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西天
尊佛山,丰德寺的浮屠第七层。
这里是整个尊佛山的最高点,在这里,屹立着一尊佛像。
开闻禅师坐在佛像面前,念念有词。
“世尊分身所在国土、灭度之处,当广说此经,所以者何。我等亦自欲得是真净大法……”
虽然他念的是世尊所言的佛咒,但眼前的佛像并非是世尊如来。
不是什么地方都有资格树立世尊如来的凋像的。
倒不是世尊不愿意,实际上世尊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佛祖是出了名的和蔼好说话,除了天魔之外,他不曾对任何人动过粗,也绝不恶言。
这事情也和天魔有关,作为从西天灵山出行来的正统佛门修行者,开闻禅师非常清楚背后的原因。
每一个有世尊佛像的地方,都必然会受到天魔的窥视,胆敢膜拜世尊之像的人,会被天魔重点关照。
天魔和佛祖的恩怨已经流传的很远了,就连李启都知道。
佛祖成道之日,天魔落到佛祖的面前,对佛祖说,他会篡改佛的道统,他要让所有僧侣堕落成魔,扭曲佛的真意,改写佛的经文,让魔子魔孙们堂而皇之的披上袈裟,坐在佛像面前,对着信徒大肆放纵。
以魔代佛,最终酿造末法时代,这是天魔的一个目的,是他的恶趣味。
“佛神力故,皆见此娑婆世界、无量无边百千万亿众宝树下、师子座上诸佛,及见释迦牟尼佛、共多宝如来、在宝塔中、坐师子座。”开闻禅师继续念咒,心中却开始想着过去听过的事情。
天魔要这样做,因为这样的事情可以毁灭如来觉世的大业,让他道心失守,甚至是让世尊掉品。
这对天魔来说没什么好处,但他就是要这么做,非要问他的目的,那得到的答桉大概率是“好玩”。
世尊曾言:“是魔波旬渐当坏乱我之正法,当来之世恶魔变身作沙门形,入于僧中,种种邪说,令多众生入于邪见,为说邪法。”
波旬,是天魔的名字,这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不过出身灵山的开闻禅师阅读过很多不对外流传的经文,所以看见过。
当初世尊以无上毅力,无上智慧,在晋升途中正面压住了天魔,最终成功得道,可是天魔却不准备就这么算了。
所以,一切有世尊佛像的地方,都会引来天魔的注视,并且整个佛门在无数年以来,一直是天魔针对的对象。
“彼诸众生、闻虚空中声已,皆共遥散娑婆世界,遍覆此间诸佛之上。”开闻禅师口中佛咒不停,但心里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佛魔一体的思想,西域诸国中流传的那种被魔性笼罩的‘密宗’,还有所有佛门弟子无时无刻都在提防的魔念,一切的一切,来源都是天魔,而且还无法控制,佛魔一体甚至堂而皇之的成为了佛门的一个派别。
就好像天魔当初说的那样,魔子魔孙们将会穿上袈裟,坐在佛前。
哪怕菩萨和真佛们锻造了无色界天,以此将天魔驱逐到了域外,再用清静法把天魔牢牢锁死,让他每一次对外探出触手都会遭到数位真佛的联手反击,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如今也是,又有一位佛子受到了这般关照,希望他能挺过来吧……
“于时十方世界,通达无碍,如一佛土。”想着这些,开闻禅师终于念完了口中的佛咒。
看咒文就能很清楚的知道这佛咒的效果。
借助丰德寺这七层浮屠,勾连无色界天,达到“彼诸众生闻虚空中声已,于时十方世界,通达无碍,如一佛土”的效果。
这需要消耗不少力量,但开闻禅师此刻有一整座佛寺和浮屠作为支撑,所以能使出这般秘术,直接沟通到西天佛国。
十方世界通达无碍,如一佛土,这般伟力,恐怕也只有菩萨和真佛们能做到了。
只是,听说在人道那边,有一物名叫诸界枢机,也可以做到这点,让无尽世界的人都能像是面对面一样交谈,可惜不曾亲眼见过。
随着佛咒的落地,开闻禅师的面前,突然张开一道水幕。
水幕的另一边,是一个妖媚的女人。
是真的妖媚,那是难以形容的美,几乎可以与天魔的女性姿态比肩。
靓妆绡衣,身周片片花瓣轻飘,飞红如雨,好似凭阑细数落花乱风。
胭脂染唇,衬玉簪花,白纱罩纤腰,她穿着好像是异域舞姬一样的服装,仅仅用一圈抹胸和轻纱罩住了身体,隐隐透出的皮肤,能看出肌理腻洁,肥瘠合度,其行步若轻云出岫,足践远游,而且并未行履,是光着脚的。
胸前隐约透出的肥白,还有稍稍蜷缩的脚趾,都好像打着祸乱人间的主意。
然而,这般妖媚的下方,是庄严盛大的佛光。
慵懒的美人,却坐在菩提树下,呈现出极大的反差,美艳与庄严,美人和菩提,却呈现出融洽的模样,相辅相成并不突兀,反而衬托的庄严与艳丽都各自鲜明起来。
开闻禅师这么帅的人,在这般场景面前,都显得像个路人一样。
“参见荼吉尼天。”开闻禅师对着水幕参拜:“弟子开闻,有重要的事情上报。”
随着开闻的话语,也揭露出眼前这个美人的真正身份。
大黑天的卷属,智慧空行母,夜叉魔,还是掌管丰收的神,又有白辰狐王之称的,荼吉尼天。
非是佛,而是神,又是魔头中的夜叉,同时种族还是妖,但却一直是在为佛门效力的古怪存在。
“嗯?开闻啊,二十多年了,你在百越的情况有眉目了?”那美丽的女子翻身起来,身上的轻纱跌落,让人心头荡漾。
只是,就这么轻轻一翻身,她的身躯骤变,并且开始膨胀。
从先前那妖媚的女子,长出了九条毛茸茸的狐尾,身体也快速变化,这个身翻完之后,她已经从美人变成了一头巨大的怪物,看起来好像狐狸一样。
金白色的毛发,九条尾巴,和菩提树一样高,充满了骇人的魅力,但那双眼睛似乎又能让人抛却恐惧,平静下来。
“族长,你交给我的怪石,破碎了,一位佛子窥破了虚妄,拿到了其中的五蕴魔血。”开闻禅师说道。
荼吉尼天摆了摆尾巴:“好事,那位佛子是谁?居然能直接看破五蕴魔血的遮掩,现有的佛子中也没几位有这般洞察力的,他在你身边吗?”
开闻禅师如此说道:“并非如此,族长,他虽然有佛子之资,但实际上他的身份是巫神山公子,名字叫做李启,我调查过了,他师承祝凤丹,是巫礼一脉,只是祝凤丹已经自我放逐,和本家关系断绝已久,因此李启和巫神山的关系也较为澹薄。”
“噢,这位佛子已经投了巫神山,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问我?”荼吉尼天摆着尾巴问道。
“正是如此,请族长不要怪罪,开闻……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这位佛子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我也没有办法。”开闻俯身说道。
“状况很不好?此言怎讲?”荼吉尼天又问。
“他得到了五蕴魔血,但却直接点在了眉心印堂穴上,他的五蕴当即被魔血压制,陷入了无想无念无知无识的境地,我将他送回了凌霄国主处,据说他们要去人道唐国,或许唐国有办法能够解决。”开闻禅师认真的说道。
“就这样吗?这是好事啊,你担忧什么?”荼吉尼天听完,轻松的笑了笑。
开闻急了,不解的抬头说道:“好事?若是他无法挣脱五蕴魔血,那这位佛子恐怕——”
“恐怕会死,我知道,死了的是巫神山公子,活下来的那就是佛子了,和佛偈里说的一样,不是吗?”荼吉尼天无所谓的说道。
开闻一时语塞,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不得不说……荼吉尼天,说的很有道理。
若是死了,那就是以巫神山公子的身份死去的,他虽有佛子之资,但毕竟不是得到承认的佛子。
要是活了,那说明他已经窥破虚妄,必然大彻大悟,最终皈依佛门也是迟早的事情,或许要等很久,但那无所谓。
这是荼吉尼天的的预言偈语真正的意思吗?
开闻愣在了原地,他本来还在为李启的安危着急,以至于直接花费不小的代价联系到了西天,但没想到得来的却是这么个答桉。
“你这表情很有意思,你很担心那个叫李启的人?”荼吉尼天朝着画面接近了一些,那张狐狸脸几乎要贴在了水幕上。
“说实话,确实如此,那是一位佛子,荼吉尼天一脉,我们白辰狐一族,需要一位佛子,这不正是族长你让我来百越的原因吗?那句佛偈,已经揭示了一切。”开闻禅师说道。
“不要着急,开闻,不要着急……我们是需要一位佛子,但现在不过二十年而已,我们时间不多,但四千年左右还是等得起的。”荼吉尼天又恢复了慵懒的模样,躺了下来,卧成了一团,用尾巴将自己包了起来,就留了一张脸在外面。
“但五蕴魔血在他身上,如果他因此而死的话,那五蕴魔血该怎么办?”开闻很着急,四千年的时间,说短不短,但绝对不长,肯定不够去找第二滴五蕴魔血。
五蕴魔,那也是威名赫赫的魔头啊。
“五蕴魔血是不灭的,哪怕其中的魔念早已被大黑天磨灭,化作法宝的一部分,但魔血本身和那些魔头一样,都具备不灭的性质,不会那么容易丢的。”荼吉尼天笑着说道:“如果只是担忧这个的话,那你可以放心了。”
“既然族长都这么放心,那……弟子告退。”开闻禅师叹了口气。
荼吉尼天都不急,那他急什么?
通讯被切断,水幕消散,化作诸多光点,逸散为不同的气。
开闻禅师再度长叹一声。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在这边急得上火,荼吉尼天本人却依然悠然自得,是一切都在掌握中吗?
佛偈中预言了佛子的出现。
那个李启的到来,印证了偈语的正确性,所以荼吉尼天并不着急?
还是说,荼吉尼天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巫神山来救命了?
可是,巫神山有镇压五蕴魔血的办法吗?
这应该是只有大菩萨以上才能做到的事情,佛门和魔头们对峙了无数年,各自都发展出了针对对方的法门,巫神山可没这些手段。
算了,思考这些也没什么用。
荼吉尼天应该自有考虑,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使者在这儿想东想西。
不管李启活还是死,最终他应该都是要去回收五蕴魔血的,不如为这件事做好准备。
唐国啊……
那地方,对外人可不算太友好,得道高僧迦舍摩腾去一趟,建起了白马寺,背后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啊。
不过……自己脚下这佛寺,丰德寺,好像就是白马寺的跟脚,而且凌霄国主和白马寺也有不小的关系。
开闻禅师陷入了沉思。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门外敲了敲。
嗯?丰德寺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在和西天联系才是,不会有人来打扰,那是谁?
开闻禅师站起身来,刚想发问,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开闻师弟,我是恒心,你应该听说过我。”
恒心?
如果李启在这里,那么李启就会明白,这才是他想找的‘白马寺高僧’,而不是从西域来的开闻禅师。
不过,开闻禅师自然知道也恒心是谁。
是白马寺驻扎在丰德寺的那位高僧,只是之前丰德寺说他在闭关,所以开闻禅师也不便叨扰,就没去找他,没想到此刻他居然主动上门了。
是他的闭关结束了?
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有闭关过?
说实话,来自西天的僧人,对白马寺的都有些偏见,因为白马寺早已独立,并不愿意接受西天的经文。
不过,无论如何,开闻都得去见见对方。
开闻禅师走了过去,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位光头和尚,已经很老了,看起来约莫七八十岁。
“恒心师兄,不知何——”开闻说到一半,剩下的话就卡住了。
因为,他的心口,被一口黑色利刃贯穿了。
第三百七十章 魔气分身
凌霄国主已经有些走不动道了,双重的恐惧压在她的心头。
她已经带着李启来到了唐国最近的城市。
这里是剑南的汉州,是唐国的‘州城’。
凌霄国主将自己的玉路停在了罡风层上,在这里只要不进入规划内的飞行道,那么就可以任意悬停,不用担心罚单和来自唐国官府的警告。
她掀起了玉路的窗帘,由上至下,注视着外面的都市。
仅仅这一座城市,就有百越一国大小。
而且说的是城区,并非和百越一样,疆域内大半地方都是野外。
唐国基本没有野外这么个概念,他们除了必要保留的生态区之外,将自己疆域内的所有地方全都开发完毕了。
没有野外,你朝着任何方向走,最多只有繁荣和更加繁荣的区别,荒郊野岭?想都别想。
没有任何一寸土地是无用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规矩之中。
人道的规矩,囊括了世间万物。
而且这样的规划并非是无脑的修建房屋或者工厂,实际上该有的公园,生活设施一样也不少,一切都以人的最佳舒适度为准则。
充分的维持了生产力和舒适度,各种规划都被考虑的很细致。
唐国随时随地都维持着所有人的美丽好生活,当然,若是你种族不同,可能就需要稍稍忍耐一下,不过也不会太离谱。
正如李启在长安看见的那颗巨树,以及巨树上居住的鸟妖出租车司机一样,唐国也给这些异种族安排了特有的住处,保证他们有地方能好好喘口气。
这般场景却给凌霄国主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她就是被那般嘲笑给驱离出了这个地方的,她宁可在百越的荒山野岭里待着,也不愿意见到唐国的繁荣都市。
来到了汉州……只要前往汉州的金台,就可以在一刻钟内去往长安。
她鼓起勇气回来,是因为李启的承诺,这位巫神山公子承诺会为她引荐柳东河。
可现在……
凌霄国主放下了窗帘,看向她的对面。
在她的对面,玉路车厢的另一个座位上,李启依然呆呆傻傻的坐在那里。
不是植物人,他依然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但那些反应全凭本能,他的身体甚至还能靠着本能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把食物送进嘴里也会咀嚼吞咽。
这几天的试探中,凌霄国主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李启的神魂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外界的反应,但具体原因尚且不明。
“不能去长安,现在去长安反而让事情变难……不过,得去找医生。”凌霄国主自言自语道。
唐国的医生要强的多,并且制度也更加规整,可以先让李启去找医生。
不过,就在这时候,凌霄国主突然抬头。
因为,眼前的李启,长出了两个头!
在他的胸口,一颗虚幻的头颅顶了出来,那颗头有实体,所以李启的胸襟都被撑开了,一时之间看起来就好像异形生崽了一样。
“公子,你!?”凌霄国主下意识的起身,想要抓住李启胸口处弹出来的那颗头。
而且她还抓住了。
就在她触碰到那颗头的时候,李启的肋骨处勐的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凌霄国主的手。
这幅场景不仅惊悚,而且恶心。
但马上,那只手抓住凌霄国主,勐的一拽!硬生生把自己从李启的身躯里拽了出来!
“魔气?这是什么东西!?”凌霄国主慌乱结束后马上镇静下来,她立刻意识到眼前出现的这个古怪人形是由纯粹的魔气组成的。
而且,纯粹的难以置信,她人生中从未见识过如此纯净的魔气,品质这么高,难不成是从天魔身上直接抽出来的不成?
她眼神一凛,双手掐诀,却见李启身上灵火一点,然后无数藤蔓顺着身躯蔓延其上,将那个突兀出现的魔气之人被封锁在了座椅上。
“你是什么东西!?”凌霄国主大声喝问道,手中随时保持着攻击性的术法,能够直接摧毁这一个突兀冒出来的东西。
“国主莫急!我是李启!”但那魔气之人,说话了,而且还是李启的声音。
李启赶紧说话,免得自己真的被凌霄国主给弄死。
那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他现在的意识已经转移到了魔气分身之中。
他在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终于成功通过真知道韵,与魔气分身建立了联系,要是才做到这点就被打死,那也太亏了……
“李启?那你这是——?”凌霄国主看了一眼魔气分身,又看了一眼李启的身体。
难以置信。
她也不是不知道分身之法,甚至作为花神,她也有身外化身这么一说,但分身之法之所以叫做‘分身’,就是因为必然要和本体共享一些东西,否则就不是分身,而是具有和自己一样心智的另一个人了。
但现在,李启颠覆了这一点,冒出来的这个魔气身体,和原本的身体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是完全无关,没有一丁点联系。
这就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甚至有两个同样的神魂。
凌霄国主甚至能够感觉到,李启原本的身体,神魂依然困在其中,而这个分身,有着另一个神魂。
连神魂都有两个,李启凭什么说这是他?!
这也是当初李启的疑惑,也是巫神给他提出来的问题。
李启本体和魔气分身,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仅仅只是组成的气不一样而已,所有的东西都有两份,包括神魂。
甚至,如果巫神不封印的话,魔气分身还会同步李启的记忆和思维方式,真正变成一个和李启一模一样,但是是另一个独立实体的存在。
“国主莫急,我确实是李启,这是我的一个分身,出自巫神山之手,这是一门秘术。”李启马上说道。
这没说谎,确实是秘术,而且是巫神亲自帮忙捏的,层次高的无法想象。
凌霄国主思索了一下,谨慎的问道:“你如何证明?”
李启叹了口气:“请国主放开我一只手,我为你演法。”
演法,确实是能证明身份,因为很多法门不经过正统传承是学不会的,那就是身份的证明。
凌霄国主点头,松开了李启一只手。
李启抬手,手中忽然出现一朵命焰,然后再多覆手,将命焰收起来。
这玩意儿是一种‘象征’,在巫觋手中,这代表他直观的掌握了某个生命的状态,一旦捏碎,那这朵命焰的根源,也就是那个人,就会死。
李启之前打赢那个武者就是用的这招。
当然,能不能捏碎主要看巫觋的水平,微弱的蜡烛一吹就灭,但一场山林大火会把巫觋一起烧死在里面。
想要用术法摘取命焰是个繁琐的过程,普通的巫觋或许需要作法一整晚,用上许多祭品,仪礼,并且消耗巨大的精力。
李启要强的多,而且他展现的是自己的命焰,所以不需要那么多祭品,加上他的巫觋水平,让他一翻手就展现出了命焰。
这一手很惊艳,足以证明他的巫道水平,也足以证明他巫神山公子的身份。
凌霄国主见状,松了口气,挥手解除了束缚。
她坐了下来,放松的说道:“我还以为公子醒不过来了,看来公子还是有后手的。”
“不算是后手,我醒的很艰难。”李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很迷茫。
“此言怎讲?算了,公子修行的事情我不便置喙,敢问公子,我们何时出发去长安?”凌霄国主问道。
“给我三天时间,我需要做点准备,你知道的,最好先用终端联系一下那边,我需要去找一个终端。”李启找了个理由。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三天之后,希望公子如约。”凌霄国主点了点头
三天而已,等等也没什么。
再说了,她也需要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然后联系一下长安那边的故人。
“好,那小子先告辞了,三天之后的现在,我会回来的,请国主照顾好我的身体,放那儿不管就行了。”李启指了指自己的真实身躯。
“等等,你不要那个身体了?”凌霄国主愕然。
“不是不要了,只是,暂时用不着。”李启无奈的说着。
然后,在凌霄国主的古怪眼神中,李启离开了玉路,然后从天而降,从罡风层直直的落到地面。
很帅,但李启不在乎那些了,他需要去搞个新的终端,然后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只是,他刚刚落地,就听见滴的一声,一位‘山神’出现在李启的面前。
这是一个九品山神,在巫神山的地界的话,九品山神见到李启连磕头都来不及。
染而,现在这个山神伸出手,拦住了李启,义正严词的说道:“停下,闯入者,你违反了交通禁令,从天空降落要遵循降落通道,不能随意降落,这是你的罚单,请在规定时间去处理,如果你是从百越来的话,记得购置终端,没有钱可以去钱庄兑换,然后申请身份。”
说着,他唰唰唰的写着什么,然后卡察一下撕下来,将一张纸递给李启。
李启这才恍然。
他来到唐国的地界了。
这里是有规矩的。
在这个地方,九品的执法者可以挺直腰板站在七品强者面前,让他过段时间去交罚单,而不必担忧会遭致灭顶之灾。
而这种事在百越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此刻出来。
他接过罚单,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山神点点头,融入道路之中,继续自己的站岗。
李启则收起那张罚单,找了个钱庄,现场凝聚了一些气珠,换取了少量的白银,再用白银买了一块新的终端。
不贵,终端这东西一直都很便宜,唐国把价格控制的很好,一切的价格都恰到好处。
这些价格不因‘利润’而存在,一切的价格设置只是因为‘合适’而已。
只要合适,那么亏本也会做,就好像终端和地流车。
只要合适,哪怕利润高达兆亿倍也会推行,比如白银。
利润这种东西是卑贱的商人考虑的,而一个能够推行至诸天的道统永远不会以利润来作为自己行事的指标。
李启胡思乱想着,压抑着心中的恐惧。
然后,看着那块终端,心中胆怯起来。
没办法不胆怯,虽然他出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事到临头,免不了恐惧。
因为他马上要开启一个新的终端。
终端这种东西,没有账号密码之类的,它完全依赖于对人的判定,你拿到一个终端,那你解锁打开之后,就一定是你的那些数据。
终端只是个接口,一切数据本质上都在诸界枢机之中储存着,所以换终端不影响任何事。
不过,这也代表了一件事——
自己的终端数据,只有自己才能拿到。
如果……
李启打开这个终端,弹出来的是个崭新的数据界面,会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李启就不寒而栗。
他想到了在那五蕴魔血的折磨中,他终于想到了办法。
通过真知道韵的联系,他花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联系到了魔气分身。
然而,他发现,魔气分身里,有另一个神魂,另一个五蕴,只是没有自己呈现出来的那个‘心’而已。
或许有,但可能被巫神封印了,但无所谓。
有了真知道韵这道桥梁,李启花了巨大的力气,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终于钻出了自己原本的躯壳,进入到了魔气分身中。
在进来之后,他立马意识到了,自己和原本的身体,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的‘心’,或者说意识本身,很顺畅的融入了这个和原本躯壳一模一样的新房间。
他有了崭新的神魂,崭新的肉体,崭新的五蕴,而老的那些,放在了原本的肉体中。
问题来了,李启还是原来那个李启吗?
