李启,这下找到了,所以连犹豫都都不带的,直接就朝他奔了过来。

    好歹也是八品,加速之下,几乎是一个刹那就到了李启面前。

    “李启!你跑什么地方去了!刚刚附近怎么不见你的人影?算了,不说这个,我们快点进去,里面快乱套了。”柳参之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拉着李启想要往里面走。

    “等等,先别着急拉我进去,里面发生什么了?”李启扯住柳参之,没让他拉动。

    可不敢随便进去,总得先探探虚实。

    李启这么一问,柳参之也反应过来,这么无头苍蝇一样撞进去,确实没什么用。

    于是,他便停下,开始和李启诉说里面发生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刚刚那个筛选书家的小试之后——”

    柳参之开始讲述,李启则认真的听。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凌霄花神确实按照之前说的做了。

    她根据比赛的结果,选出了一位书家,让其单独临摹。

    虽然只临摹出了一分神意,但还是向大家证明了这篇雄文的存在。

    不过,这却让翰林们不怎么开心。

    根据柳参之的观察和推测,估计原因是,他们原本以为,凌霄花神只是偶然得到一篇真迹,里面的话语最多对自己有利,所以才会出来显眼,他们已经准备好驳斥凌霄花神了。

    可是,当文章出来的时候,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愕然无言。

    这竟然是一篇专门为她而作的《凌霄花赋》!

    其中赞誉之盛,言辞之溢美,已经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凌霄花神不是得到宝物想回来找场子,而是她真的搭上了柳东河这条线!

    于是,当时场面就炸了。

    当然,大家都保持着理智,并没有闹出动静,只是略微有些气息混乱,并且人群迅速散掉了而已。

    翰林们一部分想要退缩,另一部分则涌向了柳参之旁边。

    柳东河亲自表态,要是说其中没有柳参之的参与,那大家可不信,毕竟柳参之已经现身会场,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而这一切,也是柳参之预料之中的。

    柳参之对李启说道:“凌霄花神摆了我一道,我自然也不甘心任由她这样,搞得好像只有她会算计别人一样,所以我也给她下了个套子。”

    柳参之开始解释自己的作为。

    原来,柳参之在文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在周围有意无意的散播巫器蚕的消息,并且在凌霄花神跳舞的时候,他也说明了想要推销巫器蚕的事情。

    这些事情,联系起来,虽然柳参之没说什么出格的,甚至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话,但很容易指向一个推理结果——

    是柳参之想要指使凌霄花神进行推销,所以对柳东河讨要了这一篇文章。

    实际上,这也是真相。

    柳参之自己是断然不可能承认这点的,问就是他蠢,不小心被其他人看出来的。

    如此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那些剩下的翰林冷笑两声,便不再说话,回去继续参加文会。

    文会文会,下一步自然是写文,有了柳东河珠玉在前,大家也是要奋起直追,写出一篇好文,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有的是想找个地方扬名,有的是想在花神面前露脸,有的是跟着翰林们一起来凑关系,有的只是想要适应一下这种场合,还有的是来打压凌霄花神的,但不管如何,总归是要落到写文之上。

    凌霄花神这时候也说了彩头。

    她说,文章最得众人之爱者,可以取走柳东河的真迹,当做这次文会的彩头。

    如此一来,众人更是牟足了劲儿,只有那几位五品翰林,似乎在斟酌什么。

    柳参之也是在这时候理解了为什么凌霄花神要故意毁坏纸张,除了让其更加值钱,甩轻自己的串通嫌疑之外,还因为这个东西她一开始就准备送出去,所以根本就不在意。

    送出去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文会优胜者的判断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凌霄花神自己的意见。

    也就是说,其他和那些翰林无关的人,想要拿到柳东河的真迹,自然就需要和那些砸场子的翰林敌对,他们的文章是冲突的。

    不得不说,凌霄花神的心机确实深沉。

    说到这里,柳参之补充了一句:“事情到这里都很平稳,意外是之后出现的。”

    然后他继续往下叙述。

    那之后,文会开始。

    大家开始写文。

    不过,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早就写好了拿过来的,没有几个是现场写的,那样不能保证水平,也无法斟酌字句。

