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蹭吃蹭喝
“什么？！”方潜渊翘首以待的好戏并没有登场，“怎么就不能用了？”
“灵气耗完了。”琉音理所当然的答道。
“那这凝水术威力到底如何？”
“没有威力呀！”琉音点着头，缓缓坐回原位。
“呃——”原来是自己期望太高吗？方潜渊一时语塞，这就是法术？连树枝都难伤分毫，还怕误伤我？还亏我后退？我是纸糊出来的？凝水术的威力几乎没有，又用不了几次，“那有什么用？”
“用来熟悉如何控制灵气，嘿嘿。”
原来如此，只是练手用的？确实是自己想的太多。“咦？”方潜渊似是想起了什么，“那你救我出狼群时的法术呢？”
“那不是法术，而是符丸。”火势很旺，琉音又往火堆里添加着挖出的树枝，“浓烟符丸。”
方潜渊回到原位坐下，在右侧一地的物品中打量着，火光并没有给予足够的光亮，“好像没看到什么圆圆的东西？”
“哈哈，用完了。”琉音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所谓的浓烟符丸，听起来像是保命的东西啊，怎么就一次性全用完了？
噢，方潜渊挠了挠头，好像是为了救自己才用完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方潜渊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嗯？流泪？
方潜渊这才注意到，山洞内满是烟雾，眼睛被熏得有些难受，左右一看，瞬间发现了“罪魁祸首”——琉音，她身旁的湿树枝所剩无几。
“你想吃腊肉吗？”方潜渊很是认真的问着琉音。
“腊肉？”琉音似乎还未察觉到烟雾。
方潜渊指了指周围缭绕的烟雾，又指了指火堆里的湿树枝，意思不言自明。
“哈、哈、哈。”琉音干笑着，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指着方潜渊身旁的漆木食盒，“有好吃的！”
方潜渊感觉自己要留神观察琉音的一举一动，免得琉音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添加湿树枝。方潜渊拿起一个漆木食盒，抽开木盖，四块糕点缓缓映入眼帘，静静躺在各自的方格内，火光的照耀下，使得方潜渊并不能看出它们的颜色，不过每块糕点上都点缀着三个点，像是树叶并在一起的感觉。
这——？方潜渊犹豫了一下，怎么自己好像就开始蹭起饭了？感觉到琉音正盯着自己，方潜渊也不好扭捏，拿起一块糕点，一仰脖，糕点就落入腹中。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原来还要评价一番啊！好像就是糕点的味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做的？”
“买的！”琉音理所当然的回答着，“是不是很好吃？”
如实相告？夸赞一番？但方潜渊对于吃的并不怎么在意，“比肉干绵，比肉干香。”
“你再尝尝！”琉音似是有些急切，说着，又拿起几个食盒，起身准备向方潜渊走来——
看见琉音还要塞给自己食盒，方潜渊连连摆手，如实相告吧！“猪八戒吃人参果，听说过吗？”
琉音抱着几个食盒，看见方潜渊拒绝，只好无奈的坐下，“知道。”
“虽然我不是猪八戒，但吃这些，我感觉和吃人参果一样——没什么感觉。”方潜渊嘿嘿的笑着。
“或许是你那盒不好吃，你再尝尝这些。”琉音再次起身，走到方潜渊身旁，不由分说的将漆木食盒一股脑的塞给方潜渊。
“好好好。”方潜渊哭笑不得，看着一旁宛若监工的琉音，“我再试一下，试一下。”方潜渊将琉音递过来的漆木食盒全部放在一旁，看着自己打开漆木食盒里剩下的三块糕点，取出一块后再次仰脖吃下——还是糕点的味道。
方潜渊并没有急着评价，但一旁的琉音微微点头，显然在期待着。“桂花糕？”方潜渊并不确定，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吃起来好像有点花香，虽然自己从未见过桂花。
“嗯！”琉音如释重负，再次神采飞扬起来。
方潜渊像是逃过一劫，深怕琉音再让自己评价，扭头问到：“你出门在外，就吃这些？”两块糕点下肚，方潜渊甚至没有丝毫的感觉。
“还有辟谷丹呀！”琉音绕了一圈，在地上一堆的瓶瓶罐罐中拿起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递给了方潜渊。
地上还有几个一样的瓷瓶，在一众瓶瓶罐罐里鹤立鸡群。方潜渊看了看手中的瓷瓶，上面贴着一小张红纸，纸上用小楷写着“辟谷丹”三个字，字迹娟秀圆润，圆润的似是有些娇憨，字如其人？方潜渊看了眼琉音，然后有些无奈的笑道，“你能不能坐回去？站在我身边，总感觉不对劲。”方潜渊似是在哀求，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都坐下，坐下再聊好不好？”
“哦。”琉音并没有多说什么，坐回了原位，“这可是我炼制的！”
“嗯？”方潜渊有些意外，不过仙人能炼丹，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知为何，琉音又起身站到了方潜渊身旁，“吃一粒辟谷丹，一整天都不会饿！”琉音似是在推销一样。
“这么厉害？！”方潜渊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瓷瓶，眼角看见琉音后，欲哭无泪，本想再让琉音坐回去，但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于是方潜渊左手拿瓷瓶，右手拿食盒，也站了起来——不对劲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你为什么站起来？”
该怎么解释？我为人古怪？方潜渊酝酿了一下说辞，“站着舒服一点。”然后举起左手的瓷瓶，“有辟谷丹，你为什么还要吃这个？”说着，把右手的漆木食盒微微举起。
“因为辟谷丹不好吃，没味道。”
“你不像是出门在外，而像是出来郊游的。”方潜渊下意识的看了眼被褥。
琉音嘿嘿一笑，仿佛方潜渊是在夸赞自己一样。
“我能尝尝这个辟谷丹吗？”方潜渊有些不好意思，但实在是好奇。
“这些好吃！”
“别，别！”眼见琉音又跑去拿漆木食盒，方潜渊连忙摇晃着手中的食盒，像是担心琉音看不到一样，“我还没吃完！”
怎么感觉像是去季叔家做客一样？
“你自己吃，自己吃啊！”方潜渊连连说道，唯恐琉音再塞给自己。
“哦。”琉音瘪着嘴，有点失落的样子。
怎么感觉自己说错话了？方潜渊看着琉音，“你坐下，慢慢吃。”
琉音拿起一个漆木食盒，坐回原处。琉音盯着漆木食盒似是无法转移视线，嘴角轻微上扬，点着头，心情似是瞬间多云转晴，而且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方潜渊依旧站着，借着火光，目不转睛的看着琉音。琉音似是屏住了呼吸，然后小心翼翼的抽开了盒盖，糕点映入眼帘时似乎眼前一亮，双眸闪烁着光芒，完全取下盒盖后，恢复了呼吸，轻轻嗅着糕点的香味，笑得愈发开心，最后迫不及待的取出一块糕点，左手垫在下面，正准备吃——琉音与方潜渊四目相对。
方潜渊的反应速度显然不够快，转移视线晚了一步，琉音默不作声，收敛了笑容，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方潜渊。
这场面像极了小鹿低头吃草时受到了惊吓——
“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吃？”方潜渊疑惑不解。
琉音并没有立刻回答，似是在犹豫，最后细若蚊声的说道，“因为你笑话我。”
冤枉啊！这可真是冤枉，方潜渊连忙向琉音走去，“没笑话你，真的没有。”
琉音并没有转过身，方潜渊等待着琉音的回答，然而琉音并没有说话，气氛好像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
咦？怎么感觉要把琉音惹哭了？方潜渊神色立刻变得惊恐起来，自己可不会哄人啊！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起来，“别、别，我真的没笑话你，你要相信我。呃，对不起。”
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嗯。”琉音依旧没转过身，看背影似是点了点头。
呼——方潜渊松了口气，幸亏我聪明机智。方潜渊坐回了原位，将瓷瓶放到漆木食盒的空格中，似是犒劳自己一样，取出一块糕点，仰脖吃下，不敢再看向琉音。原来如此，方潜渊若有所思，不过到底是不喜欢别人盯着她，还是不喜欢别人看她吃东西？还是说，不喜欢别人笑话她？
笑话她？恶意的讥讽？
方潜渊似乎明白了一点儿，但自己真的冤啊，怎么可能恶意讥讽琉音？算了，以后再说，相处久了自然就懂了。
最后这句话，似是对琉音而言，又似是对自己而言。
吃完最后一块糕点，方潜渊的饥饿感依旧没能缓解，继续吃肉干？虽然这样想，但方潜渊目不转睛的盯着瓷瓶。辟谷丹，这么神奇的仙家之物，“我能尝尝辟谷丹吗？”方潜渊只好厚着脸皮说道。
琉音并没有回答，似是正忙着吃糕点，点着头，然后转身指向一旁的竹筒。
什么意思？方潜渊放下漆木食盒，拿起瓷瓶后走向竹筒，标签的字迹显然不是琉音的，原来是白水和饮料。用水送服？方潜渊正准备拿白水的竹筒——
“酸梅汤？”
第十七章 摸头和流口水
方潜渊不禁有些喜出望外，虽然酸梅汤的竹筒相较于其他竹筒明显矮了一截——咦？自己怎么就蹭吃蹭喝喝起来了？当真是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又转念一想，命都是她救的，蹭吃蹭喝也就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了。
琉音似乎总算吃完了糕点，转过身看着方潜渊，“那是店主大叔赠送的，毕竟不是时令饮料了。”然后又补充道，“可酸了！”
方潜渊连连点头，喝的就是酸梅汤！
竹筒有些光滑，拿在手中也并不像瓷瓶那般冰凉，色泽青翠，比手腕粗比手掌略长，方潜渊轻轻在竹节处一拧便打开了，竹盖又正好当杯子使用，倒出一些，“你喝吗？”
琉音闻言连连摇头，“太酸了、太酸了！”
方潜渊不再客气，小酌一口——果然不愧是酸梅汤，酸爽可口，略有回甘，味蕾似是瞬间被激活，慵懒被一扫而光，精神为之一振，“好喝！”
琉音看着方潜渊挤眉弄眼，仿佛自己的牙都被酸倒了，又连连摇头，似是不忍直视，转过身去，偷偷吃起了糕点。
方潜渊心满意足，又喝了一小口酸梅汤，然后将竹盖放在竹筒上，摇了摇手中的瓷瓶，很是期待。取下瓷瓶的红绸瓶塞，方潜渊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粒辟谷丹，辟谷丹躺在掌心，圆润光滑，个头比小指头略小，方潜渊闻了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这就是仙人吃的东西吗？
方潜渊不再打量，一仰脖服下了辟谷丹，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这辟谷丹应该嚼碎了吃，还是直接吞下去？不过，好像琉音并没有强调要嚼碎吧！
饥饿感很快就消失，看来果然不用嚼碎。不过辟谷丹的功效似乎止步于此，并没有让方潜渊感到饱腹，但依旧让方潜渊感到喜出望外，“直到明天都不会饿？”
“还有三日辟谷丹，吃下去后三天不饿。”不知何时琉音琉音又面对着火堆，身旁的漆木食盒似是在说明琉音已经吃完了晚餐，“可惜我还不会炼制。”
还有三天的？方潜渊瞪圆了眼睛，三天不用吃饭？神仙，真的是神仙啊！方潜渊愈发向往修仙，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端起竹盖一饮而尽——爽！
琉音起身拿了个竹筒，笑盈盈的样子，“冰糖雪梨，喝吗？”
方潜渊摇头，琉音折返回到原位坐下，“这个可好喝了！”小心翼翼的喝起了冰糖雪梨，然后欢欣雀跃起来，琉音笑容里都满是甜蜜。
方潜渊盖好竹筒，放下瓷瓶，又将漆木食盒轻轻盖好，三样物品摞好摆放整齐，然后坐着伸了个懒腰。
心满意足的琉音，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地上的东西——方潜渊总算不再大惊小怪，眼见琉音向自己走来，于是将漆木食盒等双手递了过去——
琉音并没有立刻接，而是笑嘻嘻的举起小手，摸着方潜渊的头——
呃——
嗯——？
方潜渊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琉音这是在做什么？话说为什么像是在摸狗一样？这也太怪异了吧！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占我便宜？”方潜渊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算是占便宜？！然而琉音并没有这样说，顿时收回小手，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头脑再次运转起来的方潜渊，急忙站了起来，正准备继续乘胜追击，但转念一想，再说下去怕是自己今晚就要睡到山洞外了——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只能看不能摸。”然而方潜渊显然不能控制自己的嘴。
“我没有……”琉音细若蚊声的辩驳着，“别在意……”
占了我便宜，还让我别在意？方潜渊似是连自己说的鬼话都信，摸摸头就是占便宜？不过幸亏方潜渊只是在心里说，否则怕是真要睡山洞外了，话锋一转，“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眼神就不好了呢？”说着，将手中的食盒再次递给琉音，好像琉音之所以摸头，是因为看错了。
琉音接过漆木食盒和其他物品，并没有立刻收进储物手镯，而是看向方潜渊，四目相对，琉音的目光躲闪起来，似是想要辩解什么，但支支吾吾的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状，方潜渊有些后悔，早知道以牙还牙，自己也摸摸她的头了，唉——后悔！不，像我这种正人君子——方潜渊神色凛然——当个鬼的君子哦，我是真的后悔！方潜渊的表情十分精彩，阴晴不定，痛心疾首，随后摇了摇头，向山洞内壁走去。
方潜渊身旁的地面十分平坦，神色有些紧张，万一琉音说什么共处一室的话，自己就只能睡山洞外了，一定不能慌张！
“那个，你今晚睡这吧？”方潜渊指着一旁，然后快步走过火堆，到达近山洞口的位置，“我睡这。没有问题吧？”
千万不要有问题啊！
“嗯。”琉音点了点头，方潜渊登时松了口气，幸亏！吉人自有天相！
方潜渊回到火堆处，拨弄着树枝，一切处理完毕，很是心虚的躺到预订的位置，枕着包裹，背对着琉音。身后很快传来动静，显然琉音也准备睡觉了，方潜渊自然是不可能回头的，甚至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像是块石头一样。
山洞外寒风呼啸，顽石硌着方潜渊，使得他不断想调整睡姿，思绪渐起，一想到琉音吃的是辟谷丹、糕点，喝的是冰糖雪梨，睡的是被褥，方潜渊心里面甚至有点凄凉，但更多的是苦笑，明明自己才是正常露宿荒野的人，和她一比，倒显得自己不正常了。
唉——
方潜渊身上传来烟熏味混杂着良羊的气味，看来明天要换身衣服了，还要早点醒，免得山洞口又围一群狼。
迷迷糊糊正要进入梦乡——
“方潜渊？”
“怎么了？”
却没有了下文，各自睡着了……
梦里再次见到老狼，方潜渊回头看去，正准备逃跑，只看到老狼的背影，它正一步一步的离开，像要融进白茫茫的雪景之中。方潜渊有些疑惑，下意识的跟着老狼，可无论方潜渊怎么加快脚步，都没有更接近老狼，似乎越来越远。
方潜渊停下脚步，不再跟着，低下头看着积雪上的脚印，脚印非常清楚，似乎转眼间，脚印就消失不见了，像是被积雪藏了起来。方潜渊再抬头看向老狼，遥远的仿佛看不清，又仿佛近在眼前。
看不见了，方潜渊有些莫名的失落，依旧极目远望，却感觉老狼似乎回头看向了自己，仿佛在说它还会回来的……
缓缓睁开双眼，清晨的寒意不禁让方潜渊瑟缩着，头痛！方潜渊坐起身，揉着痛处，显然是被顽石硌的。扭头看去，火堆已经熄灭，然后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山洞内的另一个人是琉音。
睡迷糊了？方潜渊站起身，看见琉音还在睡，回想了一下——对了，还要换衣服！正准备去捡包裹，方潜渊突然笑了——换衣服也不是现在啊，万一换到一半，琉音醒了——
咂咂，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方潜渊蹑手蹑脚的走到火堆旁，蹲下后升起了火堆——一举两得，一方面免得琉音被冻醒，另一方面等会换衣服也热乎些。火堆再次升起，似乎并没有吵醒琉音，方潜渊将包裹放到火堆旁，算是在提前加热衣物了。
继续待在山洞似乎并不是个好主意，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醒来旁边站着一个陌生人，方潜渊站起身，借着火光看向琉音，匆匆一瞥，方潜渊好像看到了什么——有反光？自然不能再看第二眼，方潜渊又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冷得仿佛树木都在颤抖，方潜渊则低头沉思着，反光？怎么会有反光？我看错了？嗯？