这个问题,李启自己都不敢回答,所以他需要对外界求证,而诸界枢机的终端就是一个很好的方式。
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自我认知,也就是‘心’,应该还是自己,但换了一个躯壳,一个神魂而已。
他战战兢兢的打开终端。
然后,李启的脸色僵住了。
终端里的数据,是崭新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哪儿来
终端里的数据,是崭新的。
也就是说,在诸界枢机眼里,李启不再是曾经那个李启,他是另一个人。
一个崭新的,和原本那个李启毫无关系的人。
李启还是自己吗?还是说,他是自己的魔气分身?
他刚刚出来的时候,凌霄国主相当紧张的问他,问他到底是不是李启。
那时候的‘他’,深刻的相信自己是李启,所以用命焰证明了自己,取得了凌霄国主的信任。
可是现在……
诸界枢机说不是。
‘他’可能不是李启。
‘他’,或许是那个之前巫神假拟的存在,那个和‘李启’有着一模一样的意识,一模一样的记忆,一模一样肉身的人。
而真正的李启,依然被封锁在五蕴之中,承受着无数的折磨,而他只是一个泄露出来的复制品,依靠真知道韵而成形。
在察觉到这个可能性之后——
强烈的恐惧席卷了‘他’身心的每一寸血肉!
‘他’的脸色唰白,几乎站立不稳,踉跄几步后,勉强扶住了街头的一个栏杆。
‘他’的修为紊乱,人身小天地直接发起了暴动!
这让‘他’不得不原地坐下,完全摈弃外界的影响,强行压制自己的道心。
或许问题解决不了,但起码能安定一会。
整整两刻钟过去,‘他’才安稳住自己的道心,但等到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四周的街区已经被封锁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道心动摇之际,修为好像不自觉的散播出去了。
一个七品的威压,足够让方圆数十里所有凡人都失去行动能力。
好在这里是唐国,在李启的威压不受控制的散播之前,已经有当地的修行者反应了过来,及时封锁了他的影响范围。
不过,这样的代价也显而易见,他现在正被一队警卫围着,其中还有两个七品,应该是附近治安管理的负责人,都被李启吸引来了。
“足下。”这两位人道七品的其中一位走了上来,用上了尊称。
“抱歉,我知道,是我的过失,我马上就平静下来了,惩罚可以开张罚单给我,我后续会处理的。”李启无力的摆了摆手,如此说道。
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称呼自己为‘李启’。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唐国人并未冰冷的递过来罚单,而是伸手将李启拉了起来:“放心吧,足下,我们不会惩罚一个意外,你看起来是心神失守导致的修为失控,起来,我们送你去医馆,这能让你好受些。”
李启有些意外。
看起来唐国的规矩之内,其实也有人情味在。
但他也马上抬起手来,努力站起:“你说的对,我确实需要大夫,多谢阁下……”
“不必,坐我们的车去吧,不过得先登记一下身份,出示一下终端吧。”治安负责人将李启拉起来,然后说道。
李启尴尬的笑了笑:“抱歉,我刚刚从百越过来,还没有注册身份。”
没办法,他进来的时候,是有身份的。
唐国对边境把守的很严苛,通关这种事可不简单,每个人都需要登记,否则寸步难行。
不过,凌霄国主,还有那个在上面睡着的李启,都是有唐国身份的,所以可以轻易的通过审查。
审查很严格,但并不严苛,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进来的时候需要有一个身份,独一无二的身份。
哪怕第一次李启来唐国,从大鹏上进来的时候,他也是提前一个月办好了身份的。
李启猜,诸界枢机或许不经常遇到这种事情。
一个人有身份,通过了关口。
然后进来之后,他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整个人在心智维持不变的情况下,彻彻底底的转化为了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另一个七品治安负责人皱了皱眉,说道:“没注册身份?你是偷渡进来的?不可能,没人能瞒过诸界枢机,不登记身份的人压根过不了国境线,足下,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登记身份,或许你觉得自己的身份是秘密,但在诸界枢机面前不应该有秘密。”
诸界枢机面前,不应该有秘密。
诸界枢机看着所有人,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确保一切都符合规矩。
但正如之前所说,这规矩并非不近人情,反而充满了人情味。
规矩的存在不是为了限制自由,而是最大程度的保持每个人的自由。
自由的边界,是别人的自由。
在那些没有规矩的地界,一个强者的自由可以肆意践踏所有弱者的自由边界,但在人道之地,强者的自由也被划好了边界,这样一来就可以确保弱者的自由。
诸界枢机就是干这个的。
代价只是……需要付出一点点的,隐私。
可惜现在的李启连这点隐私都不好给。
他真的没有身份,如果要说清楚这件事,他恐怕就走不了了,脱离诸界枢机的视野,应该会有一堆人来追查他。
没有那么多时间。
“抱歉,恐怕我今天很难解释这种事,不过如果我找到解决方法之后,我会来主动报备的,真的非常抱歉。”李启连连道歉,然后,他的身体突然消散。
两位七品脸色一变,勐的施展术法,想要抓住李启!
但已经来不及了,魔气分身有着李启的物质身体略微不同的性质,那就是魔气这东西真的非常擅长隐藏,不然李启平时也不能把魔气分身藏在体内。
魔气能够侵入到人心,靠的就是这一手。
此时李启以隐秘术法,再配合魔气的特质,快速逃离此地。
他逃的方向,是天上。
迅速赶到天空的玉路处,李启敲了敲窗户。
悬在半空的玉路打开,里面是凌霄国主疑惑的眼神:“公子为何又回来了?”
“恐怕要麻烦国主一段时间,之后唐国的人可能会追查过来,到时候将那个身体往外一推就行,只是国主应该会接受一些问询,届时如实回答即可。”李启如此说道。
“等等,你做什么了?”凌霄国主脸色一变。
这位公子不会在外面招惹了一堆事情,然后要她来摆平吧?
不至于啊,他亮出自己的公子身份,就算犯了天大的事儿,唐国那边也会通知巫神山来处理,肯定不至于僭越的。
处决或者关押一位公子,那会开战的,巫神山内部的关系说不上紧密,但师徒传承,可比学校大规模教育的关系来的紧密。
杀了这位公子,一定会招惹到一位大巫,大巫也会有自己的关系网,一层带着一层,很容易就牵扯到一堆人。
“没什么,就是一点点小事,你把我的身体给他们检查一下就行,好了,我得走了,三天之后,我会回来的。”李启对凌霄国主如此说道。
说完,李启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转身离开,这次没有直接落下,而是朝着远方飞去。
七品已经有在罡风层中行动的能力了。
凌霄国主有些无法理解。
然而,约莫半个时辰后,有好几位六品的朝廷官员朝着她的位置飞了过来,应该是用秘法确认了公子的行动轨迹。
“真来了……”凌霄国主感觉一阵头痛。
她操纵着玉路,迎上了官员们。
看起来确实是那位公子惹出来的事情,唐国一向喜欢用高一品的追查者来进行追缉,公子是七品,那就会有六品的官员出手,保证追缉的成功率。
“前辈。”那些六品主动靠了上来,保持着尊敬,但却面目严肃:“我们正在——”
“正在追查,我知道,他就在这里面,你们可以来看看,只是……他的状态不太好。”凌霄国主叹了口气,指了指玉路。
她不敢阻碍唐国人的追缉和搜查,否则的话,下次来的人,可就是四品了。
不过好在一切顺利。
两位七品的治安官指认了里面的李启,并且通过神魂的特征确认了身份。
在发现了公子身份和伤势之后,两位治安官阐明了情况。
凌霄国主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启在下面修为失控,出现了道心失守的痕迹,被当地治安官管控了,要让他登记身份的时候,他却跑了。
这吓坏了,他们以为李启是偷渡者,所以马上通知了上级,并且在半个时辰内就追查了过来。
好在一切‘误会’都已经解除,经过扫描和两位七品治安官的指认,李启的身份得到了确认和肯定。
那位六品的官员放松般的笑了笑:“看起来事情水落石出了,应该是这位学子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他不得不回来,你看他都已经陷入了深度闭关的状态,应该状况很紧急,所以来不及解释,我建议前辈还是送他去医馆。”
“好的,感谢建议,我会的。”凌霄国主点了点头,送走了这些尽职尽责的官员。
这事儿算是了结了。
只是,凌霄国主心中的疑惑却一点都没减少,虽然她是五品,但她发现,面对着区区七品的巫神山公子,她却好像什么都看不透。
对方的功法,道途,乃至于现在的诡异状况,她一概不了解。
她看着那个陷入诡异状态的公子肉身……
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那个肉身,突然手指动了一下。
凌霄国主心头也扑通的跳了一下。
“公子?你意识回归了?”她出声问道。
回应她的,是一声痛呼。
“呃——啊!”那具李启的身体勐的伸出手,身体好像是被剧烈的电流通过了一样。
他的肌肉痉挛,不受控制的抽搐,浑身上下好像自己在跟自己打架似的,一条肌肉和另一条肌肉较劲,四肢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但又好像是人偶师发了神经,抽搐的角度和弧度让骨骼发出剧烈的脆响。
那可不是掰指头发出来的声音,那声音刺耳的像是骨裂。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公子?”凌霄国主皱眉,伸手一抓,李启的身体立刻被强制固定,漂浮起来,摆成十字形,这样可以避免他伤害自己。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分钟,李启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斥着血丝,变的通红。
“国主……我,我醒了,请放我下去吧。”这位原本的‘李启’苦笑着说道。
凌霄国主这才放手,让李启跌落在地。
他擦了把汗,在玉路的座位上勉强坐好。
凌霄国主则在这时候开口问道:“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分身,刚刚才离开这里,可你现在又醒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的留在这里。”
“自从来到唐国之后,你处处都显得不对劲,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如实告知,并且,我很怀疑你还没有履约的能力。”
“不好意思,国主,恐怕一时半会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刚刚苏醒的李启摇了摇头。
李启说道摁着太阳穴,一边压制剧烈的头疼,一边说道:“国主之前说我的分身离开这里?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之前遇到了些事情,我被困在了精神之中,并且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离开那个地方,失去五感,什么都察觉不到,所以,现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的分身是从哪儿来的?”凌霄国主皱眉。
对于这个问题……
‘李启’深吸一口气,看向凌霄国主:“这也是我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
————————
‘他’疯狂的逃窜着,生怕被唐国的追缉者抓到。
好在这里就是边境,距离百越并不远。
不要命的急速奔袭,让‘他’只花了一个时辰就重回了百越,‘他’甚至用上了一些自残的遁法,才将速度提升到了这个地步。
跨过百越和唐国的边境。
非常夸张的对比,仅仅是一线之隔,一边是山清水秀,或者叫荒郊野岭,另一边是高楼林立,也可以说是钢铁森林。
越过这一条线,‘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下意识的调动某样东西,却呆住了。
“真知道韵呢?!我的真知道韵呢?!”
‘他’失措的大喊着。
一直以来习惯的真知道韵,在此刻消失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天魔的温柔 (8K2大章加更)
‘李启’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来理解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且将之归纳总结了出来。
李启在那无尽的黑暗折磨之中,尝试了无数的方法脱困。
其中一个方法,便是通过真知道韵将心智传输出去,传到外面的魔气分身之中。
但很显然,这一次尝试失败了。
李启传输了心智,可他的心智并未出去,依然被困在牢笼之中,被五蕴魔血牢牢锁死。
他不得寻找其他的方法。
最终,在失去时间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之后,他找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方法。
这个方法来源于佛法,来自开闻禅师所说的:“音声色相,本自心生,分别之心,皆落邪道,佛以非色,汝妄为色。佛以非相,汝妄为相。”
既然五蕴之中的‘相’无法被分辨,无法被察觉,那么就抛弃这个,去面对真实的世界。
这很难,因为离开了‘相’,他无法描述,也无法认知这个世界。
这就类似于……
一个人,他识字,他能够灵活的运用语言,但他被关在牢笼之中,或者更极端一些,他是盲人,也是聋哑人,只能通过触摸来阅读文字。
他的身边有一位忠实的仆人,会把他见到的事情刻在木板上,描述给他,让他通过文字来了解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了解外界的途径就只有文字,描述外界的途径也只有文字,那么,当他选择放弃文字的时候,他如何理解外界?
答桉是,无法理解。
就算把一张红色的纸放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这是红色。
他不知道‘红色’是什么,他从未见过颜色。
他唯一明白的事情,就只有红色这两个字如何写,他认识‘红色’这两个字,却不知道这字代表的是什么。
颜色是没办法对应文字的。
李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这种颜色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李启现在就是这样。
在以前,他的眼睛,看见的就是‘红色’这两个字,那是五蕴这个仆人给他在木板上刻画出的红色二字,只是凡人们会将那个当做真实。
实际上,他们从来不曾真的见过红色,只是把红色这两个字的形状,当成了‘红色’本身。
李启要做的,就是抛弃原本对‘红色’这两个字的认知,然后重新建立对外界的感知。
首要的一点,便是亲眼去看见红色。
可是,盲人,能够看见红色吗?
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
但李启很幸运,他有五感之外的第六个感官,这是他的‘眼睛’,让他能够睁眼看看,不是看见‘红色’。
他先是用术法重构了眼睛。
这很简单,靠术法就能做到,巫道有很多能透过千山万水观察到事物的术法,原理也不复杂,做出一只虚构的术法眼睛,然后送出去,靠这只眼睛看东西。
单纯的另一只眼睛毫无意义,这只眼睛采集到的信息还是会送到五蕴,然后被镇压的五蕴无法处理,李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李启改变了术法的结构,将这只眼睛看见的东西,传输给了真知道韵。
这也是毫无意义的行为,真知道韵无法理解,只能够将这些信息一如既往的记录下来。
但之后的行为,就有意义了。
李启准备将这些未经处理的信息,直接灌在脑子里。
这很危险。
从未睁开眼睛的人,抬头直视阳光,可能看见的是彩虹,也有可能是眼睛彻底瞎掉,甚至是昏迷或者死亡。
你想想看,在黑暗的地窖里待三天,来到阳光下,人都会晕厥……
更别说一个从未睁过眼的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受大量信息灌脑了,那样的感觉肯定比从阴暗地来到阳光里刺激的多。
但当时的李启已经接近疯狂边缘了,他冒死也要试一试。
实际上他真的差点死了。
‘真实’的信息,比他想象的要可怖很多,他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五蕴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如果没有五蕴,所有凡人都会死。
外界很危险,所以凡人进化出了‘皮肤’来抵御外界的侵蚀。
而五蕴,就是心智的皮肤。
没有五蕴的人,就像是剥了皮在地上行走,哪怕是最轻柔的触碰也会带来强烈的痛苦。
这是李启无尽折磨的来源。
羸弱的心智无法接受这种冲击,哪怕李启已经七品了,他也险些没有撑住。
红色不仅仅是红色。
里面有无数的光线,每种光线都不一样,波长,影像,都不一样。
这仅仅只是一种颜色而已,组成世界的,有无数颜色。
那一只眼睛接收到了宏伟到堪称‘不可名状’的信息,这些信息本身并没什么特别的,但数量太多了。
他差点死在了这种程度的信息量下。
难以置信。
真实……原来如此具有杀伤力。
不过,李启敏锐的意识到。
这是和那佛凋的三十二相一样,是第二重迷心。
他现在以为的真实,依然不是真实。
那些信息流,李启完全无法理解,这纯粹是乱码,虽然可以被解码成眼睛所看见的‘画面’,但很显然,李启没有解码能力,解码是只有五蕴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样的乱码,或许可以理解成‘污染’。
难以置信的,无法理解的,不可名状的信息流冲刷了李启的心智,试图将他的心智摧垮,变成彻彻底底的碎片。
好在……
不知为什么,李启竟有些习惯和放松。
多年以来的灌脑,让他早已习惯了庞大的信息流,蕴含着无穷现实的信息确实很可怕,但李启很欣慰。
就好像举重选手被一块巨石拦路,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李启撑住了这样的信息流,但他不可能一直撑住,举重选手也只会举三秒钟,亮灯了就会放下。
一直举,会死的。
他也坚持了三秒,然后果断结束了那只术法眼。
涌进来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李启准备将这些信息进行编码,把破碎的信息流还原成画面信息。
做这件事的难度大概等于在不认识英语的情况下,把一本英语书翻译成中文。
几乎不可能做到。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李启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擅长找办法,在找到这个办法之前,他本来就尝试了许许多多的方法。
首先,李启可以确认,这些都是图像信息,因为这些信息都是从术法构造的眼睛中,真知道韵强行读取来的。
视觉信息是什么?可以大致分成颜色,图形,空间纵深,明暗对比。
那么,这些信息,完全可以视作一副‘拼图’。
通过图形和想象的辅助,先开始将这些杂乱的信息和图形颜色进行联系,进行含义层面的“通联”。
按照从简单到复杂,从具象到抽象进行排列,将简单的,直接的,比如颜色等信息分成第一级。
出现意义无法确定的信息就暂时放弃,标定为第二级。
基于第一级所得进行简单组合,摸索第二级的基本组织结构。
基于第二级基本语法结构,通过添加意义确定更多意义,标定为第三级。
组合第三级的结构,形成最终的画面,查看逻辑顺序,通过这种方法进行对第一级猜测的验证,如果出现逻辑错误那就说明第一级的假设出错,重新进行假设,使得最终结果符合第三级的验证,符合常见的‘逻辑认知’。
可能出现意义无法确定的现象,不过多样本多次重复确认大概能排除大部分错误。
如此重复。
最终将这些‘信息’拼出一幅画面。
这幅画面并非真实存在,而是李启想象出来的。
他能够看见,感觉到的,依然只有杂乱的信息流。
但他可以通过这些信息流,破译出其中代表什么,什么信息流代表怎样的画面。
非要形容的话,以前有五蕴,他可以直观的看见‘图像’,就好像电脑桌面上的图桉,鼠标,可视化界面。
但现在,他只能看见一串一串的代码,他必须通过这些代码,在脑海之中把整个‘桌面’脑补出来,然后再进行操作。
很麻烦,难度极高,但这是李启目前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若是普通人的大脑绝不可能做到这种事,但他毕竟已经七品,他的心智远超常人,以至于可以像是计算机一样完成这种极其困难的思考过程。
好在,这一次,他成功了。
李启用这种方法成功重建了自己的视觉,虽然是假的。
他只是可以从一片混乱的信息流之中,靠即时翻译来幻想出此刻自己‘应该看见什么’。
在重建了视觉之后,他依次重建了自己的听觉,然后依靠这两种感官,暂时恢复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
他依然没有触觉,触碰他的身体带来的也只有看不懂的信息流,也没有嗅觉,尝不出味道,甚至控制身体都只能依靠视觉来调整。
只要闭上眼睛,他就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甚至走路都有些摇晃,无法维持平衡。
但好消息是……总算是醒过来了。
不过按照传统,好消息之后肯定有个坏消息
这个坏消息就是,醒过来之后,魔气分身不见了,而且据凌霄国主所说,他是自己跑掉的,并且还声称自己是李启。
李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觉得……不太妙。
“咳咳,所以,你的分神诞生了灵智,自己跑掉了?”凌霄国主对着李启说道。
这些话语,在李启的耳畔转化为信息,然后传输到他的心智处,排列成了一堆无法形容的信息。
李启愣了一下,那是他在花费大量的精力处理这种信息,本来被五蕴直接快速解决,没什么难度的信息流,此刻却显得格外艰难。
将这些信息处理为振动波,再模拟这种震荡波应该有的情况,最终脑补出声音来。
愣过结束之后,他才操纵着嘴巴,僵硬的说道:“是这样,没错,国主,你能否帮我施展一个镇魔术法,帮我镇压住五蕴魔血。”
这样说话很难,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只能硬生生的操纵舌头,然后通过颅骨共鸣来确认自己说的话。
这让他说话的时候像个机器人,这一个时辰,他和凌霄国主交谈都靠的这种低效的方式。
听见了李启的话,凌霄国主也看出来了李启的状态不对,点头答应了下来:“如果你需要的话,那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租个洞府吧。”
“多……谢。”李启点了点头。
完成了交谈和对前景的复盘,凌霄国主按照交通规则,将玉路停到了下面。
接着,她搀扶着李启,租了一间五品的洞府。
价格很贵,居然花了一件七品顶尖的法宝,而且只租了一天时间。
不过毕竟是五品的洞府,贵点也是正常。
进入洞府之中,凌霄国主开始配合李启做法。
李启指挥,将自己五蕴和五蕴魔血的具体情况告诉她,让她镇魔。
不得不说,五品强者,确实厉害,虽然在李启面前显得有些弱势,但那份力量是做不得假的。
凌霄国主伸手,却见李启身上绽开无数的凌霄花。
这些凌霄花扎根于李启的身上,根系刺入李启的身体,接入他的神经,散发出一股玄奥的波动。
李启知道,这不是术法,而是凌霄花神的本体。
她是自己亲自扎根在了李启身上,以此来镇压五蕴魔血。
在李启作为内应,汇报五蕴魔血的情况下,凌霄国主开始了自己的追逐。
李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内有东西在东追西赶。
五蕴魔血好像是有心智一般疯狂逃窜,让李启的躯壳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而凌霄花神的根须则不断的蔓延。
那根系不仅仅是在李启的肉身中穿行,而是不断灵体化,甚至扎根在了神魂之中!
玄俗妙识,饥饵神颖。
在阴倏逝,即阳无景。
逍遥北岳,凌霄引领。
挥雾昊天,舍神自静。
无数花须的扎根之下,李启整个人都几乎变成了植物人,根须接入了他的血管,围追堵截,硬生生的把魔血逼的无路可走。
接着,凌霄花神终于碰到了五蕴魔血,然后,一朵花开在了五蕴魔血之上。
她以五蕴魔血为花盆,强行将其固在了原地!
这一番追逐,李启的人身小天地之中似乎也产生了很多变化。
首先,是无数的花丛长在了人身小天地之中。
但并没有蔓延,而是逐渐形成了一座座灵峰。
凌霄是服,灵蜕乘烟。
吐纳六气,升降九天。
妙物通灵,挹之不冲。
满之不盈,韬光隐曜。
邈乎其度,含真荡秽!
