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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百草园全文阅读

作者:烟水漪     我有一座百草园txt下载     我有一座百草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01 权力更迭的夜晚(上)

    赢哲哲收到了那焰火。

    她带着自己的死士、护卫,准备与之汇合。成败就在今晚一举,多年的筹谋,她不允许功亏一篑。

    但她没能走出自己的宫殿,百草诗带着人阻在了门口。

    双方各执寒光兵器,在夜色下发出耀目的光。

    赢哲哲凝视着百草诗,那个印象中心里只有百草,有爱与美的人。她参与到了夺嫡的争斗中。

    也是,如果嬴哲栩赢了,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不爱慕权势地位呢?

    “让开,不然我们就只能刀兵相见了。”赢哲哲举着剑问候她。

    “公主,”百草诗往前走了一步,素日来雨雾濛濛的双眸,多了一丝肃穆,她与赢哲哲打交道很多,见过她承欢太后膝下的模样,见过她身穿青花瓷温婉优雅的模样,而今天佩剑飒沓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百草诗想着,这才是公主真正的面目吧。

    “无论谁登上了宝座,都会尊你一声长公主。你什么都不用做。可如果你站错了阵营,迎接你的就是……万劫不复。”

    赢哲哲扫了一眼夜空,焰火早已消失无踪,却在她心上炙烤、燃烧。

    她给了身边的死士一个眼神。

    死士以剑挽花,向空中一斩。

    这是无差别的攻击。

    按照预期,百草诗的人,会至少集体后退三步到十步。

    百草诗的手中有剑。

    在死士挽花时,她也捏了一个剑诀,逆着剑落的方向,挑了过去。

    剑意在虚空中相遇,中和,最后化为一缕清风。

    百草诗身后的人,没有出手,也没有动,只是看着夫人的眼神,多了热切。

    赢哲哲大为震惊。她猜想的百草诗,或许有三脚猫的功夫,但绝不是她手下死士的对手,没想到,百草诗接下来了。

    百草诗吹了吹手指,甩了下,“我只是这支队伍中平平无奇的一员,他们当中比我厉害的还有五七八九十多个。公主,如果你想试试,也随你。但结果,就看你能不能承受的了了。”

    在大宗师易昭弦死后,折羽的目标还有一个,那个曾经无数次对百草诗心怀敌意的疯子。

    只是,两个阵营狭路相逢时,赢哲风的队伍里,众星拱戍的是姒妃和小皇子赢哲仁。

    “你先走哇,不用管我们母子。”姒妃的声音,克制而隐忍。

    是的,当赢哲风找上来的时候,姒妃正准备着带小皇子回宫。

    出乎赢哲风的意料,姒妃的周围,有四五个护卫。他们沉默地垂着头,然而周身气息隐而不发,赢哲风头脑中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

    他不清楚这些人从何而来,料想中也许父皇并不如传说中的那样狠绝无情,最起码他还给姒妃留下了帮手和退路。

    “快走,我护送你们回宫。老五当了储君,绝不会放过仁儿。”

    姒妃身旁一个人,握剑的手白皙,指节微微屈起,那是进攻的前兆。姒妃便拍了拍他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感谢锋王关怀,只是锋王出现在这里,不合时宜。请锋王离开,保重自身。”

    赢哲风自然不同意。

    他尚有自己的势力,且有不凡的武力附身;而姒妃一介弱女流,还带着孩子,如何在这混乱之中托身?“你放心,我拼了死也会护你们母子周全。”

    拔剑的手又动了,露出了一截白晃晃的剑身。

    姒妃头大无比,总不能还没遇见外敌,就已经内讧了。她的手看似不经意,实则推了一下剑柄,那柄剑回归剑鞘。

    “我与锋王道不同,请锋王先行离去。”

    赢哲风不肯,只说至少先将姒妃送出行宫,姒妃勉强答应。

    在殿外,遭遇了嬴哲栩的人,姒妃发出了那样一声叹气。

    “老五,嬴哲栩,今天这是要斩尽杀绝嘛?”赢哲风的剑横在当胸,将姒妃护在身后。

    嬴哲栩幽幽叹息。

    “老九,你的坚定支持者——易昭弦已死,你不是我的对手。走到中间来,我会给你一个光明对决的机会,让你死而无憾。”嬴哲栩高声道,他是天生的主宰者,生着世上最尊贵的容貌,而他的形象至高无上,“至于你,姒妃,带着小皇子退回你的宫殿。我答应了诗诗,只要你本本分分,你和小皇子都会平安。他可以当一个闲散王爷,也可以游山玩水。一切看你的选择。”