“她睡觉流口水？”
方潜渊发现了一个可能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偷笑着，随后又惊讶于辟谷丹的功效，一觉醒来居然依旧不饿，真的是好东西啊！
又等了一会，方潜渊身上的暖意被剥夺，寒意正顺着双腿向上爬时，山洞内似乎传来了动静——看来琉音醒了。
方潜渊又忍不住的窃笑着，如果她知道自己早醒，所以看到她睡觉流口水的话，怕是一定会醒的比自己还早了。嗯？这就是把柄啊，小辫子啊！甚至是杀手锏啊！方潜渊很是得意的笑着，虽然会自损八百，但应该还是值得的。
“方潜渊？”
方潜渊应声走近山洞，被褥什么的已经收拾完了，琉音正围坐在火堆旁。
“你在笑什么呀？”琉音看着方潜渊。
“没什么，早睡早起精神好。”方潜渊走向火堆。
“你什么时候醒的呀？”
“我也是刚醒。”方潜渊坐下，火堆似是吞噬了身上的寒意，“继续赶路吗？”
“好的。”琉音点着头，“我睡觉是不是很老实？”
“呃——”陷阱，这是陷阱！话说我怎么知道你睡觉是不是老实？难不成昨晚我爬起来看你睡姿不成？更恐怖的是，自己连点头敷衍都不行——那不就承认自己看到了？怎么回答？方潜渊面色古怪，“我要换衣服了。”说着，拿起了包裹——
琉音纹丝不动。
“那个，我要换衣服，你不回避一下吗？”方潜渊哭笑不得，还没睡醒吗？还在犯迷糊？
“呀！”琉音捂着脸，急忙向山洞外走去。
换好衣服，方潜渊和琉音继续向着云还城走去。
三月十七号，两人不知道的是，明天就是方潜渊犯怪病的日子！
第十八章 温泉山洞
太阳渐渐升起，又很快被乌云所遮掩。
“你看看这个。”琉音转身递给方潜渊一枚玉简，“这就是《坎水道法》。”
方潜渊接过玉简，并没有停下脚步。
“闭上眼睛，将玉简贴在眉心处。”琉音看着方潜渊，解释道，“凝神于眉心处，尽力感受玉简，就像是闭着眼睛看向玉简。”
闭上眼睛，看向玉简？方潜渊照做，还未将玉简贴于眉心，眼前似是浮现出了一片文字？
“咦？”
洋洋洒洒一大篇内容，方潜渊不禁停下了脚步，内容并没有玄之又玄的晦涩之处，反而通俗易懂。开篇立意，一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然后笔锋一转，直奔主题，介绍起如何从眉心处吸纳灵气，汇聚丹田，又详细讲述了如何引导灵气从丹田到双手、双脚，最后说明了筑基的条件：先将灵气从丹田引导至四肢，然后再将灵气从四肢汇聚到丹田，完成这样一个周天即可。
之后还有凝水术的介绍，主要就是将灵气汇聚到右手，然后外化为水箭——看起来，并不难。至此，筑基篇的内容就没了，后面是结丹篇，似乎有很多法术，但意识到自己在好高骛远，并没有太在意结丹篇的内容。
方潜渊缓缓睁开双眼，却见琉音凑得很近，一双大眼睛正看着自己。方潜渊像是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你要贴在眉心处才行。”琉音很是认真，“多尝试几次，就能看见了。”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方潜渊并没有直言自己已经看到了。
“呀！”琉音惊呼一声，然后轻声问道，“你筑基了？”
“没有啊！”方潜渊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有灵识？”琉音看着方潜渊手中的玉简，“筑基后才有灵识，然后才可以直接查看玉简呀！”
“灵识？好像在筑基篇看到过？”方潜渊询问道。
“嗯，灵识简单来说就是无形之手、无形之眼。”琉音点着头，还是很疑惑，“可是没筑基，怎么会有灵识？”
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方潜渊乐了，鸡生蛋，但此刻没有鸡却有了蛋，琉音一直打量着方潜渊，使得方潜渊感觉很怪异，“先赶路吧！怪事总是有的。”
方潜渊将玉简还给琉音，本来并排前进的两人，此刻一前一后。琉音脚步慢了下来，翻来覆去的看着玉简，小声喃喃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时至中午，由于有辟谷丹的帮助，使得二人不必停下脚步去吃午饭，“要不休息一会吧？”方潜渊回头看向琉音，虽然不会饿，但走了一早上还是会累的。
“好。”琉音收起玉简，“算了，不想了。”
方潜渊闻言一笑，然后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连凝水术都不会用的人，怎么会有灵识？”
“是呀！”琉音的步伐再次放慢，以至于停在了原地，苦思冥想。
方潜渊的笑容愈发灿烂，回头向琉音走去，倚着一棵枯树坐了下来，饶有趣味的看着琉音。
“你为什么能直接看呢？”解铃还须系铃人，琉音走向方潜渊。
“我怎么知道？修仙的事，都是你告诉我的。”方潜渊左右张望了一下，好像并没有琉音坐的地方，她该不会拿出个凳子吧？很有可能。
看见琉音又停下了脚步，方潜渊似是大发善心，“或许并不是因为灵识，又或许我的灵识比一般人强，所以才不用贴在眉心。”
“可是，可是……”方潜渊的理由似乎无法说服琉音，但琉音也无法说出原因。
“先别想那么多，休息一下，等会还要赶路呢！”
“好吧！”琉音有些不甘心的放弃了，也围着枯树，坐在了另一边。这倒是把方潜渊吓了一跳，这么多树，为什么非要围坐在一起？报团取暖吗？
“冰糖雪梨！”琉音递给方潜渊一个竹筒，“酸梅汤，酸梅汤！”方潜渊的胡思乱想瞬间被抛之脑后。
琉音喝着冰糖雪梨，方潜渊喝着酸梅汤，视线虽然被树木遮挡，但皑皑的积雪似乎和漫天的乌云在这一刻相处的很融洽，一如两人不约而同的浅笑着。休息了一阵，正准备继续赶路，方潜渊似是想起了什么，打开包裹，将顽石递向琉音，“能帮我把这个收起来吗？”
“顽石？你怎么会有这个？”
“嗯。”这石头硌的方潜渊实在难以忍受，一连几晚都碰见梦中老狼，肯定是因为它，“凌云宗收徒的人，送给我的。”方潜渊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从诚冯那骗过来的。
顽石在琉音手中绽放着蓝色光芒——原来是玄灵根，“还有一点位置，要不把你的行李也放进来吧？”
方潜渊犹豫了一下，“算了，背着还热乎一点。”说着，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匕首还在。
两人再次启程，步伐很是轻快。
天色渐昏，方潜渊东张西望寻找着今晚的落脚点。
周围的树木让方潜渊又不禁想起了一个问题，琉音是怎么在树上睡觉的？倚着树身睡？卡在树杈上？躺在树干上？百爪挠心，方潜渊实在捉摸不透，被褥又该如何使用？微微侧目，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琉音。
似是因为积雪的映衬，使得今晚亮得很反常。
终于找到一处山洞，方潜渊一边指着，一边说道，“今晚就在那个山洞落脚吧！”
进入山洞，仿佛这里才是黑夜栖身的地方，以至于方潜渊并未注意到洞口处的地面十分光滑。方潜渊瞪大双眼努力观察，漆黑一片，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隐隐约约传来水滴声。
“走，找树枝去！”
“好！”听闻要升火堆，琉音显得很开心。
山洞外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外则是树林。这一次方潜渊并没有和琉音分头行动，免得琉音又躲着一个人挖树枝。
“你为什么不把树枝收进储物手镯里？”方潜渊看着同样抱着一堆树枝的琉音，不禁问道。
“是呀！”琉音似是才想起自己还有储物手镯，不过表情很快被笑容取代，“储物手镯里放不下了！”
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方潜渊不懂，“你分一些给我吧，我多拿些。”
“不！”琉音似是有些得意，“这可都是我捡的！”
呃，方潜渊有些惊叹于琉音的理解能力，似乎总能避开问题的重点，“回去生火吧。”
两人回到山洞，小火苗的升起让琉音雀跃不已，火苗很快席卷了树枝，火堆熊熊燃烧着，“哇——”琉音惊叹着，火光照亮了她的笑容。
树枝似乎不够多，方潜渊起身看向琉音，“我再去捡些树枝回来，你留在这，小心火堆别灭了。”
“好的。”琉音连连向火堆添加着树枝——
火堆你坚持住，我一定会赶回来救你的！
抱着一堆树枝，方潜渊再次回到山洞，看见火堆烧得正旺，不禁有些意外，逃过一劫？放下树枝后，方潜渊看见琉音对着自己嘿嘿的笑，“怎么了？”
“你看！”说着，琉音扭身双手捧着一个蛋。
“嗯？”方潜渊不再掸着身上的尘土，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琉音，小心翼翼的接过蛋，借着火光查看起来——这个蛋一只手拿，略显勉强，于是也双手捧着，这么大的蛋肯定不是鸡蛋，而且形状也不像鸡蛋，根本分不出上下，两端似乎一样大，显得有些狭长，最古怪的的是这蛋壳并不硬，甚至感觉有点软——
“这是什么蛋啊？”方潜渊真没见过。
“嘻嘻，我也不知道。”
两人的好奇与疑惑都顺着目光，倾注在这个蛋上。“好像应该这样拿。”方潜渊很是缓慢的将蛋卧倒，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打碎一般。
“这个蛋，还能孵化吗？”琉音站起来，视线无法从蛋上转移，“会孵化出什么啊？”
方潜渊想了想，摇着头，“不知道。”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不对啊，这蛋是从哪来的？”
这才是问题的重点啊，自己怎么被琉音带偏了？
琉音指向山洞内侧，“往下走，不远就到底了，然后有个好像还有温泉，我没敢仔细看。”
“温泉？”
“是的，蛋就是在温泉旁捡到的。”琉音点着头。
两人都看向山洞内的隧道，方潜渊有些惊讶，之前居然没注意到，起身在隧道口往里面张望了一下，漆黑一片，似是黑夜蜷缩在这里面一样。
“温泉？蛋？”方潜渊愈发疑惑了，“什么鸟会把蛋产在山洞里？而且还是温泉旁？”
一回头，发现琉音站在身后也正向隧道里张望着，方潜渊摇了摇头，似是想把疑惑甩出脑海。
为什么感觉遗漏了什么？好像是很重要的问题？
方潜渊走回火堆，坐了下来，捧着蛋，看着琉音缓步坐下后，“你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吗？”
琉音歪着头，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琉音的回答并没有打消方潜渊的疑虑，正准备将蛋递给琉音——
隧道口，突然冲出一头鳄鱼！
第十九章 蛇鳄
这头鳄鱼体型并不算庞大，甚至显得有些纤细，张开大嘴，使得它口腔内的嫩肉清晰可见，它身上并不像一般鳄鱼那样披着厚厚的鳞甲，而是紧密的遍布着细鳞，与其说是鳄鱼，倒像是蜥蜴——只不过这“蜥蜴”脚上有蹼！
“蛇鳄？”
“原来是妖兽吗？”听季叔说过，妖兽不仅强于一般的野兽，而且非常怪异，惊出一身冷汗的方潜渊严阵以待，咦？为什么感觉和它在对视？
噢，原来手上拿的蛋是蛇鳄的啊！方潜渊瞬间明白之前感觉怪异之处了：有蛋，说明这是巢穴啊！
方潜渊强作镇定，将蛋缓缓放到地上，“慢点起身，咱们逃。”如果撤出山洞就能相安无事，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非要战斗，那么平坦开阔的山洞外，自己也能更灵活的应对——方潜渊拍了下胸膛，匕首还在。
把蛋还给它，算是在赔罪，应该不至于穷追不舍吧？
两人注视着蛇鳄，起身缓缓后退，蛇鳄依旧虎视眈眈，“关于它，你还知道什么？”
既然琉音认得是蛇鳄，应该还知道一些其他情报。
“性格凶残，领地意识极强，水中十分灵活，擅长撕咬，其他的记不清了。”琉音的语气微微颤抖。
擅长撕咬？看来不能正面迎敌，情报只有这些吗？方潜渊放慢脚步有意将琉音护在身后，从怀中取出了匕首——自己的自保能力显然要强于琉音。
就在二人即将退出山洞，蛇鳄突然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拔山倒树，四肢张扬——
“跑！”两人立刻转头，飞奔而出。
蛇鳄猛冲过来，左右摇摆的尾巴将火堆击散，地上的蛋也被殃及池鱼，流淌了一地，嗤嗤声顿起。蛇鳄愈发暴怒，爬行的速度猛增，明明短小的四肢却显得异常灵活。
继续逃跑还是战斗？战斗！方潜渊瞬间做出了决定，眼睛似乎还未适应黑暗，“你躲起来，躲树上！”
“可是——”
“快点！”方潜渊停下身形，转身面向山洞，此刻不是长篇大论的时候。
“你要小心！”
所幸认清局势的不仅方潜渊一人，琉音跑出了空地，方潜渊真怕琉音不合时宜的倔强。
星光璀璨，蛇鳄冲出了山洞，目光瞬间锁定了方潜渊，身后的传来的火光，使得它异常显眼。
方潜渊咬紧牙关，举着匕首，双脚一前一后，呈八字站开，微微压低身形，全力以赴的样子——蛇鳄？雪？
不等方潜渊继续思索，蛇鳄猛地向方潜渊冲来，头部摆幅很大，尾部努力维持着平衡——如此一来使得它攻击范围更大，方潜渊根本无法防守，于是方潜渊也开始跑动起来，向左侧绕起了圈子——
跑了没多远，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像是猛地合上老木箱的声音，“啊！”不知躲在何处的琉音惊呼道，方潜渊可不敢转身查看，沉着一口气跑得更快了——
不能跑直线！
方潜渊紧紧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局势紧迫，来不及细想——
急转弯！
对，就是急转弯！眼前一亮，方潜渊嘴角微微上扬，不仅要急转弯，还要杀个回马枪！
“嘭！”身后再次传来沉闷的咬合声，蛇鳄再次错过了——
机会！方潜渊猛地转身，夺步欺近蛇鳄，没有丝毫犹豫，压低身形，匕首猛地向蛇鳄捅去——
一击即中！
然而匕首并未刺穿蛇鳄的细鳞！可恶！方潜渊向一旁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后急忙与蛇鳄拉开距离。
蛇鳄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的措手不及，向前猛冲了几步才停下身形，急忙转身，并没有立刻冲向方潜渊，看来有些忌惮。
只能打要害吗？方潜渊喘息着，警惕着蛇鳄，腹部？它又怎么可能漏出肚子？口腔？怕是它吃痛后，自己的半截胳膊就没了。方潜渊瞬间否决了这俩想法，眼睛？
是的，眼睛！方潜渊的双目虽然已经适应了昏暗，使得积雪上的蛇鳄似乎清晰可见，但实在难以看清它的双眼在哪——是因为离的太远了吗？
方潜渊反握匕首，刃尖向下，大拇指按住刀柄末端，猛吸一口气后再次屏息，瞬间向蛇鳄冲去——率先发难！
蛇鳄似是呆立在原地，然而头部却微微倾斜。
正面对决？不，方潜渊只是为了掌握主动权，最好能绕到它身后，只要躲过——
蛇鳄像是标枪一般，猛地向前一跃，血盆大口直冲方潜渊咬来——方潜渊急忙停下步伐，甚至不知道为何要停住——“嘭！”蛇鳄扑空了，跃起半米高的身形重重砸在积雪上，四肢立刻摆动，毫无章法的再次进攻——
躲！方潜渊看着翻飞的积雪，一边喘息，一边再次跑动起来，右脚蹬地，掀飞的积雪与方潜渊背道而驰，眨眼间便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蛇鳄并没有穷追不舍，十分反常的停下步伐，方潜渊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也停了下来，凌乱的喘息着，明明满头大汗却难以抵御心中升起的寒意——这是生死之战，容不得丝毫偏差！
二者彼此虎视眈眈，有来有回的战斗，让彼此都知道对方不是软柿子。
方潜渊思索着，脑海里突然出现几个关键词，温泉、蛇鳄，外加此刻的寒冷，嗯？严阵以待的方潜渊再次笑了起来，无论是蛇，还是鳄鱼，自己的耐寒能力似乎都要更胜一筹，眼下自己只要拖延时间，等它行动愈发迟缓即可——
冷血动物吗？不好意思，找到你的弱点了！
方潜渊缓步向前，慢慢靠近蛇鳄，忌惮于蛇鳄的突进，方潜渊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时刻准备着逃跑，只见蛇鳄半张开嘴，对准方潜渊，并没有主动靠近。
这就是你的防御姿态吗？方潜渊似乎能看清它嘴里短粗密布的牙齿，也不再靠近，而是围着它慢慢转起了圈。
拖！
蛇鳄的攻击范围呈扇形，绕到它身后攻击自然是最好的，蛇鳄随着方潜渊也不断以尾部为圆心转着，方潜渊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眼见蛇鳄从刚开始的严阵以待，变成方潜渊绕一截才调转身形，方潜渊有意无意的开始越绕越近，因为足够缓慢，所以并没有引起蛇鳄的注意。
你这样迟钝，可不是件好事。方潜渊轻挪的步伐变得沉稳，冻得僵硬的右手甚至感到匕首上传来一丝暖意，方潜渊再次屏住呼吸，心中默数等待着蛇鳄调整身形——
来了！蛇鳄抬起前爪准备转身，方潜渊立刻向它尾部跨去——攻其不备！
然而蛇鳄像是出于本能一般，身体异常柔韧的将头甩向方潜渊，方潜渊高举的匕首还未向下刺出，却见血盆大口猛地咬合，随即，一股巨力拽扯着方潜渊——
被咬中了吗？！
发生了什么？方潜渊双膝跪地，挺立着上半身，不等近在咫尺的蛇鳄再次张开血盆大口——眼睛！
“咻——”匕首瞬间刺进蛇鳄的眼窝，蛇鳄吃痛向后一缩，近乎癫狂的摇甩着头，毫无防备的方潜渊被击飞到一边——匕首脱手了！