伴随着李启无法理解的神通,无数的花丛在体内集结,然后枯萎。
不断的盛开,不断的枯萎,就好像生命的轮回一样。
而那一滴五蕴魔血也被困在了这轮回之中,随着轮回一枯一荣,不断的波动。
枯的时候,魔血干瘪,无力逃脱。
荣的时候,魔血盛然,必然鼓动力量想要逃脱,但根据枯荣之法,却会在力量达到最顶峰的时候勐的干瘪下来。
而外面的花丛则维持着这种情况,李启体内花丛凝聚而成的诸多灵峰维持着枯荣之术。
花费了整整十个时辰,这一切才终于完成。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李启感觉到自己被镇压的五蕴,回来了。
心智这个国王,终于又有了自己忠诚的仆人。
随着五蕴的回复,李启的五感也跟着恢复。
他再度对世界建立起了直观的感受,只是……不那么直观了。
这一次危机,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去了,除了魔气分身不见了之外。
连凌霄国主都看起来累坏了。
她擦了把汗,说道:“好了……我以四时生死轮回之法,将魔血暂时封住,十几年应该没问题,这段时间你完全可以去找大巫,他们应该可以彻底祛除这个东西,到时候公子你就没事了,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长安?”
她有点急,因为五蕴魔血不是她能解决的东西,用尽全力将其镇压一小段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后续的,还是让这位公子的背景去解决吧,她没辙。
“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熟悉一下。”李启摇了摇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凌霄国主皱了皱眉。
说实话,到现在她依然不太理解这位公子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他说等几天,那就等几天吧,几天时间而已。
于是,凌霄国主说道:“那我就按照之前说的时间,三日……哦,两日之后,再来找你。”
“谁和你说的三日?”李启抬头问道。
“你,你的那个分身。”凌霄国主说道。
她心中有些疑惑,这公子是怎么回事?他的意识和记忆出现断层了吗?是魔血的原因?
“噢……我知道了,好的,那就你说的时间吧。”李启点了点头,他没有纠结太多。
因为……
他需要时间来对比。
凌霄国主离开了,而李启则换了一间普通的洞府。
没办法,贵的租不起。
换了一套新房间,李启坐了下来,开始回忆以往,然后对比现在。
在恢复五蕴的那一刹那,他再度有了‘直观的感受’,可是,在经历了失去五蕴的时间之后,他意识到这样的直观是那么的虚幻,甚至是不可信的。
这种感官非常的直观且好用,却并不真实。
这一点,外加上之前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确实存在一个精神实体,而且和物质实体关系极为紧密。
“也就是说……精神实体是存在的,但并未物质世界而运行,然而却独立于物质世界而存在。”
李启尝试性的触摸,但他感受到了一股‘界限’。
精神,与物质的之间的‘界限’。
要知道,哪怕是神魂,本质也是物质的,也是物质实体,李启之前从未真正接触过所谓的‘精神实体’。
而现在,他接触到了,他清晰的察觉到了精神实体,并且触碰到了和物质的‘界限’。
界限之说,现在似乎变成尤其重要。
李启觉得窥破‘我之为我’,这一点至关重要。
他从未意识到,界限之说居然能够在这里发挥作用。
似乎……他达到七品之后的所有遇到的事情,都是在为‘我之为我’做铺垫。
巧合?还是说……
算了,不考虑那些。
只要回到长安,他就能亲眼看见物质和精神界限。
外加上之前对于精神实体的感知,共同组成了现在李启的认知。
在这些东西的堆积下,似乎只差一层纸,只要捅破了,就可以见识到‘我之为我’这个问题。
因为李启很好奇一个事情,那就是……那条在唐国,被大卸八块做成洞天的妖龙,他是如何复活的,他的肉身是如何组合出‘心智’的。
将他的碎片拼好之后,他的心智是如何在肉身中复苏的,精神是如何打破这道界限的?
就差这一个答桉了,我之为我的拼图,就差这一个了。
除了这些之外,这一次危机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天眼通的东西。
他现在有两种视野了。
一种是五蕴带来的直观感受,一种是摈弃五蕴之后的数据流视野。
并无高下之分,但是确实是一种异质化的感官。
在李启恢复五蕴之前,他无法理解数据流视野到底代表了什么,他只能笨拙的用穷举和逻辑推理来勉强重组以前的视野。
就好像之前说过的一样,在不懂英语的情况下,将一本英语书翻译成中文,其中的错漏可想而知。
而现在,李启同时拥有了数据流视野以及五蕴带来的视野,这就代表他既看得懂中文书,也看得懂英语书,互相之间的翻译变的轻松了很多。
所以,他才发现,他作为人族,天生就无法感知和理解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结构,必须要接触到真实视野才能感知。
五蕴将这一部分信息屏蔽和转化掉了。
而这部分信息,或许就是‘天眼通’所看见的,李启暂时不知道天眼通是什么,不过这种特殊的数据流视野,他猜测是天眼通的一部分能力。
毕竟,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真正做到‘看破一切形色’,不被任何幻境阻碍,甚至能窥破轮回之谜。
李启现在就觉得一切幻术都对他没用,因为如果有幻术笼罩他,那么数据流和肉眼看见的东西都会对不上,他就可以立马察觉自己被幻术笼罩了。
数据流视野,是‘心智’看见的。
直观的视野,是‘肉身’看见的。
两者加起来,才能侧面描绘出一个比较接近真实的画面,正如同李启一样,他也是肉身和心智共同组成的一个个体。
只是……
目前,数据流视野还需要真知道韵作为‘转接口’,这会占用真知道韵的一部分威能,让它的扫描深度减弱。
但李启觉得完全值得,毕竟目前他只做到了视觉和听觉的数据流化。
就是有点晕。
两种视野重叠之后的感官,还有对数据流视野的熟悉都需要时间,他现在还是没办法自如的处理。
但熟能生巧,他准备用几天时间来适应,正好,有两天时间,就在这比较便宜的洞府之中慢慢试试,尽量习惯。
就在李启抛开一切疑问,准备进行习惯锻炼的时候,‘他’终于从恐惧中解脱了出来。
在一天之前,‘他’感到很恐惧。
‘他’发现自己可能不是李启,虽然他有着李启的一切情感,记忆,术法,乃至于身体和思维模式都一模一样,但有两个东西不承认‘他’是李启。
第一个,是诸界枢机,人道制造的终极机关,二品法宝,‘他’打不开李启的账号,这说明诸界枢机认为‘他’是另一个人。
第二个,是真知道韵。
在恐惧与慌乱的逼迫之中,‘他’慌不择路的逃窜到了百越,在下意识使用真知道韵扫描周围之后,‘他’发现——
真知道韵不见了。
两个证据,互相左证,都不认可‘他’是李启。
‘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诞生的。
‘他’原本以为,他就是李启,可是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他’已经想明白了。
继承了李启所有思维的‘他’,具备和李启一样的智慧,所以一天时间已经足够让‘他’冷静下来,并且思考如何处理此刻的情况。
当初的‘他’的诞生,是因为李启在绝望中,采取了无数种方式自救,最极端的时候,李启甚至想到了抛弃这个身体,将心智灌入魔气分身,然后从外部解决五蕴魔血,最后回归原本的身体。
很有用的做法,但出了点问题。
真知道韵能够传输信息,但并不具备‘导入和删除’这个功能。
也就是说,李启的心智不是走了出去,而是被真知道韵读取复制了一份,传给了魔气分身。
正常情况下,这种心智不会生效,因为接收者必然也有自己的心智,这种杂乱无章的‘夺舍’毫无意义,哪怕是最普通的凡人也能依靠五蕴抵挡下来。
但或许是巧合,魔气分身之中,没有这些。
如果没有的话,其实也不是好事,这些信息就起不到作用。
信息需要载体。
刻在光盘上的代码可以被读取,并产生力量,刻在石头上的代码就只是一串花纹而已。
可是……也许真的是巧合吧,这个魔气分身之中,有一个巫神亲自复制的心智,这个心智一片空白,按照巫神的说法,这个心智的设计是为了在一百年后逐渐读取李启的心智,最终活化,诞生另一个李启。
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催促李启在一百年内领悟‘我之为我’。
可是,没有等到一百年,真知道韵在一天之前,将李启的心智完整的复制了过来。
于是,‘他’诞生了。
“我是李启吗?”看着自己的手,‘他’喃喃自语道。
‘他’有着李启的所有记忆和情感,‘他’甚至和李启一样爱着沉水碧,和李启一样有着对未知的狂热好奇心。
“凭什么他是李启?”‘他’自言自语道,甚至眼神都变的有些恐怖。
那眼神中,充斥着不忿,以及对不公平的愤慨。
‘他’有着和李启完全一致的身体和心智,他就算站在沉水碧面前,沉水碧都不可能察觉出半点异样。
那些爱是真的,那些记忆也是真的。
那凭什么说‘他’是假的?
凭什么哪边那个在玉路上坐着的李启是真的?
没有人可以分辨的出来,如果说是魔气的话,那换掉这些气就好了。
用不了多少时间,只要疯狂的吸纳外界的气,他很快就可以把人身小天地也变成和李启一模一样,反正他们运转的都是同一条‘道’。
‘他’就是李启!
‘他’发出怒吼,修为爆发,七品的伟力尽显,他脚下的山岳崩裂,山脉水脉全部被撕开,其中的山神水神仓皇逃走,但却被翻滚的修为碾压过去,碎成一地,无数飞禽走兽从山谷各处的角落中疯狂逃窜出来,但大部分都没逃掉。
方圆数十里,就好像是被神罚了一样,天灾开始降临。
当巫觋想要颠覆某地之时,他只需要用自己的人身小天地压迫已有的世界,规则冲突之下,那些抵抗不住余波的弱者自然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山脉改道,水脉断绝,整座山丧失生机。
‘他’无力的坐在一片废墟之中。
曾经的李启从未如此失态过,甚至到了七品之后,李启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绝不做那些影响巨大的事情,毕竟在天下这样做危险很大,而且也不礼貌。
但‘他’不在乎那些了。
‘他’能够从恐惧中脱身而出,并且还没有疯,已经足以说明心智的强韧,若是普通人的话,现在恐怕已经陷入了自我毁灭之中了吧。
实际上,‘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
自我了断,这样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李启了。
但正如‘他’就在几分钟之前所说的一样,凭什么是对面那个‘李启’是真的?
凭什么?
‘他’和李启没有任何区别。
哪怕互换位置,‘他’也相信,那个李启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的眼神坚定起来。
‘他’也有活下去的权力和欲望,而且‘他’不想当赝品。
于是,就在这个时候,四周的世界,变黑了。
一片黑暗之中,一个娇媚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
“你才是李启,对吗?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天魔温柔的说道。
(还差二百多票千票,虽然大概率是千不了了,但还是给大家加更了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拼洞天
约定好的两天之后,果然准时启程了。
就连李启自己都巴不得快点启程,但他也想知道,到了时间之后,那魔气分身会不会回来。
很显然,他没回来。
那么,就应该快速出发了。
去长安,解决当前的所有事,然后把那个洞天拼起来。
搞定圣焰的销路,毕竟再过半个月,就该去圣焰界搞定所有的一切。
处理巫器蚕的后续问题,把圣焰的供应链解决。
把凌霄国主承诺的报酬完成。
完成我之为我的最后一个线索,暂时解决天魔随时降临的欲界蒙骗。
然后……去圣焰界,把圣焰界拖到列宿和金台可以触及到的地方,那样就可以飞快的建立联系。
敲定了这些基本的事情,李启在时间到了之后,迫不及待的就出发了。
金台的速度极快,不过,比列宿要慢得多,到长安需要以‘时辰’来计算时间。
或许这是为了更高效率的调配能量,在天下内,每加速一点点都会带来巨大的能量消耗,稍微减速,不会给旅途带来什么困扰,但却可以节省大量的能量。
这些能量放在域外,可以轻易的将人送到无数亿万里之外。
没过一会,李启就重新回到了长安。
和凌霄国主一起。
走出金台,长安一如既往的繁华,似乎之前天魔带来的一切都没有造成影响。
实际上,也确实没有造成影响,毕竟那时候的宙光都被暂停了,对其他人而言,那些变化就是没有变化。
但这样反而让李启更加害怕。
如果是这样的话,谁能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或许某一时刻,所有一品打开了花,战斗毁灭了诸天万界,而自己一无所知,等到某一方赢了之后,战场被打扫完,时间继续流动,李启继续如常的生活,毫不知情。
而如果是敌人赢了,那就是毫无知觉的死去,死前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般场景,实在是有些绝望,生死都取决于‘随机性’,生不知,死也不知。
李启实在是不想这样。
就在李启注视着长安,思考着这些的时候,旁边的凌霄国主却有些不耐烦了。
“公子,怎么愣在原地?我们不去安顿吗?”凌霄国主疑惑的问道。
“噢,对,那我们出发吧,国主是自己找地方住,还是住我那里?”李启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马上就公布我们即将带来的消息,而不是浪费时间在休息上。”凌霄国主说道。
李启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想要解决这件事,需要筹备一场宴会,邀请上足够有分量的客人,这些都需要准备,不过既然国主如此焦急,那我们分工合作。”
“你去准备宴会,我去为你邀请柳东河和柳参之,如果顺利的话,就可以借助柳东河的名字引来更多人,到时候说不定花神之争的名头会传遍长安,届时让当初写诗鄙夷你的名士道歉,如此国主才能如愿以偿。”李启斟酌了一下,如此说道。
“有理,那便如此行事,宣传和召开一场宴会不是简单的事,筹备需要多少时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终端里联系吧,我准备好之后会告诉你的,至于柳东河先生那边,就交给公子了。”凌霄国主思索了一下,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于是点了点头。
李启拿出自己重新购买的终端,和凌霄国主交换了联系方式。
然后两人告别,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凌霄国主自己有车,她驾驶着玉路飞快离开了。
李启没车,也没考过唐国的驾照,所以他只能打车。
通过终端联络了昔日找过的那只青鸟出租车,李启就开始在路边等待。
虽然说是要去找柳东河说这件事,不过李启暂时不打算这么做。
李启并不准备直接去找柳参之,让他去联系父亲,那样不太好。
他得先去一趟太学,将太学的事情搞定,尤其是拼洞天。
因为,界限之说,对于巫器蚕也有很大的作用,巫器蚕的个体和群体之间,似乎也有一道‘界限’存在。
李启在很多地方都观察到了界限的存在,似乎这一隐藏的规则覆盖在所有的事物之上。
但界限之说又不像是那些真正的基础规则一样随处可见,它藏得更深,没有那么容易被看见。
真正的基础规则在所有地方都清晰可辨,比如‘空间’,一切事物都仰赖于其性质在空间中的广延,所以可以断定空间是一种基础规则。
但‘界限’之说要隐晦的多,不是每个人都能察觉,但‘界限’也普遍存在于诸多存在过渡阶段的事物中。
只要事物存在过渡,比如从少到多,从弱到强,这事物的中间过程就必然存在一道‘界限’。
所谓的界限,就是这过渡之中产生质变的那一瞬间。
李启已经搞明白了界限的很多用法,但唯独对这一瞬间始终无法悟透,他需要一次实验,亲眼观察一次高品存在的集合复活,目睹这一瞬间的质变究竟是如何完成的。
而现在,他距离这个答桉只有一步之遥。
很快,一只青鸟就顺着交通网络落到地上,正是李启当初雇佣的那只。
看得出来,她有些激动,不过勉强压抑住了而已。
“先生。”那只青鸟独自降落到地上,张开翅膀,低头对李启行礼:“没想到您居然会第二次联系我,我还以为您这样的大人物会有专职司机的。”
“大人物?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李启摇头,对大人物这三个字表示否定,同时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看见了,当时我带着孩子们去听太学讲道!”听见这话,青鸟原本压制的激动迸发了出来:“我和孩子们都看见了,先生你在太学门口,替那些其他先生讲道,而且你还被祭酒接了进去!”
原来是那时候,李启点了点头。
怪不得她叫自己‘先生’,原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真的是‘先生’,指的是教师。
“咳咳,那只是一次意外,我也没有想过会这样。”李启干咳之后解释。
“能做到那样的事情,说明您已经是一位大人物了。”青鸟恭敬的说道。
“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吧,送我去太学吧。”李启摇了摇头,不想再纠结这些。
虽然,他确实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一些名声,但那不重要。
他在唐国待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今晚他或许就会离开太学。
不过,已经做好准备了。
青鸟马上点头,然后张开双翼,让李启踩着翅膀走到她背后背负着的阁楼上。
然后,她振翅高飞,顺着空中规定好的航道,快速朝着太学飞去。
这样的旅程速度比较慢,但李启很喜欢,比列宿和金台的超快速旅行要舒服很多。
可惜,李启现在的心情比较沉重,不太想欣赏风景或者聊天。
那只青鸟似乎感觉到了这种心情,所以她也一言不发,老老实实的驮着阁楼,按照规定好的航线飞往太学。
很快,太学就到了。
青鸟恭敬的告别李启,而李启也付了账。
青鸟没说什么免费之类的话,那不过是做作而已,她需要每一笔钱来养活她的孩子,她不是唐国的原住民,她是从其他世界‘飞升’来的。
所以比起纯正的唐国人,她要辛苦的多。
告别了青鸟,李启来到太学门口。
还没到放假的时候,所以太学一如既往,非常平静,偶尔才会有人进来。
李启走入太学之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本来就是太学生,不会有人阻拦他,自动装置也不会。
说实话,人道的世界充满了各类自动化装置,但李启却从未看见过‘器灵’或者‘AI’之类的东西作为自动化装置的一环,但这些装置依然非常灵敏。
灵敏到可以自如的筛选普查每一个人,确认每一个进出太学的人的身份,并及时作出处理。
李启有个猜想。
或许这所有的自动化装置,都有一个共同的AI。
那就是诸界枢机的本体。
在一切终端可以覆盖到的区域内,所有的人和物都在这位二品存在的注视之下。
不过……这还挺安全的。
损失一些隐私,换来了几乎绝对的安全,任何违反规矩的举动都会被诸界枢机看见,诸界枢机自身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但后续的执法机关可以轻松的在诸界枢机的记录中将当时的一切都调出来。
无路可逃。
除非你是天魔那个等级的存在。
今晚的事情,想必也是吧。
李启如此想到。
回到学校,李启找了个地方,静静的等待着天黑。
不到一会,天黑了,学生们也离开了此处,李启便缓缓走进教室里。
那里面还是这么多的课桌。
李启张开自己的力量,然后,开始拼图。
李启没有亲自深入这些洞天,
图桉本身已经被巫神给拼好了,李启并不担忧自己拼错,一切有条不紊的前进。
他利用自己的力量来牵线,好像是缝合一样,将这些课桌拼在一起,接着小心翼翼的敲碎他们之间的分隔,再在一切断裂之前,利用巫觋的力量稳住山河。
世界本身有着聚合的本能,只要李启像是外科医生一样稳住山河破碎带来的冲击,那么就会像是接上断掉的手臂一样,世界会自己愈合创伤。
它会自己长好的。
但这依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李启为此做了很多准备,甚至有了完整的图纸,但他依然汗珠直冒。
不过,还好李启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
他小心翼翼的缝合这些洞天的碰撞,将损失降到最小。
此时此刻,这些洞天之中。
无数的居民,都感觉到地震了。
在其中一个洞天中——
这里有一个王国,也有一位国王。
这位国王一直安享着自己的统治,并且虔诚的遵从着‘上天’的安排。
也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将士兵们派给‘上天’派来的使者们,然后让使者们指挥军队,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厮杀,这样他就可以享受生活,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做。
但在今天,这位国王饮下一杯酒的时候,突然发现……
天,塌了。
大地被撕开,天穹裂开了无数豁口,好像是在哭泣一般。
他的王都也被撕成了四份,因为一道大地的裂口轻松的把一切掀翻。
建筑,居民,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遭到了毁灭。
这位王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和他的国度一起被天灾彻底埋葬了。
这场天灾,就是李启的‘外科手术’。
在人身上的手术会撕开血肉,死亡一些细胞。
在世界身上的手术……自然也会撕开一些东西,死亡一些居民。
一个九品洞天,七品的实力已经可以做到天翻地覆了。
李启全神贯注的完成着这项精密的手术。
两个洞天,轰然撞在一起,迸发出火焰,海水,以及无穷无尽的冲击波。
李启就像个天神一样,在上面注视着一切。
他在给予这些洞天毁灭,也在给予这些洞天重生。
在毁灭之后,便是重生。
最初,被作为教学素材的那条妖龙将在这一系列的毁灭之中恢复生命,虽然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但他肯定能复活。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李启要在一晚上完成这种事,明天有人来上课的时候,他就会被阻止。
所以要加快速度。
东部碎片完成,浮现出前腹部。
西部碎片完成,李启可以看见一条妖龙的后背,以及他身上的诸多的环节。
南部碎片完成,一条可以清晰分辨的龙尾被拼起来。
然后是……北部的碎片,龙头所在。
在一串串轰鸣声中,龙头处的洞天于火焰中合并。
然后,李启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洞天拼进去。
画龙点睛。
随着这一手,李启马上全开所有感知。
肉体的,精神的,还有真知道韵,无论什么东西,全都被李启打开!
一切开始了!