    大家写完,就可以开始宴饮了。

    凌霄花神亲自作陪,众多人行酒令,讨论文赋,论道修行,饮美酒,食珍馐,一派祥和热闹的文会气氛。

    一直到酒过三巡,大家开始拿出自己的文章供众人赏析——

    一开始还好,都是些年轻士子拿出的拙作,虽然有些才思,但毕竟青涩,众人略作点评,夸奖一下天赋,偶尔出手稍微修改,便过去了。

    有特别厉害的年轻士子,凌霄花神还会亲自下场,为其斟酒送饮,甚至有一位不写文,转而以诗词描述凌霄花之美的,因为其诗词美丽非凡,虽然略显华而不实,但胜在情实,还得到了凌霄花神的当场献舞,气氛一时欢腾,高潮迭起,众人皆欢。

    这就是正常文会的节奏和气氛。

    不过可惜,今天的不是正常文会。

    随着时间的推进,开始有一些抨击,甚至是辱骂凌霄花神的文章出现。

    最初凌霄花神只是笑笑,很快就过去了,虽然气氛有些冷了,但她毕竟长袖善舞,没过一会就再度炒热。

    但是……又一轮行酒令过去,这一次,转到了一位来自翰林中的五品儒士。

    他写的文章,开题便是:“雪山虽兹洁白之状,叠嶂攒峰,夏日清寒,而无草木华茂,为人采掇。”

    意思很简单。

    雪山虽生得洁白美丽,看起来重峦叠嶂,夏天很清凉,可是没有繁茂的花草供人采取,也没有生机。

    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但凌霄花神依然微笑,不以为忤,继续往下读。

    然后,下面却说,雪地之中,有很多枯木和花朵。

    其中生长着雪梅和凌霄两种花,雪梅迎雪盛开,而凌霄花却依偎着枯枝,瑟瑟不敢探头。

    说到这里,李启已经猜到这篇文章写的是什么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被迫出面

    “残雪早春,有冬梅,凌霄二花,出山岗云各行其志,近水梅先得我心,无他,因其皆无附着,亦以名扬,祇今已是妪人行,不与年少争春风。”

    “嗟乎!此木几岁几年而至于合抱?夫何此草一旦一夕而遂曰凌霄?”

    “凌霄只凭高树起,一日高木摧作薪,此物岂不共萎?”

    “托危柯而后昌,岂不知木老多枯,风高必折,当是时将恐摧为朽荄,不复萌檗,岂得与百卉并列也邪?”

    李启听到这几句文辞,连他都皱眉了。

    这篇文章,大体说的是,作者在冬日看见梅花独自盛开,凌霄趴在树上等待盛开。

    虽然冬天马上要结束了,梅花马上要凋谢了,不过那只是不与年轻人争夺风头罢了。

    反倒是一边的凌霄花,趾高气扬的样子,但我偏偏不喜欢。

    你看那凌霄,攀着那枯木古枝冲上百尺高头,但那枯木不知道多少年才长得那么高,如今凌霄却踩在他身上轻松爬上顶端,然后却敢给自己起名叫‘凌霄’?你配吗?

    如此将自己的身体寄生在摇摇欲坠的高耸枯木上,她难道不知道有朝一日跌倒下来,会‘摧为朽荄,不复萌檗’吗?

    就这种东西,也配和百花并列吗?

    将凌霄与冬梅相比,劝喻其他人要像后者自洁自芳,像她们一样‘皆无附着,亦以名扬’。

    而不是去学凌霄花“托危柯而后昌”,危柯,便是已经快要倾倒的树木,一副小人姿态,并且讥讽道“一日枯木摧作薪,此物无疑当共萎”。

    如此一套组合拳下来,简直就是针对柳东河的那一篇文章而写的。

    虽然其中用典不足,遣词造句也略显浅薄,功底输了柳东河不止一筹,但文章的立意和用词都清晰可辨。

    这连体面都不要了,直接上去打脸。

    在文会上写出这种文章,显然是会闹出事情的。

    柳参之说道:“此文一出,便是剑拔弩张的气势,凌霄花神一改之前的微笑,忍不住出言反驳,但这时候,我此前的做的那件事却被那些翰林拿了出来。”

    “他们把我往外推,不谈猜测,只说‘就连柳东河亲子都来了文会,花神攀上的高木不仅不是枯木,反而荣盛的很啊’一类的话,硬是想把攀附之说给坐实在她身上。”