左手撑地，方潜渊立起身形，脸上的积雪迅速融化，茫然的看向蛇鳄，近在眼前的蛇鳄不断挣扎着，来不及多想，方潜渊连连后退，站了起来，双手空空，不知道匕首掉在何处。不等方潜渊左右寻找，蛇鳄立刻注意到了方潜渊，然后压抑住身形，再次向方潜渊猛冲过来——
原来匕首插进了它的眼窝！
距离本来就不远，蛇鳄猛冲几步后四肢用力，跃起半米，来不及躲闪的方潜渊，双手握拳，抬起右腿对着蛇鳄下颚便是一脚——
真以为我只会躲？！
沉闷的咬合声似有不甘，伴随着蛇鳄向左侧翻去，“轰”的一声，蛇鳄躺倒在地，方潜渊右脚落地后猛地一蹬，又向蛇鳄冲去，似是太过心急，方潜渊有些踉跄，只好顺势跨坐在蛇鳄的背上，蛇鳄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回头张嘴，似乎还要咬方潜渊——
“还敢抬头？！”方潜渊抡起右拳，一拳又一拳的砸向蛇鳄。
“咚！”自然不会往它头骨上打。
“咚！”瞄准的就是颈椎。
手上传来的疼痛进一步刺激着方潜渊，砸下的拳头愈发用力——
“咔！”方潜渊并不想赢，而是要蛇鳄死！
七寸在哪，是否应该打它的七寸，方潜渊都不知道，但方潜渊明显感觉到蛇鳄渐渐的不再挣扎，这无疑鼓舞着方潜渊继续挥拳——
“咚！”
“咚！”
血腥味开始弥漫，方潜渊每一拳都刺穿寒冷，蛇鳄不再有任何反应，终于，死了。
方潜渊这才停手，想取回匕首，却发现右手不断的颤抖，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心只想取回匕首的方潜渊，又用左手——居然也使不出力气，于是只好合着掌心，取回匕首——蛇鳄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抽搐一下。
方潜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捧着的匕首突然滑落，方潜渊想弯腰去捡，却双腿一软，跌落在蛇鳄身上，翻滚至一旁。
仰面朝天，方潜渊无力的喘着粗气，并没有在意若隐若现的星光，脑海里依旧重复着挥拳，仿佛战斗尚未结束——
第二十章 祸不单行
“方潜渊！”
方潜渊并没有回答，甚至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
“你受伤了吗？”
脑海里还在战斗的方潜渊，看见眼前似乎突然出现的的琉音，仿佛才被拉回了现实，“应该没事吧？”
琉音准备扶起方潜渊，方潜渊自知没有坐起来的力气，“好像虚脱了，我再休息一下。”闻言，琉音急忙从储物手镯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后，喂方潜渊服下。方潜渊继续仰面朝天的躺着，琉音蹲在一旁，两人都没有说话。
略微休息一会，方潜渊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在琉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不用再扶着了。”方潜渊对着琉音点了点头，在地上找回匕首，向一棵枯树走去，双腿发软，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像还要休息一会。”
方潜渊感觉脚好像扭了，琉音又默不作声的搀扶着方潜渊——然而方潜渊扭伤的是右脚，琉音在左边扶着，以至于方潜渊走起路的样子十分怪异——死要面子活受罪？方潜渊好像确实恢复了一点力气，又开始了胡思乱想。
靠着枯树，方潜渊缓缓坐了下来，抵在背着的包裹上，突然想起自己被蛇鳄咬中过，连忙查看着自己的伤势——只是胸前的衣物被咬出几个洞。原来是咬着衣服把自己拖拽过去了吗？衣服的倒不如质量别这么好。肋骨好像隐隐作痛，应该是蛇鳄撞出来的伤。
“回山洞吧？”方潜渊感觉冷，火堆应该没灭吧？
琉音并没有说话，将手伸向方潜渊——显然是在讨要什么东西，“匕首给我吧！”
“嗯？”方潜渊不明白，要匕首干什么？
“万一再有蛇鳄，这次我保护你。”
是啊，回山洞后万一再冲出来一头蛇鳄，那就好玩了。看着琉音满脸的认真，方潜渊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如果再碰到蛇鳄，我已经交手过一次，自然要比你有经验，所以我还是当仁不让。而且，为什么非要战斗呢？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和我的首选应该是逃跑。”
看来方潜渊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野外碰到猛兽，甚至是妖兽，普通人又如何能够迎战呢？逃跑并不可耻，可耻的是稀里糊涂就丢了小命。不过真要是再碰到蛇鳄，方潜渊感觉自己确实有点底气，似乎有一战之力。
琉音原本坚定的目光闻言后缓缓下沉，最后看向了一旁，并没有说话。
“其实也没必要回山洞，我忘了山洞里冒出来蛇鳄的事了。”要不是琉音提醒，若是仅我一人在这，怕是十有八九又回山洞去了，然后辛辛苦苦升起火堆，一扭头又窜出来一只蛇鳄，那时候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可就难了。
转念一想，一山不容二虎？方潜渊看了看不远处蛇鳄的尸体，或许山洞其实是安全的？不不不，方潜渊不再胡思乱想，毕竟这可是拿自己小命来证明自己猜想的正误。
身在野外，什么是最重要的？当然是安全啊，眼下这里就非常安全，哪怕有些寒冷。野外自然不可能像家里一样，吃的是四菜一汤，睡的高枕无忧——嗯？方潜渊不由自主的看了眼琉音，这种出门带被褥的人是例外，例外！
不知不觉，方潜渊的力气恢复了一大半，双手不再颤抖，于是站起身来——居然能稳稳当当的站着了。厉害啊，不用多想，肯定是琉音给的那枚丹药的效果。手中的匕首无处安放，刀鞘不知被扔到了哪里，于是方潜渊只好继续握着，向蛇鳄的尸体走去——
厉害啊，我怎么这么厉害！这可是耀武扬威的妖兽啊！
虽说是一场既有惊又有险的战斗，但自己仍然还是赢了，而且自己并没受什么伤——呃，除了肋骨和脚踝，还有拳头，方潜渊在心里给自己泼冷水，也依旧无法压抑此刻的洋洋得意，脸上满是笑容。话都没有说出口，方潜渊沉浸在自我吹捧当中。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方潜渊转身向琉音走去，寒风拂过，吹不散方潜渊嘴角的笑意。
乌云再次笼罩了天空，闪烁的群星似乎躲了起来，积雪的映照似乎和黑暗缠绕着。
扫视了一下四周，似是因为心情愉悦，方潜渊站立身形后舒展双手，伸了个志得意满的懒腰，然而预料之中的咯咯作响并没有出现，相反，肋骨的刺痛使得方潜渊不敢再放肆，于是只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琉音，“那个，还有酸梅汤吗？”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方潜渊是惦记着这酸梅汤了。
“有！”琉音立刻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了竹筒，正递给方潜渊的时候，却突然停止了动作，满脸惊恐的看着方潜渊身后——
蛇鳄尸体那边蹿出来几匹狼，不约而同的咧着嘴，一边低吼，一边用狭长的獠牙向二人打起了招呼！
回头望去的方潜渊不禁咬紧牙关，祸不单行？
三匹狼？不，四匹、五匹！怎么还有？约有近十匹狼，分散的陆续出现，方潜渊转过身不再敢关心酸梅汤的事，“血腥味把你们招来的吗？”看来是自己考虑不周，这明显是个是非之地，又为何久留？
狼群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方潜渊急忙左右张望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好像是对峙，而不是被包围，这算是个好消息了——
又是一匹狼猛地跃出，通体雪白，高昂的头颅和高高上竖的尾巴，体型不仅比其他狼大得多，甚至方潜渊和它相比都显得有些弱小无力，桀骜不驯又充满野性，它的出现碾碎了方潜渊一切侥幸——
它，就是狼王！
方潜渊严阵以待，又像是神经过于紧绷，以至于看见狼王闲庭信步的向自己走来，却没有做出任何举措。狼王似乎并没有把方潜渊和琉音放在眼里，走到蛇鳄尸体前，自顾自的狼吞虎咽起来。
嗯？方潜渊心中再次升起一丝希望，“我们后撤，它们好像并不在意我们。”
俩人缓缓后退着，方潜渊思绪却高速运转，要做最坏的打算！虽然此刻本应该减少话语，稀释存在感，但有些问题不得不问。
“你会用匕首吗？”
“不会。”并没有刻意交代，琉音也像方潜渊一样压低声音回答道。
那看来匕首留在自己手上才能发挥最大作用，方潜渊继续问道，“你还有什么自保手段吗？”
“我会凝水术。”
嗯，那就是没有了。方潜渊不再言语，此刻争分夺秒的拉开距离就是最好的选择，方潜渊看着狼王肆无忌惮的享用着自己的战利品，心中不仅没有丝毫的气愤，反而巴不得狼王多吃一些，至于自己的战利品被抢夺？不，眼下的情况分明是用一份毫无作用的战利品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上中下三策，上上策是它们吃，我们溜，相安无事；中策是不得不战斗，那时候你先跑，别管我——”
“可是——”
“如果你说可是的话，那就是下下策，你和我都死在这。”琉音和方潜渊互相打断对方的话，最终在听到方潜渊的下下策后，琉音不再言语。然而所谓的中策不过是方潜渊的自我安慰，他清楚的知道结局只有两种，同生或共死。琉音并不仅仅是萍水相逢的人，而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也正因为是救命恩人，所以方潜渊才能厚着脸皮蹭吃蹭喝。
救命恩人毫无自保手段，这不正是方潜渊挺身而出的时候吗？
俩人总算躲进树林，方潜渊有意调整身形藏在树后，如此一来，就不会和狼王四目相对，但依旧能看到狼王的身影——只要再给点时间，似乎就能摆脱眼下的险境了。然而狼王毫不在意，但并不意味狼群也毫不在意——到嘴的肉，它们又怎么可能弃之不食？
眼看有几匹狼按捺不住，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方潜渊依旧抱有一丝侥幸，继续后退着，“准备——”手中的匕首却愈发紧握。终于，有匹狼开始小跑着向俩人冲来，“跑！”
琉音手中的竹筒不慎滑落，但并没有影响她的步伐，与之相反，方潜渊居然向着山洞前的那片空地跑去，瞬间，整个狼群都躁动起来——
狩猎，开始了！
狼群的注意力瞬间被方潜渊所吸引，以至于无暇顾及琉音，略微侧目观察的方潜渊却不知为何的笑了起来，狂奔之中，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来吧，来的越多越好！
没听到这把匕首正在放肆的高歌吗？！
几乎片刻之间，方潜渊已经到达了空地，停住身形后争分夺秒的打量着眼下的情况——一左一右，外加迎面而来，一共才来了三匹狼吗？
这——？好像被它们小瞧了啊！
微微摇头，方潜渊嘴角的笑意愈发猖狂——亢奋，亢奋的跃跃欲试！还想形成合围之势？谁说我要逃了啊！
方潜渊沉着一口气，右脚蹬地，猛地向正面而来的这匹狼冲去——
狭路相逢，我则必胜！
寒芒闪过，匕首似是划破黑夜，凄厉的哀嚎混杂着血腥味——首战告捷！
第二十一章 鏖战群狼
首战告捷并没有让方潜渊感到丝毫的欣喜，两侧传来的脚步声使得方潜渊来不及思考，转身向左侧夺步而出——
狭路相逢，我则必胜！
积雪之上，一人一狼的身影即将重合——糟！多跑了半步，以至于自己陷入被动！方潜渊察觉到自己陷入了劣势。
这匹狼一跃而起，而方潜渊根本来不及挥舞手中的匕首——挡？躲？
尚未停下脚步的方潜渊，却是猛地一脚自下而上踢中狼腹，沉重的脚感使得方潜渊力气倾泻而出——哀嚎声画出一条抛物线，这匹狼翻滚落地后挣扎着难以起身。
然后，方潜渊大脑似乎才反应过来——挡则受伤，躲则缠斗，自己都会死得很憋屈。右脚传来的剧痛，使得方潜渊接连踉跄了几步才停下身形，似是在提醒着方潜渊并不是毫发无伤——方潜渊咬紧牙关，猛跺了一下右脚——
我允许你现在疼了吗！
狠！方潜渊的神色有些狰狞，脚下的积雪顿时被震出一个圆形浅坑，疼痛似乎真的被抑制了。
身后传来的奔跑声越来越近，方潜渊一边转身，一边将手中的匕首改为正握，大拇指牢牢地抵着刀柄——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做到一击必杀，既然如此，就应该一寸长，一寸强，在保存自己实力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削减它们的战斗力。
嗯？眼下的这匹狼居然不再悍不畏死的猛冲上来，而是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后，龇牙咧嘴起来。不得不说，这是它对于方潜渊刚才战果的最大尊重——
现在才知道怕，好像晚了点——方潜渊猛地跨出左脚，弓步向前，瞬间拉近彼此的距离，举起匕首后立刻下劈——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让这匹狼慌神，血液中流淌的野性本能，使得它不假思索的向方潜渊左腿咬去——
滋啦——
寒芒再次划破黑夜，它的右肩到左胸处瞬间皮开肉绽，然而纵使如此，这匹狼仍未松口，锋利的獠牙将方潜渊的裤腿裁成了布条，方潜渊左手拎起它的后颈，补了一刀后，才终于摆脱。方潜渊心中的感觉此刻有些难以形容，好像很多情感混杂交织在一起，然后回荡着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缓缓站起身，微微摇头，方潜渊似是似是想摆脱心中的杂念，它想吃我肉，我还要对它说对不起？
“对不起啊，很可惜呢，你差点就能吃到肉了——”方潜渊眼神又再次沉稳起来，甚至一如匕首般锋芒毕露。
方潜渊扫视着剩下的群狼，它们正龇牙咧嘴的低声咆哮，却并未行动——看来证明自己并不是软柿子了，或许可以略微喘口气休息一下。嗯？转念一想，方潜渊突然想到自己或许应该一鼓作气？
本来中策只是为了凑数和安慰，不过现在看来，似乎真有四成胜算？毕竟，一、二、三、四——只有四匹狼了。
咦？正在分析形势的方潜渊看到了琉音，琉音并没有按照计划头也不回的逃跑。方潜渊微微摇头后不禁会心一笑——果然没走吗？
毕竟是那个敢孤身涉险、冲进狼群救自己的人。
看来结局只会是下下策或者有四成胜算的中策吗？不，只要继续像这样单打独斗，我就能逐个击破，既不和它们对峙，也不等它们合围，只要我掌握主动权，甚至根本不用完全消灭狼群，只要让它们损失惨重，它们自知不敌后，自然就会主动撤退——
四成胜算？不，应该是六成！
“啊——！”方潜渊大声喊着，右脚传来的阵痛，毫无疑问表明自己行动受限，倒不如等它们先手出击——群狼似是受到了挑衅，不约而同的朝着方潜渊狂奔而来。
方潜渊压低身形，手中紧握的匕首微微颤抖，兴奋的微微颤抖——这可不是它第一次饮狼血了！
每匹狼和方潜渊的距离有近有远，而且它们的奔跑速度也各不相同，但它们都想扑向方潜渊后尽情的撕咬——这，就是方潜渊等待的机会。
第一匹狼已经欺近身前，未做停留，一跃而起向方潜渊扑来——下劈！
这匹狼居然敢正面扑来，结局自然很是惨淡。下劈这一招，方潜渊使用的愈发得心应手。
碎步后退，方潜渊双脚一前一后的站立着，一匹体型较小的狼并未给方潜渊足够的喘息时间，轻身跃起，扑的并不高，使得方潜渊的匕首难以施展威力——
膝撞！
虽然脚踝受伤，然而我膝盖可是完好无损！干净利落，方潜渊再次解决一个麻烦。胜算进一步扩大着。
然而好像决策出现失误，不等方潜渊站稳，两匹狼向方潜渊扑来——手中的匕首勉强挥舞的同时，堪堪转身——匕首传来的触感好像命中了目标，右脚刚落地的同时，方潜渊左肩负伤，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方潜渊急忙挣扎推搡，身形摇晃，急欲抽身——
身后？！
方潜渊奋力转身——一张血盆大口迎面而来！既无法躲闪，又无法进攻，方潜渊举起左手护在身前——疼痛瞬间袭来，然后立刻将方潜渊淹没，不禁在心底歇斯底里的嚎叫着——值！因为它原本瞄准着方潜渊的脖子！
自己之前对于情况的判断实在太过乐观，中策、下策什么的瞬间被抛之脑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吃痛的方潜渊似是忘记了手中的匕首，下意识对着咬中左臂的狼头，一拳又一拳的砸着——然而这匹狼并未松口，甚至由于自己的鲁莽之举，方潜渊左臂上的伤口被进一步撕裂。
决不能被它拖住！
方潜渊总算想起手中的匕首，这匹狼摆动着四肢拼命往后拽，方潜渊对准它的咽喉——
寒芒闪过，它终于松口了。
方潜渊只感觉腿上又传来一阵剧痛，甚至分不清是哪条腿，剧烈的疼痛使得方潜渊手一松差点将匕首掉落——回首定睛一看，是一匹前肢皮开肉绽灰黑色的狼，正死死咬住的同时，奋力向后拖拽着，像是想硬生生的直接撕扯下一块肉一般——奈何它前肢受伤，并不能使出全力，方潜渊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蹲下后，颤抖的匕首正寻找着时机——这狼却突然跃起，狭长的獠牙仿佛蛰伏已久、迫不及待的想要——匕首顿时没入它的腹中，一切似乎戛然而止，只剩一人一狼的喘息声——
“小心！”
惊魂未定的方潜渊张望了一眼琉音，距离太远，只能模糊的看出个人影。方潜渊跌坐在积雪上，恐惧之后满腔怒火，却无法站起来，疼痛席卷了全身，以至于无法集中注意力。
再而衰了吗？
“嗷呜——”