    甘心吗?姒妃说不清楚。

    两年前,行宫初建好,他随着皇家队伍来到这梦幻一般的宫殿。

    那个晚上,焱武帝难得地来到她的寝宫,临幸了她。

    那天,她感受到了焱武帝从未有过的温柔,甚至他的呓语,都是喊得她的名字。

    焱武帝说,“姒妃,不要怪朕,朕在给仁儿铺路。现在朝臣的折子都在声讨宁嫔,朕越宠她,你就越安全。朕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你们母子。你要了解朕的苦衷。”

    那一刻,作为一个女人,姒妃走上了自己的巅峰。当天天子为了她,筹谋至此,夫复何求?

    曾几何时,午夜梦回,九五至尊,煌煌天下,母仪天下的皇太后,姒妃没有想过吗?

    她想过很多次。

    而今天梦幻泡影,要结束了吗?

    “栩王,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姒妃问。

    她没有唤他陛下,也没有叫他兵部尚书,但选择了一个最得体的,“栩王”是默认了嬴哲栩的血统。

    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比赢哲风聪明一百倍。

    嬴哲栩郑重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应该相信诗诗。她将小皇子带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某天看着他死亡。退回你的殿宇,在,未来的七天。”

    七天,新皇已经登基,一切尘埃落定。

    姒妃常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她拉着赢哲仁往回走。

    “成王败寇,古来如此。你会相信一个登上皇位的人,会容忍他最有竞争力的弟弟在身边吗?”赢哲风质问。

    姒妃回眸,眼中含泪。

    “不相信我,难道相信你吗?我的九弟?”嬴哲栩反问,“你以什么立场?如果不想害死更多人,闭嘴吧。”

    “母妃?”赢哲仁仰着头,葡萄似地大眼睛眨了眨,孩子的感觉是直观的,他感受到了杀意。“他们会杀死我师傅吗?”

    赢哲风还有一重身份——赢哲仁的武学师傅。

    便在这时,异变升起。

    赢哲风长剑一抖,向着嬴哲栩刺来。与此同时,原本姒妃身边的那个剑客,已拔出了长剑,目标嬴哲栩。

    虽然,他们同样不相信嬴哲栩朕的可以放过小皇子,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嬴哲栩不会出现在场间的每个人,那些不管怀着什么目的,试图拥立赢哲仁为新帝的人。

    他们唯有一战。

    多线战斗在行宫触发。

    此刻唯有一人,无人问津。他是刚刚从宗嗣府提出来的赢哲明。

    多年的紧闭,摧毁了他的精神,他局促不安,躲在了一张椅子下,寄希望无人找到他。

    他的愿望没有实现,空荡荡的殿堂,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蹲下身子朝他咧嘴一笑:“明王,别来无恙。我受人之托,带你去见一位故人。”

    赢哲明瑟瑟发抖,却躲无可躲。他的手腕已经被来人拽住。

    “你是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来者摇摇头,这样的人留着还有何用?可他得了叮嘱,带赢哲明离开。

    不容分说,他强行拉着赢哲明,出了大殿,纵深一跃向屋顶。他的行为很快吸引了羽林卫的注意,但这人也不恋战,只是跑路,很快就将羽林卫们通通甩开。

    行宫之外,惊魂甫定的赢哲明,看到了那个接他的人。

    月光之下,那人着玄衣,头上戴着一支珠钗,并不华丽,却成色极佳。那一抹身影,曾令他为之疯狂。他的嘴巴张了张,不敢相认。

    玄衣人回眸,灿然一笑,“明王,多年不见。”

    她,不正是明王当年的未婚妻——沈黎清?而那个救出嬴哲栩的人,正是裴义之。

502 权力更迭的夜晚(下)