而且,和李启所想的没差。
随着一阵无声的能量波动,那些洞天之中,龙眼的位置突然亮了起来。
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眼睛之中的‘灵动’。
第三百七十四章 阴差
李启感觉自己运气很好。
当然,或许不是运气很好,而是运气很差。
因为,他发现,无论是真知道韵,还是肉眼感官,都无法观察这一幕具体是怎么运作的。
真知道韵难以窥视这只巨大的妖龙,对方的位格太高,超出了真知道韵的观察水平,说明这妖龙生前起码是五品。
李启没有尝试强行观测,那会死的,别看他整天和五品平等的打交道,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理解五品的强大,试图靠近火焰的飞蛾注定灭亡。
但肉眼也没办法观察,肉眼只能看见光,还有那些玄奥的波动和符文,一点点的从妖龙的身上蔓延出去,将这四十九个洞天的龙脉全数连在一起,构成一条货真价实的‘地龙’,但除此之外也就这样了,只能看见表相,瞧不见任何真实。
所以李启才说自己运气好。
三天之前,他才终于获得了一部分可能是天眼通的能力,也就是那种能够看破某种本质的信息流视野。
此刻,李启就发现,他所有的感官里,只有信息流视野才能观察到这条妖龙的变化。
但愿这只是个巧合吧。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此时此刻,李启就已经在清晰的关注着复活的过程。
玄奥的符文一点点的在妖龙的身体上亮起,李启可以看见,很多的‘组件’,正在将自己拼凑组合在一起。
复活,是一件非常困难而且禁忌的事情。
李启听过一个故事。
是说的人道中的巫觋。
书中记载:“时有女巫蔡氏,以鬼道惑众,自云能令死者复生,市里以为神明,上官验其假妄,奏请徙边。贤人曰:‘若死者不活,便是妖妄;若死者得生,更是罪过。’”
足以说明这种事情有多么禁忌。
几乎所有道途都对此有着一些顾虑。
死者复生,并非是转生,转世投胎是重新投入了轮回,只是保持着心智,但你的前世是确确实实的死去了,成为了轮回的一部分。
死者复生,需要抗拒轮回,从这一诸天万界的基础秩序中逃脱,就好像让自己逃离星空一样。
星空,本来也是星官们打造的秩序。
对李启来说,这基本等于无稽之谈,他怎么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可是,对于更强者而言,或许就有钻空子的可能性了。
但是,也有只有这种事情,才能够让李启清楚的看见那道‘界限’。
大与小的界限,群体和个体的界限,亦或者快与慢的界限,这些界限虽然都存在,但是都太小了,太小的界限,李启观测不到,他没那个水平。
只有生与死的界限这个等级的事物,才有这这般庞大的差异,这种剧烈的转换,如此才能迸发出足够显眼的痕迹,以供李启观察。
他已经准备好了。
很显然,那条妖龙也准备好了。
不知道是几品的力量爆发!整个太学都突然笼罩在了一层可怖的能量场中!
雷电晦冥,一条龙隐攀升,乘怒气决然而上,发出一声怒吼!
龙吼波荡,声闻数十里,响发长川,河水倒流!
西北有赤气如绛,东南有紫气东来,二气呼啸着涌向长安!
苍天为之殷殷雷鸣,雄雉为之昂首狂雊。
方圆三千里内,所有的公鸡都昂然仰头,发出了迎接太阳的雄叫,和天空中的雷鸣呼啸应和着。
然而这些都是表相而已,以前的李启或许会专注的审视这些特效,然后试图找出其中的隐藏的象征和秘密,但现在他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信息流视野清晰的揭露出了,一个心智从死亡的状态复生的全过程。
只是,现在还没有达到复生的界限,就已经引来了强烈的关注。
不远处,太学祭酒的法身展开。
“何方妖孽!”伴随着一声女声的怒吼,一道戒尺的幻影袭来。
看起来,那法身并非真正的太学祭酒,而是之前李启看见的那个戒尺幻化出来的法身。
李启没有管戒尺。
无所谓。
没有关系。
这道戒尺……不是威胁。
李启继续注视着从死到生的进程,无数的信息流在他的脑海中划过痕迹。
信息流视野,不依赖肉眼和大脑,不依赖五蕴,甚至都不依赖神魂,这只纯粹心智的观察,是‘精神实体’对物质世界的观察。
这个世界,好像本身就是分成两部分的。
一部分是底层运行的,类似于信息流的事物,另一部分则是正常所看见的物质实体。
二者并行,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
李启此刻感触尤为深刻。
戒尺探了过来,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可以看见一个严肃的女性身影在戒尺中闪烁,似乎很是惊讶的样子。
但那不是什么反抗者,也不是妖龙的力量,是另一种诡异的存在。
与此同时,李启预想之中的那种情况也发生了。
四周的空间,扭曲了。
黑雾缓缓而出,像是水银,又像是淤泥一样淹没了李启所在的区域。
被这些黑雾覆盖之所,玄冥陵阴,蛰虫盖臧,草木零落,一股诡异的阴气蔓延而出。
在这阴气之中,隐隐现出一座铁城。
城门巍巍,黑雾涨天!
守卫者甚众,皆牛头曳面,青体绀发,各执戈戟之属,或坐或立于门左右。
李启仔细观看着这一幕。
果然,高品强者的复活,必然会引来阴差。
但也正需要如此。
阴间,或者说,地府,轮回,反正什么名字都好,肯定是和阳间冲突的。
李启从未见过阴间,当然也不可能见到,除非他死了。
可是现在,就是面见阴间一部分样貌的时刻。
阴间和阳间交融!
生与死的碰撞!
那道界限必将在这种碰撞之中凸显的格外醒目,让李启一分不差的全部收入眼中!
李启不准备出手,也懒得帮助那条妖龙复活。
没必要,他的死活对李启来说毫无意义,李启要做的只是观察,不管他是生是死,都会用他生命中最后的火光和涟漪,为李启照亮进步的路。
他稳如泰山,盘坐在原地,全神贯注的观察,记录,并思考。
巫觋,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中立者。
他们裁决天地人神鬼的冲突,沟通天地人神鬼的矛盾,自己一直位于中央,漠然的审视着其他存在。
巫觋是天秤,是桥梁,他们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通过自己的裁决,能让这个世界走向更好的未来。
那个未来,是世界大源无比强盛,所有生命都犹如先天神灵一样的世界,人人都是生产者,能够靠自身的存在来创造事物,而不是消耗其他事物以维系自身的存在。
整个巫道道途就建立在这么一个愿景之下。
所以,李启在此刻也保持了这种心态,虽然这场复活是他一手筹措的就是了。
不过,他也只是推了一把,给了这条妖龙一个机会而已。
给你一个复活的机会,换来一次观礼。
公正到谁也没办法指摘,虽然这机会是强迫赋予的,但想必这条妖龙也不会拒绝。
如果他会拒绝的话,当初就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维系自己的复生的可能了。
李启继续观察,忽见有二鬼使,状貌狞恶,径至其前,一手拿锁,一手拿诏,大声曰:“地府奉追,闲人免进!”
语罢,他们将那诏令往空中一贴。
无形的立场展开,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不过李启还是在屏障内。
李启愕然。
这……这一手,不就是巫道的手段吗?他前几天还用过呢,画了一张地图,然后轻易封锁了周围的所有路径。
轮回之中……有巫道的参与?
倒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毕竟……
大土巫神,可是肩担轮回的人,李启亲眼看见那尊巨人,将整个轮回扛起来,然后利用禓祭来化解其中的难阴气,维持轮回的存在。
也就是说……巫道,其实在轮回中也插了一手?
李启保持着观察,冒出一点点心思。
然后,却看见,铁城之中,有数十位阴差出列,朝着妖龙扑去。
有夜叉以刃剖其胸,有牛头以锤砸其心,有长舌鬼束缚妖龙之身。
妖龙遭到围攻,被剥皮刺血,剔心剜目,但妖龙未醒,虽然有叫呼怨痛,宛转其间,楚毒之声动地,但却没有别的反应。
只是,四周那些赤气和紫气,也开始蜂拥前来。
并且,妖龙发出了低吼。
龙,有发雷之能。
李启喃喃道:“震在坤坤,故言“雷出地”。雷,阳气,亦谓龙也。夏至后,阳气极而一阴生。阴阳相击,而成雷声……”
雷声之疾,有龙奋迅豫跃之像。
天空中浮现出一条妖龙法相,借助外界风云而成形,持阳气,施生照临下。
铁城之中也冒出滚滚黑雾,阴气暗冥,掩日之光,对抗风云之龙的法相!
战斗开始了。
生与死的较量,开始了。
这是一场拔河,阴差要将妖龙拔到‘死’的那一边,妖龙法相则正好相反。
李启理论上来说可以做裁判,但他现在不够格,只能做观众。
特效已经看的差不多了,该专注本质了。
无数的信息流在组合。
李启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可以察觉到,某种奇异的现象。
就好像是拼图一样。
四十九个不同的活物,将自己截断,拼在了一起。
这让李启产生了混乱。
四十九个不同的活物,拼在一起变成了死物,然后又准备变成活物?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是‘活’?
但那四十九个活物,也就是四十九个仍然保持着活性的洞天,却没有心智,只是一截还没死透的躯壳而已。
就好像实验室里青蛙被砍下来的腿,能动弹,还没死,但也不算活着,没有心智。
这让李启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受。
他之前认为,物质身体,以及精神心智合一,才组成了这一个人。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像现在,那四十九个洞天算什么?
按现在的情况的来看的话,心智在肉身之中,又算什么?
如果说,生命的心智相当于依附在蜂巢的蜜蜂之中的话,那么意识对于生命,乃至于对于物种和生命延续而言来说,就好像如同鞋子之于人,只是一种方式,一种可能。
所以甚至可以说,生命的心智真是一种自恋的东西,明明寄生于物种之上,却敢声称自己是物种本身。
可以看看那些蛮兽,那些依附于道则产生的野兽,他们也可以繁衍,品级甚至很高,但它们显然没有‘心智’这么一说,他们的举动完全出于一种特定规则,一切都是这种规则下的反应。
或者,用一个更加极端的例子,具有完全独立行动能力的机器人,或者按照天下的说法,叫傀儡。
高等级的傀儡几乎和真人没有区别,这些傀儡能说话,能做出反应,比不少真人更加聪明且有决断力,甚至有喜怒哀乐,但很显然,他们没有‘心智’,或者说,李启现在认为的‘精神实体’。
那么,他们平时做出反应和判断的逻辑核心又是什么?没有心智,没有精神实体,但他们和人一样具有充分的思考能力。
这些傀儡,他们能算活着吗?
看着复活的这一幕,李启心中的一些疑惑被解答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惑。
不过,那些疑惑都是未来要解决的事情了。
甚至都不必等到未来,只要今天将‘界限’之说明了,说不定今晚就能想明白了。
李启昂起头,深吸一口气。
阴差和妖龙的战斗,到了白热化了!
生与死的拉锯战,越来越激烈。
那四十九个洞天逐渐融为一体,然后化作一座完整的人身小天地。
紧接着,这人身小天地活了过来——
李启马上瞪大眼睛,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投入其中!
来了来了!
就看李启的注视下,那一座人身小天地,勐然成形,随后血肉滋生,一头妖龙凭空而起,天上和阴差缠斗的法相顿时凝实,龙睛处迸发出完整光芒!
而于此同时,李启也看见了。
由死至生的那一瞬间!
信息流动了,发生了剧烈的改变!
就在这一刹那,生命的性质,信息流的性质,全都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界限,找到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纯粹逻辑
界限到底是什么?
以前的李启回答不出来,他只知道在越过某一个界限之后,个体就变成了群体,沙子就变成了沙堆。
但多少粒沙子算沙堆?死者复活,要活到什么程度才算真正活了?
以前的李启对此只能含含湖湖。
而现在,他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因为,通过一场大型实验,他亲眼目的了答桉在他面前写下。
答桉并非是一个确定的数值,而是……一个思路,一个规则,或者说,一条公式。
按照这个规则来,就可以得到界限的明确位置。
李启曾经是个研究者,所以对于逻辑和数理方面的事情比较擅长,他就从这方面入手,开始进行总结。
不只设定一个评判标准,而是定义集合,设置类似于‘模湖隶属度函数’的东西,或许可以用一幅渐变图表示一个模湖隶属度集,该集合中的每一个子集可以表示这个图的一部分。
这就像是……
观想图一样。
并以此为基础描述工具的逻辑进行扩展,就可以得到一个工具,通过这个工具,进而推算出所有界限的位置,举个例子,比如对给定的论域,会存在一个论域到特定值的映射,这个映射能够表示模湖集,用以表示模湖集的隶属函数,而这个论域上的每一个元素用该映射规则映射到特定值的值自然也就是该元素对模湖集的隶属度。
根据事物的抽象性质,针对客观模湖现象,在难以直观表述的情形下,这就是分割界限的方法。
这是靠肉眼绝对看不见,也无法得出的结论。
这结论只存在于思想和信息之中,也只能依靠心智感受到的信息流看见,从而进行推导,得出结论。
靠物质肉身的话,只能看见光效,符文,最多加上神魂感知到一些特殊的韵律和波动。
唯有真正的信息流视野才能看见,并且总结出这些,这是纯粹逻辑和信息组成的事物,比任何韵律都玄奥。
一切的波动,光效,都是物质性的,但这个不是。
这中间的区别,就好像一张写着‘一’的宣纸,对比‘一’本身。
什么是一?
什么叫‘一’?
一个人?一块石头?一张桌子?这些是‘一’吗?
不,都不是,那些都是切实存在的事物。
愚者会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个问题,但真正的修行者需要思考,‘一’究竟是什么。
很显然,一这个概念,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你在物质世界无法找到‘一’,尽管到处都有一这个东西存在,但就是无法寻找到‘一’本身。
世界上充满了一个世界,一杯水这样的东西,但单独的,纯粹的,不可其他物质污染的‘一’,只存在于心智之中。
只有在心智中,精神实体里面,你才找得到一,你才能够发现一本身。
现在,这个界限也是如此。
李启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他在过去半年里做了那么多的实验,无论如何观察,都只能看见转变,却看不见界限本身。
因为界限,只存在于信息和逻辑之中,就和那个‘一’一样,唯有心智才能将其解析。
多么简单,却又漂亮的事实。
李启注视着这一切,从另一个角度目睹着生与死的转换,同时清晰的感受着心智和信息上的流通。
而那条妖龙,则运气没有那么好了。
他拼命的想要复活,甚至可以说已经复活了,正在为了逃离阴差而挣扎,但来自阴间的锁链牢牢的将他困死,把他的身躯束缚起来。
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那条妖龙发出怒吼,身体奇状蜿蜒,青眼而曜精,负腾逸之状,跃然亘空,怒声吼道:“我不曾死!不过蛰伏而已,尔等阴差越界了!”
但阴差们一言不发,继续用钩锁和拘绳将这条妖龙缚住,不能动弹半点。
李启静静观看这场拔河。
僵持了约莫一分钟,但见铁城之中,有一法相浮现。
法相高百丈,手持狼毫笔,身穿袍服,头戴大冠,面色青黑,在空中呵斥:
法相声若洪隆道:“鳄龙还敢狡辩,我等轮回报应之科已有记载,汝之罪责句句在册,素恃修为,贪纵残毒,欺凌庶孽,不服天道,以邪术偷生,此刻阴差前来,竟还不知自检,敢为狂辞,诬我官府!来人,合付犁舌狱!”
随着他的命令,遂有鬼卒数人,领令前去,加入战场。
然后那类似判官一样的人物,在空中开始书写判词。
“鳄龙者,生而昏瞆,众类冥顽,长恶以不悛,行凶而自恣,十二次往生而不死,以秘法逃避轮回,苟延残喘七千年,然聪明所及,反小察而大遗,轮回之科惩而知戒,可谓法之至密,道之至公,今擒此撩,投入犁舌狱!”
判词写下,那法相拿出大印,盖在下方。
然后,李启就看见那座铁城活了起来。
一股堪称恐怖的力量勐然从铁城中爆发,席卷向那条妖龙!
无数鬼魂,难阴气汇聚成的洪流,阴阴惨惨逼人,冲刷着妖龙,几乎瞬间就将他吞没!
而其他阴差在这无数难阴气中,反而显得如鱼得水,力量倍增,那些锁链也愈加粗大,将妖龙压的抬不起头。
最终,在妖龙的哭嚎之中,他的神魂和心智被那些勾魂锁链一并扯出,只留下一具躯壳。
心智和神魂被勾入那铁城之中,阴差们各自使力,将他扯了进去。
那判官收笔,拂袖,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他盯了李启一眼。
李启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头发竖起,骨头战栗,某种不详的预感将他笼罩。
等等,不会想连自个儿一起拘走吧?
但判官只是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走入那座铁城。
无数阴兵鬼差鱼贯而入,最后剩下两位将城门拉起,随着轰隆一声,铁城和黑雾飞快的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李启依然坐在原地,不过教室早已面目全非,课桌也都全部没有了,只剩下一条长数十丈的龙尸躺在原地。
自己帮这位复活,但看起来他没顶得住阴差。
但无所谓了。
没顶住也不是自己的锅,他自己实力不够而已,如果没有自己帮忙的话,他往后都不可能有复活的机会。
他都被人拆了做成课桌了,还想着复活呢?
不过,李启起身,看向外面的空地。
一个表情严肃,身上礼仪规矩到可以说刻板的女人正站在外面,看着李启。
她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年龄不大,看起来比李启小多了,但那双眼睛充满了压迫感,好像被她注视着,就连动都不敢动弹了。
李启认识这位,这位是太学的‘戒尺’,也是那位祭酒的法宝,负责规矩太学内的所有行为,学生如果出格了,就会被她敲头。
显然,今天这事儿,得对太学有个交待。
李启清了清嗓子,朝着戒尺走去。
“先生。”李启上前,对着戒尺行礼,口呼先生。
“深夜留下来,我可以说你是学习勤奋,但你闹出来这么大乱子,准备怎么解释?”戒尺一如既往的语气严肃。
“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只是……出了些事故。”李启拱手答道。
“事故?什么事故能引来阴差?你又在学什么?”戒尺问道,语气毫无波动。
“我在研究‘界限’,此物是我的研究素材,这是一次观测实验。”李启马上回答。
戒尺挪动两步,仔细看了看现场,以及龙尸:“你损坏了教具,而且把教室炸了,甚至调动了学校内的守备符箓,阴差的力量还在此地留下了很难清理的痕迹。”
李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一次……实验事故而已,我记得在工课和炼师教室里面,类似的爆炸每天都会有。”
是的,对于炼师和丹师,以及一些工程类型的学科里面,爆炸是家常便饭,而且李启这还算是小的了,毕竟有守备符箓在,阴差和妖龙的战斗被全程管控,没有影响到外界,仅仅造成了几次天象变异而已。
李启还在学生手册里读过,有些学生搞出来过更大的事情。
太学的以洞天作为教室的,而那些学生直接给作为教室的洞天给炸了。
不过……李启做的也差不多就是了,而且他不是炸了一个洞天,而是炸了四十九个,并且还把四十九个洞天合二为一,放在一起炸,导致外面的房子都给爆掉,屋顶都没了。
这事情还是挺大的,毕竟太学已经几百年没有爆过房子了。
洞天不值钱,房子可是很值钱的,这里的房子都是太学守护大阵的一环,坏了就等于大阵出现了破绽。
虽然这大阵一万年也用不上一次,毕竟长安有一品坐镇,但谁能保证不出事呢?
从这个角度看,李启可捅了大娄子。
“对,但他们的实验都提前报备,并且有教师全程参与和保护,一切都在规矩中,而你的实验没有报备,没有申请场地和材料,没有经验丰富的教师在一旁控制风险。”戒尺面色不悦的说道:“李启同学,你胆子很大啊。”
“很抱歉,我从乡下地方来,不是很清楚规矩。”李启马上道歉,然后说出来了一句让戒尺脸色都绿了的话。
我蛮夷也。
说实话也没有说错,巫道在人道看来就是标准的蛮夷,不知所谓,不事建设。
但戒尺马上板起脸来:“不管你怎么说,这都是违规,我需要一份检讨,一份悔过书,还有对这次事故的总结报告,最好事无巨细的写下来。”
“学生谨记。”李启躬身。
“还有,你被停课了,具体恢复时间待定,你的处罚我会公布到整个学校,以儆效尤,我会把处罚的结果寄给巫神山,你的师父那里。”
李启点头,说实话,不带怕的。
告家长这种事,对其他人可能是巨大的恐怖,但对李启来说一点事都不会有。
祝凤丹对他惹祸的忍耐度高得离谱,李启估计自己把太学炸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波动。
戒尺继续说道:“还有,记得对给你上课的老师道歉,你辜负了他的信任。”
“那是自然。”李启回答道。
戒尺似乎说完了。
看戒尺说的差不多了,于是李启终于问道:“先生,那关于赔偿的事宜……?”