沉寂多时的狼王似是在强调着自己的存在，嚎叫声还未散去，只见昏暗中升腾起数道火焰，缠绕在狼王脚下——
妖——妖兽？！
通体雪白的毛发，使得狼王那满嘴的血腥异常醒目；缠绕在脚下的火焰并不能完全照耀狼王，使得狼王看起来愈发凶狠。
“嗷呜——呜——”
狼王的嚎叫声异常凄惨，显然是看到了死伤的群狼。如果疼痛能使人更加清醒，那么此刻的狼王肯定和方潜渊一样清醒。方潜渊此刻明白了一件事：看来要不死不休了。一切侥幸心理都被抛之脑后，站起来，站起来！
以命搏命！
方潜渊双手握拳，绷紧全身肌肉，意料之中——嗯？好像并不疼，又好像哪都在疼。但方潜渊依旧站了起来——光是站起来还不够，远远不够！
悍不畏死，奈何以死相逼？
方潜渊将手中的匕首反握——只要给点机会，那我一定在你身上撕裂开一个翻肉见骨的“小伤口”，在所不惜！
狭路相逢，我则——
狼王似是根本不在意方潜渊一般，径直朝着琉音跑去——
？！
之前刻意与琉音拉开的距离，此刻却使得琉音孤立无援，松软的积雪使得方潜渊并不能全力奔跑——
“凝水术！”
小拇指长短的水箭向狼王冲去，狼王尚存的理智使得它并未肉身硬抗，颇为忌惮的纵身向一旁跃去——
“凝水术！”
静候的狼王轻而易举的躲过水箭，当发现这招的威力仅仅是在积雪上砸出一个浅窝，双眸中的忌惮瞬间化为恼怒，愈发上咧的嘴角佐证着狼王的暴怒，四肢缠绕的火焰愈发张牙舞爪，狼王立刻向琉音狂奔而来。
不等琉音释放最后一次凝水术，狼王已然近身，硕大的狼头近乎夸张的张开血盆大口——琉音隐约中甚至能够看清狼王舌头上细纹——
獠牙近在咫尺，狼王身形却突然停顿了下来，狼王回首甚至并没有定睛细看，而是扭头张着血盆大口便咬去——
果然，是方潜渊。
迟早要被这匕首害死！
不知是拼尽全力仍然力气不足，还是因为匕首不够锋利，方潜渊对狼王腹部并未造成任何损伤。错愕，眼下的情况显然出乎方潜渊的意料，但正是争分夺秒的机会，方潜渊双手握住匕首，准备再次进攻时——
狼王一口咬中方潜渊，方潜渊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中的紧握匕首无可奈何的滑落——
匕首掉了吗？方潜渊脑海里只剩这一想法——
剑光一闪！
狼王瞬间失去了生机，轰然倒地，溅起了些许积雪。
第二十二章 三月十七
发生了——什么？
疼痛吞噬着方潜渊，仅存的理智并不足以进行思考。四周的光亮随着狼王的倒地而瞬间消散，此刻的夜，仿佛更加深邃。
“潜渊！”
嗯？很是熟悉的声音，意识模糊的方潜渊看着不远处同样模糊的人影，但依旧认出了来者，“潜凡？”眉头一松，嘴角还未来得及上扬，方潜渊顿时陷入了昏迷。
战斗，总算结束了。
“潜渊！”
方潜凡神色中的焦急、担心拧作一团，蹲下身从狼王口中取出着方潜渊——
“那边有山洞！”同样眉头紧锁、焦虑担心的还有琉音，琉音的声音有些颤抖。
闻言，方潜凡将方潜渊拦腰抱起，涓涓细流染红了方潜凡的衣裳，但此刻显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琉音急忙在前面带路，丹老、三长老和诚冯紧随其后，三长老刀剑入鞘，群狼顿时永远安静了，静谧的只能听到众人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
诚冯走在最后，似乎戛然而止的喘息声让他不禁东张西望起来，依稀看见了几匹狼的尸骸，“这小子在玩命吗？”诚冯心里嘀咕着，“不知道逃跑吗？”但眼前的战果，让诚冯实在难以置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让人莫名的烦躁，抬头望去发现密布的乌云，“这都十七号了，还装作要下雪的样子。”
十七号？三月十七号？
山洞内传来的火光异常显眼，三长老走出山洞后守在洞口，诚冯侧身进入山洞，熊熊燃烧的火堆似乎被冷落，大家都围在方潜渊身旁。方潜渊平躺在半人高的巨石之上，巨石被横截出一个光滑的镜面——不知是谁的杰作。
一个个表情凝重，丹老正聚精会神的检查伤势，所有的关切都化作沉默，唯恐打搅了丹老，气氛异常压抑。诚冯缓步向前，看到方潜渊的伤势仍难免有些动容——惨烈，从脚到头，方潜渊浑身上下满是血污，血污也难以遮掩这满身的伤痕——这不应该问哪里受伤，而是要问还有哪里没受伤吗？
这脚踝怎么能肿成这样？这小腿顺着牙印怕是能透风？前几天还“恕不远送”，怎么现在就躺在这了？
不忍直视，看这伤势都需要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犯得着和它们玩命吗？诚冯皱着眉头，看向一旁，转移着视线。
“并无大碍。”丹老挥了挥手，示意让围着的三人离开。
诚冯闻言点头：可以不信自己的眼睛，但绝对相信丹老的实力。琉音和方潜凡的心似乎还悬着，“走走走！”诚冯压低声音催促着，俩人才眉头紧锁，一步三回头的和诚冯一起向火堆走去。
诚冯并没有随俩人一同坐下，而是伫立在离火堆一段距离的地方，微微摇头后转身离开了山洞。
方潜凡和琉音围坐在火堆的同一侧，一抬头便能看见方潜渊。火苗大快朵颐着树枝，方潜凡左手抱着右拳，不停揉搓，心神不宁的盯着方潜渊，熊熊燃烧的火堆不仅炙烤着方潜凡，更像是煎熬着他的内心，而一旁的琉音，则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双手握拳靠在一起，一动不动。
不知沉默了多久，方潜凡正准备继续添加树枝，才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物，并没有犹豫，站起身走向山洞外，而目光不由自主的聚焦在方潜渊身上——血污已被尽数清理，身上几处原本狰狞的伤口也已经结疤愈合，丹老正向方潜渊腿上的伤口掩撒着白色药尘，手中绿光流转，神情泰然自若，显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呼——似乎终于能松一口气，方潜凡如释重负，走出了山洞。迎面而来的寒意，顿时让方潜凡清醒不少，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却又寂静无声。
刚走出几步，方潜凡不禁回头，看见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诚冯——
“三月份下雪，还真是罕见呢！”四目相对，诚冯扭头看向一旁，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方潜凡并没有搭话，继续向树林走去，偶尔纷飞的雪花飘落后颈，凉意还未散开，便融化成了水珠。
再次走进灯火通明的山洞，方潜凡怀抱着树枝，身后跟随的诚冯似乎又依旧伫立在山洞外，方潜凡身上的积雪既没有引起丹老的注意，也没有引起琉音的注意。而引起方潜凡注意的是方潜渊身上原本结痂的几处伤口，如今光滑得仿佛从未受伤一般。
这下悬着的心应该彻底落地了吧？但方潜凡的眉头依旧难以舒展，他之所以会赶回来，并不是因为未卜先知——
怪病，难以言喻却如期而至的怪病。
“嗯？”丹老似是自言自语的轻哼了一声，像是在佐证着“怪病”的存在。
方潜凡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随后略显失望的抱着树枝走向火堆，添加完树枝后，静静地坐了下来，浑然不知肩头的积雪正缓缓消失，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潜渊。
又过了一阵，方潜凡身上的湿衣服升腾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白色烟雾，但方潜凡和琉音都未察觉。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方潜凡拨弄着火堆，一不小心翻滚出一截通红的木炭，木炭像是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方潜凡，目光是如此的炙热，对视了一会，方潜凡才回过神来，用手中的树枝继续拨弄着有些暗淡的木炭——看来是想把它拨回火堆。树枝似是在无声的呐喊，呐喊声化作缕缕青烟，“噌！”树枝蹿起一朵火花。
方潜凡顺手将树枝扔进火堆，随后又从身旁取出一根粗壮的树枝，将木炭轻而易举的拨进了火堆，木炭又再次通红起来，手中的树枝也再次被方潜凡投进火堆。
目光上扬，方潜凡双手互相擦拭，最终十指相互交错的握成一团，嘴唇轻启，回忆的闸门也瞬间打开，开始了自言自语……
弟弟六岁那年的三月十七号，是个暖冬，亦或者说是个暖春，以至于露宿街头也并没有那么冷。但流落至此的两兄弟，在哥哥的倔强下，依旧漫步在街头，希望找到白天听说的那个破败的城隍庙。
“会不会已经有人了？”弟弟的童音，显得有气无力，在哥哥的带领下，并没有担心找不到住处。
两双小手牵在一起，哥哥转过了头，“那正好继续可以问问爸爸妈妈的消息，说不定他们就知道呢！”
闻言，弟弟脏兮兮的脸上瞬间洋溢起笑容，明明夜沉如水，却像是水落石出，“我们也是有爸爸妈妈的！”
哥哥的心似是被针刺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打乱了步伐，正想说些什么，身后的弟弟摔了一跤——
“疼不疼啊？我们慢点走，不着急的。”哥哥拽着弟弟的手，想把弟弟拉起来，“起来吧，应该快到了。”
弟弟十分反常的毫无反应，在黑夜里化作一团纹丝不动的黑影，“我们说好了的，要自己走，不能再背着你了。”哥哥似乎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蹲下身，准备扶弟弟起身。
轻轻推搡了一下，哥哥脸上的笑容被黑夜大口吞噬着，“你很冷吗？怎么手越来越冰？”哥哥摇晃着一动不动的弟弟，不安感从后脊猛地蹿起——
一声哀嚎划破了黑夜，惊扰了沉睡的寒风，寒风呼啸着狂奔起来，吹散了哥哥脆弱的坚强，泪水争先恐后的涌出，哥哥号啕大哭——因为弟弟似乎没了呼吸。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暖冬。
似是因为寒意，哥哥无助的瑟瑟发抖，仰着脖颈，声嘶力竭，“爸爸……妈妈……”泣不成声，哥哥紧紧地抱着弟弟，拼命地大声呼救，“爸爸……妈妈……”
起初寒风裹挟着呼救声，后来寒风裹挟着嘶哑的呼救声，再后来寒风淹没了喃喃的呼救声，最后寒风再也找不到呼救声——
直到最后，兄弟二人的父母也没有出现。
背着弟弟，哥哥似乎举步维艰，干涸的泪痕记录着昨晚发生的事，红肿的双眸见证了一切，渐渐喧闹的街头却容不下第二个知情人。背着弟弟的哥哥，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应该去往何方。
然而一切又像是拙劣的玩笑一样，伴随着旭日初升，弟弟脸色煞白的醒了过来，仿佛经历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哥哥喜极而泣，嘶哑的说不出话来，弟弟则发现哥哥丢失了一只鞋——
是啊，哥哥在昨夜丢失了一只鞋。
……
弟弟九岁那年的三月十七号，哥哥突然从梦乡中惊醒，似曾相识的不安感再次袭来，随即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自那以后，每当临近春天，哥哥总是杞人忧天的惴惴不安。“弟弟？”声音在破败不堪的房屋中回荡，弟弟并没有应声，哥哥翻过身，看着似是陷入沉睡的弟弟，“弟弟？”再次轻声呼唤道。
这一切仿佛是个噩梦，一个无比熟悉的噩梦，甚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轻轻的推搡变成了用力的摇晃，哥哥惺忪的睡眼被恐惧撑圆，“不用担心，只是睡着了，明早就会醒来的。”
哥哥自言自语着，像是忘记了自己轻声呼唤总是会得到弟弟似醒非醒说梦话的应答。
唯有黑夜，陪着哥哥再次见证着一切。
第二十三章 院中梧桐
明明口口声声的说弟弟明早会醒来，哥哥却默不作声的背起了弟弟。哥哥这次终于确认到弟弟有微弱的鼻息，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只是病了。”然后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走出了这个连门都没有的房屋。
兄弟二人住的地方实在太过偏远，荒原之上，游荡着压抑着哭腔的自言自语。
不，并不是自言自语，只是对话之中少了另一个人的回答，但最终还是变成了哥哥的喃喃自语，“咱们去看医生……咱们去看医生。”一刻不停的脚步穿梭于黑夜之中，哥哥喘着粗气背着弟弟，总算进入了城中。
这座城市显然还在睡梦之中，街道上鳞次栉比的商户门扉紧闭——这里显然不是三年前的那座城市。
“嘭！”“嘭！”“嘭！”哥哥一边右手握拳尽力敲着门，另一边左手托着弟弟，神色焦急。医馆内似乎没人，唯有药味挤过门缝迎接着哥哥。所幸这座城市足够大，哥哥不再停留，向下一家医馆走去。接连的无果，并没有让哥哥气馁——早市附近还有最后一家医馆。
沿街睡着一些早市的商贩，被褥之中鼾声如雷。再次敲门，哥哥心中的煎熬被瞬间传来的声音所打消——
“谁啊？”
“请先生救救我弟弟吧！”哥哥急忙连声回答着，眼泪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他只是一路忍到了现在。屋内传来亮光，门上崭新的对联依旧看不清写了什么。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突然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瘦的脸庞，烛火摇曳。
医生正聚精会神的检查着弟弟，站在一旁的哥哥泪如泉涌，双手翻飞不断擦拭着眼泪，努力维持着视线。
“他是突然昏迷？”
“是……的……”哥哥的啜泣，使得回答并不连贯。
“气若游丝……”医生喃喃自语着，眉头紧锁，凝视着弟弟略显出神，像是在脑海里努力搜寻，随即微微摇头，迟疑着接二连三做起了尝试，然而无一例外的都没有取得成效。
似乎是因为离得太远，哥哥甚至看不到弟弟胸腔上下起伏，只看到医生束手无策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似是眨眼间，哥哥瘫坐在一条小巷道抱着弟弟，双眼空洞，恍惚中忘记了医生为何没有收取诊金，也忘记了是否道谢。喃喃自语，只剩下声嘶力竭后的喃喃自语，“会醒过来的，会醒过来的。”
无能为力的哥哥，此刻只能身在黑夜里期待着黎明，或许那时候，弟弟就会宛若奇迹一般再次醒来，哪怕这黑夜煎熬着自己——煎熬着这个只有九岁的“哥哥”。
在黑夜里清醒的太久，以至于无处安放自己的梦。
周围的人声逐渐嘈杂起来，似乎是这座城市正从睡梦中醒来，而哥哥开始摇着头，不断地轻轻摇头——像是害怕黎明的到来，害怕最后的希望也就此破灭，但另一方面又期盼着黎明的到来，或许，或许弟弟就会醒来。
两种想法不断撕扯着哥哥，但哥哥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弟弟——终于，在头顶布满朝霞的那一刻，弟弟醒了过来。醒过来的弟弟瞬间脸色煞白，号啕大哭，泣不成声的字不成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哥哥抱着弟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有哥哥在……不怕，不怕……”
不等弟弟询问为何在城中，突然出现了一位满头白色短发的老者，皱纹在他脸上肆意纵横，黝黑的皮肤是阳光的底色，说话时能看见他稀疏的牙齿。谈话间，哥哥的警惕溃不成军——
“你们可以叫我方老伯，当然，我更希望你们叫我——爷爷。”
人贩子？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爷爷？”弟弟怯生生的忘记了哭泣，一双清澈的眼眸望向方老伯，满是疑惑，似是不理解“爷爷”二字的涵义。
就这样，兄弟二人来到了方家村；就这样，兄弟二人终于有了——家。
“潜名敬世德，修道志兴邦。”当方老伯得知兄弟二人并没有姓名时，努力回忆着，“到你们这一辈，正好是潜字派。”然后看向穿着新衣的兄弟二人，笑盈盈的说道——
“以后哥哥叫做方潜凡，弟弟就叫方潜渊。”
弟弟，也就是方潜渊正为有了名字而雀跃不已的时候，方潜凡一把拉着方潜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郑重的磕起头，方潜渊不明所以的模仿着哥哥的动作。
“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方老伯似是被兄弟二人突如其来的的跪拜吓了一跳，急忙扶起他们，却发现方潜凡泪流满面，于是又将他们揽入怀中，抚慰着方潜凡，“你们受苦了，受苦了。”
此刻，无论多少黄金也买不到方潜凡脚下的那双新鞋。
后来，兄弟二人住进侧卧，宽敞的大床、厚实的被褥，夜里主卧传来方老伯的鼾声也并没有惊扰他们甜美的梦乡……
方家村很快就接纳了兄弟二人，读书识字，春去秋来。方潜渊满心欢喜的在院中捡拾着梧桐叶，数量不多，可方潜渊如获至宝，然后似是不知疲倦的举着梧桐叶到处乱跑，笑声充斥着每个角落。