    赢哲哲不是被吓大的,为了达到一个目标,她可以做任何事。

    虽然挡在她面前的是,每每让她刮目相看的百草诗。

    双方陷入了混战之中。

    百草诗没有再出手。但赢哲哲明白了她所说的三五七八九十个的内涵。

    饶是她手下精兵强将,面对那样的阵法,也无济于事,也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那是用来对付大宗师的阵法,他们足以自傲。只是知道真相,只怕连战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公主,再负隅顽抗,就会有死伤了。”百草诗喊了一声,混乱军心的。

    便在这时,有一隽逸身影从天而降,手中提着一颗大好头颅,直接掼在了地上。

    “谋害陛下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

    赢哲礼的人头。

    “大重楼你辛苦了。”百草诗心中大快。

    那个曾经置一城百姓于不顾,置并肩作战的同袍于不顾,并在羽宝和自己回京路上下杀手的人,终于死了。

    她没有遗憾,只有快慰。

    赢哲哲身心恍惚。

    在看到那抹身影时,她的心是悸动的,带着三分热切。而当她看见赢哲礼时,如被浇了一头冷水。名字卡在她嘴边,她喊不出,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和立场。一口腥甜在喉头徘徊,最后化为一蓬血雨。

    “公主!”死士和护卫们大呼,搀扶住了赢哲哲。

    赢哲哲半眯着眼发出了一声指令,“杀!”

    为礼王报仇。

    交战并没有持续下去,新的战斗力加入,是裘亚疾带着一队人。

    赢哲哲喜出望外,这是她埋得最深的一根线,今天终要派上用场。

    “裘统领,来的正好,你助大重楼一臂之力。”百草诗下达命令。

    裘亚疾答了一声是,刀锋却对准了百草诗手下的人。一连砍翻了三个。“公主先撤,亚疾断后。”

    赢哲哲带着有生力量发足狂奔,行宫之外,马匹早已布置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还有一种选择,进宫。如果她比嬴哲栩更早占据皇宫,随便拥立一个好控制的皇子,那么她依然是最后的赢家。阿礼的未竟心愿,就让她来完成。

    才出了行宫,裘亚疾已经带人追了过来。

    赢哲哲心底闪过一丝狐疑,难不成他这么快就解决了百草诗的人。那群人这么精干,就算裘亚疾偷袭,也没有这么快就解决的道理啊。

    “公主,亚疾想到一件事,特来告知。城门已经关闭,除了有嬴哲栩的手令的,否则入不了城。礼王先前就是不得入城,最后才被他们伏杀的。”

    赢哲哲红了眼,下唇咬出了血印子。“你倒是说说,本宫现在怎么办?”

    “入城。亚疾是来给公主送手令的,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我投靠公主的事实之前。”裘亚疾道。

    “好!”赢哲哲骑着马,一马当先。这样的好消息,令她意气风发。

    城门已至。

    裘亚疾高举手令,“奉兵部尚书之命入城,快快开城门。”

    城墙上亮起了火把,随后是带火的箭、滚木和雷石。

    这一波进攻太突然,直接导致赢哲哲手下伤亡惨重。赢哲哲大骇,痛斥道:“裘亚疾,怎么回事?”

    裘亚疾却举起了剑,向着赢哲哲左右挥去。“对不住公主,我别无选择。和折羽公子对立,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

    话音落下,裘亚疾又杀了两人。现在的他,是双面卧底。

    转瞬之间,赢哲哲变成了孤家寡人。

    这正是嬴哲栩和百草诗的商量结果。一个能在行宫这样的工程中偷工减料的人,不是易与之辈。

    裘亚疾反间是关键一环,不费吹灰之力即达到目标。

    在赢哲哲和裘亚疾纷纷离开时,百草诗也准备撤了,这场戏落幕,她还要赶下一场。

    姒妃的行宫前,两方在厮杀。

    嬴哲栩这一方,以真一楼、利剑平、小重楼为主力。

    赢哲风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他以为,该是他保护姒妃。可姒妃那些手下,分明功夫还在他之上。他不愿意承认这个残忍的事实,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尤其那个手指很好看的剑客,承担了真一楼大部分的攻击。

    要知道,赢哲风曾经与真一楼交手,在宛州城外,输的极其难看。

    “老九,大势已去,你输了!”

    “你的盟友不用你救,你不要拖累他们的后腿才好呢。”

    杀人诛心,嬴哲栩深谙其道。

    赢哲风懊恼不已。

    “那位侠客师出何门?我看你手法,与诛矛有五分相似。”

    “真一,加把劲儿。与诛矛的高手交手还敢放水?”