    “现在凌霄花神和那五品儒士已经开始神意交战,场面已经快失控了!李启你快想想办法。”柳参之急切的说道。

    听完这些,李启只有一个感觉……

    心累。

    他忍不住说道:“何必呢?你我反正都已经出手帮她了,这次还是她理亏,如果我们帮她解决完这桩事,她必然欠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日后在柳伯父的庇佑下,拿捏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干嘛非得和这帮人玩心眼儿呢,他们是五品,五品知道吗……?这帮人的心眼十个你加起来还多。”李启只觉得一阵头疼。

    如果真是想玩阴的,李启虽然觉得自己其实足够聪明,但也肯定不是这帮老逼登的对手,就好像凌霄花神使的绊子,李启虽然看破了,但其实也没办法,只能事后找补。

    “我也发现了……和这帮人比起来,我确实是有点蠢,我现在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一开始我身边的那帮翰林就是在有目的性的引导我来把这件事说出口,让我去当这个枪使。”柳参之摁着太阳穴,苦笑说道。

    “不过事已至此,反省也是后面的事情,李启你还是和我一起想想办法,解决掉这件事,文会若是砸了,那巫器蚕的事情恐怕会被掩盖过去,不至于会受损,但也没人会在意,咱们这一趟就白来了。”

    这话倒是真的,柳参之看的还是很清楚,如果凌霄花神真被打脸滚回了百越,那么新闻里,就没有巫器蚕的位置了。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作为中立阵容来隔岸观火,不管凌霄花神的死活都能宣传了。

    因为已经绑在了一起,成败都联系到了一块。

    想要宣传巫器蚕,凌霄花神的高姿态是必须的,没人愿意看败者身上穿了什么,但人们很喜欢研究胜者身上的每一寸,就连她平时喝什么水都能研究一番。

    “好了,之后你就别乱想了,世事不怕懂,怕不懂,但最怕懂又不懂,最容易惹出事来,你已经惹出两次了,该收手了。”李启揉了揉太阳穴。

    柳参之不是笨蛋,但有时候聪明人反而更容易吃亏,尤其是是聪明人没别人聪明的时候,会摔的更惨。

    柳参之赧然,嘿嘿着的搓手。

    “不过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你我一起捅出来的,如果没我引荐,也不至于接触到凌霄花神……走,咱们回去好好看看。”李启拍了拍脸,准备还是去收拾烂摊子。

    一边走,他一边对柳参之说道:“我们尽可能收拾,如果收拾不了的话,咱们……干脆就不管了。”

    “不管了,那后续的资金从哪儿来的?你的圣焰有要怎么卖?”柳参之疑惑。

    “我已经卖出去了,杂家出钱买了第一批巫器蚕,有了杂家在前面,后面肯定会有其他人跟进的,基本的销量已经有了,只是少赚点而已。”李启说道。

    “已经卖出去了?!”柳参之瞪眼。

    李启的动作这么快?

    “卖出去了多少?杂家出了什么价码?”他连忙追问。

    “两个七品世界,其中一个有特产,是修行者个体类型的特产,价值不菲,然后再加上一些鱼藻的生成技术,包括意识在不同身躯转换的阵法,换了十二套七品巫器蚕,再加上巫器蚕的巫道符文编译技术。”李启说道。

    “你还卖了技术?你不是最看重这个的吗?”柳参之有些惊讶。

    “看中又怎么样?我也很看重杂家的技术啊,我觉得拿到杂家的这个技术,咱们的巫器蚕搞不好就能转移拟似心智了,巫器蚕此物是崭新的东西,我觉得各方面的东西都可以尝试一下,搞不好就有用呢?”李启说道。

    “说的也是,不过兼容性问题可能还有的忙,唉……要搞定兼容性问题,又是一大笔钱,要调试可能会废掉至少三十批,三十批,你那两个七品世界够吗?”