方老伯有着一亩三分地，方潜凡似乎对于田间地头的事情颇有兴趣，抵不住方潜凡的苦苦哀求，所以在田间小路上，时常看见方潜渊一蹦一跳的在前面带路，方潜凡扛着一把比自己还长的锄头，方老伯扛着钉耙走在最后，爷孙三人明明都带着草帽，却只有方潜渊最为白皙，偶尔传来的夸赞声，使得方潜渊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树荫下玩闹着的方潜渊，听到方老伯“要喝碗水”的嘱托，飞一样的跑回了家，再次回来，碗中的水由于奔跑全洒在了路上，于是又尘土飞扬的跑回家。这次来的很慢，只见方潜渊一步一挪的拎着个水桶，满头大汗。等方老伯和方潜凡来喝水时，发现水桶里只有三成不到的水，方潜渊有些委屈，“都洒在路上了。”
那天的井水似乎非常甘甜，方老伯干瘦的身躯发出哈哈大笑，宠溺的摸着两兄弟的脑袋，笑声在田间地头盘旋。
由于收成极好，方老伯在院中的梧桐树旁搭了个鸡棚，自那以后的清晨时常能听见方潜凡“喽喽喽”的撒秕谷喂鸡，自那以后的爷孙三人时常能吃到鸡蛋，喜欢小酌一杯的方老伯总是笑盈盈的看着方潜凡给自己斟酒。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院中的那棵梧桐树长出的叶子十分稀疏。方潜渊自从被啄过一次，再也不敢听到母鸡“咯咯哒”后就立刻去捡鸡蛋，不过那只母鸡的下场也十分悲惨，化作了一个饱嗝——两败俱伤啊！
还有一件悲惨的事不得不提：两兄弟和同龄人一起下河摸鱼虾，玩的不亦乐乎，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他们乱作一团——方潜犇，也就是后来的方大胆溺水了。所幸不知是谁叫来了大人，所幸方大胆只是喝了满肚子河水。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鸡毛掸子。望着失而复得的方大胆，他老娘先是号啕大哭拥入怀中，然后哭泣转成了怒火，变成了高高扬起的鸡毛掸子，一旁的大人急忙劝阻，包括兄弟二人的一众小孩吓得面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喘，战战兢兢，唯有方大胆放声哭闹，躲在村老身后。
然后被各自领回了家，那天方家村里到处飘着鱼香，家家喝着鱼汤，以及小孩的啜泣声。
“跪下！”方老伯手持木棒，怒不可遏的吼道。
两兄弟噤若寒蝉，应声跪在了壁炉前，气氛并没有随着方老伯的踱步而有所缓和。似是没见过如此严肃的方老伯，又像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方潜渊“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泪水源源不断的涌出，“不敢了……错了……不敢了”
闻言，方老伯连忙抚慰着方潜渊，然后对着方潜凡说道，“你也起来吧。”
“我错了，这就是受罚。”方潜凡低着头，没有看向方老伯，声音很小，却意外的坚定。
回答似乎出乎方老伯的意料，方老伯显得有些不忍心，却继续安抚着方潜渊，过了一会，方潜渊总算停止了哭泣。
“都听好了！”方老伯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低沉，“这根木棍就放在这，你们俩谁都不许动它。以后再做什么事，都先想想木棍答不答应！”
似是察觉到方潜渊脸色又开始惊恐起来，方老伯话锋一转，“好了，都起来准备吃饭吧！”说着，将方潜凡拎了起来，“水火无情，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吗？”站起身的方潜凡默默点了点头，看来无须再苦口婆心的教导。
不知不觉，原来方潜凡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那根木棍最终被兄弟二人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添进炉灶，化作了柴火。不过，两兄弟后来再也没有做什么欠考虑的事情，方老伯也再没想起过要用那根木棍。
时光流逝，唯有院中的那棵梧桐树日渐凋零，拼尽全力也只能吐出零星的嫩芽。
第二十四章 潜渊醒来
方老伯似是突然就病了，夜里很少再能听见鼾声，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咳嗽。等方潜凡端水过去时，常常看见方老伯挂满汗珠，被疼痛肆意的撕咬着。再后来，汗珠愈发少见，只剩下咳嗽和疼痛，无时无刻的纠缠着方老伯。
梧桐树吐出的新芽，还未舒展成梧桐叶，就蜷缩起来变得枯黄，只看见方潜凡在这个家里进进出出，忙里忙外。趁着病情好转的时候，方老伯作为一位手艺人，开始教导方潜凡使用篾刀，用篾出来的细竹条编织成竹篮、竹筐等，所幸方潜凡很聪明，一点就通。方潜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因为篾刀实在太重，他还不能使用。方老伯会用一截一截的带节竹筒，竹筒比小拇指略细，穿过白线，做成拽扯白线就会僵硬扭动的竹筒小人，方潜渊会顿时笑逐颜开，满心欢喜的在板凳上玩起来。
后来，方老伯的病情愈发严重，熬制的药似乎难见成效，病情并未好转，最后不得不送往医馆。
自那以后，兄弟二人越来越难见到方老伯，而且见到的方老伯，似乎越来越陌生，疼痛的折磨下，方老伯的脾气变得暴躁，双目浑浊的只容得下怒火，不仅疑神疑鬼的胡言乱语，甚至经常对兄弟二人拳脚相加。愈发严重的攻击性，使得方老伯仿佛变成了丧失人性的野兽。
于是，忍让最终成为了躲避，村老不得不将兄弟二人接到自己家中，毕竟方家村并不大，左邻右舍的情况实在难以隐瞒。
终于有一天，方潜凡从村老那意外得知方老伯回来了，那是临近春天的一天，心花怒放的兄弟二人对村老的叮嘱充耳不闻——他们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方老伯了。于是，等到夜幕完全笼罩沉睡的方家村时，兄弟二人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村老的家，迫不及待的向自己家走去。
干枯的梧桐树下是空荡荡的鸡棚，主卧摇曳的烛光洒在窗上，传来的咳嗽声此刻竟久违的熟悉，方潜凡借着客厅壁炉的火光倒了一碗水，刚推开主卧的门，方潜渊便急忙冲进屋内，抱住了躺在床上的方老伯，“爷爷！爷爷！”
方潜凡端着水走向依旧咳嗽不止的方老伯，“爷爷，潜渊、潜凡来看——”
方老伯瞬间停止了咳嗽，坐起身露出一张面色铁青，双眼通红的狰狞面容，双手似是铁钳一般紧紧抓住方潜凡的肩头，方潜凡手中的碗掉在床沿后摔落在地，并没有摔碎。方潜凡急忙挣脱着，伸手不停地推搡着。
“爷爷，你弄疼哥哥了！”方潜渊一边帮忙，一边急忙说道。
终于，方潜凡摆脱了方老伯的控制，肩头依旧遏制不住的疼痛，不安感顺着后脊蔓延开来，“潜渊，我们走。”说着，拉着弟弟准备逃离主卧。
“不，不！森儿，你们不要离开我！”方老伯急忙翻身下床，鞋子都顾不得穿，伸着手向兄弟二人追来。
方潜凡牵着方潜渊逃出主卧，刚抽开客厅的门闩——
“又要离开我吗！”方老伯猛地用右手顶住大门，左手一把擒住方潜渊的脖颈，“杰儿！”
显然方老伯已经神志不清，将兄弟二人认成了他口中的“森儿”和“杰儿”，这无疑使得他变得更加危险。方潜渊拼命想扒开方老伯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却没有一丝哭声，壁炉里传来微弱的火光，无法照清眼前这个想置自己孙儿于死地的人。
见状，方潜凡不再想要打开大门，转身后奋力想要拨开方老伯的钳制，“爷爷！爷爷！”希望叫醒一个神志不清的人。
“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方老伯彻底陷入癫狂，身体前倾后双手一起掐住方潜渊，将方潜渊按倒在地，方潜渊努力地挣扎，随后挣扎渐渐无力，双目翻白——
“哐！”方老伯被高高举起的椅子重重砸在脑门，椅子顿时散架——是方潜凡！
暗红色的血液迅速蔓延，盖住皱纹的同时向下巴滴落，方老伯的神情愈发狰狞——他像是毫未察觉，通红的眼珠从眼窝凸出，死死地盯着方潜渊，干枯的双手断送着方潜渊的生机。“咳咳——”剧烈的咳嗽使得方老伯不禁佝偻起来，双手逐渐松开，咳嗽还在继续，但方老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显然没人想要听他说什么，方潜凡急忙将方潜渊拖拽出来——
“（为）何咳咳……弃咳咳——我独——咳咳活？咳咳！令咳咳——咳咳我独活！”咳嗽声戛然而止，只见方老伯“嘭”的一声砸向地面——
这一年，院中的梧桐树彻底死去；这一天，是方潜渊十二岁的三月十七号；这一刻，壁炉里的火苗彻底熄灭。
……
回忆的大门突然被关上，此刻方潜凡依旧坐在火堆旁，“三年前的今天，方老伯病逝，潜渊似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忘了从前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方潜凡讲述了哪些回忆，但显然他讲述的并不完整、刻意省略。自那以后，两兄弟依旧住在那里；自那以后，方潜凡变得特别礼貌；自那以后，村中的传言使得大家视兄弟二人为异类，心照不宣的避之不及，但村老和季叔却不在此列。
“他醒了。”丹老微皱的眉头并未舒展。
怪病被治好了吗？方潜凡立刻起身向方潜渊走去，琉音依旧低着头，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仿佛方潜凡的那些讲述都是自言自语。
洞口的景色说明已经天亮，方潜凡看着丹老，只见丹老微微摇头，显然方潜渊的怪病并没有被治好，又是自然而然的醒过来。躺在石台上的方潜渊，双目空洞，嘴唇发白，“潜渊，潜渊？”方潜凡轻轻推搡着方潜渊——明明以前醒过来都会哭。
方潜凡揽着方潜渊坐起身，“服下。”丹老看着方潜渊，递给方潜凡一枚丹药。
一股暖意瞬间在方潜渊体内流淌起来，“冷。”方潜渊好像恢复了一点意识，细若蚊声的说道。
火堆旁的树枝早已用完，闻言后方潜凡向山洞外走去。又呆坐了一会，方潜渊眨眼的频率越来越高，终于，双眼恢复了神采，捂着脸猛地摇头，长舒一口气，双手滑落的同时，像是受到了惊吓，看着身旁的丹老——
“你是哪位？”
丹老并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山洞，并没有理会方潜渊。
方潜渊悻悻的翻下石台，不由得抚摸着光滑的石面，正准备向琉音走去，被急忙走近山洞的诚冯拉到了山洞角落。
不知为何，方潜渊感觉诚冯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
“洗筋伐髓，你还记得不？”诚冯压低嗓音，低声问道。
方潜渊点了点头，当初不是说洗筋伐髓可以改变资质吗？虽然自己并不在意这事。
“那是我——”诚冯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向山洞口看了一眼，“骗你的。”
意外，方潜渊挑了挑眉，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倒升起一丝笑意，“该不是代价太大，所以开始诓我吧？”
诚冯顿时苦笑起来，仿佛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撒谎太过有理有据，“当时那情形，我不这样说——”诚冯又回头看了一眼山洞口，“又怎么骗你哥来修仙。”
方潜渊窃笑起来，诚冯偷偷摸摸递过来一枚戒指，凑到面前，声音压到细不可闻，“这是纳戒，也就是储物戒指，你知道吧？”
接过纳戒，方潜渊满脸的疑惑，应该是和储物手镯的功能一样的东西，不过为什么要给我？随即微微点头。
“知道就好。咳，那个洗筋伐髓的事，你能不能和你哥说一下？”
“噢——”方潜渊又恢复了笑容，“这么客气干嘛！放心，我马上去说！”
“小心点，别被看见了。”诚冯指着方潜渊手中的纳戒。随后诚冯收敛了笑容，轻轻拍了拍方潜渊的肩膀，微微点着头，一句话也没说。方潜渊隐隐约约感觉到和自己修仙的事情有关，什么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方潜渊又点了点头，问道，“方潜凡呢？”
“估计是去捡树枝了。”
“那先不急，等会再告诉他。”方潜渊攥着纳戒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琉音走去——自己收了东西，却不立刻办事，老冯脸上的表情此刻一定很精彩，方潜渊又窃笑起来。
这火堆一看就是方潜凡的杰作，他总是喜欢把树枝立成圆锥状。方潜渊看着眼前的琉音，她正低着头，好像睡着了，“琉音？”方潜渊轻声呼喊。
琉音瞬间抬起了头——不知道为什么，方潜渊有种不妙的预感——“哇——！”琉音望着方潜渊顿时泪如泉涌，号啕大哭。
果然不妙！方潜渊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双眼瞪得圆溜溜的，神情甚至有些惊恐，然后像是求助一般，回头望向了诚冯，却见诚冯低着头藏着笑快速向山洞口走去，突然的哭声使得三长老侧身张望了一下。
老冯你也太靠谱了吧？方潜渊心里嘀咕着，然后很是僵硬的回头看向琉音，然后——
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告别潜凡
方潜渊颇有自知之明：若论如何把人惹哭，自己绝对花样百出，但如何哄人，这——这？自己是真的不会啊，不要这样为难我啊，急的我现在也想哭啊！然而方潜渊根本哭不出来，以至于笑容显得愈发灿烂。
苍天啊，大地啊，我这不是在笑，是真的在哭啊！显然在心底呐喊并没有什么用，话说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一见到我就哭？为什么毫无原因的哭成这样？方潜渊看着琉音，梨花带雨？不不不，琉音这绝对是涕泗横流，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方潜渊的笑容愈发难以遏制，哭成这样，没必要吧？
由于方潜渊一直在胡思乱想，以至于场面变成琉音在那号啕大哭，方潜渊在这开怀大笑，互相看着彼此，却一言不发。诡异，相当诡异，诡异到无论是谁见到眼前的场面都会无法理解。
“你还有酸梅汤吗？”方潜渊仿佛没有看到琉音在哭。
琉音在哭泣的间隔回答着，“没……掉了……”伸出手，指着山洞外。
看来转移注意力的计策并没有成功，方潜渊转念一想，既然要哭，那么哭出来应该更好一些吧？为什么要阻止呢？情感宣泄出来不更好吗？咦？方潜渊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胡思乱想，好像有点道理？
嗯，怎么感觉不对，难不成别人在那哭，我在旁边鼓掌叫好吗？
“为什么要为酸梅汤哭成这样？掉了就掉了。”
果然，琉音开始解释起来，不再一心一意的哭泣了。不过依然只能说出只言片语，而且思绪很乱，刚开始说狼，然后又跳到蛇鳄、蛋和狼群，最后，总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害你伤的那么严重……”
方潜渊感觉心里升起阵阵暖意，笑容不禁变得柔和，“哈哈，那你应该笑啊，你看——”方潜渊摊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毫发无伤。我这一身铜皮铁骨，金刚不坏，收拾起它们不费吹灰之力。”方潜渊发现哭声渐弱，于是向前一步走近琉音，然后撸起袖子，五指乱弹，露出胳膊，“看到了吧，什么事的都没有！而且，你看这肌肉，这线条——”
咦？我在干嘛？方潜渊轻咳一声，然后放下袖子，看着琉音，“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都活下来了，活下来了。”哭声消失了，方潜渊仿佛才想起什么事，“对了，你没受伤吧？”
琉音抿着嘴，停顿了一下，连连摇头。
“那就好。”方潜渊点着头，只见琉音递过来一个竹筒，“还有冰糖雪梨。”方潜渊感觉确实有些口渴，仰起脖子正喝了一口——自己为什么不用竹盖倒着喝？这样喝的话，琉音该怎么喝？这不就变成了间接接吻？嗯？胡思乱想又开始蔓延开来，最终，方潜渊不得不一边后悔，一边将竹筒里的冰糖雪梨全部喝完——不得不承认，这竹筒装的实在太多了。
总算喝完，方潜渊感觉“水位”就在自己的喉结处——这不是冰糖雪梨，这分明是自己脑子里进的水。
“好喝吧？”琉音又久违的展现出笑容，仿佛方潜渊之所以喝完，是因为冰糖雪梨好喝。
这话无异于伤口上撒盐，方潜渊没有回答，而是递给琉音竹筒的同时，左手在自己脸上画圆，对着琉音说了句——
“洗脸。”
闻言，琉音立刻低下了头，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方潜渊注意到琉音的耳朵变红了，于是窃笑着离开了。
一出山洞，发现积雪又深了不少，难得的是个好天气，方潜渊对着并不认识的三长老和丹老，分别微微弯腰，恳切的说了两声谢谢，丹老和三长老只是微微点头，显然并不想多说什么，于是方潜渊张望了一下，看见方潜凡后，走了过去。
“天都亮了，你还捡树枝干嘛？”方潜渊显然不记得自己说冷的事，咦？怎么走起路来冷飕飕的？
方潜凡并没有解释，瞬间扔下怀中的树枝，然后张开双手抱住了方潜渊。
停顿了一下，“伤都好了吗？”方潜凡问道，“还疼吗？”语调忽上忽下的。
“好了好了。”方潜渊笑了笑，拍了拍方潜凡的肩膀，然后轻轻推开着方潜凡，“什么事都没有，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方潜渊掸了下衣服，才发现这衣服已经变成了破布，顺着破洞甚至能看见方潜渊的伤确实已经痊愈，裤腿成了拖把，布条飘荡。沐浴的阳光尚不足以提供足够的暖意，所以趁着寒意还未将自己吞没，方潜渊显得一本正经——