    真一楼当然不会放水,他在摸对方的套路,在一脚踹飞赢哲风后,真一已经欺近那名侠客。

    他感觉到了熟悉,来自侠客的气息。

    可那张脸分明是陌生的。

    长剑斜斜刺入,是那人的肩膀,与此同时,那人的掌风已经拍了下来,在真一的肋部。

    各有损伤,但剑客伤的更重。

    嬴哲栩这时动了。

    他的长剑挽着花,却是挑向那人的发髻。他的手抬起,漩涡在掌下酝酿。伴随着那人鸦青长发散开,劲风铺面,一张人皮面具落地,一张惊艳的脸显露出来。

    无论嬴哲栩还是赢哲风,都不陌生。

    “欢颜!”

    “欢颜,怎么是你?”

    来救助姒妃的,不是别人,正是裴元宪手下第一臂膀与助力——欢颜。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一句是给赢哲风的。

    身份败露,欢颜知道,今天的行动已经失败。她顾不得姒妃,自己逃命要紧。可嬴哲栩还怎么会让她逃脱?以真一楼为首的高手团,将欢颜牢牢困在中央。

    “我本打算放姒妃一命,可如果她是宋人,如果和摄政王有着某种关联,那便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了。”嬴哲栩开口道。

    事涉两国,这是底线。

    这证明,当初姒妃入宫,也极有可能怀着巨大的阴谋。

    “欢颜,你为何出现在这里?你和姒妃到底什么关系?”赢哲风曾与元羡交好,后得知他是宋国摄政王,就此断了联络。而此时,竟然在行宫与元羡的左膀右臂重逢。

    百草诗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一次,她与相公夜探红袖添香,在绿歌的小院,有一男一女的对话。

503 姒妃真实的身份

    当初,百草诗受红曲之托,前来探望绿歌,顺便寻觅段少仪。误打误撞找到了绿歌的闺房,然而闺房之侧却有一对男女在说话。

    女人说,“我最好的年华,锁在了厚厚的围墙里,喜欢的人不在身边,每天对着一张苍老的脸,虚与委蛇。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小妹,为什么她可以陪在你身边,而我只配拥有一垛墙呢?”

    男人说,“你还有孩子。”

    女人则说,“我们的孩子,我期望他一夜长大,长成你的模样。”

    百草诗没有看见说话男子的模样,他当时戴着面具,但一身芝兰玉树之气,夜色难掩光华。

    后来隔壁绿歌的房间,出来了赤血老祖。

    百草诗后来得知,裴元宪在焱京时,曾被诛矛所伤,后被赤血老祖救下。

    第二日,百草诗奉诏进宫,原因是姒妃感染了风寒。那风寒来的十分蹊跷,金尊玉贵且刚刚产后的受宠妃嫔,何以会感染风寒?

    几个关键词,在大脑中串联。

    小妹、孩子、欢颜、裴元宪、赤血、风寒……

    在百草诗受伤,与裴元宪同行的日子,她听过百顺讲欢颜还有一位姐姐,容貌倾国倾城。

    那么当时红袖添香的一男一女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欢颜扯了扯嘴角,眼底是戏谑神情,“听说你们大焱的行宫十分漂亮,我心血来潮夜游一番,怎得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既然不欢迎,我去去就是。”

    她纵身一跃,只待要走。

    真一楼早已阻住了她的去路,大袖一拂,重又将欢颜驱至院子里。“你猜猜,摄政王知道你被擒,会愿意付出多少代价来赎你?”

    现在满院的人都知道了欢颜的身份,又如何能让她堂而皇之离开?