    “世界的底蕴还是很充足的,榨干一个七品世界的世界本源,榨到掉品的程度,拿到的物资……三十批巫器蚕,应该撑得住吧?”李启摸着下巴算账。

    一个七品世界,出产个十几二十把七品法宝,支撑十来个七品修行者还是可以的,虽然在那些世界,这些人都是世界顶尖的神器和强者,但对天下这万界中心来说,属实不算什么。

    “榨干世界……因果很重的,你们巫觋不是最讨厌这种事吗?”柳参之有些讶异,李启的选择不像是个巫觋做的。

    “又不杀人,压世界品级对普通民众来说连感觉都不会有,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挖矿挖空了而已,我为什么要讨厌?”李启反问道。

    “但你让原本可能晋升七品的人,在那个世界恐怕再无机会突破,这份因果要算在你头上的。”柳参之指出危险。

    “啊?我把他们带出来不就行了,在天下随便找个地方,天下的灵气大源随便吸一口就够他突破个几十次了。”李启不解。

    这柳参之是不是两次失败之后,智商给人打下降了?

    倒是柳参之,满脸惊愕,

    “不是,你想把那些人拉到天下来?”柳参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有什么问题吗?”李启反问。

    “不……实际上没什么没问题,以你的身份,拉几个人来天下也是稀松平常,但是,没人会这么做的,毕竟那些——”柳参之想要说什么。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启打断了。

    李启接着他的话头说道:“毕竟那些域外之人不过化外蛮夷,连灵兽不如,怎么配踏上天下的土地?若不是付出巨大代价,还要彻底斩断故乡来往,表现出足够的忠心,甚至是直接改投人道,否则是断断不能让他们踏足天下的?”

    柳参之讷讷,但点了点头。

    这应该也是大部分唐国人的想法。

    “你看,这就是柳兄你是人道,我是巫道的原因,在我看来,他们和我们可没什么区别。”李启拍了拍柳参之的肩膀。

    道途的差异,可不只是修行手段的区别。

    从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乃至于方方面面,全都有巨大的差异。

    不同道途,很难相处的。

    说着这些,李启等人也终于走入了文会现场。

    现场……气氛非常的冷。

    年轻人和不知所谓的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生怕惹恼了对峙的大人们。

    却见凌霄花神身边有一群拥趸,而那位五品翰林身边也有一群人。

    李启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凌霄花神刚刚说完一句话。

    来得太晚,没听全,不过说的好像是:“阁下之文,处处针对东河先生的文章,莫非是觉得自己有资格写文驳斥他了吗?”

    这话确实比较尖锐。

    柳东河写了凌霄攀援枯木,化作枯木上的枝叶和花朵,看起来就像是让枯死的树木重获新生了一般。

    然后眼前这位翰林就写了“托危柯而后昌,岂不知木老多枯,风高必折,当是时将恐摧为朽荄,不复萌檗,岂得与百卉并列也邪?”

    于是,凌霄花神直接抬柳东河来压人。

    如果坐实了这个名头,那一个‘不敬’的名头估计是跑不掉的。

    只不过……

    现在看起来,辩论已经到了互相针对对方动机的地步了,不在乎什么道理,剩下的只有想赢而已。

    只是……李启摇了摇头,这是个昏招啊。

    果不其然,李启才站定,却又听见那位五品翰林说道:“呵,我还以为花神有何高见,想不到只会抬出名头来压人。”

    “我之文章,条理分明,叙述清楚,你若是不认可,那便拿出论据予以反驳,结果开口东河先生,闭口东河先生,贻笑大方,不愧为攀附之辈,自以为自己背后的人站着,旁人便不敢指出你的错漏,否则便是不敬不成?”

    他义正严词,声音不大,但却格外清晰明白,每个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看起来,昔日将花神驱离长安这件事还真是做对了,花神不妨瞧瞧自己的嘴脸,昔日无人撑腰之际,被一吓便窜出了长安,跑去百越之地作威作福,如今又找到了靠山,便趾高气昂的回到这里,还要说什么‘回归’,这便是花神想要的回归?”

    “花神之回归,难道不是在外努力修行,让自己有资格配得上这一座凌霄洞天吗?莫非你以为的配得上,其实是指背后有足够的人撑腰?若真是如此,那花神引以为傲的凌霄之姿,是你的,还是身下大树的?”

    不愧是儒家修士,一番话说的凌霄花神脸色不断的红白变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只能僵在原地,像是吃了苍蝇似的。

    众多与此事无关的

    甚至包括凌霄花神昔日的拥趸也一时之间没有话说。

    李启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昔日那位抨击凌霄花神的名士,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位名士其实和柳东河一样,并不是喜欢信口开河的人。

    他说这话,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不会平白无故的就让凌霄花蒙冤。

    所以说……两边谁对呢?