“昨晚，我梦到了个老头。”方潜渊看着方潜凡，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他告诉我说，洗筋伐髓是——逗你玩的。”说完，方潜渊才嬉皮笑脸起来，自己应该怎么劝阻呢？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吗？还是就这样嘻嘻哈哈的糊弄过去？
方潜凡并没有立刻回答，先是有些疑惑的看向方潜渊，然后目光下沉，停顿了一会，又下意识的侧头向一旁的雪地看去，最后终于回过头，语气平静的，“嗯”了一声。
现在又轮到方潜渊疑惑了，“嗯”是什么意思？你这反应不对劲啊，不应该又开始说什么不修仙了吗？
方潜渊不知道的是，方潜凡看去的那个方向，积雪之下掩埋着狼王的尸体。
“宗门急召我们回去！”诚冯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吓得方潜渊猛地转头，随后又开始纠结起来，麻木的跟着走了几步，伸出手搭在方潜凡肩上，然后凑过去小声问道，“洗筋伐髓是假的，你还要继续修仙？”
方潜凡停顿了一下，看着方潜渊笑了笑，“是的。”
好！得到肯定答复的方潜渊，把疑虑瞬间抛之脑后，不再多想：老冯嘱托的事已经办完，你就继续稀奇古怪去吧！咦？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好像琉音也相当古怪？一个个的，都吃错药了？
“事不宜迟，赶紧走吧。”三长老皱着眉，盯着手中的玉佩，玉佩似乎微微颤动着，丹老也皱着眉，将手按在腰间的玉佩上——估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诚冯则瞪大眼睛看着方潜渊，一声不吭的满脸急迫，见状，方潜渊面带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妥，然后笑容似是感染了诚冯。
凭空出现一艘朴实的木舟，方潜渊不禁瞪圆了眼睛，随即又恢复了常态——这场面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估计又是从储物戒指之类的东西里取出来的，不过方潜渊还是情不自禁的打量了一下，若非看见流光隐隐约约的闪过，否则这木舟和普通的带蓬船舶没什么区别，船篷上留有窗户，从内侧挂着窗帘。
眼见丹老缓步走上木舟，方潜渊不禁又有些疑惑：这里水都没有，为什么要上船？旱地行舟？就在丹老即将进入船舱时，回头张望了一下，像是在找什么人，目光并没有在众人身上停留，显然寻觅无果，终于一言不发的走进了船舱。三长老则是与方潜渊对视了一下，然后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擒贼先擒王。”并没有等方潜渊的答复，方潜渊暗自苦笑了一下：实在太抬举我了，我那把匕首在狼王面前简直就是玩具。随后转念一想，抛开匕首的问题，自己直接对战狼王以后，狼群或许会做鸟兽散吧？然而，侥幸也好，运气也罢，自己对阵狼群居然能活下来，不得不由衷的佩服自己。
方潜渊有些得意的笑着，微微点头，以至于第二次分别也没有太多感伤。诚冯看见丹老、三长老都进入船舱后，折路到方潜渊身旁，“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回凌云宗吧？”
方潜渊笑而不语，摇了摇头。
“你哥已经筑基了呢！”
“嗯？”方潜渊似是升起了极大的兴趣，扭头看向方潜凡，“真的？”看见方潜凡点头以后，诚冯补充道，“他一晚上就筑基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方潜渊自然不知道，心里关注另外一件事，“你会凝水术吗？”
“没听说过。”方潜凡继续笑着，“不会。”
“啥？！”方潜渊的如火焰般升腾而起的热情似是被浇了冷水，“琉音没筑基都会的法术，你筑基了却不会？”看着还在笑的方潜凡，贼心不死的问道，“那你会什么法术？快用一下让我看看！”
方潜凡的笑容愈发灿烂，爽朗的犹如阳光，“什么法术都不会，哈哈——”
方潜渊连连摇头，“那你这筑基期有什么用？怕不是假的哦！”
“他还没来得及学。”诚冯的话并没能阻止方潜渊继续摇头，脸上的失望也依旧挥之不去。
“下次见面表演给你看！”
“一言为定！”方潜渊瞬间来了精神，连忙答道，看着方潜凡，表情十分认真。
“好了好了，我们也赶快上路吧！”诚冯打断了兄弟二人的对话，终于要再次分别，方潜凡点着头拍了拍方潜渊的肩膀。
依依惜别？并没有。方潜渊罕见的目视诚冯和方潜凡进入船舱——我倒要看看，这木舟能有——
只见木舟拔地而起，稳稳当当的似是谁在用手托着一般，升到空中后，嗖的一下，在天上飞速前进着。
第二十六章 遗孤小狼
“哇！”方潜渊惊讶的合不拢嘴，心里面似是有一群自己在高声嚷嚷，“加入凌云宗！”“加入凌云宗啊！”“我要加入凌云宗啊！”
突然传来的泼水声，并没有阻碍方潜渊继续满脸羡慕的看着渐行渐远的木舟。
“那是凌云舟吗？”琉音手上的铜盆凭空消失，顺着方潜渊的视线看着远去的木舟。
“凌云舟？”原来那木舟叫做凌云舟吗？好东西啊！咦？好像诚冯他们来方家村的时候，也是坐着凌云舟，虽然看起来不太一样。方潜渊眼巴巴的看着凌云舟消失在天际，回过神来才感觉到冷——这身衣服，要换！
回到山洞中，方潜渊捡起火堆旁的包裹，正准备换衣服，随即向洞口方向走了几步，高声道，“我要换衣服，你先别进来！”然后感觉有些古怪，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说，弄得像是在打报告一样。衣服正换到一半，山洞口传来琉音的声音，“你说什么？”
让方潜渊愈发紧张的是——脚步声，显然琉音已经进入了山洞。于是方潜渊连忙说道，“我在换衣服，你别——过来！”本想说“进来”，但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琉音正在向自己走来，方潜渊不得不挪着身形，尽量靠着山洞石壁。
脚步声依旧没有停，方潜渊突然感觉说话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于是一声不吭的几乎贴在山洞石壁旁，飞速的继续换衣服——终于，脚步声停了。呼——方潜渊虽然不知道琉音究竟走到哪了，但感觉琉音再向前走一步，那场面就顿时会变得鸡飞狗跳，而且自己还要背黑锅——成为暴露狂。不对，应该是“被暴露”。好像也不对，自己明明已经说了正在换衣服，那应该属于偷窥。不不不，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偷窥？
绕了一大圈，方潜渊终于想到了准确的形容词——耍流氓。咦？琉音耍流氓？怎么感觉不搭呢？以琉音的性格，不会做这种事啊！
终于穿戴整齐，问题依旧困扰着方潜渊：琉音到底是耍流氓呢？还是货真价实的憨憨呢？
“你属什么的？”方潜渊避开了换衣服的事，没头没尾的问着琉音。
“哼哼——”琉音龚着头笑嘻嘻的模仿着。
“巧了！那我年纪比你大啊，我是属狗的。”方潜渊脸上并没有因“巧合”而产生笑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你应该叫我哥哥啊！”
图穷匕见！怪不得方潜渊会莫名其妙的问生肖。
“潜渊哥哥！”琉音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顿时，一股欣喜之情从脚底升腾而起，直冲脑门，甚至像要掀开方潜渊的头盖骨，方潜渊脸上源源不断的溢着笑意，左手扶额强定心神，却不禁把头瞥向一侧：哇！哇！这股轻飘飘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谁曾想自己还能有个妹妹，而且还会叫自己哥哥的妹妹。方潜渊嘿嘿的傻笑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什么耍流氓、什么憨憨，都无所谓了，太值了！
随即，方潜渊心里升起一丝不忍，这样“占便宜”，不太好吧？仿佛有个身穿白衣长衫的正人君子，正指着方潜渊的良心高呼着，你看！快变成黑色的了！看来琉音确实只是憨憨而已——这样占憨憨的便宜，不太好吧？
“我，没听清。”
“潜渊哥哥！”
哎呀！这辈子值了！虽然琉音无意多想，但方潜渊可是别有用心：要不一不做二不休，以后都默认统一为这个称呼？以后每次琉音叫自己，都会叫“潜渊哥哥”？
“听清了、听清了！还是叫我方潜渊或者其他什么的吧，被叫哥哥还是有点不自在。”方潜渊心里的正人君子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而方潜渊整颗心都在泣血——不出意外，以后自己肯定会后悔。哦，现在就后悔了！
捶胸顿足，方潜渊心情有些复杂。
“你怎么了？”琉音自然不知道方潜渊的胡思乱想。
“没什么，我们赶路吧。”方潜渊怏怏的回答着，将换下来的破衣服仍在角落，看了眼已经完全熄灭的火堆，和琉音一起走出了山洞。
阳光并不刺眼，柔和得让方潜渊不禁伸了个懒腰。
“嗯？又下雪了吗？”琉音仿佛此刻才察觉到积雪的变化，像是兴冲冲的自言自语着，“三月份还会下雪？”
确实，三月份下雪，回想起来，方潜渊好像还真没见过。
琉音和方潜渊不知道的是——三月份下的雪，叫做桃花雪……
才走了一会，附近的小溪流淌地很欢快，只听见琉音压低嗓音，满是惊喜的喊道，“你快来！快来！”
方潜渊回头望去，只见琉音半蹲在一棵倒掉的大树旁，目不转睛，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条“小狗”，走到琉音身旁的方潜渊注视着它，身上灰黑相间的毛发，短小的四肢与圆滚滚的身形显得有些憨态可掬，蜷缩成一团，圆溜溜的小眼睛正盯着两人，耳朵耸立着，一声不吭——咦？这嘴？
这分明是狼吻啊，狗嘴哪有这么长的？况且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狗？
狼！
方潜渊瞬间警觉起来，汗毛似乎都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抬起头环视着四周，下意识的准备从怀里取出匕首，动作却突然停住了——匕首不见了。看来是昨晚遗落在什么地方了吧？手无寸铁，这要是再碰到野兽？方潜渊突然看见那个山洞，原来离得并不远——难道说，它和它们是一伙的？
遗孤？狼群遗孤？
周围的积雪上只有琉音和方潜渊的脚印，证明着方潜渊的猜想。心里闪过一丝阴暗，斩草除根！方潜渊看着小狼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仿佛是在注视着敌人。
“它好像是狼？”琉音继续压低嗓音，轻声问道。
“是的。”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安全后，方潜渊弯着腰伸手从狼窝里掏出了小狼，奇怪的是，小狼居然一声不吭，浑然不像小狗那样哼哼唧唧，“看样子，它应该是昨晚那群狼的唯一幸存者。”手中的小狼微微挣扎着，近距离观察后，方潜渊顿时不感觉小狼憨态可掬了，丑！真的丑！黄豆粒大小的眼睛微微凹进眼窝里，再搭配着狭长的狼吻，哪有小狗那般可爱？
琉音不断伸出手想要摸摸小狼，但犹豫之后总是收回了手。
“我们养它吧！”琉音不再压低嗓音。
“它的族人，都直接或间接因我们而死。”养它？方潜渊完全没朝这方面想。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养它呀！而且如果我们放任不管，它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出手相救，则活；视而不见，必死。如果只单纯的考虑这两种情况，方潜渊的选择肯定是前者，或许这样考虑才是最好的吧！方潜渊拎着小狼的后颈，小狼顿时乖巧起来，小尾巴钩在肚皮上——
让它活在灭族之仇和养育之恩的夹缝里吗？
“你弄疼它了！”琉音急忙用手拖住小狼，然后顺势抱入怀中，小狼显得有些呆滞，很迟钝的样子。
“这就是正常的抓法啊！小猫小狗都能这样抓。”方潜渊解释着自以为人人都知的常识问题，目光从小狼身上转移到琉音——真要斩草除根，方潜渊自认为做不到，但想起昨晚的遭遇，又不禁有些犹豫，或许能做到？不过，倒是看出了自己和琉音的区别：同样是亡羊补牢，自己属于“为时已晚”的那群人，琉音则站在对面，属于“为时不晚”的那群人。
“白眼狼听说过吗？东郭先生听说过吗？”方潜渊显得一本正经，“等你把它养大了，它就一口把你吃了。”
闻言，琉音双眸瞪得圆溜溜的，一言不发，显然被方潜渊的话吓到了。
“不过，它也有可能先把我一口吃了，然后就没胃口吃你了。”方潜渊继续一本正经的说着，描述中仿佛二人的最终下场都清晰起来。
“不……不会的。”琉音看着怀中的小狼，用身上的衣服把它裹了起来。
“东郭先生，当年也是这样想的。”方潜渊补充道，“当年我问过他。”
似是察觉到方潜渊在吹牛，琉音咯咯的笑了起来，方潜渊也不再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就这样，二人继续向云还城走去。方潜渊回头看了眼那个山洞，不知为何，总感觉自己好像还会回去。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琉音神色疲惫，毕竟昨晚一夜未眠，正好路过一个山洞，两人不再继续赶路，毕竟方潜渊的匕首也弄丢了。火堆很快升起，方潜渊不由自主的想到凌云舟，自己只能很是凄惨的靠双脚赶路。
方潜渊和琉音各自举着火把，探寻着这个小山洞——吃一堑长一智，方潜渊甚至连散落的石头都翻开查看了一下，仿佛石头下面会蛰伏着什么。确认小山洞完全安全后，方潜渊将火把投入火堆，琉音也模仿着将火把扔了进去。
看到琉音又开始从储物手镯里取出漆木食盒，方潜渊这才陡然想起诚冯给自己的纳戒——
第二十七章 纳戒
方潜渊并没有接过漆木食盒，“我想吃辟谷丹。”说着，从怀里取出纳戒，迎着火光端详起来。银白色的金属光泽，阴刻着花纹，花纹是黑色的，“这个怎么用？”说着，方潜渊一边看向琉音，一边接过琉音递过来的瓷瓶。
“和玉简的用法一样，不过要简单很多。”琉音抱着小狼，抚摸着，“你怎么会有纳戒？”
闻言，方潜渊立刻尝试起来，瞬间，眼前仿佛出现一堆物品：两柄剑，一套白色衣服——和诚冯来村里时穿的很像，还有一堆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玉简，最后则是一些很工整的扁平玉石。
方潜渊一仰脖服下辟谷丹，递还给琉音后，“昨晚我梦到个白胡子老——爷爷，他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话，等我醒来以后，手里就多了这个纳戒。”方潜渊一本正经的说着，仿佛一句假话都没有——诚冯不是叮嘱过，不要拿着纳戒到处宣扬吗？
琉音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将小狼放在一旁后，一边取出铜盆，一边拎起火堆上的小壶——看来是准备洗手，“真的呀？”
“假的。”方潜渊哈哈大笑起来，一心二用着：假如我想取出这柄剑——纳戒中的剑瞬间出现在方潜渊手中！
“哇！”方潜渊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高兴的左右张望，“快看快看！”说着，手里又多出了一柄剑，然后喜出望外的看向琉音，然而琉音正瘪着嘴，“其实是老冯送给我的。”方潜渊不假思索的就把诚冯出卖了。
小狼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张望着，琉音开始洗手，方潜渊继续从纳戒里取出一件件东西，看起来乐此不疲。随着腿上摆放的瓶瓶罐罐越来越多，方潜渊刚想着该如何收进纳戒里，手里的瓷瓶瞬间消失——静静的躺进了纳戒里。“哇！”方潜渊又情不自禁的赞叹起来，不愧是仙家手段！
然后，方潜渊与琉音对视着，挥起了手——琉音顿时咯咯笑了起来，“你想把我装进纳戒里？”
尝试失败的方潜渊也哈哈大笑，“好像不行呢！”然后对着这些瓷瓶，一挥手——双腿上的瓷瓶毫无反应。“咦，刚才都能收进去的啊？”
“哈哈，你要拿在手里才行。”琉音理所当然的说道，“哪有隔空取物的？”
方潜渊再次尝试起来，拿起一个瓷瓶后，只见瓷瓶凭空消失，果然被收进了纳戒里，“原来如此！”
“你看着点小狼。”琉音已经洗完手，起身准备倒水，走出了山洞。
方潜渊点点头，看了小狼一眼后，又开始尝试纳戒的用法——只见方潜渊仅用食指点着瓷瓶，瓷瓶也瞬间被收进纳戒里，原来不一定要拿在手里。方潜渊挨个挨个点完瓷瓶，东西全部都被收进纳戒，随即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事——方潜渊将手放在腿上，看样子是想把自己收进纳戒——
问：如何把自己装进自己手上的纳戒里？
“果然不行。”方潜渊又有了新的发现，纳戒也不能把自己装进纳戒里，“可惜了，还想见识一下会是什么景象。”随即，方潜渊的目光转移到小狼身上，于是起身走到小狼身旁，伸出手看似在摸小狼，“也不行？”
看来活物也不能装进纳戒，“也对，要不然昨晚琉音就可以借着她的储物手镯，把狼群……”方潜渊自言自语到一半就没了，脑海里浮现着琉音挨个挨个摸狼，而狼一个一个消失——话说这才应该是想象中的仙家手段啊！而不是那个凝水术。