    这个答案,欢颜也很想知道。

    但不能,她不允许自己成为先生的拖累。

    而赢哲风,感受到了欺骗。他想起来,自己当初能结识元羡,也算是姒妃牵线啊。他只道姒妃是富庶之家的女儿,家族有人脉。可现在看来,分明是蓄谋的。

    一国王爷结交敌国摄政王,这是要杀头的。

    满腔怒火化作凌厉剑意,招招致命向欢颜。真一的剑也寸寸不离欢颜,即便欢颜带着两名前诛矛高手,也是左支右绌。

    嬴哲栩与百草诗并肩而立,他用眼神与她交流。他唯一在乎的,只是百草诗的态度。

    “姒妃是摄政王的人。”

    焱宋两国依然是敌对关系,况且羽宝曾受到的两次暗杀,与裴元宪无法割裂。

    只是,小皇子赢哲仁……

    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从百草诗现代人的角度,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犹豫一闪而过,百草诗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要求别人,纵然那个人是她的夫君。“你只管遵从自己的内心。”

    交流只是一瞬,这时姒妃回到了院子,她是飞出来的。

    手中批帛一抖,已然缠住了赢哲风的剑。

    赢哲风望着那张岁月也偏爱的脸,眼皮轻颤,他听见了姒妃的声音,“放了她,让她走。”

    这个“她”,自然是欢颜。

    “要走一起走。”欢颜一手搭在了姒妃的腕间。

    众人蓦然发现,欢颜与姒妃,鼻眼之间三分相似。

    姒妃摇摇头,眼底星光点点。栩王既已出手,怎么走得了呢?

    有鼓掌之声响起,是嬴哲栩。“好一个姊妹情深。姒妃,你藏得好深啊!”

    赢哲风眉毛扬起,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被嬴哲栩一语道破,他变成一尊雕像,震愕当场。

    姒妃抬起手指,指尖丹蔻嫣红,她一举一动依然风情万种。她没有看向赢哲风,只对嬴哲栩道:“以栩王的智慧,我知道瞒你不过。我们姊妹这脸啊,也骗不过人。欢颜她是我妹妹,我是宋国人,我的真名叫欢瑜。”

    “姐姐,不要说了,我们只管杀出去。”欢颜的烈性被激发,眼瞳染血。

    姒妃扣着她的手,看着欢颜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继续说道:“我入了宫,陛下对我宠爱有加。我也是人,也会感动,陛下是我的天,我的夫,是我与孩子的后半生依靠。从此我心里便只有陛下。我改变不了出身,如果这是我的罪,我认了。我但请栩王和诗诗记得承诺,不要为难无辜。”

    百草诗与嬴哲栩相视一眼,他们看出了姒妃的决绝。

    这样的场面太悲壮,百草诗在现在不曾经历,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忽然,她感觉到腹内翻江倒海,恶心的滋味袭来。她第一时间捂住了嘴。

    “诗诗?”嬴哲栩问。

    百草诗倏然一退,她向着姒妃寝殿而飘去,小皇子赢哲仁还在殿里。她只有一个念头,保下这个孩子。

    姒妃嘴角微微扬起,她笑了。随之她带着自己妹妹动了,向着真一楼的方向。她几乎运尽自己的全部真力,助推欢颜离开,与此同时她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真一楼的剑。

    她早就料到,真一楼出剑的方向,所以预判了他的进攻。她以死,为妹妹争取逃离的机会。至于小皇子,她相信百草诗会善待他。

    她无所求,累了,倦了,就这样闭上眼吧。

    身子软软地落下,落入一个怀抱,来自赢哲风。赢哲风被她脸上那抹笑刺痛了眼,心如刀割,“阿姒,到底哪一个你才是真的?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

    那厢,真一楼还待去追,嬴哲栩摆了摆手。

    收尾。

    欢颜带来的部下,赢哲风的部下,杀!

    四周都是厮杀,中间包围圈里是赢哲风和姒妃。

    姒妃抬起了满是鲜血的手,轻触赢哲风的脸,“九王,你终是错爱了。我对你啊,没有感情只有利用的。”

    赢哲风不相信,哭的像个孩子,“我不信,我不信,仁儿、仁儿……”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姒妃,就听见她喃喃道,“我与你一同赴死,你可喜欢……”

    仁儿自有仁儿的造化。

    对不起,九王,我将把秘密带到棺材里。

    生不能同欢,死,至少一起。

    赢哲风握着那把匕首,往深探了一寸。他说“好,我们一起。”