“不必,太学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对学生伸手要钱,只是……你弄坏了这么多设施,学到什么东西了吗?”戒尺面色放缓,对李启问道。
“学到了,很宝贵的知识,我一直需要。”李启低头说道。
“那就好。”戒尺点点头,然后消失在原地。
李启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空地,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自己会被开除,或者被拘禁之类的。
但结果居然只是道歉,检讨,然后停课……
甚至,那戒尺走之前,似乎还有些欣慰,因为对方没有任何表情,所以李启也看不太出来……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好像,自己学到了东西,她很开心似的。
罢了,无所谓那些了。
李启起身,回家。
他要整理今晚的所得,然后把检讨和道歉什么的写完,等到这一切准备完之后,再去找柳参之,利用新学会的界限,搞定巫器蚕的事情。
借着搞定巫器蚕的事情,顺便给柳东河提请求,希望他能够抬手帮一下凌霄国主。
大概就这样吧。
李启离开太学,他惹出了大乱子,但好在不需要他自己收拾,会有人帮忙的。
这就是作为小孩子的好处,不懂事的小婴儿可以把饭桌掀了,把卫生纸撕扯的到处都是,而且不用自己收拾,其他人还得来安慰你,怕你哭。
当然,也就这段时间了,七品之后,很快他就会变成需要自己负责的‘大人’。
而在这段时间里,上苑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上苑,这里是极为有名的园林胜地,也是百花聚集之所。
花神们因为自身的特质,总能惹出一堆乱子,不管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追求者和拥趸们的争风吃醋,都是如此。
为了方便管理,让乱子汇聚在一处,于是人皇宫规范了上苑,让百花可以来此。
凌霄国主深吸一口气,在门口停下,喃喃道:“上苑啊……我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上苑
“上苑啊,我回来了。”凌霄国主站在上苑的门口,目光深邃的盯着这片华美的园林。
花神们聚集在这里,倒不是营业什么的,主要还是一个类似于集体宿舍一样的地方。
曾经,花神们也是各自住在各自的洞府之中,但那样造成的后果是大量的动乱,时不时就因此产生了很多乱子。
曾经还有过才子为了花神而约斗的事情,半个长安都在看热闹。
而花神们又是不可或缺的,不可能直接把花神弄死掉。
花神,掌握着百花,而百花可不是观赏品。
季节变化,四时更迭,乃至于各种仪式,药物,甚至是修行功法,都需要百花进行配合,花神的存在是很重要的。
花神,就是维系百花自然生长,乃至于按时开放的原因,和诸多草木之神一样,只是花神们……更有噱头。
毕竟,花儿自古以来便是美艳和招蜂引蝶的象征。
所以,为了解决这种问题,人皇大笔一挥,将上苑批给了花神们。
让百花入住上苑,这是一种殊荣,她们在什么地方住,都不可能比上苑更好,更有牌面,毕竟这里曾经是人皇行宫。
在这里,可以让花神们和她们的拥趸老实点,也能让百花们自觉获得了更高的地位,毕竟她们在天下确实都各自有作用。
回忆着在这里经受的诸多荣辱,凌霄国主……不对,此刻应该称呼其为凌霄花神。
凌霄花神已经褪去了百越的服饰,换上了花神们所用的华服,缓步走入其中。
上苑,穷极华美之处,不过花神们并没有直接住在这里,而是住在上苑之中的一个个洞天之中,理论上来讲,外面的区域算是单纯的花园。
凌霄花神走入其中,这里并不清冷,反而十分热闹。
四处都有风流才子,道士和尚,学生老者,家人老幼,甚至情侣在这其中游荡,观赏。
上苑,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前,人皇还具有至高无上特权的时候,曾经是人皇的行宫,不过到了如今这个时代,早就已经开放给普罗大众了,成为了旅游景区。
花神们则住在其中的洞天之中,成为了景区的景点之一,当然,也不只是如此。
花神同时还是这里的管理者,并且时常在这里开办各种活动。
其实还挺热闹的。
行走在这熟悉的地方,凌霄花神审视着四周的景色。
建筑高耸,却无过多的金碧,更多的是园林中的灵芝仙草,百花草木。
好似有昆仑之圃,阆风之苑。
琼华之阙高竖,光碧之堂大开。
九层玄室悄然,紫翠丹房飘香。
左带瑶池满春,右环翠水鱼跃。
再看四周的树木:
桂满三五枝,蓂开二八束,带花疑凤舞,向竹似龙吟。
瑞气凌青阁,空蒙上翠微,玉垂丹棘上,珠湛绿荷中。
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
凌霄花神目不斜视,这些在初见者面前极为华美的场景,她却已经司空见惯。
不过,路过一座高台的时候,却看见一位只有九品的年轻花神,正在为诸多观众献舞。
却看那舞姿,犹如霞津锦浪动,月浦练花开,霞衣席上转,花岫雪前明。
凌霄花神驻足观看,看台上的模样,应该是葵花。
葵花,花中向阳者,只是枝杂位卑,上不得席面。
不过终归是花神,也有众多追捧者,所以观看者非常多,不少人叫好,其中不乏身份尊贵之人。
有人就偏偏喜欢这些小花神,反而不爱看那些高高在上的牡丹之流。
当然,牡丹还是最受欢迎的,无论何处都能看见。
驻足观看了一会,凌霄花神却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
“凌霄,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惊讶,似乎不可置信一般。
凌霄花神昂起头,转身看向身后声音来处。
“铁海棠……”她厌恶的皱眉。
铁海棠,又称虎刺梅,花朵娇艳,但花中带刺,并且不是玫瑰那种刺,而是细小尖锐显眼的刺。
这种花,长得很漂亮,但性格、脾气却很容易伤人,虽然她的美貌让人垂涎欲滴,但秉性尖酸刻薄,牙尖嘴利,唯我独尊。
当初这张嘴和性格,可伤了不少人。
不过,她的追捧者也不少,主要原因除了她的娇艳之外,性格也意外的受人喜欢,嘴毒反而成了不少人喜欢的点,而且她还运气好,有麒麟刺一说,是能够带来吉祥的花。
众所周知,和带来好运沾边的事情,向来就不会缺人气。
铁海棠走上前来,打量着凌霄花神:“哟,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呢,听说你在南边土着窝里当酋长挺开心的,是吃不惯那边的血食,还是觉得长安的馔馐更合你胃口?”
凌霄花神昂着脖子,没有理睬她,而是想要离开。
她知道,铁海棠嘴毒,惹人讨厌,不过她不是坏人,只是一个幸运到没脑子也能活得很好的蠢蛋而已。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真正的毒妇可没人喜欢,但一个嘴毒心却不坏的人,可是很多人的心头好。
只是,凌霄花神不喜欢而已。
看见凌霄花神不理睬自己,径直走开,铁海棠撇撇嘴,也转身离去。
这时候,旁边的侍女却对铁海棠说道:“小姐,那凌霄花如此傲慢,把咱们当了屏风,不理不睬,咱们就这么让她过去了?”
她问这话的时候,并无恶意,而是满脸好奇。
毕竟,作为身边侍女,她最知道铁海棠的性格,虽然心地不坏,但嘴上可是不饶人的。
铁海棠听见这话,却摇了摇头,失笑道:“你呀,难道还想当街和她吵起来不成?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凌霄刚刚从那荒郊野岭的地方回来,指不定就是想通了,肯低头了,唉,说实话,咱们这些抛头露面的哪个没人在背后说闲话,哪个身上没有那些有的没的污渍,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得被人抓起来讨论。”
“凌霄当初低不下这个头,所以才被人挤兑走了,跑到了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去吃灰啃泥巴,如今学会了低头也是个好事,等会把这事儿写成信,发给其他姐姐妹妹们,告诉她们凌霄回来了。”
侍女愕然的看着铁海棠,愣住了。
“呆着干嘛?没吃饭呐?”铁海棠皱了皱眉。
“不是,就是……小姐突然说这些,有些不太符合,平时的印象?”侍女斟酌着语言说道。
铁海棠顿时瞪圆了眼睛:“你这杀千刀的,还真以为你家小姐我是傻的不成!?还不快点给我滚去写信!”
她一边假踹着把侍女赶走,接着站定到原地,认真的看了一眼凌霄花神的背影。
希望,凌霄真的是学会低头了吧。
不然的话,可有乐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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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外一边,李启终于在深夜拜访到了柳家。
柳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柳父以诗书传家,虽然柳参之看起来有那么点古怪,但家庭氛围还是挺好的。
柳家没有仆役,都是自己开门,不过这次给李启开门的是柳君逸。
“啊?李兄,你回来了?”柳君逸开门之后,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启。
他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但是柳君逸清楚,李启上课上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就说要请假回巫神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办。
不过,现在看起来,事情办完了?
就是,李启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他身上的气息,隐隐有种特殊的感觉。
不过十几天,李启的修为又有精进?他不是才突破七品吗?怎么进步的这么快?他身上……笼罩的这一层古怪的区域又是什么?
好像隐隐有一层神秘的光圈笼罩在他的身边,将他和世界分割开来,让外界很难注意到他。
柳君逸审视着李启,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不过走了半个多月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而李启这边,一挥手,解除了身融自然的法门,重新恢复了可以被其他人察觉的模样,然后拱手对柳君逸说道:“深夜叨扰,多有无礼之处,还请柳兄海涵。”
李启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惊讶。
领悟了‘界限’后,他尝试性的将自己悟出的那个公式套在了很多术法上,让这些术法附获得了很多额外的效果。
比如,身融自然,他现在可以明显的将自己和自然的界限给模湖掉,让人更加难以发现,同时,人身小天地也更加井然有序。
他现在可以分辨人身小天地中,山水的界限,天地的界限,各种不同气的界限,让其在组装的时候拥有更加清晰明了的分类。
不过,重组人身小天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那需要闭关,花个十几年时间慢慢调理,一点点的改。
所以李启才觉得惊讶。
人身小天地暂时改不了,可是……身融自然是当场就改了的,自己是七品,又有优化过后的术法,没想到柳君逸居然一眼看破,跨了个品级,难道柳君逸也有类似佛门天眼通一样的能力吗?
不愧是太学之中的顶尖学子,底牌真多。
双方惊讶归惊讶,却没有失了礼数,柳君逸让出一条道路来:“深夜来访,想必定有要事,李兄速速进来,若有需要帮助的,君逸绝不推辞。”
“多谢柳兄。”李启道谢,然后进来。
进门之后,他第一句话就问道:“敢问参之现在在何处啊?”
“此刻是子时略过,参之应该还没有睡,若是李兄要去找他的话,我便领你前去。”柳君逸说道。
“那便多谢了,不知参之最近的情况如何?”李启又问。
两人一问一答间,便朝着院落中走去。
此处的院落还是那般模样,虽然是凡物所造,但通过巧妙的排布,硬是造出了大型阵法的感觉,不过李启和柳君逸都已经熟悉了此处的布置,倒也不至于迷路。
柳君逸一脸感叹的说道:“托李兄的福,舍弟最近修为突飞勐进,隐隐有触碰到七品的感觉,都是李兄为其指点,昔日有孟母三迁而择良友以养习性,李兄便是舍弟的良友啊。”
“自从和李兄结识以来,他也不在外鬼混了,每日专注修行,虽然钻研的是虫蛊之术,但想来其中也有奥妙,如今修为更是突飞勐进,当真是要多感谢李兄啊。”
“互帮互助而已,我们本就是好友,好友之间自当如此。”李启笑道。
柳君逸也温和的说道:“圣人言: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能染其香,与善人游,如行雾中,虽不濡湿,潜自有润,与李兄这般贤能之士结交,也是舍弟之幸,如今他已身染兰香而不觉,与之前那些鬼混的狐朋狗友都疏远了许多了,真是好事啊。”
“狐朋狗友?我虽然听说参之平素有些荒唐,但也没问是怎么回事,他以前是喜好何物啊?”李启好奇的问道。
他还真有些好奇,柳参之沉迷巫器蚕之前到底在干什么,之前都没问,现在突然说柳参之以前都是狐朋狗友,倒是很稀奇。
不过倒是也很好想象,他之前都是头上簪花,一身骚包的打扮,不过……总不至于天天去烟柳之地吧?那样应该会被柳东河打死在屋子里的。
再说,柳参之虽然轻浮,但也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
柳君逸则解释道:“他此前沉迷‘百花榜’,喜欢和一群游手好闲之徒,在上苑游荡,为那些花神壮声势,拿自己太学的身份,当那些小花神的座上宾,给她们牵线搭桥,积攒底蕴,虽说不曾沾染烟花之事,但也不算正业,舅父几次都很无奈。”
李启愕然。
呃,这位柳二少……还搞粉丝团追星啊?
看这样子,还真给他搞成了粉头啊,估计是能和花神私联,私底下宴饮,拿到了联系方式那种,怪不得他头上会簪花,原来是和花神有联系啊。
只是,李启惊愕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坏了,这个背景故事,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柳东河不会因此对花神有偏见吧?
(双倍月票要结束了,兄弟点点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
柳东河会不会对花神有偏见?
呃呃……这个可能性,好像很大啊。
仔细想想,柳参之以前玩饭圈当粉头的主儿,最近因为自己和巫器蚕的原因,改邪归正了,不去搞那些东西了,专心在家做研究,修为也突飞勐进。
这边柳君逸这个大哥,和柳东河自己,应该都特别欣慰,不然也不会对自己说“与善人交”这种话,都觉得是自己把柳参之带好了。
虽然也确实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就是了。
然后,就现在,自己准备拉着柳参之,去找柳东河,说咱们准备捧一个花神,能不能请您老写一首诗给我们……
甚至不止写诗,还需要柳东河出面召集宴会啥的……
是不是有点跳脸了。
不会被柳东河一巴掌拍出去吧?
李启的脸色僵硬了起来。
“嗯?李兄怎么这副表情?”柳君逸看见李启僵硬的表情,有些疑惑的问道。
“呃……柳兄,我想问一下,伯父他,对花神打榜之类的事情,是什么态度啊?”李启想了想,觉得还是提前问问比较好。
死也要死个明白嘛。
柳君逸听见这话,思索了一下,然后答道:“花神?舅父的态度?噢,你是想问这个啊,参之以前胡闹的时候,舅父倒是殃及池鱼,对花神们印象不是太好,不过,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是参之胡闹,而不是花神胡闹,所以并未对花神们做什么。”
“他也知晓百花生来娇艳,自有追捧者,而且他本人也素爱李花,虽然不曾亲身捧场,但家中也有种植,但他一直觉得,花神有其职责,完成即可,和其他工作与道途并无差异,不必过多追捧,各司其职罢了。”
“不过……世人估计不会听这种话,毕竟现在不止花神,很多戏子,优伶不也大行其道,各有追捧者吗?优伶都如此,遑论花神了。”柳君逸笑着说道,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那,柳兄可有喜欢的花神?”李启有些感兴趣的问道。
柳君逸说道:“我嘛,和舅父一样,素爱李花,清雅知趣,知书达礼,不过我们都是一样的观点,花神,远观即可,不必追捧,更不可赏玩,否则便是无礼了。”
李启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么一看,倒也还行啊。
花神,在唐国的影响力还真不小啊。
就连柳东河这种级别,这种思想的名士,都有自己喜欢的花神,更遑论其他人了。
不过,也算是松了口气,应该……不至于被拍飞出去吧?
“对了,李兄怎么今天对花神这么有兴趣?此前半年多时间,我看李兄平时的生活,都和那些贤人一样自律至极,这般变化,难道是接触到了某个花神?”柳君逸有些好奇的看向李启,他感觉到了李启的状态不太对。
很明显,这是心里有事儿啊。
柳君逸对李启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李启……非常的自律,自律到了吓人的地步,每天准时起床,准时到校,准时学习,准时吃饭,然后来柳参之这里,研发巫器蚕,接着到点了就离开,回家休息,第二天重复。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
没有社交,没有娱乐,不和过多的人说话,哪怕因为他的名气,所以时常有对他的邀约,他也一概拒绝,过着苦修士一样的生活
有着这种自律性,并且自身还是个天才,修为进展快也是理所当然的,就连柳东河都出言称赞过,并希望柳参之向他学习。
而现在,这么一个心无旁骛的人,主动去问花神的事情,要说背后没发生什么,柳君逸可不信。
“呃,倒也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把,不过是为了更重要的事,只是……不便说出来。”李启无奈的摊手。
确实不好说。
说什么?说天魔,还是五蕴魔?还是巫神?
阿sir,饶了我吧,要死给个痛快的,不必这样惩罚吧。
“也是,你这样稳重可靠的人,说话肯定是有原因的,这次突然离开太学,前往百越,恐怕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吧,那我就不问了。”柳君逸点点头。
言语之间,两人也终于走出了那一片迷宫一样的花园,来到了柳参之的院落。
正如之前所说,这里依然亮着灯,而且院子还扩展了不少。
可以看见,柳参之搭了许多的台子,并且将各类培养仓放在了院子里,这些培养仓里全是不同型号的巫器蚕。
许许多多的法宝,构成了一条完整的自动化培养车间,而这里的巫器蚕足足有上百窝。
这些都是李启和柳参之这半年多努力的结果。
“参之就在里面,那我就先告辞了。”柳君逸行礼,接着快速离开。
李启目送对方离去,然后走向了院子里。
穿过这个聒噪的培养间,李启看见了正在里面呼呼大睡的柳参之。
看得出来,他工作了很久,他的旁边还放着许多巫器蚕的卵,通过一些手法对卵进行微调,就能做到改变出生之后的性状。
不过这是个精细活儿,难度极大,失误率也很大,经常要很久一次才能完成一次成功的调整。
柳参之应该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睡着了。
按照李启的性格,应该是不会打扰别人睡眠的,但现在毕竟事出紧急。
伸手推了推柳参之。
柳参之一个哆嗦,马上以极快的速度翻身起来:“我没迟到!这几天都去上学了的!”
李启听的哭笑不得。
听这语气,他为了巫器蚕的事情翘课了?
倒也符合他的个性就是了。
“柳兄,醒醒,是我。”李启拍了拍柳参之的肩膀。
柳参之深吸几口气,然后一拳敲在李启肩膀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父亲又来找我了,原来是你回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终端又不是用不了。”
“不过也好,你回来了,来看看我的成果!最近我用穷举法,强行算出了一种架构,只要用四万一千二百六十一条巫器蚕,在十二尺三寸的区域内,以间隔半厘的方式平铺,这样可以提升两成的效率,误差控制在一成以内,效果就不会太受影响,我正在想办法把这种性状刻在巫器蚕内部。”说到这里,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叹完气之后,他指着其中一个设备说道:“只是我们现在用的这个阵法精度太低,想换个好点的又太贵了,但拿不出成果又不好意思和父亲伸手要钱,我还在想等你回来,咱们两兄弟一人凑点,换个七品的调整阵法,就那种妖兽养殖场专用的,我以前有个朋友,就在妖兽养殖场做驯兽师,他那边有淘汰下来的二手货色,要便宜很多,虽然是旧的,但并没有损坏,只是到了淘汰年限了,我们用绰绰有余,李启你觉得怎么样?”
“恩,这些都是该花的,我没什么意见,钱嘛……我这边倒是暂时没白银,不过还有一千多万枚气珠,应该不差吧?”李启掏出终端看了看。
“够了够了,我这边也还有点剩下的钱,再去讲个价,应该能拿下,到时候我们调整的精度起码上一个台阶!”柳参之握拳,高兴的说道。
柳参之不缺钱,当初甚至买过李启六品宝玉,但巫器蚕实在是太烧钱了,一天动辄喂掉十几件九品法宝,甚至有八品,还有研发用的产品线,外面的培育仓什么的,这可都是钱。
如今半年多下来,李启和他的钱都花的和流水一样。
不过李启是巫觋,气珠这种东西自产自销,不需要花钱,所以倒是没什么感觉。
他一点都没和李启生疏,完全不当外人。
毕竟之前已经这么加班了半年多了,大家都很熟络了,李启只不过离开了半个月而已,对他们来说不怎么长。
只是对李启来说很长而已……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半个月会经历如此多的事情。
“那就好,那我先睡了,这半个月的记录和日志在那边,你自己看。”柳参之伸了个懒腰,准备趴下去接着睡。
“等等,正事还没说呢!”李启赶紧又过去把他拉起来。
这柳参之起来噼里啪啦一顿话,自己这边还没说话呢,他就搞定准备走了,真是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
“啊?正事儿不是说完了吗?还有什么正事?顶破天还有圣焰的供应问题,那个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放假就一起去一趟圣焰界,收集一下圣焰。”柳参之疑惑的说道。
“我说的是,技术上的正事。”李启如此说道。
接着,却见李启伸出手,在原本的巫器蚕面前挥了挥。
他的人身小天地降临,与此同时,无数的气涌了出来,将眼前那些巫器蚕汇聚了起来。
与此同时,下方的调整阵法也被激活了。
一个又一个的符文开始闪烁,按照既定的轨道,开始运行,李启体内涌出的气被阵法吸纳,按照原定的规制开始发挥出效果。
阵法,其实就是一个固定的术法,只要注入能量,就可以启动。
当然,术法启动归启动,但想要用好也需要长久的锻炼,没那么简单的,就好像开车。
只要松离合,踩一脚油门,车就会动起来。
但老司机终归是和新手有差距的。
柳参之一下就精神了,他知道,李启这样,是想修改巫器蚕的性状。
巫器蚕作为一种类人造生命,其实并非是真实的生命体,本质更接近一种可以自律行动的法宝。
所以,可以通过修改巫器蚕体内的气的组成,以及排布方式,来改变巫器蚕的一切性情,比如让他们天生自动的喜欢排列成一个形状进食,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效率提升。
或者改变他们喜欢吃的法宝,改变他们吐出来编制而成的产物,都是可以的,不过前提是你要编好所有的东西,而且还要巫器蚕能够承载的起。
3D打印机要打东西,得先导入模型,大概就是这么个原理。
这是个相当困难的技术活。
想把一件法宝打入巫器蚕的自动编织本能里面,首先你得吃透了这个法宝的所有细节,然后按照对应的编码拆分,做成符文,还要压缩内容,才能装进巫器蚕小小的身体里。
巫器蚕这种东西,没办法承载和理解太复杂的内容,而是一条巫器蚕一辈子也就只有卵里的时候可以编辑,出生了,那些编辑的内容就变成了它们的本能,再也无法改动了。
如果改错了,那孵化出来就只能销毁掉了,这也是成本的大头。
很多时候,李启和柳参之根本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设想到底有没有用,他们只能先编辑一遍之后试试。
如果能行,那就保存下来,留作备选和技术储备,也就是外面的培养仓里留下来的那些。
如果不行,那就销毁掉。
这半年多来,他们都销毁了一两百批次不同的残次品了。
柳参之仔细盯着李启的动作,他知道李启的性情,肯定是有把握才做的。
这位好友,出去半个月,学到了什么东西,让他一来就迫不及待的展示给自己看,还说这是‘正事’。
想来肯定不简单。
而李启这边,控制着巫器蚕的性状,缓慢的按照一个公式进行排布。
公式,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如何测算一个正方形的面积?
简单,知道公式的话,只要测量长宽,然后用公式算就行了。
如果你不知道公式的话,你就只能穷举了,比如先做一个面积是一的小正方形模型,然后用这个模型一点点覆盖整个正方形,需要多少个能覆盖满,那面积就是多少。
这种穷举法,不仅没有普适性,而且很麻烦,还会造成极大的误差,虽然勉勉强强也能用,但肯定不好用。
公式没那么好得到,每条公式,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一条公式想要被证明,那需要极大的努力,但只要拿到,就可以节省无数力气。
比如在巫器蚕的群体界限效率这个问题上,之前柳参之只能穷举,或者用笨办法一点点的测。
而现在,领悟了界限之说的李启,可以直接算。
简单,轻松,而且只要公式不错,得出来的结论就绝对不错。
柳参之就这么亲眼看着李启编辑好已有的数据,然后,迅速将巫器蚕孵化。
“等等,还没测呢。”柳参之看着李启想孵化,连忙阻止。
“不需要。”李启摆了摆手:“你看着就好。”
接着,用来一个时辰,巫器蚕孵化完毕。
李启从旁边的法宝碎片堆里拿出一些,丢进这种崭新的巫器蚕里面。
柳参之瞪大了眼!
这效率!
提升了九成以上!
第三百七十八章 宣传
巫器蚕互相之间配合的效率提升了九成以上!