不过凝水术虽然没破坏力，但再怎么说也是法术，总好过自己拿着匕首吧？方潜渊坐回火堆旁，从纳戒里取出一柄剑——匕首前脚丢了，后脚就又送来武器。诚冯想的真是周到，好人啊！
琉音取出漆木食盒，掰了一点糕点喂小狼，小狼嗅来嗅去，然后咬入口中，随即摇着头，把糕点甩了出来，“它为什么不吃呀？”
方潜渊笑了起来，“肉，它是吃肉的啊！”缓缓拔出剑，寒光凛凛，光洁的一尘不染，方潜渊似是想到了什么，刀剑入鞘，取下包裹，递了几条肉干给琉音。
果然不愧是天生吃肉的，小狼顿时歪着头开始吃了起来，但奈何果然不愧是肉干，小狼连扯带嚼依旧咬不断肉干。只见小狼索性放弃了咀嚼，不断将一整条肉干往嘴里送，不禁扬起了头——
琉音惊异的看着小狼，“它直接吞下去了！”
这？这也太彪悍了吧？嚼不动就直接吞，吃到肚子里就行？眼见小狼又要继续生吞，琉音一把将小狼抱了起来，捡起肉干想要撕成肉条。
“要不把肉干放进这水壶里煮一下？炖烂一点？”
“好主意！”琉音连连点头，小狼探头探脑的都出嗅着，显然意犹未尽。
小狼的晚饭问题已经解决，方潜渊再次拔剑出鞘，低头看了起来，轻抚剑身，光滑而微凉，“锵”的一声，方潜渊举着剑指向一侧——略沉，有点吃力，但毫无疑问的是，昨晚如果有这柄剑，那么和狼群的战斗会轻松很多。
方潜渊盯着这柄剑，越看越喜欢，剑柄末端苍劲有力的刻着两个字，凌云。原来是凌云剑吗？方潜渊装模作样的挥舞了一下，因为他并不会用剑，但并不妨碍方潜渊一边摆造型一边装作冷酷，仿佛自己就是一人一剑，浪迹天涯的绝世剑客。
“怎么样？”方潜渊站起身，伫立在火堆旁，凌云剑仿佛是臂膀的延伸。
“这剑有点长了。”琉音很认真的回答着，并没有说出方潜渊想听的话。
确实有点长，但准确的说，或许是方潜渊有点矮，毕竟才十五岁的身材。
“帅不帅？”
琉音咯咯的笑了起来，“帅！”
方潜渊的表情顿时灿烂起来，自己想听的就是这个。如果再换上那身白衣，看起来肯定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溢美之词还在方潜渊心中继续，恋恋不舍的将剑收入剑鞘，心猿意马的摸了一下刀锋——手指上瞬间裂开一个小口，然后鲜血直涌。
呃——
我脑袋有坑吗？为什么要去手贱？谁会伸手摸刀锋？
“呀！”琉音显然看到了方潜渊受伤，抱着小狼走了过来。
“哈哈。”方潜渊干笑着，将剑完全没入剑鞘，然后想起纳戒里的那堆瓶瓶罐罐，“好像有瓶生肌丹。”说着，手里凭空出现一个瓷瓶。
“是药三分毒，对于你这伤口而言，药效太强了！”琉音急忙制止着方潜渊，“你过来坐下。”
“那意思是说，我把伤口再割大一些，就能吃这生肌丹了？”
琉音的脸上并没出现意料之中的笑容，显然自残这种事并不是个好笑话。方潜渊悻悻地坐下，“手伸过来。”琉音取出一个瓷瓶，看着方潜渊说道。
“这种小伤不碍事的，没必要……”方潜渊声音越来越低，缓缓伸出手——“你看，这都已经好了！”方潜渊语气惊异起来，“伤口好得这么快吗？！”
琉音沉着脸，“手伸过来。”
方潜渊继续干笑着，收回右手，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左手伸了过去，大拇指上的伤口像是咧着嘴在窃笑。血腥味使得小狼躁动起来，不安分的到处张望，“我只受了点小伤，你就要把我喂狼吗？这么狠心得嘛！心这么狠得嘛！”
琉音再起笑了起来，随即正色道，“刀剑无眼，你应该小心一点的。”清理完伤口，琉音小心翼翼地倾倒着瓷瓶，往伤口上撒着白色药粉。方潜渊感觉疼痛突然蹿起又瞬间消失，“
这是什么药？”
“白药，专治这些外伤的。”
方潜渊想起自己的纳戒里也有白药，不得不说诚冯准备的十分充足，然后闭口不提，静静的等琉音继续处理伤口。
“好了！”
方潜渊收回手，将凌云剑递给琉音，“拿着防身吧！”
眼见琉音有些迟疑，方潜渊继续说道，“不过你要小心一点，毕竟刀剑无眼，刚才有个傻子就把自己弄伤了。”
琉音窃笑起来，一直盯着方潜渊看，似是想要说什么。
“你一直盯着我看，是在说我是那个傻子吗？”说着，方潜渊继续把剑递向琉音，“又不是让你拎着剑出去打打杀杀，这是防身用的，况且我还有一把。”方潜渊从纳戒里取出另外一把。
看着琉音接过凌云剑，方潜渊看着手中另外一把武器，剑身微微上扬，剑柄末端有个圆环，“这把剑怎么是歪的？”剑出鞘，方潜渊眉毛微微上扬，感到一丝惊艳——原来是把刀。
侧身挥舞了一下，这把刀并不重，而且刀柄末端的圆环使得这把武器不会轻易脱手，显然更注重劈砍。刀身约有两指半宽，显得很秀气，同时微微上扬的弧度使得这把刀显得又有些桀骜，刀身上有条与刀背平行的略浅凹槽，修长而内敛；刀挡上的祥云纹簇拥着，亦如刀柄上蔓延的祥云纹。
或许是因为方潜渊太过喜欢，以至于感觉这把刀漂亮得可以挂起来当装饰！
第二十八章 首次登山
认定了，以后就用刀！
这把刀是背着好看，还是别在腰间呢？方潜渊有些犹豫不决，要不然双手抱剑？
三选一的答案让方潜渊有些犹豫不决——至少可以先排除背在背后，因为方潜渊根本没东西固定这把刀。排除这个选项后，方潜渊像是自我安慰一样：弄得像负荆请罪一样，不好。双手抱剑？一天到晚傻呵呵的抱着剑？蝗虫吗？抱草而死？方潜渊窃笑着摇摇头，看见琉音正在喂小狼炖肉干——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唉——算了，像是由于否决两个选项后，方潜渊干脆全都否决，将刀收进纳戒才是最好的选择。别着刀实在有些招摇，而且从纳戒里取出来也很方便。
实用最终打败了装饰，实情击碎了幻想。
帅的是我，又不是剑！方潜渊再次笑了起来，脸上的纠结一扫而光。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好像有些困了？
“它今晚溜出山洞怎么办？”方潜渊指着大快朵颐的小狼。
琉音似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目光聚焦在小狼身上，轻声问道，“你有绳子吗？”
谁出门在外会随身带绳子？是不是还要配套带着闷棍和麻袋？方潜渊心里所想并没有说出口，“没有，要不然堆些树枝堵着点山洞口？”
眼见琉音迟疑着点了点头，显然也意识到堵洞口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
方潜渊又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树枝后，将剩下的树枝摞在洞口——它四条腿，爬这个还不简单吗？
“困了，我先睡觉了。”方潜渊睡眼朦胧，被困意完全支配着。侧身躺下后，方潜渊看着手指上略大的纳戒：以后我也要带一套被褥出门，可以的话，床都带着……
……
“昨晚你怕吗？”
不知睡了多久的方潜渊被突然传来的细语惊扰了梦乡，“怕。”似是说梦话一般回答着。
对话没有继续，一夜无言。
等方潜渊再醒来时，发现琉音正围坐在火堆旁，怀里的小狼似乎还没睡醒。
“你醒了？”
惊！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有个人！睡意顿时烟消云散，略微恢复了一点神志，哦，是琉音啊！
“肉干！肉干！”琉音怕吵醒小狼，压低声音连声说道。
就这样，喂完小狼之后，俩人继续赶路。
“这是什么？”方潜渊从纳戒里取出一块扁平的玉石，质地细腻，犹如绿色凝脂，扭头问琉音。
“灵石啊！”琉音答道，嬉笑起来，“小钱钱。”
方潜渊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总感觉自己忘带什么东西——出门没带钱！老冯，想得太周到了吧？好人呐，好人！
“那这个是什么？”方潜渊又取出来一块光泽柔润，犹如羊脂一般的扁平玉石，纳戒里的玉石分为两种，这种明显要少一些。
“也是灵石啊！”琉音补充道，“这个能兑换一百块之前的那种灵石，这种灵石被俗称大灵石，但一般并不会刻意强调。”
灵石，大灵石？一比一百？倒是不知道物价水平如何，不过方潜渊估计诚冯不至于会给自己一座金山。真要是给自己一座金山，估计还真没那个勇气收下，方潜渊笑了笑，随即不得不感叹方家村的生活，居然连钱这种基本问题都忘记了。自己和方潜凡算得上两个猎户，他算一个半，自己算半个，在村子里用肉换口粮，大家不仅乐意，而且多少都会帮衬着多送一些——说起来还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天天赶路，要不我们去爬山吧？”方潜渊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扭头看向琉音。
“好呀好呀！”琉音顿时兴奋起来，怀里的小狼显得有些木讷。
行随心动，俩人兴致勃勃的向那座山峰走去。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俩人不约而同的气喘吁吁——这山根本没有山路，虽然算不上陡峭，但爬山实在是一件体力活。
“后悔了没？”方潜渊苦笑着，怎么会突然抽风一般想到要爬山？
“快到山顶了！”琉音并没有正面回答，踩在积雪上的步伐有些吃力。
“我抱着它吧？”方潜渊伸手接过小狼，小狼瞬间挣扎起来，摇头晃脑地抵触——但并没用。山上树木稀疏，却已经开始长新芽了，藏匿在积雪之下，偶尔传来鸟叫声点缀着二人的心情。
“休息一会吧！”又走了一阵，方潜渊提议道，眼见琉音摇了摇头，方潜渊转移着话题，“你听说过筑基期的人却不会法术吗？”
琉音眨了眨眼睛，身形停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方潜渊说的是方潜凡，“我也不信，哪有修仙却不会法术的，还说什么没来得及学。”方潜渊补充道，“筑基是灵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就算成功了吧？”
琉音点了点头，“没来得及？”显然更关注这个问题，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一晚上就筑基成功了。”方潜渊解释道，“既然能运行一个周天，那么将灵气运送到手臂，这也顶多算四分之一个周天，释放法术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身后的脚步声停了，方潜渊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琉音，继续说道，“——事情吗？”
“一夜筑基？！”琉音的双眸瞪得圆溜溜的，“真的？！”
没想到琉音会有这么大反应，方潜渊点了点头，“可他不会法术。”
“他是谁？”
“你见过他啊，方潜凡。就是那个年纪和我相仿。”方潜渊看向一旁，“咳，年纪比我略大的那个人。”
“喊你潜渊的那个人吗？”
“对。”
“方潜渊、方潜凡，年纪比你大。”琉音总结着，“那不就是你哥哥吗？”
方潜渊继续转移着视线，“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一般叫他方潜凡。”不得不说，方潜渊为了避开叫哥哥，绕了相当大一个圈。
“一夜筑基。”琉音喃喃自语，连连摇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也别太高估他了。”方潜渊顿时笑了起来，看向琉音，“我跟他说凝水术，他都不知道。他连凝水术都不知道！傻乎乎的筑基，傻乎乎的不会法术，啧啧——”方潜渊显然更关注方潜凡不会法术这件事，“啊！筑基期不是可以使用更多法术吗？”方潜凡当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坎水道法》关于筑基期的法术。
“锦衣夜行，入宝山而空回。”方潜渊惋惜道，表情更像是恨铁不成钢。
“哈哈，你好像对于法术很有兴趣？”琉音看着捶胸顿足的方潜渊，不禁笑了起来。
“那当然！修仙不就是为了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噢！还有腾云驾雾，必须要会飞！”方潜渊手舞足蹈的描述着。
“哈哈哈——”琉音像是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等我学会凝水术，我就拍着他肩膀，然后满脸的遗憾对他说，‘小伙子，怎么回事啊，居然连凝水术都不会？’最后再叹息一下，幸灾乐祸的笑给他看。”方潜渊左手搭着空气，仿佛自己已经学会凝水术，仿佛方潜凡就站在这，惟妙惟肖的表演着。
琉音的哈哈大笑顿时变成了鹅笑，这笑声使得方潜渊也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休息了片刻后，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顶，视野顿时空旷起来。这座山旁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显然不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顶是一片空地，皑皑白雪上伫立着一棵歪脖子树，树并不高大。
“哇——”琉音开始东张西望起来，从山顶往下看，原本稀疏的树木显得连成了森林，积雪蔓延到远处后停下了脚步，使得视野内并不是白茫茫的一片，“快看！快看！那边好像没下雪，树的颜色都不一样。”
山顶上的风似乎太过热情得欢迎着二人，但由于心情极好，此刻并未感觉特别冷。
只要愿意，自己还是能爬到山顶的，方潜渊一边想着，一边缓缓看着眼前的景色，这么多山，看来很快就能到达云还城了。方潜渊并没有取出地图，看来已经了然于胸了，然后向着那棵歪脖子树走去——刚走一半，就不禁停下了脚步，咦？怎么有点心慌？
是在担心积雪之下是悬崖吗？害怕一脚踩空？方潜渊有些疑惑，目光并没有停下，“那里好像是路？”
琉音顺着方潜渊指着的方向看去，虽被积雪覆盖，但并没有植被覆盖，蜿蜒前进着，“可能是路，也或许是河流。”
“你不是从云还城走来的吗？怎么会不知道路？”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方潜渊有些疑惑。
“哈，哈。”琉音干笑起来，“走着走着就认不出来路了。”
人才啊！方潜渊实在难以压抑自己的窃笑，于是假装没听见一般，低下头双手抱住小狼，“来，你也踩一个脚印。”脸上的笑容仿佛是因为小狼一般。
小狼被冻得瑟瑟发抖，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强迫下踩了个脚印，才被方潜渊抱入怀中，“你这毛皮大衣怕不是假冒伪劣的吧？”
……
只要愿意，终究是能登上山顶吗？
第二十九章 丹姨
上山容易下山难，两人心满意足的观赏完风景后，踉踉跄跄的下了山，在方潜渊的提议下，向着大路前进。
“顺着大路走，肯定方便不少。”
纵使被满天的乌云所遮挡，太阳的位置也依旧可以辨认。临近下午，在方潜渊不断请教琉音自己纳戒里瓶瓶罐罐到底是什么丹药后，方潜渊又开始研究着那几块玉简。
“《离火道法》？”方潜渊自言自语着，内容似乎与琉音的坎水道法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记载的法术变成了凝火术——凝水术，凝火术？好像察觉到规律的方潜渊，急忙查看其其他玉简，然而并没有找到和金属性相关的修炼功法，剩下的几枚玉简只是介绍了一下炼丹、炼器、阵法、符篆的基本问题。
可惜了，不出意外肯定有凝金术——空手变金子，哈哈——方潜渊异想天开的笑了起来，用金砖砸人吗？
方潜渊愈发迫不及待的想要到达云还城，那样就能尽早开始修炼了，不禁心潮涌动的加快步伐。琉音抱着正在东张西望的小狼，步伐并不比方潜渊慢。
又走了一阵，俩人开始休息。由于酸梅汤和冰糖雪梨都已告罄，只剩净水，所以倒没什么值得细细品尝。方潜渊用装过冰糖雪梨的竹筒当杯子，使得净水喝起来一股梨子味。正当二人整装待发，准备继续上路，却见琉音满眼惊喜，高呼道——
“丹姨！”
方潜渊顺着琉音的目光扭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缀兰紫底的衣裙，裙摆曳地，气若幽兰的女性，正缓步向二人走来，发髻上的步摇微微晃动，整个人都灵动起来。
丹姨？姨？
眼见琉音快步向前，左手抱着小狼，整个人扑向丹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呀——”丹姨原本微怒的神情在抱着琉音以后，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宠爱，“你竟然——”
“丹姨！丹姨！”琉音接连的高呼打断了丹姨的话语，仿佛只要见了丹姨，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方潜渊顿时拘谨起来，目光还是停留在丹姨肩上的那只色彩斑斓的小鸟身上——这鸟儿一动不动，甚至让人感觉不是活物。
眼见丹姨的目光轻轻扫视过方潜渊，方潜渊突然站起身，将手中的竹筒藏在身后，点头的同时微微躬身行礼，毕恭毕敬道，“前辈。”
假如方潜渊有尾巴，那此刻必定竭尽全力的夹着。握在身后的竹筒一动不动，方潜渊微微低着头，看着皑皑积雪脑海里一片空白——怎么就毫无理由的诚惶诚恐了？
“丹姨，他是方潜渊！”琉音开始介绍道，“他救过我的命！”