    厮杀终于止歇。

    嬴哲栩拭去剑上的血水,皇权的路上,注定踏着兄弟的尸骨与鲜血走上去。

    他是最后的胜者。

    没有胜利的雀跃,他只想见到百草诗,揽她入怀。

    焱武帝在即位二十五年,死于其子赢哲礼推荐的炼丹术士之手。

    他曾经历过短暂的清醒,立离宫多年、历练在外的五皇子嬴哲栩为太子。在召见托孤大臣易昭弦后,因立储产生分歧,被易昭弦杀死。随后易昭弦也死于新皇嬴哲栩之手。

    那一夜,焱武帝长子赢哲礼被正法,九子赢哲风叛乱被杀,公主赢哲哲消失无踪。

    姒妃殉情,小皇子赢哲仁失踪。

    大焱国丧之后,新帝嬴哲栩登基,改国号为“炎”,百草诗被册封为后。

504 双帝并立的时代

    嬴哲栩的登基大典,安排在了七月十八日,封后大典也在这一天举行。

    他改国号为“炎”,焱京更名为炎京。

    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为告祭其母妃在天之灵,大炎不同于大焱,他会善待云昭故地的子民;另一则,百草诗曾经和他说过,在上古有两位伟大的领袖,一为炎帝,二为黄帝,后世自称为“炎黄子孙”,王朝百姓皆是炎黄的子民。

    而嬴哲栩称为“炎始皇”,他将开创一个全新而伟大的王朝。

    百草诗封号为“哲贤”,哲是嬴哲栩的哲,代表了智慧。贤则是对其品德的礼赞。

    除了封后,嬴哲栩确立了新的朝臣骨干。

    易昭弦已死,乾鸣书院院长空缺,嬴哲栩调任步经纬为新院长。

    步湛荣升为工部尚书,因着步湛对海上丝路的了解,同时兼任了鸿胪寺卿,相当于大炎的外交官,主要负责与东南沿海国家之间的商贸往来。

    现在东南除了安南国,还有真腊、陀耶、蒲甘、天竺等与大炎通商。

    姬玄奉旨入京,恢复了祭酒的官职。坤鸣书院院长则由阮司业担纲。

    镇北王这大炎唯一的异姓王被保留下来。

    夏英从云昭归来,掌兵部尚书。夏衡封左将军。

    平笙、罗沉皆在户部供职。

    云昭实行了行省制度,毫无疑问,铁岚歆将成为云昭行省第一人。因新皇登基,她会回朝述职。

    大典登天,巍峨的宫殿皇气蒸腾,随处可见大红的绸缎和那些高挂的大红灯笼,宫人的腰上全都系上了红绸,喜气洋洋。

    喜庆中又带着肃穆的礼乐声悠扬响起,百官依次站立,礼部尚书一脸庄重的主持着整个登基及封后大典。

    等着复杂且繁长的仪制结束后,百草诗正式入主栖梧宫。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炎京的百姓只听到天空砰的一声炸响,而后璀璨烟花便在夜空中炸开,绚丽多姿。

    嬴哲栩来到了栖梧宫,朝政处理完毕,剩下的时间,他要都交给百草诗。

    宫人俱已退去,殿内只剩下了伏起二人。

    嬴哲栩走到百草诗身后,捏着她的肩膀,“今天感觉怎么样?”

    百草诗笑笑,“如你所见,宫装太重了,皇后的凤冠也太重了,压得我脖子痛。”

    “那,为夫给你好好捏捏。”虽然已经当了皇帝,嬴哲栩在百草诗面前,到底还是不太适应自称孤家寡人。

    百草诗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均匀力度,只觉得一天的疲惫快要被扫光。

    只是,捏着捏着,她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尊贵的皇帝陛下,在剥她的外饰,他的脸也贴近了她的鬓边,呼吸可闻。“诗诗,现在全天下都在盯着我们了,彤史也要每天记录,所以我们得更加努力了。”

    努力什么?

    自然是造人了。

    登基第一天,已经有朝臣建议皇上广纳后宫,开枝散叶了。

    百草诗脸上一热。

    现在大业已成,同衾蛊也已解,百草诗身体健健康康。最重要的是,她不知何时就会被传送回现代,如果那样,她也想给羽宝留一个孩子。

    十指相扣,盈盈如许。两人四目,倒映着彼此。嬴哲栩微微偏了头,鼻端充溢着她鸦青发间的香气,这是佰草相仪新推出的洗发液的香,他很喜欢。

    忽然,百草诗推开了他,那种恶心眩晕之感再度袭来。

    “怎么回事?传太医!”嬴哲栩心里担忧,这一嗓子唤来了乌泱泱一屋子宫女太监。

    百草诗漱漱口,擦擦嘴,朝着众人挥挥手,示意她们先下去。

    宫女太监们大眼瞪小眼,该听皇上的还是皇后的?