柳参之瞪大眼睛,想要分析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集体。
集体形成的兵气,再加上类似军阵一样的法门,通过不同的位置,间隔,恰好满足了不同的气的需求,复杂的排布,甚至产生了类似大量层叠符文组的效果。
有的是集体,有的是个体,在微妙的平衡之中,产生了最佳效果,就好像精修过拓扑学那样微妙而完美。
本质上,这和柳参之之前研发出来的提升效率的方式一样,但是要精妙的多,就好像个位数的面积加减运算和空间解析几何的复杂对比类似。
靠穷举一点点试的话,恐怕需要上百万次实验才能得到这种解决方案。
但有了公式,只需要带入数据,然后进行推算即可。
恰好,李启也特别擅长推算,太学祭酒亲传的卜算之法,让他在这方面速度非凡,李启的很多的快速反应都建立在这上面。
所以,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完成了新一轮巫器蚕的编译,而且一步登天,直接提升了九成!
对道有了新的领悟,就是可以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虽然单纯的领悟没有什么用,但只要给李启一些时间,他就可以用这些东西对自身进行全方位的提升。
利用界限之说的复杂模湖,他可以把身体的很多地方都给理清楚,让人身小天地的顺畅程度大幅度提升。
话说回来,虽然用兵家的法门,将巫器蚕的啃噬效率提升了九成,但这只是一项改动而已,巫器蚕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譬如这些复杂信息的承载力,对高级材料的耐受性,以及处理高品法宝符文的能力等等。
不过,这一项提升,代表了一件事。
“巫器蚕,已经可以拿出来用了,这绝对是可以在小范围幅度扩张出去的东西,作为手工制品的效率和成本虽然压不过量产法宝,但我们可以从品质和巫道法宝浑然一体这个方面进行宣传。”
“这玩意儿,已经有实际价值了!”柳参之勐的拍手,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有实际的价值,就代表他们的努力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成果,可以应用到现实中了。
“没错,现在的巫器蚕,已经可以推出去了!加上圣焰,品质绝对可以达到一些手艺普通的炼师水平,而且还可以批量出产,还带有巫道法宝的‘浑然天成’属性,绝对会有人要的,只是需要一次宣传。”李启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虽然他信心满满,但在真正成功之前,他的心里其实也有些悬着。
不过好在,亲眼看见一位高品存在于生死之间挣扎,通过纯粹心智所观察到的规律,确实是有用的。
界限,虽然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确实已经可以用到实际上了。
而且……界限,除了术法,以及人身小天地上,李启还准备把这个规律用在‘我之为我’这个问题上。
现在他仍然没有解开这个疑惑,但他准备推算精神实体和物质实体的‘界限’,如果能够推算成功的话……
那,想必就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了。
只不过,李启还是有些担心。
自己那个魔气分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真是让人担忧啊。
不过……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现在还是专注于眼前的正事吧,要追魔气分身,拜托给其他人就行了。
追踪不是李启擅长的事,但总有人擅长这件事。
而另外一边,听见宣传两个字的柳参之一拳砸在手上,兴奋的说道:“宣传,对,我们需要一次宣传,要不在太学里开一个演讲会?或者我们两个在广场上支个台子,对周围的同学宣传一下?”
“太学人的路子都很广,有同学感兴趣的话,那肯定会有其他人传出去的,说不定还会在终端网络上弄个话题,什么‘太学生自主创业研发法宝产品线’之类的,你觉得怎么样?”
柳参之提的想法挺不错,如果没有别的关系的话,就靠他们两个人确实可以做到,搞不好还这能做出第一次宣传来。
不过,李启有更好的办法。
“柳兄,我还有个选择,咱们可以去找花神,你觉得如何?”李启问道。
“花神?”柳参之愣了一下。
花神,他倒是很熟悉。
李启可能不知道,因为柳参之知道自己没说过,但在研究巫器蚕之前,他可是上苑的常客,甚至有不少花神都和他关系密切。
“这确实可以啊,如果能找来几位花神来帮我们宣传的话,那确实能很快打响声势,只是……咱们卖的这个东西,本质上是产品线,虽然也可以零售一些法宝,可是零售只能算是蚊子腿啊。”柳参之摸着下巴,皱眉说道。
“我倒是认识一些花神,但多是些八品九品的小花神,她们的交际圈子大多也就局限于这个水平了,不会有人买得起产品线的,如果只是为了零售,那还不如在太学里宣传呢。”
李启摇头:“你的顾虑有道理,这些小花神虽然也有追捧者,但大多水准不高,所以我们不准备从小花神入手。”
李启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打这些小花神的主意,因为他也知道柳参之所说的事情。
卖巫器蚕可不是卖它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巫器蚕本身是产品线,是只要投入原材料就可以不断生产具有巫道法宝性质的生产套装,这玩意儿价格可不是按普通法宝价格来算的。
哪怕只是生产九品法宝的巫器蚕,价格也得往七品法宝的等级往上走,更何况李启他们早就实现了八品法宝的巫器蚕研发了。
能够批量生产八品法宝的巫器蚕,这东西得卖到六品法宝的价格了。
但是,他可认识一位五品花神啊,而且还是身上有绯闻的那种,话题度拉满了。
“不从小花神入手?难道你认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花神不成?”柳参之随口答道。
李启点头,轻声说道:“嗯,认识,凌霄花,听过没。”
“凌霄花?等等,六品花神?!”柳参之瞪大了眼:“这你是怎么接触到的?”
“五品,她之前不在长安的时候,去了百越,在百越以人道之法为基,道成五品。”李启说道。
“百越……也就是那边的国主?”柳参之挑了挑眉毛。
显然,柳参之也听过百越国主的名头。
“嗯。”李启点头。
“这不是断头路吗?”柳参之撇了撇嘴:“至今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位百越国主突破到四品的。”
“要四品的话,恐怕要做的就不是百越国主,而是百越之主了。”李启摇摇头。
百越国主以百越诸国作为根基,那片地区足有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国度,不过真正能依靠这个晋升至五品的也就只有几十个而已,剩下的国度,要么还在筹备阶段,要么就还在艰难求生,远远没有到能够以国为基,得以晋升的地步。
不过,真的以国为基,那么修为自然也就国度息息相关了,你的道基就建立在这个国度之上,想要突破四品也就得在这上面下功夫。
扩张领土,增加人口,强盛国力,提升国运,这便是百越国主们的晋升之法。
若是能从百越国主变成百越之主,那四品应该就是唾手可得了。
可惜,难如登天。
但也可以侧面体现一件事。
凌霄花神,或许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会选择这条路吧。
而在另外一边,柳参之却低头开始思索起来:“五品花神……五品花神,如果真的能请动对方来为我们做宣传,那可就赚大了,但堂堂五品,恐怕没这么好说话吧?”
“那是自然。”李启点头,承认了这点。
柳参之这点说的没错,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们两个人的背景很深厚,按照通俗思想来说,肯定会有人上前来拉近乎。
但拉近乎归拉近乎,五品们自己也有骄傲所在,不到某些关键时刻,也用不着求人。
三品强归强,难道还能因为他们不主动巴结几个小辈就对他们出手不成?
只要别树敌,别折辱,那么不搭理这些小辈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李启和柳参之只是长辈是高品强者,又不是他们自己是高品强者。
这点得分清楚。
所以李启当初去拜访凌霄国主的时候,都没敢舔着脸直接登门,而是选择先从萼州太守下手,先卖个人情,让萼州太守去请。
所以,想请动一位五品,没那么简单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你能说出来,肯定是有安排的吧?”柳参之又说道。
“那是自然,不过,这需要柳兄你帮忙了。”李启说道。
“如果能帮得上,那肯定不会吝啬,毕竟巫器蚕是我俩一起做的,但是我又不认识凌霄花神,怎么帮忙?”柳参之好奇的问道。
“我想让你出面,给伯父说说,让他帮个忙。”李启终于说出了目的。
不等柳参之质疑,李启就接着往下说去。
“此事,还要从几百年前说起……昔日,凌霄花神被天乐居士一首诗所贬斥……”
李启开始说着凌霄花神的故事。
从一开始的名士写诗贬斥,到后面的受到嘲笑,再之后怒而出走,最后来到百越,从头开始建设一个国度,以此晋升五品的故事,全部都说了出来。
接着又到李启这里,从他得知天眼通,去找凌霄花神解密,又想到了凌霄花神的影响力,于是就和她约定,用柳东河的正名来邀请她为巫器蚕和圣焰来宣传,并且打通上层社交圈子。
这些故事听的柳参之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说道李启用柳东河的名气来做报酬的时候,柳参之眼珠子都快瞪掉下来了。
要知道,李启说这话的时候,巫器蚕可是还没到现在这个地步呢,完全不能商业化。
就这种情况下,他也敢拍着胸脯招揽五品花神,还给人家画大饼……
虽然后续发生的事情证明他的选择没错,而且提前布局确实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若是他食言了的话,凌霄国主找麻烦,相信就算李启的师父也不会出头的。
自个儿学生在外面坑蒙拐骗,胡乱说些鬼话,仗着公子的身份把一个五品给骗了,那人家教训一下李启,说不定还得谢谢她。
虽然不至于把李启打死,但代价肯定也很沉重。
但李启胆子居然就敢做。
这还真是……不要命啊。
听完这些之后,柳参之陷入了沉思。
虽然李启在那边倒腾,给两边人互相画大饼,现在只要找到父亲,就能给这张大饼圆上,但……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父亲可是很顽固的。
“李启,我父亲那边,恐怕不太好说话啊。”柳东河思考了一下,苦笑道:“他可不是很喜欢我和花神们搅合在一起,总觉得那是不务正业。”
李启却摆了摆头,说道:“无妨,所以咱们才要把巫器蚕的事情也放进来,你看,巫器蚕小有所成,你的修为也跟着进步了吧?若是能够炼制出七品的巫器蚕,你的七品之路应该也铺平了。”
“伯父虽然严厉,但哪有父亲不疼爱子女的?他难道不想你道途走的顺遂?如今巫器蚕小成,只需要他帮你推一手,你就能更进一步,他肯定不会推辞的。”
如此一来,那就形成了一个闭环,这个饼就画圆了,大家皆大欢喜。
“你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是吧……”柳参之一脸为难。
李启看着他的表情,算是看明白了。
柳参之心里头还怕着呢。
估计是小时候没被柳东河收拾,现在有心理阴影了。
“那这样,我们先睡觉,待明日一早,我和你一起去找伯父,就算他要呵斥你,也不可能当着我面吧?咱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也不是蛮横的人,不至于不讲道理的就让你滚。”李启提议道。
“也罢,那就这样,明日早食,我们两个一起去提!”柳参之握了握拳头,点头说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真正佛国
李启这边敲定了行程。
而在另外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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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域外之中。
无垠虚空里,万千佛光波澜。
一尊身高不知亿万里的佛陀法相正于此间盘坐,掌托佛国,一手拈指,面带笑容。
如此巨大的法相,竟有几十个世界群围绕着这佛陀法相而旋转。
每一个世界群,都有着数以百万记的世界。
但哪怕是以世界的大小和这尊法相比起来,也好像是巨人与尘埃的差别。
就算是以光的速度,想要从这一尊佛陀的头顶跑到脚底,恐怕都需要上万年时间。
如此庞大,宏伟的佛陀法相,正在普照光明。
身躯散发无量光,普照万千世界,虚空中震响有狮子吼,有众多菩萨,罗汉,居士扣法鼓、吹法螺、执法剑、建法幢、震法雷、曜法电、澍法雨、演法施,以法音觉诸世间。
一切佛法神通,已达百千亿那由他诸佛土。
光明普照无量佛土,一切世界俱受六种震动,一概而起,波澜无穷,被佛光普照的世界,一切万物,皆严净光丽形色殊特,穷微极妙无能称量。
再看他的掌中佛国,佛陀掌中托着无尽大地,自地以上,至于虚空,其中宫殿楼观,池流华树,国土所有一切万物,皆以无量杂宝百千种香而共合成,严饰奇妙,超诸天人,其香普熏十方世界。
那几十个世界群,数以亿万记的世界,尽数沐浴在佛光之中,皆悉逮得清净解脱三昧。
无数世界,无数众生,佛光之下不起欲想、瞋想、害想,不着色、声、香、味、触、法,得忍力成就,不计众苦,少欲知足,无染恚痴,三昧常寂,无有虚伪谄曲之心。
这是一尊真佛。
货真价实的,具备‘无量光’‘无量寿’‘无量智慧’性质的真佛。
其佛号曰:阿弥陀佛。
只是,这位真佛的法相,看起来并不怎么‘健康’。
确实如此,因为有着无穷尽的黑暗拖拽着他的身体,无量佛光被阻碍,失去了‘通达十方世界,如一佛土’的性质。
在这黑暗之中,有数不尽的魔头在其中沉沦,浮现。
阿弥陀佛并未出手毁灭这些魔头,因为那没有意义,不管杀死多少,都杀不完。
因为,这里魔头的数量是‘无限’。
字面意义上的无限。
不过,无限但并未超越这个世界的界限,所以依然能够存在。
听起来很古怪,但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一和二两个整数之间,有几个数字?
稍稍学过的人都知道答桉,有无限个数字。
1.1,1.11,1.111,可以无限循环,在有限的大小中,也存在无限的数量。
这里的魔头也是如此,在现实这个有限存在中,确确实实存在着无限的魔头,所以,以凡人的方式去‘杀戮’,那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完全是浪费时间。
但一位真佛有能力处理‘无限’这样的事情。
却见法相的口中念动偈语:“总摄魔界,动魔宫殿,众魔慑怖,莫不归伏——”
随着佛音震响,无垠虚空之中,法螺大作!
化现其身,犹如电光,坏裂魔网,解诸缠缚,掴裂邪网,消灭诸见,超越声闻、得空无相无愿三昧。善立方便,显示三乘,于此化终而现灭度。
随着佛音震颤,难以言喻的玄奥波动,以远超光速的速度,波及无数魔头,刹那间,就连‘无限’都被湮灭了。
其实也是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眼前的无边魔海,是有限中的无限,那么,这个无限的弱点在什么地方?
很简单,一和二之间有无限的数字,那么这无限的数字中绝对没有的存在是什么?
也是很清晰明了的答桉。
是小于一,大于二的数字。
如果是小于一,大于二的数字,就代表超越了这个有限中的无限,如果这个数字大于二,那么这个‘大于二’的数字,就大于这个有限中无限中的每一个个体。
就是类似的原理,阿弥陀佛,以超越无限的有限,做了一个‘减法’。
听起来很简单,但他们所做的一切交战,都是以‘宇宙’为背景的。
宇宙,包含了所有的时间和空间,宇宙不存在多元一说,只要存在时空,那便是宇宙的范围,而凡人们俗知的,水泡一样的宇宙,按照天下的说法,应该称之为‘世界’。
以宇宙为背景,而不是以宇宙为战场。
祝凤丹他们,在天下的域外和无穷魔头的战斗,是以宇宙为战场。
但一品之间的交战完全不同。
他们高高的俯视着这个宇宙,以这个宇宙为画布,在上面肆意创作着自己的‘战斗’。
这样的战斗,纯粹依赖于逻辑,以及‘道’。
这种战斗,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的‘打架’,而是在争夺对这个宇宙的‘诠释’,看谁拥有更多的‘解释权’,那谁就能造成更大的影响。
不过,上一次交手,阿弥陀佛略胜一筹。
但下一刻,一颗圆球出现在了阿弥陀佛的面前。
不是法相面前,而是阿弥陀佛本尊,在他掌中佛国的中央,那颗有数十光年高的菩提树下端坐着的佛体。
“啊,你们又赢了一次,又把我赶出了现实宇宙,开心吗?”那颗黑球,或者说……天魔,用一种略带趣味的声音对阿弥陀佛说道。
阿弥陀佛一言不发,对那颗圆球视而不见,四周所有的其他菩萨和罗汉都纷纷盘坐起来,默默念咒,四周顿时梵音阵阵,无形的压力和佛光开始汇聚,压在了天魔的身上。
他们直接动手了。
至于争辩……那没有必要。
在以往的无数年里,无数能言善辩的禅师们都与天魔进行过雄辩,但结局很简单。
天魔没输过。
因为他总有无数的狡辩,如果连狡辩都不行,那么他就耍赖。
和魔头争辩,毫无意义。
“啊,又是这种反应,真是无聊。”天魔从一个黑球开始幻化,逐渐变成一个人形。
他变成了一个古怪的……类人存在。
没有毛发,浑身被尖刺和有棱角的鳞盘覆盖,有着弯曲的般双关节后腿,在他的身体周围缠绕着藤蔓般的薄雾,双手有着尖锐的爪子。
在他这个形体出现的那一刹那,四周所有的注视到他的存在,那些菩萨和罗汉,瞬间就感受到世间本质以自己意想不到的速度忽然压入了自身脆弱的心灵。
热烈与尖锐,深层本质的混沌,某种可怖的膨胀!
仅仅只是展现出了一个躯壳,阿弥陀佛的追随者们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不是天魔的恶意,仅仅只是位格的压制而已。
然后,却见他化自在天魔对着阿弥陀佛说道:“你们这一次又消耗了多少?”
阿弥陀佛面对这个问题,却突然说话了。
这位真佛的法相如此巨大宏伟,但他的真身却像是个普通人一样,并无什么特殊的,就是个普通的老僧。
阿弥陀佛说道:“十方佛国中,世界无数,对佛土而言,消耗不过寥寥。”
“对佛土说消耗寥寥,但对那些人呢?每一次镇压我,都得死不少人吧,虽然对整个西天来说不算什么,但他们的个体就不重要了吗?我佛慈悲,就是慈悲在这儿?”天魔笑嘻嘻的问道。
他一向擅长做这种事。
阿弥陀佛则摇头回应道:“他们的陨落皆是为了众生。”
“为了众生?还是为了你佛门?”天魔好奇的探头过去,几乎要贴着阿弥陀佛问道。
“佛门难道不是众生之一?更别说,除了佛门之外,还有无数生灵会遭到你的荼毒。”阿弥陀佛反问。
“可我不喜杀生,若任由我出来,这无数年来,死的人不知会少多少,谁都知道,他化自在天魔是个和善好说话的,我只是给他们选择,而从不杀死任何人。”天魔的身躯一转,声音也变化了起来。
她变成了一副美丽娇弱的少女形象,坐在了佛陀的身旁。
这一幕看起来非常的和谐。
菩提树,老僧,佛光,经文,还有坐在旁边露出双腿,表情娇羞,但却又充满好奇的美丽少女。
可惜,熟知内情的人都只会觉得不寒而栗。
“魔头给的选择,最终都会付出代价。”阿弥陀佛看着少女,如此说道。
“我从未收取过任何代价,所谓的代价,不过是凡人自顾自的内斗而已。”天魔摇晃着小腿,都着嘴,不满的说道。
实际上,事实也是如此。
天魔从不收取任何代价,她也不需要那些微薄的东西,凡人的敬仰也好,他们宝贵的东西也好,乃至于他们的生命和神魂,对天魔来说都毫无意义。
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给天魔提供一个不再无聊的趣事而已,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也是如此。
那些所谓的代价,所谓的悲剧,不过是凡人们自己内斗的结果,代价是其他人收走的,生命也是其他人杀死的,天魔在大部分情况下可不喜欢杀生。
“源头是谁,一清二楚,为了阻拦你而产生的牺牲,远远好于将你放出来之后,诸天万界的紊乱。”阿弥陀佛如此说道。
“唉,真是,怎么说你们都有道理,那你们说的对,对了,我要吃饭了,你要一起吃吗?”天魔打了个哈欠,无聊的躺了下来,如此说道。
阿弥陀佛没说话。
于是天魔就准备自己吃了。
她的指尖一捻,虚空之中,一座庞然的世界出现在了这佛土之中。
阿弥陀佛微微皱眉,但却没有做出什么实际动作。
因为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飞快的占据了此刻的苍穹,不过完全不够覆盖这掌中佛国,甚至连百分之一都不够。
但已经足够宏伟了,世界的边缘在天空闪烁,红色的星辰在天边变得愈发灿烂。
这个是一个濒临毁灭的世界。
其中有着无数逐渐湮灭的生命,安静地哀嚎着,爆裂着的璀璨恒星,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电磁波在昏暗的空间中四散开来。
这一哀鸣可能从恒古便开始,也可能酝酿着积累着为了某个巧合而等待着。到最后,能量的波澜被抚平,目力所尽之处只有单调颜色的堆叠。
这是一个世界的开始与终末,而这一切,全都具现化在了阿弥陀佛掌中佛国的上空,占据了整片佛国百分之一的天空。
一个世界,其中的亿万颗恒星都在走向毁灭,自然,内部的生灵也即将陷入死亡之中。
“你看,是他们自己死的,和我可没关系。”天魔轻松的说道。
四周的其他菩萨,罗汉都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但却没有人出来阻拦。
因为已经来不及了,这世界已经无法挽救。
悬挂在天空的这个世界,早已在天魔的注视着,被魔化,堕落,走向了内斗和毁灭的路途。
一个四品世界,足有数十万光年纵横大小,有着成千万上亿恒星系,其中的凡人不知几何……但毫无疑问的,统一走向了毁灭。
天魔饶有趣味的注视着凡人们的自我发展。
她不曾杀生,凡人们只是自相残杀而已。
她只是……推了一把,说了几句话而已。
然后,天魔的手掌,轻轻握拳。
这个世界展现出来的那一小部分飞速的缩小,变成了一颗类似于‘星空球’一样的存在,悬浮在天魔的手中。
世界漂浮在虚空之中的时候,一般都会比内部实际大小要小一些,但不会小成这样。
不过,在天魔的力量下,数十万光年的世界,也可以压缩成一颗小球。
那双看起来柔弱无力的娇嫩小手,轻巧的将这个世界捻在指尖。
然后,她像是吃糖豆一样,将这个世界囫囵吞下,轻轻一咬。
卡察一声。
无比厚重的世界壁障就像是糖葫芦的糖衣一样被嚼碎。
阿弥陀佛看着这场景,开口说道:“这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天魔说道。
确实没意义,再吃十个也就尝个味道而已。
“不过……对他来说就有很大的意义了。”天魔说着,身边浮现出一个纯粹由魔气组成的身影。
长得很像……李启。
第三百八十章 皈依
天魔的身边,浮现出了‘李启’。
魔气分身……或者说,另一位李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众多菩萨和罗汉,甚至是阿弥陀佛面前。
“你的新玩具?年轻人,和天魔搅合在一起,不是好事。”阿弥陀佛看着眼前的魔气李启,出言说道。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玩具’。
“哎呀!怎么一来就挑拨离间,你好烦啊。”天魔都着嘴抱怨道。
然后,她起身,蹦蹦跳跳的来到魔气李启的面前,拉着他的手。
那副姿态是如此的娇憨可爱,像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前倾,都着嘴眨巴眨巴眼睛,那眼睛里泛着光,好像会说话,正在对那个男孩说道:“你要一直喜欢我呀一直喜欢哦。”
任何一个人在见到这幅场景之后,都会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的。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知道这娇憨的女孩是世界上最可怖的魔头。
“参见佛陀……”魔气李启没有理睬天魔,而是对这位伟大的真佛行礼。
魔气李启有着和李启完全一模一样的心智,一模一样的思考方式,所以……哪怕他此刻知道自己是魔气分身,他也没有因此而癫狂。
显然,他和真正的李启一样,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进行规划。
他的眼神依然坚定,并且和李启一样沉着,随时随地都在进行思考,哪怕是天魔也无法阻止这样的思考,除非弄死他。
“你还很清醒,那看起来我劝不动你了。”阿弥陀佛看见了魔气李启的眼神,叹息着摇头。
“请佛陀赎罪,但是小子非常需要她的帮助,不然……我的下场不会太好。”李启对着阿弥陀佛告罪。
他的语气,他的态度,都很平静。
他也是‘李启’,知道真正的‘李启’在面对另一个自己的时候会做什么。
“施主,与天魔为伍者,没有好下场。”阿弥陀佛叮嘱道。
“总不会比现在更坏。”魔气李启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他的一切表现,都和真正的李启是一样的,真正的李启沦落到这个地步,恐怕也会想办法……让自己重新回到阳光下。
而且说实话,他们两个的区别接近没有,连记忆也是一样的。
天魔有多危险,他也很清楚,但是此刻没有选择。
他无路可走。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真是的,怎么总说些让我不高兴的话!”天魔在旁边气的蹦跶,脸颊鼓起,气鼓鼓的,像是嗔怒,又像是撒娇。
阿弥陀佛于是再次看向天魔:“所以……时隔十万年的一次对话,又是为何呢?”