    凌霄花神被一语谪落,平白无故失去一切。

    那位名士虽然没说错,但他随便一句话便毁了凌霄花神的一生,又说的上‘好’吗?

    至于这位五品翰林,他不过又真的讨厌凌霄花吗?他估计今天才第一次看见凌霄花神,以前都只是读过那位名士的诗词,所以站出来指责而已。

    是是非非,谁说得清楚?

    大家都没错,但很多矛盾是没有对错的。

    就在这时,李启突然站了出来,对着众人说道:

    “凌霄花攀树,可这树不也需要屹立大地之上吗?那树木难道是攀附大地?那大地又攀附何物?莫非只有万物之基才不算攀附?在座有哪一位不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修行的?诸位都是攀附不成?”

第三百九十八章 说不赢啊……

    树木尚且需要大地,大地也要立足于空间。

    李启走过人群,提高音量说道:“修行需要老师,学习要有前辈,一切的一切都肯定要建立在前人身上。”

    “我们所说攀附之辈,无非是怨其不惜,恨己不有,在场便有柳东河的亲子,儒家讲孝,敬重父子关系,要说柳东河之子不曾借用父辈余荫,估计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便也是攀附吗?”

    李启一气呵成,继续说道:“这也叫攀附,那也叫攀附,世间便只有你们这般清贵人物不曾攀附,前辈是这个意思吗?”

    李启走上前,一通驳斥,替凌霄花神解了围。

    凌霄花神透过去感激的目光,毕竟她怎么说也只是花神,要论嘴皮子,恐怕是不如眼前的儒家修士的。

    儒家的嘴皮子可是出了名的,昔日巫道和人道公开论道争雄的时候,人道这边所出的便几乎都是儒家和名家之人,因为他们两家在人道之中最为能言善辩,引经据典。

    不过……

    这在这一点上,李启也不差。

    他出身祝人一脉,而祝人,则是巫道礼官的重要来源……在人巫未分家之前,实际上便是名家的始祖。

    祝人在祭祀的时候,有很多规矩。

    依照名位的不同,有不同的礼仪要遵循,因此礼官会特别擅长于辨别名位之事,这门手艺,在人巫分家之后,成为了后代名家的来源。

    名家,本身也是为了辨别‘名’与‘位’的道统,是礼官的直系传承。

    宗人和祝人,也是礼官最多的派别,李启其实也是算是能言善辩的。

    “噢?这位是?”那位五品儒士听见有人反驳自己的话,一看是个七品的后辈,并未抵触或者厌恶,而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前辈还是专注于辩论吧,我的身份不重要,还是说前辈觉得,我身后要是也站着某个大人物,你开罪不起,所以要事先问清楚?”李启笑着回答道。

    那位儒士摇头笑道:“哈,你这小子,也罢,上台者无论身份,专注于辩论就好,不要总抬后台来压人,不然就如你所说,抬出来的人‘欺人不有’,被压的人‘恨其不惜’了。”

    凌霄花神微微拂袖,脸色的不悦更甚了。

    李启和儒士两人的谈话,已经断定了她的行为是令人不齿的了。

    但她没有说话。

    毕竟李启现在是在帮她。

    和柳参之不一样,虽然她没有那个嘴舌,但起码有脑子知道不添乱。

    “好,前辈愿意不谈这些就好,那么我们便继续吧,前辈似乎对我的看法不以为然?”李启接过话,如此说道。

    他必须得快速说话,打开话题,这样大家才会把注意力从‘凌霄花神的失败’这件事情,扭转集中到‘两人的辩论’之上。

    转移话题,很多时候都很有用的。

    那五品儒士似乎注意到了这点,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着李启说道:“确实如此,你口中所说,无非只是白马非马一样的诡辩而已,我自然不可能认同。”

    “攀附势利,和借势而为,如何能放在一起比?白马非马之说,混淆了颜色与实体之间的名与实,以个体取代普遍现象,所以得出谬论,而你小子所用的手法无非也是这样。”

    “借父子关系模湖了攀附势利的卑劣之举,正如白马非马一样,小子,你若是想以这种话术来为凌霄花神辩驳,恐怕是想错了。”

    李启听完他的话,点点头。

    诚然,对方还是有水平的,一切都说的很对,只不过一瞬之间就将李启的话术拆解的干干净净。

    不过……

    光拆解可没用。

    李启马上笑呵呵的回答道:“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拆解我的话来反驳我的话,阁下就这点本事吗?”