    “羽宝,你忘了吗?我就是医者啊。”

    嬴哲栩搀扶着她回到殿内,在美人榻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石斛花茶。“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这般反应?”

    百草诗抿着唇,嘴角微微上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呕吐了。

    “因为,有人觉得他父皇太辛苦了,想早点出来陪伴他,快点长大,为他分忧。”

    提起父皇,嬴哲栩第一反应就是赢哲仁。“他是幸运的,在这凉薄的皇家,还能得到父皇的真爱。”不对,嬴哲栩不可思议地看着百草诗,眼底有细碎的星子,他读懂了她的意思。指着自己的鼻子,竟激动地不能自已。“诗诗,你说什么意思?是我,要当父皇了吗?你有了吗?”

    还没等百草诗确认,他已经抱起她,原地转圈圈。

    他梦寐以求的孩子,他和诗诗的孩子。

    “羽宝,快放我下来!”笑声伴着惊吓声,一股脑飞出了殿宇。孩子还没稳定呢。

    嬴哲栩放下她,端着她的脸,就吻下去,甜蜜的感觉充满了胸腔。“诗诗,明天,我们去香积寺祈福,为孩子祈福。”

    百草诗说好。

    檀香山余脉,斜风细雨,一抔黄土,一个青冢。

    立着的木板上刻着几个字,“阿姊欢瑜之墓”,已被雨水淋湿。

    墓前,一男一女执着伞,看向墓地。

    “欢颜,她离开的时候,可遭遇了许多痛苦吗?”问话的正是宋国摄政王裴元宪。

    欢颜泪水无声流下,她抬起袖子抹去,“如果有,那一定是临死前不曾见先生一眼吧。”

    当初姐姐欢瑜愿意进宫,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先生。如果她不肯,进宫的就是欢颜。

    她把留在先生身边的机会,给了妹妹。

    裴元宪蹲下身,手指触摸着木板,沉默不语。

    似是为了安慰他,欢颜又道:“不过那一夜,姐姐和我说,焱武帝对她是极好的,像一个男人对女人那般。这人世间的情爱,她了解了滋味,便也值了。唯一遗憾的是,不能看着小皇子登基了。”

    姒妃是裴元宪埋在大焱最深的一颗种子。他几乎未曾联系过她,传递任何情报。

    她的终极目标只有一个,帮着她的孩子登上皇位。

    “赢哲……仁啊?”裴元宪叫的不熟练,又像是喃喃自语。听得出来,焱武帝对这个小皇子,是真心喜爱的,连名字都透露着期许。“他现在……有消息了吗?”

    那个夜晚之后,赢哲仁失踪了。裴元宪动用了很多力量,都未曾找到。

    欢颜摇了摇头,“我们还在竭尽全力找。百草诗答应了我姐姐,放过小皇子一马,所以一定是百草诗把他藏起来了。倒是那个冤种赢哲风,还一直以为小皇子是他的骨肉。”

    欢颜的话语中,透露着很多信息。

    小皇子自然不会是赢哲风的骨肉,那么小皇子到底是谁的孩子?

    可惜姒妃不会在起来回答。

    裴元宪转身,向着山下走去,忽而说道:“如果你们找到了小皇子,不必送回来。留几个高手暗中保护就是了。回程。”

    在裴元宪回到宋国后,没过多久,便废除了宋国皇帝,改国号为“晟”,后世称为大晟王朝。裴元宪就是晟太祖。

    晟太祖也发起了一系列变革,包括大力发展本草药剂产业,推广大棚种植,建立高等学府和研学基地,鼓励外对贸易。因为大陆东南部的路线,被大焱垄断,所以他拓展了与东北部外邦的交流。

    在史官的,常常将“炎始皇”与“晟太祖”相提并论。他们年纪相仿,俱是天纵奇才,变革的君主。也有人两人在位的时期,称为“双帝时代”。

505 谣言起于坊巷间

    香积寺的观音殿,香火袅袅。

    帝后驾临祈福,赢哲栩,虔诚地将一炷香插在案前。

    在现代,不信神佛的百草诗也跪了下去,以头触地,默默祝祷。

    “观音大士,在天有灵,求你保佑小宝宝平安降生,不要把我任性传回现代啊。”