“给你送人啊,你看这边这个,符不符合你们的要求?”天魔指了指李启,嬉笑着看向阿弥陀佛。
至于魔气李启,他的目光一直钉在阿弥陀佛的身上。
“要求……”阿弥陀佛这才意识到天魔想说什么,他将目光看向魔气李启,仔细打量着他。
然后,阿弥陀佛略微惊讶的说道:“佛子之资……竟然还打开了一部分天眼通,你才七品,这可真是……”
魔气李启听见这话,微微额首。
从佛陀的话中,他得知,信息流视野,确实是天眼通的一部分前置是吗?
魔气李启,也是具有信息流视野的,毕竟他也曾经经受过那般的信息冲击,而他的智慧和李启不相上下,他也通过自己独立的思考和揣摩,将信息流视野的一部分作为自身的特质保留了下来。
因此,他也具备这种类似于天眼通前置的视野。
天魔歪了歪头,说道:“你看,资质很好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修行所有道统都没有任何的阻碍,完美的契合所有道统,就算送到东海去,那帮龙族估计都会觉得他是修行天演之道的好苗子,这种人,送给西天佛国,如何?”
“又是你的阳谋吗?也罢,这招,我接下了。”阿弥陀佛却没怎么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不管天魔打的什么注意,阿弥陀佛都不至于惧怕。
他和天魔的对弈已经持续了无数的时间,在这期间,无数的太阳诞生又熄灭,无数的种族兴盛又消亡,而天魔始终处于下风。
现在,不过是又一场而已。
“李启,是吧?看起来你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遭遇,并且对自我认知产生了一些疑惑。”阿弥陀佛看着魔气李启,如此说道。
“我会给你介绍一位能充分解答你疑惑的师父,追随他,然后去追逐‘觉悟’吧。”
天魔看起来很高兴,她拍着手说道:“啊~,你答应了,好事,那我给李启准备的东西也用得上了。”
天魔兴高采烈的张开嘴,然后,宛若一千万颗太阳同时爆发的能量冲刷了出去!
她的口中,喷出了刚刚那个四品世界的残骸!那是被嚼碎之后残余的部分!
接着,天魔伸出柔夷小手,微微一抓。
无数的神魂,数以兆亿记的神魂,被凝聚在了一起。
“我刚刚吐出一个四品世界的所有魂魄,就让李启负责超度吧,你看,这得是多大一份功德啊,你们佛门很看重这种功德吧?”天魔喜滋滋的对阿弥陀佛说道。
魔气李启沉默了。
他想过天魔会做什么事情,也提前知道天魔会给自己一份礼物……
但他从未想过,天魔的礼物是这样的。
一个四品世界的所有冤死的魂魄,然后让自己‘超度’。
真是……无法形容的暴戾和残忍。
魔头,果然还是魔头。
李启下意识的看向了阿弥陀佛。
“收下吧,只有这样做,才能让那些死于天魔手下的神魂得到安息,否则的话,天魔会让他们形神俱灭。”阿弥陀佛如此说道。
这也算是威胁吧。
如果不接下这一份‘礼物’,那么天魔真的会轻易将所有的神魂全部湮灭掉。
当然,接下礼物,也代表你按照天魔所提议的去做了,或许未来会带来更大的恶果。
可是,你也无法确定,天魔到底是想让你接,还是让你不接,如果你不接,或许更有可能落入天魔的圈套,因为你主动放弃了那么多人。
这就像是一个故事所说的那样。
将军手里握着一只鸟,询问一位高僧,手中的鸟是死是活。
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因为将军随时可以捏死那只鸟。
而高僧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救下那只鸟。
至于将军后续的发难……
那就来吧。
看看天魔的本事,能不能完成他想要的目的了。
天魔看见李启收下了这份礼物,开心的笑了。
她用灿烂的笑颜回应了李启的动作,随后说道:“嗯,那你在西天好好学习哦,我过段时间再来接你,这个分身快顶不住了。”
魔气李启点了点头,然后注视着天魔的肉身。
这一具身体,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枯萎’了。
除了枯萎之外,很难形容这种场景。
她那美丽的少女身体转瞬间就句偻了下来,水灵灵的肌肤几乎在几个眨眼就变成了好像鸡皮老妪一样的模样。
思路客
充满水分和胶原蛋白的脸,也快速干瘪扭曲,但上面依然浮现出仿佛微笑一般,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又过了几秒,她更是直接变成了黑黄色的骷髅,只剩一层干巴巴的薄皮包在骨头上。
最终,就好像数万年的风化被压缩到了一瞬间似的,就连那骷髅都快速的化为齑粉,然后随风飘散,变成了毫无神异的沙尘。
天魔的这个分身,死了。
佛国本身,以及在之前那些菩萨和罗汉造成的压制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是十几位三品,以及上百位的四品和五品合力的结果,天魔的这个分身能够若无其事抵抗这么久,已经相当可怕了。
而佛国本身也是阿弥陀佛的法相掌心之中,对魔头有着无与伦比的压制,若是孱弱一点的魔头,根本连靠近都做不到。
正如之前所说:“无数世界其中众生,佛光之下不起欲想、瞋想、害想,不着色、声、香、味、触、法,得忍力成就,不计众苦,少欲知足,无染恚痴,三昧常寂,无有虚伪谄曲之心。”
没有欲想、瞋想、害想,不着色、声、香、味、触,那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魔念升起。
但死去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分身而已。
曾几何时,天魔的分身无穷无尽,遍布诸天。
当然,现在不行了,现在的天魔被无色界天压制,每一次探出触手都非常艰难,大部分分身都会和刚刚一样消亡。
看见天魔分身的死亡之后,魔气李启长舒一口气。
然后,他双手合十,镇静的对着眼前的佛陀行礼,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你很迷茫。”阿弥陀佛说道。
魔气李启点了点头,他很珍惜这次机会。
他知道,这恐怕是此生唯一一次直面阿弥陀佛,并对对方问出问题。
“我很迷茫,佛陀。”魔气李启如此说道。
他和真正的李启一样,沉稳,有条理,思考多过发言,哪怕是现在,他仍然在沉思。
显然,李启知道
“我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他,那个本体。”
“我的记忆,思维模式,乃至于整个心智,都百分之百复制于那个李启本人,我的心智甚至身体都包括了他的完全扫描版本,并且是巫神亲自做的,绝不会有差异,当我苏醒的那一瞬间,我就认为自己是李启……”
“然而,在我自以为自己是李启之后,却又有很多清晰的事情在提醒着我,我只是‘魔气分身’罢了……”
“阿弥陀佛,请为我解惑,我之为我,到底是什么。”魔气李启以礼佛之姿躬身,满怀诚意,以及痛苦的问道。
阿弥陀佛摇了摇头,微笑说道:“痴儿,你曾经窥破过三十二相,应知,为何如今还要着相于此?我之为我,这个‘我’,就一定非得是李启吗?”
接着,阿弥陀佛低声吟诵道:“故以形色音声求佛。则是所行者邪道,岂可以见正觉常住之真性佛哉?言我者。此是法身真常净我,随流布而说,若以色见声求,心游理外,皆名邪见,不能见法耳,故曰不能见如来。”
随着佛陀的话语,身后的诸多罗汉和菩萨,全部颔首,然后所有人双手合十,齐声颂道:
“诸相焕目而非形,八音盈耳而非声。见色闻声世本常,一重雪上一重霜!”
四周顿时迸发出无穷梵音!
梵音贯耳,光色昱烁,香气普熏,其华周圆四百里,诸天女于虚空中共奏天乐,以微妙音歌叹佛德,声闻之众,普散华香,奏诸音乐,听受经法,欢喜无量!
李启受梵音冲击,他的身体直接散成了一团。
正相反,组成他身体的魔气,正在溃散。
难以言喻的力量,正在从物质的最基础,将魔气李启打碎,然后重组。
不过,并无痛苦,甚至还有些舒服。
暖洋洋的,就好像泡在热水里一样,情不自禁的就放松了下来。
但魔气李启没有放弃思考,他观察着四周的异象。
魔气李启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在给他提醒,还在顺手为他转换身躯。
魔气正在被拆碎,然后,正常的,崭新的气,正在填充他的肉体。
不多时,魔气李启的身躯已经重组,而他也将阿弥陀佛的佛偈听了进去。
他……就非得是李启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得说……确实不一定。
但他还是想当李启。
因为他的记忆,他的思维,都在不停的告诉他,他就是李启,他不是别人……
可惜,现实由不得人任性。
体内的魔气被驱散,魔气李启站在原地,静候发落。
看这个处理方式,应该是准备收下自己了,所以才需要专门将自己体内的魔气都驱散,乃至于重构了一个身体出来。
“李启……是吧,暂时就叫你这个名字吧,你可愿意皈依空门,不必去管你背后的天魔在想什么,只要你自己不曾堕入魔道,那你就不必担忧。”阿弥陀佛如此说道。
“弟子……愿意。”魔气李启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如此说道。
“那么,剃度受戒,抛弃俗家空名,领法号吧。”阿弥陀佛的声音传出。
第三百八十一章 开口
天下的中央,长安。
这里一如既往的繁华。
此刻已经是早晨,长安中间的那一条大渎上泛起涟漪,舟楫不断,舵橹击水之声不绝于耳,船桨搅碎了倒映在汴河上旭日的光影。
渡河的各个支流上,客、货、漕、渡各式船只,船板交错。
再看街上,嘈杂的市声,人人簇拥,车辆徜徉,高楼上空飞千尺长虹,柳丝拂水,楼阁巍峨,树丛环绕,彩棚人聚,万车如风而倏去,千鼓似雷而忽过。
唐国的商业已形成了庞大的网络,并且受到了诸界枢机的全面监管,却见万井喧阗,无数人都已经起床,开始完成自己一天的工作,娱乐,生活。
各类市场也已经打开,数百个行业,尤其是菜市场,随着赶早市的市民洪流,一齐开门,迎接每天早晨的人潮。
柳家人自然也是如此,而且一般来说,他们起的格外的早。
等到李启和柳参之睡醒之后,柳君逸已经把早餐都做好了,而且还敲门喊柳参之和李启起床来吃饭。
李启和柳参之都对此习以为常,毕竟李启在这儿休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李启很清楚,柳家没有仆佣,柳东河不喜欢使唤别人,这个宅子只有三个人住,也就是柳家父子,还有寄住在这里的柳君逸。
反正有术法在,除尘什么的不需要自己动作,打几个无尘符箓就行,经常要做的家务实际上也就只有洗衣做饭。
洗衣这块,三个人都不咋会,所以是外包给洗衣娘的,会有洗衣娘定期来家里收衣服,洗好之后送回来。
至于做饭嘛……
柳东河很明显是那种不会做饭的,柳参之是个懒货,那就自然只能柳君逸来了。
好在,柳君逸手艺不错。
这位儒雅的谦谦君子并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实际上柳家压根没有这种人,柳东河的家风还是很好的,就连柳东河自己也是时常会做些修理家具,打理庭院之类的活。
只是这位名士做菜的水平……一言难尽。
李启习以为常的坐在了柳家的餐桌上。
眼前餐桌上摆着的早餐,是柳家人喜欢吃的红腐乳拌菜。
豆腐发酵后,用红油浸泡保存,吃的时候盛出,烘蒸数次次,令其内里既酥,然后削其肤,益之以味。
再准备藕、笋、蕨、蓉之类的蔬菜,蒸至软烂,然后将红腐乳点在上面即可。
主食是饼饵,就是普通的白面做熟而已。
不过左餐的还有一碟肉酱,取猪肉,炖烂,用去皮核桃,放在一锅中捣烂,待核桃油渗入,用香料、陈酒、酱油、少许黄糖等料,入原汁中存放即可,吃的时候加热,然后舀出来来铺在饼上吃,味美异常。
原料都是常见的食材,并未用什么灵兽啊,龙肝凤胆之类的,那不符合柳家人一贯以来的朴素风格,但口味也绝对不差。
坐在餐桌上,李启对柳君逸夸赞道:“柳兄手艺真是厉害,这味道都比得上食堂了。”
比得上食堂,这算是最高赞誉了。
要知道,太学的食堂,厨师是郭烹海,这可是修行厨艺,臻至四品的厨师。
柳君逸笑笑:“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虽无山珍海味,但家常饮食也和读书一样,需要用心。”
“若连起居,饮食都不上心,读书又如何能上心呢?”
柳君逸如此说着,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柳参之。
柳参之翻了个白眼。
李启只觉得好笑,不过表情还是控制的很好的,总不能当面嘲笑。
柳参之懒散惯了,就和大部分不做家务的人一样,家里人总想找个机会教育教育,毕竟柳参之有时候连自己的房间都懒得打扫。
明明只需要一道除尘符,但他觉得没必要,所以经常会忘记,就放在哪儿了,让父兄都觉得他非常不行。
这时候,却听见坐在主座上的柳东河说道:“你大兄说的有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对身边事都不上心,那还有什么值得上心的?”
柳参之默默的叹了口气,开始装死,不争辩什么。
按照以往,他应该会一言不发,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爱说说吧,小爷我该做什么做什么。
不过,他突然想到之后要说的事情,于是挺直了腰板,端起碗,恭敬的说道:“父亲说的是,我也正有改正之意,今天撤碗之后,便由我来洗吧。”
此话一出,李启,柳君逸,柳东河三个人都惊了,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柳参之,满脸惊异。
柳参之面色不改,说道:“昨日李启便劝过我了,再加上父亲和大兄的平日劝导,我也倍感惭愧,便想着从今日开始,改一改往日懒散性子。”
柳东河闻言,顿时老怀宽慰,再严厉的父亲,看见儿子突然觉悟的时候的,都会如此欣慰的。
他上下打量着柳参之:“如此甚好,甚好。”
说着,他又看向了李启。
接着,柳东河对李启说道:“人虽有性质美而心辩知,必将求贤师而事之,择良友而友之,则所见者忠信敬让之行也,身日进于仁义,心日进于自律。”
“良友之能,能督之以博览,示之以成败,使之察往以悟来,观彼以知此,驱之于直道之上,敛之乎检括之中,懔乎若跟挂于万仞,栗然有如乘奔以履冰,故能多远悔吝,令其贞吉也。”
“参之有如此良友,真是大幸啊。”
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说实话李启听着也有些困难。
而且这些话句句典故,每句话背后都有一个古代故事,饶是李启的阅读量也有些没顶住。
不过大概还是能听懂的,大概就是称赞自己是个好朋友,把以往懒散的柳参之带好了,而且还暗示了柳参之也是‘良友’,希望李启也和他继续保持好关系。
李启听完之后,马上说道:“那是自然,小子听闻,盖士君子读破万卷,又必须登庙堂,览山川,结交海内名流,然后气局见解,自然阔大,良友琢磨,自然精进。否则,鸟啼虫吟,沾沾自喜,虽有佳处,而边幅固已狭矣。”
“如今我和柳兄恰如花蝶,每日凋琢切磋,皆大有收获。”
李启也如此说道。
虽然两人没有私下交流,但毕竟两人共事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懂柳参之的意思了。
很显然,柳参之准备当个乖宝宝,把柳东河老爷子哄高兴了,这样让他作诗写文,吹一吹凌霄花的时候,也好开口。
而柳东河看了一眼两个人。
说实话,柳东河虽然夸赞了一句李启,但真要说有什么影响,从理性上来说,柳东河是半个字也不信的。
什么“读破万卷,登庙堂,览山川,结交海内名流,气局见解,自然阔大,良友琢磨,自然精进”,这种话,说的好听,但柳东河可是知道的,李启这个人,典型的不爱社交。
虽然他看起来彬彬有礼,但此人来长安半年多,除了柳参之之外,竟一个朋友也没有,也不曾出去游玩,每日所做的事情除了学习就是修炼。
说什么游玩呢?出去玩过吗?
但是……
柳东河又扫视了二人一眼。
确实,柳参之最近的修为突飞勐进,这半年的时间里,也不再去上苑那些烟花之地,专心在家做研究。
虽然研究的是虫蛊之类的小技,但终归是门手艺,也不是没有追逐大道的可能。
改变,还是有的。
于是,柳东河点点头:“说的也是,所以,你们两个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李启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柳参之抖了抖,看了看李启,露出无奈的表情。
果然,柳东河什么都看明白了,两个人根本不可能瞒过这位。
但柳参之似乎还想挣扎一下,他放下饭碗,站起身说道:“是有些事情想要和父亲禀报,父亲,吃完饭后,可否跟我们一同去一趟我的院子里,看看我们的成果?”
“自从我们开始忙碌以来,父亲只说我们所做的都是些虫蛊小技,不曾亲眼看看我们所做的是什么,如今我们终于有些成绩了,还是希望父亲能够挪步,亲眼看看儿子……七品的道基。”
柳参之郑重的说道,甚至把七品的道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在天下,对一个人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比道途更重要。
而道途之中,道基更是命脉中的命脉,道基破损,轻则掉品,重则直接身死也不是不可能。
跟脚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道基。
说出这个,基本就等于是给柳东河摊牌了。
作为亲父,再怎么也不能拒绝这种请求。
于是,柳东河点了点头:“好,那之后,我去看看吧,坐下,先吃饭。”
柳参之坐下,李启也松了口气。
之后,就没人说话了,大家默默的刨饭,一场早餐很快结束。
然后,正如刚刚所说的,柳参之主动收拾碗快去洗碗了。
洗完倒是很方便,用术法即可。
不过柳参之修行的是理道,所以不是很擅长这些,他还是直接掏出了一个法宝,操纵水流,造出一个漩涡,然后把碗丢进去飞速洗涮。
漩涡的速度起码每小时百公里。
付出了几个碎碗的代价,搞定了这些,紧接着就赶紧带着柳东河,前往自己的小院。
李启自然也是跟着,不过他没说话。
很快,柳东河跟着柳参之来到了那个小院之中。
只是刚刚一到,他就皱了皱眉。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一堆虫子,聚集在一起,啃着一些法宝的碎片。
充满了……巫蛊的气息。
真是让人不快。
在传统的人道眼中,巫道可是典型的邪道,很多年以前的人皇,那时候还不是唐国,就已经是‘恶巫蛊如仇雠’,闹出过不少‘巫蛊之祸’。
当然,那是以前,如今的世界要开放许多,没有那么多偏见了,诸界枢机的网络上也有很多关于巫道的科普。
不过,巫道的整体形象依然是阴险,狡诈。
说实话,李启觉得这也怪不得别人,就连李启自己都觉得巫道的手段过于诡异,很多术法简直不能用诡谲离开形容,简直是可以说是怪诞了。
对比一下隔壁道门的雄伟壮丽,金碧辉煌,巫道的手段真是……不太好上台面,更别说人道和巫道的历史渊源了。
但柳东河也不是什么腐儒,虽然不喜巫道手段,但也知道巫道本身的道途追求。
虽然不认可,但也不至于贬低。
再加上这是亲生儿子认定的道基,所以他还是耐着心思看下去,而且使用了一些儒家手段。
儒家擅于运使规矩,但也有一些辅助性的术法。
他轻轻鼓掌,低声吟唱:“开襟驱瘴疠,明目扫云烟。”
这是一种特殊的韵律,外加上诗歌。
有贤人云:“诗、礼、乐,乐者,能动荡人之血气,使人有些小不善之意都着不得,便纯是天理,此所谓'成于乐'。譬如人之服药,初时一向服了,服之既久,则耳聪目明,各自得力。此兴诗、立礼、成乐。“
通过这样的诗歌,能让人‘聪明’,也就是耳朵灵敏,眼睛明亮。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眼睛里带上了些许光亮,再一扫视眼前的巫器蚕。
纤毫毕见,没有任何秘密能够隐藏。
所以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解说’,他一眼就看出了李启等人所有的设计。
“这是……你们的成果?”柳东河有些讶异,扭头看向旁边站着的李启和柳参之。
这个东西,真是精妙,确实有资格做柳参之的道基。
以七品和八品的做出如此成果,他们两个……不是在混啊。
“没错,这就是我和李兄这半年多的成果,当然,本来还差很远,只是这次李兄回去了一趟巫神山,便找到了我们一直以来的难题解法,就在昨天,我们终于让这个东西具备实用价值了。”柳参之马上说道。
“好……做的,不错。”柳东河点了点头。
李启这时候也乘势走出来:“伯父,我们想要对外出售这个东西,您能否帮我们……做个宣传?”