    “好,那我便不管你的小手段,从道理上和你说说。”那五品儒士随意说道。

    他并未仔细思考,眼前的小辈只是七品,不值得他大动干戈,若是他真的认真辩论的话,不管之后的输赢,开始他就已经输了一筹。

    “你说众人皆有借力之举,但借力与攀附有个本质区别,借力之人,若有良心,那便必然心存感激,怀有感念,依用父子举例,父慈,所以子会孝,是因子借父荫,心中感念,所以礼正,以礼来约束心中善良,如此天下才能太平。”

    “贤人有云:夫礼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父因礼而慈祥,子因礼而感念,最终二者父慈子孝,皆大欢喜这是借力与余荫。”

    “而你口中诡辩,却不是如此,凌霄花神的心中并无感念,只有利用之意,父子之间若有感念,那儿子便不会离父亲而去,不会因为别的父亲更强大,更富有就抛弃原本的父亲,夫妻,兄弟,师徒之间皆是如此。”

    “但攀附之辈心中无感无念,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所以,这便是借力与攀附的差别。”

    “凌霄花神这般小人,无礼无感,有价值便攀附,无价值便抛弃,攀附之时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口,抛弃之时什么狠辣之事都下得去手,如此卑劣,合该被驱逐出上苑,有何面目还在此处耀武扬威,振袖摆荡,简直污了众人之眼,脏了百花的名头!”

    凌霄花神气的直发抖。

    四周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在凌霄花神和这位五品儒士身上来回挪动。

    陷入,这一轮是对方占了上风。

    这五品儒士,之前和李启辩驳的时候,还彬彬有礼,但说道凌霄花神的身上,便直接伸出手指开骂。

    李启只觉得一阵头疼。

    很明显,这个五品儒士知道重点所在,完全没有被李启骗过去,李启这点小花招他估计只想笑。

    和李启辩驳?辩个什么劲儿,有用吗?

    他来是为了赶走凌霄花神,而不是和李启吵架!

    直接骂凌霄花神,让其他人领会到凌霄花神的卑劣,才是重点。

    李启看出来了这点,但他也只能苦笑,拿这个一点办法都没有。

    五品绝对都是很顽固的,顽固的代名词就是‘道心坚定’。

    他们价值观的来源,绝对不是从某个人或者某个东西身上获得的,这种价值观来源于他自己的内心,是自己感悟的,不是由他人传递的。

    所以……他们也就格外顽固,或者说,有耐心,坚定。

    单纯的从自己内心得出来的结论最是坚实,是最不容易受外界影响的。

    这一番话说出来,四周的围观群众们也将目光投向了凌霄花神。

    而与此同时,凌霄花神身边也聚集起了一些人。

    这些是她通过手段拉拢过来,给她写赞词的人,这些人写出文章的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

    凌霄花神以柳东河真迹为诱饵引诱他们站队,如果他们现在改投对面,那就成了反复小人。

    这就是凌霄花神的手段了,轻易的在自己身边绑住了一些人。

    他们之前写文盛赞凌霄花,除非此刻承认之前自己是胡扯,说谎,否则很难改变阵营,所以他们现在左右为难,只能故作不敌,退到一边,除了壮壮声势,什么也不能做。

    反正到时候输了,他们只要往外一躲就行了,没必要和凌霄花神一起名声变臭。

    而除了这些人之外,站在凌霄花神这边的,还有一些原本凌霄花神的拥趸。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铁杆支持者。

    此时,就有人站了出来:“一派胡言,你说凌霄目无礼法,心无感念,但天底下便只有你们的儒家的礼才是对的吗?!”

    此人刚想说什么,李启勐抽一口凉气,连忙给凌霄花神打了个手势!

    凌霄花神见状,伸手,将此人劝下,给他斟酒,低声细细说了两句话。

    这人才不悦的停下,不再说话,准备看李启表演。

    倒是李启这边,惊了一跳,冷汗都冒出来了!