“是你救过我的命啊！”方潜渊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琉音和丹姨不约而同的看向方潜渊后，方潜渊却抿着嘴不再说话。“我们不仅碰到了蛇鳄，还碰到了一群狼，那群狼可凶了……”琉音似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急忙向丹姨讲述着路上遭遇的一切，方潜渊愈发口干舌燥起来——怎么听都感觉是我让你身陷险境。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终于有机会所以赶紧打小报告啊！
尴尬，尴尬到手足无措。方潜渊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笑容，但想必异常难看。
“好好好，咱们回去再说吧！”丹姨拍了拍琉音的后背，似是有些心疼，轻抚着琉音。
琉音的家人要来接走她了吗？怎么如此突然的就要分别吗？
唉——难以言喻的失落使得方潜渊的笑容愈发难看，转念一想自我安慰着，不过也好，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险象环生的，早点回家肯定安全许多。方潜渊脸上的笑容总算像是在笑了。
“你叫方潜渊？”丹姨看着三步之外的方潜渊，问道。
“是的。”方潜渊轻声细语的回答着，“前辈。”
“你和琉音一样，叫我丹姨就行。”
嗯？“丹姨。”方潜渊此刻乖巧的模样肯定会让村老和诚冯大惊失色，方潜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也要去云还城？”
方潜渊点了点头，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禁握紧手里的竹筒。
“那你有落脚的地方吗？”
是啊，自己去云还城应该住哪？诚冯留有一些钱，应该可以暂时住在旅馆里吧？方潜渊有些迟疑，思绪飞转，随即笑得有些勉强的回答道，“应该——”
“嗯，那就一起回家吧！”丹姨似是已经知道了方潜渊的处境，微微挥手，只见一柄巨剑凭空出现，缓缓落在丹姨脚下。这柄巨剑紫色和金属光泽交织，花纹繁杂的缠绕着，显然不是实战用的武器。
回家？家？若是往常，思维敏捷的方潜渊肯定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只见丹姨和琉音分别站在巨剑上以后，琉音回头不断向呆若木鸡的方潜渊招手，不明所以的方潜渊稀里糊涂的也站在巨剑之上，本想偷偷问一下琉音，但显然无论怎么说悄悄话，丹姨肯定都能听见，于是只好作罢。
别说这柄剑能——飞！站稳身形的方潜渊突然被脚下的巨剑缓缓托起，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远，方潜渊的思绪顿时凌乱——真的能飞！
方潜渊一边傻笑着，一边左右张望：修仙，无论如何都要修仙，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御剑飞行——
御剑飞行！
视野再次辽阔起来，稀疏的树木再也无法遮挡视野，伸展的枝丫仿佛是敞开的怀抱。景色转瞬即逝，但在天地间遨游的这份豪情，使得方潜渊双目炯炯有神，仿佛只要愿意，伸手摘下这日月星辰都轻而易举。
嗯？天圆地方？！
怎么可能？！这地面不应该看起来是有弧度的半圆吗？！怎么会是平的啊！
眼见为实，但方潜渊依旧难以接受摆在眼前的这份事实，喃喃道，“天圆地方？天圆地方？”
丹姨似乎听到了方潜渊的自言自语，却笑而不语。
方潜渊仿佛心里有座高山在崩塌，额上细汗密布，脸色也开始煞白，头晕目眩的同时四肢仿佛也失去了力气，呼吸不禁短促起来——
原来，原来我有恐高症吗！
虽然很想自嘲一下眼前的处境，但方潜渊内心弥漫的恐慌使得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勇气——逃，这是在太危险了！而且最关键的是，方潜渊竟然感觉膝盖发软，好像身体也在不由自主的前倾——不飞了不飞了，命都快要丢在这了。
心脏像是发了疯的躁动着，毫无规律可言，方潜渊想要转移视线，但眼前的一切都使得方潜渊愈发——恶心起来。
琉音微微侧身，只用左手抱着小狼，小狼此刻如同方潜渊一样，吓得魂不附体，甚至呜咽着——琉音伸出右手，牵着方潜渊的手。
“丹姨，我们飞低一点吧？”
方潜渊不知道琉音明明没看自己，为何知道自己的状况。随后，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一般，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注视感，不禁让方潜渊眉头皱得快要拧在一起——这种感觉很讨厌。可自己明明站在最后面，根本就没人回头看自己啊？
被注视感转瞬即逝，现在只是略高于树顶的平稳飞行着——好像确实有用，方潜渊感觉自己不再那么慌乱。
手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着琉音的手。
仿佛是眨眼间，又仿佛太过煎熬，天色逐渐变得昏暗。假如方潜渊此刻远眺，肯定会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城池——毫无疑问，这就是云还城。
“我们到了。”琉音并没有回头，使得方潜渊并不能看清琉音此刻的表情。
巨剑缓缓下降，一行人停在城门口。但方潜渊脑海里依旧一片空白，仿佛飞行仍未结束。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在琉音身后，恍惚中进入云还城，穿过街道，终于到了——
家。
“你把厢房收拾一下，就让潜渊住在那吧！”丹姨看着琉音，“天色已晚，都早点休息。”
“好！”琉音看着丹姨转身离去，带着方潜渊向院子的右边走去——那里有几间房屋。
推门入屋，房间里古色古香的陈设映入眼帘，桌椅上的灰尘说明这间屋子已经闲置很久了。
“你为什么还不松手？”床上并没有被褥，琉音走到一个大柜子前转身问道。
原来两人还牵着手。
“啊？”方潜渊好像并没有听清琉音在说些什么，茫然的向四周打量着，“咦？”像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琉音举起手，横亘在二人之间，瞪大眼睛看着方潜渊。
方潜渊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牵着琉音的手，神色变得惊慌之前急忙松了手，然后笑了起来。本以为会笑得很尴尬，但笑容不知为何显得异常开心。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方潜渊环顾了一下，围着桌椅坐了下来，浑然不在乎上面的灰尘。
看着琉音放下小狼以后，从柜子里取出被褥，连忙说道，“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吧！”
“你休息，继续休息！”琉音连连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茫然不知所措而愣在原地的小狼，“这被褥好久没用，今晚你先——”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
“要不你用我那套被褥吧？”
第三十章 回家的面
本来就坐立不安的方潜渊，闻言立刻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然后看到琉音真的在帮自己铺床叠被，愈发如坐针毡，连忙站起身想要自己来，但在琉音的热情下都最终无果——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方潜渊像是要把自己后脑勺挠秃一样。
终于，在琉音忙里忙外后，方潜渊洗漱完毕，望着仅剩自己一人的屋内，方潜渊懊悔起来：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木头人吗？当大老爷吗！
唉——
要不现在去说一声？方潜渊踌躇着，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吧！躺下后正张望着屋内的一切——
房门却突然被打开，琉音又走了进来，“把它忘了！”说着笑了起来。
而方潜渊则吓得连忙裹紧了被子，一副像是看见鬼的表情——怎么一头就冲进来了？幸亏自己不是在换衣服——不对啊，上次换衣服也是这样，男女有别啊！常识啊！就这样，方潜渊哑口无言，惊恐又无助的注视下，琉音旁若无人的抱着小狼走出了屋子，关门的时候看着方潜渊嘿嘿笑着，“早点睡觉哦！”
呃——
不知道为什么，方潜渊突然有种狼入虎口的感觉——哦，是羊入虎口。
这不行，明天说完谢谢，要好好和琉音说一下这个推门而入的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方潜渊从纳戒里取出辟谷丹服下，正准备吹灯入睡，才发现这灯又是仙家之物：烛台之上是一块正在发出光亮的石头，烛台底座上有个按钮，轻轻一按，漆黑瞬间笼罩了屋内。
舒适！总算不用再席地而睡，方潜渊不自知的浅笑着，很快进入了梦乡。
……
一觉醒来，方潜渊维持着睡姿，梦境尚未退去——这是个相当古怪的梦，好像有个人一直在笑，笑得异常开心，以至于方潜渊一边游走在梦里，一边也跟着在笑。翻身起床，伸了个心满意足的懒腰后，方潜渊打开门进入了前院。
“早呀！”琉音正围着石桌坐在石凳上，“刚好赶上了呢！”琉音搓着手，脸上洋溢着笑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早。”左手边是大门，然后是一棵梧桐树，树上叽叽喳喳的落着一群麻雀，再往右是坐在石凳上的琉音，最右边的建筑好像是一座厅堂，厅堂阶前是两丛郁郁葱葱的栀子花，右边的这丛似乎有些发黄，像是病了一般。
“闻到了吗？闻到了吗？！”琉音兴高采烈地站起身，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然后对着方潜渊招手，“快来！”说着，向后院一蹦一跳的走去。
琉音好像换了一身衣服？但方潜渊浑然不记得琉音之前穿的是什么样。闻到什么？方潜渊仰起头轻嗅着，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加快步伐，跟着琉音。
厨房为什么在后院？现在显然不是奇怪这点的时候，只见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葱花面摆在厨房的案板上，丹姨笑盈盈地看着琉音，像是在赞叹琉音对于时机得掌控，分秒不差。
“丹姨。”方潜渊声音有点小，仿佛还不熟悉这个称呼，随后目光转移到葱花面上，略显疑惑。
“你们吃吧，我去炼丹了。”丹姨似是看出了方潜渊的疑惑，一边笑盈盈的说道，一边走出厨房，发髻上的步摇微微晃动着。
方潜渊异常老实，眼见丹姨离开以后，刚回头，就看见琉音不知从哪找出了一个托盘，一边转移着葱花面，一边笑逐颜开的说着，“回家的面！回家的面！”不等方潜渊有什么反应，端起托盘后走得非常稳健——仿佛绝不容许撒出一滴面汤。
方潜渊紧随其后，正要离开厨房，琉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的说道，“筷子，筷子！”很罕见，琉音没有回头看着方潜渊。
筷子？方潜渊回头看向厨房，柴火灶台、四方案板，四周的墙壁都显得太过白净——这厨房也太干净了吧？取出两双筷子，方潜渊左顾右盼，并没有找到醋——吃面当然要倒点醋！
离开厨房，方潜渊发现琉音走得实在太慢，以至于怀疑她是不是停下来等了自己。然后扭头看了下后院，厨房旁是一间门窗紧闭的房屋，然后后院中央有一片花圃，对面好像是丹姨炼丹的地方以及卧室，“丹姨为什么不吃呢？方潜渊不再打量，快步走向琉音，“炼丹是什么意思？”
方潜渊又开始了提问模式，只见琉音依旧慢慢走着，等了片刻，“嗯。”
敷衍，明目张胆的敷衍，方潜渊哭笑不得，走到琉音身前，才发现琉音双手端着托盘，双眸目不转睛的盯着葱花面，显得聚精会神又小心翼翼。
到底是自己家，连脚下的路都不看，方潜渊暗暗赞叹着，现在显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
终于，琉音走到前院的石桌旁。过了这么久，方潜渊不禁怀疑面估计都坨了。摆放好一人一碗面，琉音举着手用手腕揉着眼睛，接过方潜渊递来的筷子，双眸又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葱花面，小心翼翼的伸出筷子，挑起的面仿佛重若千钧，又仿佛举重若轻一般，琉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浑然不觉眼前的方潜渊。
两人都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出乎方潜渊意料的是，葱花面并没有坨。正当方潜渊风卷残云的吃着面，突然感觉琉音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一抬头才发现——琉音的葱花面已经吃完了，此刻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狼吞虎咽？刚才看琉音吃得挺斯文的，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话说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我吃东西这么好看吗？
随后，方潜渊突然发现了真相——琉音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盯着面，自己每吃一口，琉音就满脸的羡慕，馋得仿佛她根本没吃过一样。
眼见琉音满脸的羡慕，眼见琉音踌躇犹豫，眼见琉音欲言又止，方潜渊大概能猜到一点琉音的小心思。话说这葱花面有那么好吃吗？感觉也就是普普通通，十分家常的味道，细面配清汤，面条只微微露出面汤，然后被点缀着些许葱花——至于馋得望眼欲穿吗？
“你怎么哭了？”琉音的神情瞬间被关切所取代。
“嗯？”方潜渊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毫无理由会哭啊？伸手擦拭脸庞，却发现自己真的在哭——这应该不算是哭，只是单纯的在流眼泪而已。方潜渊如此想到，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
“你不说的话，我连自己在掉金豆豆都不知道。”方潜渊的语气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掉金豆豆？”琉音诧异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这是在哭的意思，又见方潜渊泰然自若的吃着面，不禁笑道，“哪有人连自己哭都不知道的？”
“是啊，那就说明我不是在哭。”方潜渊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面碗，将面汤一饮而尽——舒服，畅快！
心满意足，只可惜今天是阴天，并不能懒洋洋的晒会太阳。眼见琉音开始收拾碗筷，方潜渊的懒散瞬间消失不见，急忙站起身准备自己收拾——“你把你的被褥全部抱出来晒吧？”琉音指了指院中的那棵梧桐树，晾衣绳显然是在那边，随后又继续收拾着碗筷，“这些我自己来就行。”
方潜渊悻悻地收回手，只好按照琉音的安排行事，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将被褥晾好，方潜渊发现一旁的梧桐树上栖息着一群麻雀，走近梧桐树，才发现这些蹲在枝丫上的麻雀，体型是在太圆润了，像是一个个梨子一样，浑然没有鸟的那种轻盈曲线。
“嗯？！”方潜渊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琉音！琉音！你快来！”明明想大声惊呼，却压低着嗓音，疾呼道。
“怎么了？”
眼见琉音走了过来，方潜渊连忙侧身指着梧桐树的一个枝丫，只见枝丫上栖息着一只鸟：燕颌鸡喙，长颈敛翼，鹅黄遍布其身，修长的双足不仅使得身形挺拔，而且更使得狭长绚丽的尾羽能够尽情舒展。方潜渊更注意它额上亭亭玉立的红冠，心情澎湃难以遏制，“凤……凤凰！”
“哈哈哈。”琉音哈哈大笑起来，并没有像方潜渊那般激动，“它是庶雀呀！”
“庶雀？”方潜渊看着这只有巴掌大小的庶雀，连连摇头“不不不，这就是凤凰！”语气非常肯定。
“小黄，来——”说着，琉音举起手，伸出食指，只见庶雀闻声振翅，盘旋了一圈竟然落在了琉音手上，一众麻雀也叽叽喳喳起来，琉音对着麻雀们争辩道，“你们已经吃饱了，地上还有碎米呢！”
方潜渊顿时围着琉音开始左右绕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口中的凤凰。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一下，但终究无法鼓足勇气——准确的说，方潜渊满脑子回荡着一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手就这样僵硬的悬在和庶雀之间，脚步并没有停下，不断地画着圈，显然是因为太过激动。
快看呐，这有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