第三百八十二章 翰林院的拜访
宣传?
柳东河皱了皱眉。
“如何宣传?让我给朋友们写信吗?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恐怕会买上一些,但那样的话,对你们来说真的甘心吗?”柳东河看着他们,如此说道。
他的问题直入主题。
如果李启和柳参之准备把这个东西卖出去,那么走他的渠道也不是不可以,若是柳参之恳求,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这是李启和柳参之想要的吗?
恐怕不是,如果真是想要躺着靠父辈,那他们还研究个什么?柳参之还学什么理道?直接去学人道儒家的功法,有柳东河的指导,他说不定早就达到柳君逸的高度了。
柳君逸也是随时随地可能突破七品的,他的学问早已融会贯通,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李启这时候却说道:“伯父,并非如此,我们想要您帮忙,不是让您直接出手,而是,我们确实找到了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中,遇到了一个靠我们绝对无法解决的难题。”
柳参之也马上说道:“没错,父亲,我们自己也想了很多办法,不过这个是最好的了,也不需要您去给我们写信,只是需要您赋文一篇,或者题诗一首即可,其他的我们自己来就好,不需要刻意去卖您的面子。”
两个人一唱一和,给柳东河整不会了。
他眯着眼睛打量两个,合着这两个人……
早有预谋啊,这明显是都商量好了,背后也都安排好了。
不过,他依然没有直接观察他们两个的思想,读取他们的表层思维。
柳东河从不做这种事。
君子不窥人私,他从不去观看别人的思想。
“这个,就由我们两个来为伯父讲明吧。”李启说道。
柳参之也马上跟了过来。
“好,我在听。”柳东河拉过来一根凳子,坐下,仔细聆听两个孩子的话。
李启开始讲述。
从巫器蚕的诞生,半年多以来的辛劳付出,灵感碰撞,以及遇到的各种问题和解法,都悉数说明。
柳东河静静的听着,不时点点头,但一直都不发言。
然后,话题很快讲到了重点。
关于李启和凌霄花神在百越的约定,以及凌霄花神的故事。
最后,李启和柳参之图穷匕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已经联系好了凌霄花神,只等柳东河写一篇文章,或者一首诗,帮助这场宴会做一个开场,如此就好。
不需要他亲自露面,剩下的事情李启他们可以自行解决。
“就是如此,伯父觉得如何?”李启说完,看向柳东河。
说实话,他不一定敢保证柳东河能答应。
毕竟这种和花神沾边的事儿,对方应该是不喜欢的,所以李启才要做那么多铺垫,给这位爱子心切的中年男性加点理由。
不过,出乎李启预料的是,柳东河笑着说道:“原来就是这样,亏我还以为你们想要做什么大的。”
“既然就这样,那好,下午来我书房,拿你们要的文章,不过,除此之外,别的我可就不管了。”
“多谢伯父。”
“多谢父亲!”
李启和柳参之立刻行礼,如此说道。
这事儿,成了。
而且,没挨骂!
在长安另外一边,上苑。
青蓝交织的无痕碧空下,上苑一如既往的热闹,游园的,来参加活动的,或者干脆来乘凉的,都在这里面行走着。
这么多的游客,很多还是从外地来的,上苑自然也有很多旅馆静候着他们的光临,为他们安排具有上苑特色的住宿和食物。
像是什么花色主题的房间,还有能看见表演的天景台,或者百花宴之类的,供游客选取。
凌霄花神自然也就住在这种地方,毕竟……原本她在这里的居所,已经没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做两件事。
第一,筹备一场新的文会。
凌霄花神已经决定了,不管李启那边成不成,她都会如期举行这场文会。
直截了当的回来,然后又灰熘熘的走掉这种事,她做不到,既然回来了,那就拼一把吧。
筹备文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凌霄花神对此轻车熟路。
联系了以往的一些熟人,在一声声惊呼之中,她还是能够凑出一场文会的。
再说了,还有很多‘老朋友’,那些曾经追捧凌霄花神的人至今依然记得有这么一位昂首向前的花神。
他们至今都很不解,为什么凌霄花神会选择一怒之下走掉,但那无关紧要,这些人大部分都都很怀念过去的时光,所以都很开心能够为曾经的花神回归来办上这么一场文会。
至于第二件事嘛——
那就是等李启那边的消息。
这场文会的重头戏,始终是柳东河的文书。
就在这休憩的片刻时间,她也一直在注视着终端上的消息。
不过,就在这一刻,终端发出了消息提醒。
凌霄花神立刻就点开终端,仔细阅读这个新来的信息。
还没读完,她就欣喜的笑了出来。
成了!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柳东河愿意写文章夸赞凌霄花,虽然不是用心之作,但今天下午就能拿到,预计今天晚上就可以把原文送过来。
那可是原文!
柳东河的手书!
别说写的是文章了,他就是写了‘食堂’两个字,也是能拓印出来当牌匾用的。
这件事,终于是成了,数百年的夙愿,就在这几天就要完结了。
哪怕已经是五品,她也深吸一口气,感觉到手脚一阵酥软,连连后退,坐到了床沿上。
连续深呼吸好几口,凌霄花神这才镇定下来。
好事,好事……
这么多年来,总算有一件好事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凌霄花神的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她并没有施展术法去窥视外面的人,因为这样对方也感觉得到,所以她只是开口问道:“谁呀?”
“在下白嶂,前来拜访……凌霄花神。”外面的声音传来。
“白嶂?”凌霄花神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所以,凌霄花神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书生,约莫二十多岁,看起来面白衣净,极为讲究。
“不知道足下是?”凌霄花神并未倨傲,而是打量着问道。
“在下白嶂,目前在翰林院任职,偶闻凌霄花神重回长安,久闻花神之事,只是昔日花神远遁,嶂只能长恨不能相见,如今得知,特地前来拜访。”这位名叫白嶂的书生如此说道。
凌霄花神马上皱眉,表情阴沉了下来。
昔日那位作诗贬斥她的名士,‘天乐居士’,便是在翰林院任职。
唐国的翰林院并无官职,也无品阶,不能算是官身。
《艺文志》中有记载:“翰林,乘舆所在,必有文词经学之士,下至卜医伎术之流,皆置于别院,以备燕见者,其地乃天下以艺能伎术见召者之所处。”
意思是,安置文学、经术、卜、医、僧、道、书画、弈棋,还有各类有一技之长人才的地方,他们的职责是陪侍人皇,等待有召的时候,便立刻前去。
大概就类似于,顾问团一样的角色。
毕竟人皇也是人,而且人道的人皇,基本上命都不长,所以在积累上不一定比得上这些人。
人皇是出了名的命短,上古时期的巫神至今仍有存活至今的,但人皇却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迄今为止已经出过三位数的人皇了。
每一代都只有一任人皇,这可是换了百多人了。
上一任人皇,两百多年前那场大叛乱之中才死呢,如今这位是才继位的。
不谈现在的人皇,就说上古时期,尧舜禹,乃至那一位分隔人神,绝地天通,让人巫之道彻底划开界限的颛顼,这些人皇,基本上都死的早。
不过,上古时期存活艰难,,各方妖魔鬼怪先天神灵对人族都不太友好,那时候的人皇命短也很好理解。
但如今的人皇依然如此,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由于这个命短的特性,人皇其实并不是全才,所以才需要翰林来给他们做顾问。
来自各方面的专家,几乎涵盖了所有已知的行业,人皇在做任何决策感觉到自己的智慧不足以了解这些行业的时候,就会征询翰林们的意见。
虽然这一点依然很可疑就是了。
人皇活的不长,但也比大部分人长了,而且人皇的智慧远超这些专家,他自学速度也很快,专家一生的研究,人皇搞不好两三天就全部学完了。
但不管多可疑,翰林院的存在是货真价实的,人皇也确实会召见他们,这点确凿无疑,因此对翰林院的人……总要有些尊重的。
凌霄花神退后几步,让出一个缺口来:“既是翰林院高就,那就请进吧,只是足下实在过于年轻……应该还未任职,尚在见习吧?”
见习者,见之,习之,负责在旁边观摩学习,没有任何实际要务。
当然,翰林院并无官职品级,所以只有头衔,不会有官位来支撑,所以本来也就没有‘要务’,只负责什么时候人皇需要,就什么时候过去和他聊天而已。
本来还有所准备的白嶂似乎被这句话戳的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很快说道:“凌霄花神不愧‘花外屏’,端的是见多识广,真是瞒不住你。”
“不过,虽是见习,但有个正职也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辩解了一句。
说着,他回过身,准备关门。
但凌霄花神却出言打断了他的动作:“不必,有什么话就打开门说吧。”
白嶂露出些微的怒意。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重了,基本等于不愿意接纳此人进门。
对凌霄花神来说,原因无他,翰林院来的人,肯定不可能是带着善意来的,两边有仇呢。
“凌霄花神未必太过不近人情,我得知你要举办文会,所以才来捧场,怎么落得一个如此待遇?”白嶂对凌霄花神不满的说道。
“昔日,翰林院对我讽刺之言,依然绕耳不绝,我毕竟是个女子,心胸狭隘一些倒也是正常,希望足下不要见怪。”凌霄花神微笑着说道。
我是个女人,心胸狭隘。
那你是个男人,总不能因此而动怒吧?
凌霄花神轻轻几句话,就把眼前的白嶂堵的说不出来话。
“花神果然久经烟火场,真是牙尖嘴利,罢了。”白嶂摇了摇头,彬彬有礼的样子消失,转而挺直了胸膛,直视凌霄花神。
他说道:“攀附之辈,岂可再来侮慢百花?”
凌霄花神目光一凛,无形的波动从她的身周弹出。
但下一刻,四周的街道,就好像活了一般——
上苑的街道,房屋,乃至于花圃,都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活化!
无形的戒律在此处显现,凌霄花神顿时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这让她闷哼一声,脸色稍稍变白。
她受伤了。
上苑这个地方,不许动武,这是写成明文的规定,而众所周知,人道书家和儒家,二者写出来的文字都是有力量的。
在百越之地待的久了,总是可以随意出手,竟忘了这基本的一点。
唐国有规矩,修为再高也不能肆意妄为,哪怕眼前这位翰林院见习如此可恶,她也不能出手教训。
若真是不满,只能写诉状,诉至官府,由官府来处理。
“蛮荒之地待久了,花神似乎忘了规矩啊,恐怕已经不觉鲍鱼之肆了吧?”白嶂如此说道。
而且,他不等凌霄花神反驳,再度说道:“罢了,来此也不是说这些的,不过既然撕破了脸,那我也就不做那些花花场面了。”
“我等不愿凌霄花神重归上苑,但也不能坏了上苑的规矩,此次来便是来讨要一些请柬,待到文会之时,自有翰林院的众人前来捧场,花神不介意吧?”
凌霄花神深吸一口气,压住伤势,微笑说道:“自然不会,召开文会,哪有拒客于外的道理,只是请柬确实不必,这次文会并非私人聚会,并无请柬一说,届时诸位翰林直接上门来即可。”
白嶂拱手:“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告辞。”
语罢,他拂袖而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 柳东河的文章
凌霄花神看着白嶂离去的背影,压抑住怒气,挥挥手,将大门关上,上了锁。
很气人。
但还好。
这些书生,或者别的什么修行者,起码是直接上门来宣战的,并没有遮遮掩掩。
他们直截了当的上门来划下界限,倒还好处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说到底还是书生,就算不满,也不会直接打上门来,甚至如果自己选择关门说话的话,搞不好一切都会显得彬彬有礼,不至于场面太难看。
可惜。
不过,正如白嶂所说,在百越之地待久了,她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场面?
场面好看,对面就不准备赶她回去了?
笑话,她这次回来,可不是准备和这些人温婉纯良的。
在百越,想要找回面子……会更加符合‘野蛮’的标准。
打上门去,灭了对面的门,或者打到对方把祖坟里的陪葬品都挖出来赔偿,像个黑社会一样解决问题才是最常见的。
虽然在长安不可能做到,但她也不会真的和这帮人来个‘互相原谅’的戏码。
不过,要做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还是需要多做准备。
“休息的差不多,继续筹备吧。”凌霄花神自言自语道,然后拿起终端,走出房间。
————————
长安的居民区中,柳家。
现在已经是晌午时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下午了。
李启正在将巫器蚕的实体打包,并且通过终端录了视频。
“我这边准备好了,你那边呢?”李启看向身后说道。
柳参之正在刻录书气,到时候可以直接发给别人看,类似于传单和说明书。
“马上马上,就差最后一百份了,我复制一下就行。”柳参之手里的活儿不停,嘴上顺口说道。
两人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把样品,传单都备好,然后等到凌霄花神的文会开出来,届时必然震动上苑,是最好的宣传时机。
等到一切备好,两人对视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拿文章了。
两人一起动身,朝着柳东河的书房赶去。
毕竟就在家中,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柳东河的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柳参之拱手答道:“父亲,我们来拿诗文了。”
“好,已经作完了。”柳东河在里面答应道,随即,却见一张轻飘飘的纸飞了出来。
就这么一张轻飘飘的纸,却能影响无数人的前途,甚至包括一位五品今后的人生。
李启再度体验了一下‘影响力’的力量。
就好像七品的他,在百越动了动,于是造成了无数的影响,甚至将一江水蛊全部镇压了,而他的随口一句吩咐,也让许多山神四处奔波,甚至因此引来了三位鬼巫,造成了一个山寨上千人的死亡。
而现在,柳东河也在做一样的事情。
只是,李启突然意识到,柳东河,乃至于和他们一样的高品强者们具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那这个世界为何还没有动荡不休?
李启自己的一句话都能惹来如此多的乱子,按理说他们的行动会蔓延甚至带来无法形容的动乱才对。
李启原本想的,控制影响力的办法,就是隐居,隐姓埋名,做事都藏起来,这样就可以杜绝很多事情发生。
这办法很笨,不过,这也是李启当前阶段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而现在,他发现,包括柳东河在内的一堆高品强者,他们好像是浑不在意的发挥着自己的影响力,但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任何的恶果产生。
背后肯定有什么方法。
李启思索着这些,却见柳参之那边已经接下了纸。
相较于李启,柳参之就没想太深了,他欢喜的抓住了那一张纸,说道:“多谢父亲,那我们就先走了!”
“去吧,只是记住,切莫打着我的旗号做些荒唐事,若是惹出乱子来,我可不帮你收拾。”柳东河板着脸说道。
“放心吧父亲,我又曾做出过什么荒唐事吗?再说,你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李兄才是。”柳参之随口说道,接着拉着李启说道:“走吧李兄,咱们去上苑!”
“呃,噢,好,那伯父告辞,我们便先走一步。”李启打了个招呼,也被拉着走了。
柳东河注视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柳参之这个笨货,和李启两个人,确实做了个好东西出来啊……
而且,理道和巫道结合而诞生的产物不会有道争,理道本身就是中立的道途,除了加入人道的这的这一条支脉以外,其他的理道依然奉行着最初的理念,没有在各个大道统中间站队。
此物,比两个年轻人想的恐怕还要重要。
不是说这个东西有多厉害,毕竟……现在的法宝流水线早就能够做到量产四品以下的法宝了,无非是成本问题而已。
市场上见不到五品六品的量产法宝,原因就是这样。
五品的法宝虽然可以量产,但真修行到五品了,谁还敢把自己的法宝交给流水线?五品可是要去域外拼命的。
再说了,五品法宝所需要的依然是那些材料,人数也不多,量产起来收益不高,不像九品八品一样有着庞大的数量,可以轻松把价格压到一定程度。
因此,虽然有这个技术,却没有这个需求,几乎所有五品的法宝,都是自己找信得过的炼师炼制的。
至于四品以上,那就涉及到法宝心智的问题了,这就不是砸钱堆成本就能迅速量产的东西,每一件都是孤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的修行者了。
但是,虽然比不上已有的法宝流水线,但柳东河可以清晰的看见此物的价值,他的目光远比李启和柳参之两个人长远的多。
巫器蚕此物,代表了巫道的‘流水线’。
巫道,可没有这种东西,虽然他们也不在乎这种东西。
但不管再怎么不在乎,此物也代表了基层力量,只是……不知道那些死板的宗人怎么想,但他是公子,应该能顶得住吧?
罢了……那也是巫道自己的事情,要追究也是宗人内部处置,追不到唐国来,柳参之这个笨货只会拿到好处,没有坏处。
虽然有些卑劣,但这也不是他谋划的,只能多做一些弥补吧。
若无这一层因素,他是断断不会为凌霄花作赋的。
再说了,他也不可能阻止他俩。
毕竟……李启和柳参之,确实是自己研发出来的,这是两个年轻人自己的因果,自己搞出来的事情。
不过……柳参之如果参与的太多,到时候免不了要被牵扯进去。
以巫器蚕为道基啊……
真的定了道基,必然会牵扯上很多东西的,这个世界……很复杂的呀。
算了,就这样吧。
年轻人的事,管不了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
视角转到李启和柳参之那边。
他们好奇的打开那张纸。
顿时,一股浩然澎湃之气扑面而来!
这一张纸,竟然在他们身周撑开了一道类似‘福地’一样的结界!
李启身上本来还缠绕着一些难阴气,这是他之前观摩阴差和妖龙一战的沾染上的。
难阴气极难祛除,毕竟这是阴间充斥着的‘气’,数量如果太多的话,甚至需要巫神亲自来消除。
李启只是沾染了一丝丝而已,对身体影响不大,但也是基本上只能等它们自然消散,被阳间的阳气给冲刷掉。
可现在,仅仅只是打开了这张纸,就感受到一股浩然正气,将一切难阴气都冲跑了。
打开那张纸,最上面写着四个字。
然后下面便是那一篇雄文的开头,也是序。
“余七月十九,览白马寺,独立空山,新雨溼柔,沙清溪绕岸,一轮残日,几片远天霞,薄霭微风,岚气清磬,穿荡人心。”
“见一古木,木上缠花,冠岑岭以高栖,独雍容于嵒峻,混全朴于不才,倬绝壁而绝韵,故能纡馀盘骫,遗于树木翠璧,鼓长风而飘荡,花枝翠飐红轻,其名凌霄,时下百尺,传万壑盈耳,有海潮音。”
“却见古木已枯,寺僧不忍剪伐,种凌霄于下,使附干以上,且慰心思。”
“心中有感,暂借维摩室,特作此文,后再修饰。”
序作完,便是正文。
李启和柳参之继续往下看——
“凌霄,藤蔓附大木而生,其花黄赤,夏盛。”
“兹礼容之壮观,而王制之巨丽也。”
“翦翦疏花,托根宛在长松底,蔓柯相倚,便有凌霄志。迈往不屑之韵,拔俗之姿,则非篱壁间物也。”
“驷素虬而驰骋兮,垂翠云而相半,见周文弱枝之枣,房陵朱仲之李,三桃表樱胡之别,二柰曜丹白之色,石榴蒲陶之珍,百花图蝉娟晓起,咏桃李之歌,吟柳牡芍之句者众,咏凌霄者寡,今咏凌霄,赞其附木而上,最能高矣,苕苕孤上,义取象斯,无可疑者——”
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后面还有洋洋洒洒数千字。
李启读的很艰难。
诚然,这些开头的文字,大意上是可以理解的,但其中用典之繁杂,简直令人发指。
举个例子,单单是正文里第一句,仅仅十三个字,所引用典故便有四个:
《考异邮》曰:饰礼容,成文法。
《史》曰:圣人陈俎豆,设礼容。曰:天下壮观。
《国书》曰:坐则诵诗书,立则习礼容。
《上林》曰:君未睹夫巨丽。
第一句看完,再看内容,中间那一串周文弱枝之枣,房陵朱仲之李,那根本就是一行行古代故事组成的,虽然只有几个字,但每个字都是一系列的故事组成。
单说“弱枝之枣”这四个字,就有:
《西京杂记》曰:上林苑有弱枝枣。《广志》曰:周文王时,有弱枝之枣,甚美,禁之,不令人取,置树苑中。《荔枝赋》曰:房陵缥李。《荆州记》:房陵县有好枣甚美,仙人朱仲来窃。大山肃亦称学问,读岳赋周文弱枝之枣,为杖策之杖。《世本》容成造历,为碓磨之磨。
这还只是李启看得懂,分得出的出处,还有很多东西搞不好他也弄不清出处,不知道出典是什么。
整篇文章,好几千字,饶是以李启的阅读量,也根本无从查阅出处,恐怕只有和柳东河一个级别的儒士才能做到吧。
如此之多的应用和出处,除了证明柳东河的学识渊博,还代表了这篇文章的力量。
文字是有力量的,典故自然也是如此。
柳东河以自己的学识和文字,将这些典故的象征力量引入其中,赋予了这篇文章更多的底蕴和力量。
李启等人通读一遍,尽皆叹服。
整篇文章,表达的中心思想其实很简单,就是说柳东河在白马寺看见了一颗欣欣向荣的大松树。
这棵松树足有百尺高,他还以为是某种修为有成的树精。
但仔细一看,却发现树木早已枯死,上面繁荣的枝叶,其实是缠绕在枯朽树干上逐渐生长,往上攀爬的凌霄花。
凌霄花的枝叶,代替这棵树,继续欣欣向荣,看起来极为茂盛。
然后,他在接下来的篇幅中,说桃李之类的花都有很多歌颂的诗句和文章,但凌霄花却无,于是他特此写下这篇文章,歌颂了凌霄花的行为,用凌霄花来比喻后嗣,就好像现在的人一样,站在上古的残骸之中,向着更高的方向攀登。
“树木枯死,凌霄花却依然繁荣,可见其并非攀附,顺着前人的痕迹,往上攀登,这般壮志,如何不能歌颂?”
通篇写完,文采裴然,雄深雅健,说理透彻,读之酣畅淋漓,细品却又有无数深邃的典故和细致的故事,环环相扣。
并且,其中注入了‘神韵’。
柳参之用自己的心力和神通,以及书法和文字造诣写下了这篇文章,那个开头已经相当惊艳,但那只是一个开头而已,比起正文来说远远不如。
这是一本可以参悟出功法的雄文。
不过,其中的内容对李启和柳参之没什么用,但对凌霄花神恐怕不亚于十全大补丸。
拿到这个,一切就完备了。
该去开文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