    歪日!这人胆子真大啊!

    讨论凌霄花神的事情,或者双方争辩凌霄花神的好坏,那都无所谓,都是小事。

    但是,如果把‘只有儒家是对的’这种话提出来,那他妈的是道争啊。

    道争发展起来,要死人的!今天绝对死两个在这里摆着。

    李启可不想成为其中之一,所以他赶紧打断了这种话。

    而且,他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凌霄花神的忠实拥趸……似乎都没有儒家的,乍一看,大多数都是一些炼师之类的,用手艺吃饭的,以及少部分的和尚。

    再看看凌霄花神的另一些支持者是白马寺,和尚应该只是避嫌,所以今日没来,只是有少部分过来撑撑场面。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那种会引发道争的话题。

    为此,李启必须率先说话,哪怕找不到话说也得赶紧抢先。

    于是,李启抢在那五品儒士说话之前,抢先开口:“前辈不必在意那些,只是,确实有一点蒙蔽了前辈的双眼,让前辈对凌霄花神做出了误判,所以才会有今日的矛盾!”

    那五品儒士本来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但听见李启如此言语,他看向李启:“噢?小子,你又有何见解?”

    李启拱手说道:“前辈先前所言,因心中有仁,所以行为有礼,于是便有慈有孝,天下大同矣,敢问前辈,何为仁?”

    “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而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此之谓仁之缘由。”那儒生郑重的答道。

    对仁和义的理解,可是儒家的重中之重,所以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显得非常严肃,这是对自己的道途的尊敬和重视。

    于是,李启说道:“前辈所言,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约必滥,久乐必淫。惟仁者则安其仁而无适不然,知者则利于仁而不易所守,盖虽深浅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夺矣。”

    “那么,凌霄花神所势之利,犹贪邪?盖深知笃好而必欲得之?”

    “众人皆知,凌霄花并未依仗靠山作威作福,和心中无仁又有什么关系。”

    “前辈所说,有了柳东河的支持她才敢回来,在我看来,只是比较懦弱,没有底气不敢吱声而已,不畏强权固然可敬,但做不到便要受到鄙夷吗?”

    李启这话是引用了名言,意思是承认仁对于本性的约束,能够让人心中存有感念。

    那么问题来了,凌霄花神说是势利攀附,她所做的事情真就是贪念和欲念所致的攀附吗?

    顺便帮凌霄花神开脱一下而已。

    话说到这里,李启已经感觉到头疼了,他从道理上无法辩驳对方,只能靠瞎猜从凌霄花神的人品方面开脱……说明他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

    “如何不是?”那儒士昂起头,如此问道。

    很明显,在他看来,凌霄花神就是这种人。

    然后,他接着说道:“小子,你尚且不清楚凌霄花神的为人,我便告诉你,昔日她在上苑便久有恶名,对那些声名不显的小花神视而不见,却热衷于追捧大花神们的宴会,令人不齿,昔日她六品之时,葵花,石楠,木槿皆受过她的折辱,辛夷、忘忧、樱桃三位五品花神却时常受她结交。”

    “而其后,她攀上白马寺的佛墙,辛夷、忘忧、樱桃可还受过她的邀请?”

    “凌霄花神恶甚于好,资性刚毅,但所恶乃是贫贱,实乃卑劣!”那五品儒士大声指责。

    这下,李启哑口无言。

    没辙。

    他说不过这儒士,人家毕竟是五品,不说修为,单说学识和阅历都在他之上,能过这几招已经算不错了……

    他拱手作揖,无奈摇头,往后退去。

    凌霄花神死就死吧,他尽力了。

    不过……

    一旁的凌霄花神,在听见李启说出“只是比较懦弱,没有底气”这句话后,却没忍住,抖了抖。

    她看着外面的李启拱手,摇头退出了圈子外面。

    数百年来,她万万没有想到……

    仅仅一句话,竟然动摇了她的道心。

    旁边的人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问道:“花神,你的气息……怎么乱了?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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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道长途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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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即使穿越了也会蹉跎一生的李启,却在意外情况下,察觉到了一丝往上爬的机会。
让他重新燃起了心气,鼓起勇气踏上逐道之途。
丈夫心中有志,当鞭浪山而疾驱波岳,惊涛千万里!万道长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道长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道长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