    赢哲栩小心谨慎地搀扶起她,脸上挂着笑意,“观音会听到你的心声的。”

    一侧,普济大师和阿难都在。

    “陛下登基,新政多利民,大士自会保佑你们的。”

    赢哲栩双手合十,向着普济大师道:“有赖大师一路护持,我在位一天,便勤政一天,尽朕之力,使百姓不受饥馁,丰衣足食。”

    普济大师倍感欣慰,手一扬,做了个“请”的姿势,“陛下可要到处走走?”

    赢哲栩看着百草诗,用目光征询她的意见。她现在是他的重点保护对象,他唯恐她身子骨吃不消。

    百草诗笑着说,“我又不是纸糊的,既然来了,就转转吧。”

    香积寺呈中轴对称的格局,赢哲栩挽着百草诗的手,与她拾阶而上,,经过放生池时,百草诗停下了脚步。

    放生池只是一方小池塘,中间有一石鲤鱼,鲤鱼开口向上,鱼嘴里满满都是铜钱。来放生的百姓,往往会丢些钱财,以求消灾如愿。

    池水清浅,有各色小鱼游来游去。百草诗用手一指,那边还有个小乌龟。

    “当初,她就是故意掉进放生池,让你相救吗?”百草诗打趣问道。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但赢哲栩知道她的意思。

    说的不就是沈黎清吗?

    他附在她耳边,亲昵说道:“这样拙劣的小把戏,谁都看得出来,我不曾正眼看她一眼的。”

    百草诗掩口而笑,“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她非香非玉,我为何要怜惜她?”

    他的满腔柔情,都给了百草诗。

    两人继续往前走,便到了她们当初住过的斋房。

    当初赢哲栩被赤血老祖打伤,需要进行手术,不敢在王府内进行,便来到香积寺,向普济大师借房。当晚普济大师和阿难亲自守护。

    “陛下、皇后娘娘,可要吃一顿斋饭?”

    斋饭素雅清新,山珍海味之余品尝,也是极佳的体验。

    用过了之后,帝后继续登山。

    “要歇一歇吗?”赢哲栩捏着百草诗手心问。

    百草诗望着绵延山脉,满眼苍翠,夏风吹过,扫去燥热,内心愈发宁静。“一边登山,一边欣赏风景,胜过在宫中苦闷度日呢。”

    一个时辰后,他们登上了山巅。

    昔日与摄政王对弈的石壁棋盘山犹在,棋盘一侧,有个四五岁的小童,在罗汉僧的指引下练舞。小肉拳舞地虎虎生风,有模有样。

    “仁儿每每习武,都很努力。心性坚韧,实属少见。”

    当日在行宫,姒妃打晕了自己的骨肉,慨然赴死。

    百草诗进入殿内,终究不舍他幼小年纪遭遇生离死别,遂以云昭祝由术对其催眠,封眠了部分记忆。只是碍于他敏感的身份,并未带入宫中,而是交由香积寺抚养。并定下每隔一旬,百草诗前来探看的约定。

    “这是宫里的孩子,与生俱来的天赋。”赢哲栩说道。这样的经历令人心疼,可他小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接下来,普济大师改成了传音:“我们发现有高手在窥探香积寺,似乎在寻找什么,不过已经被阿难赶走了。”

    “扰了大师清净,是我的过错。”高手来香积寺所谓何事,百草诗可以想见,赢哲仁的身份本就存疑。可孩子是无辜的。

    “不,是皇后娘娘仁慈。”普济双手合十道。

    “仁儿,过来!”百草诗向赢哲仁招招手。

    赢哲仁乳燕一瓣跃过来,小手抓着百草诗的,“诗诗姨妈你来了,仁儿好想你。”他礼数很周全,尽管有些畏惧赢哲栩,却还是脆生生喊了声“姨夫”。

    百草诗拿了帕子,悉心帮他擦干汗水,从身后宫女的食盒中拿出了精美的茯苓饼和茨实糕,“看看姨妈给你带了什么。”

    赢哲仁黑瞳极亮,碎了星子似的,拿起茯苓饼大咬一口,“诗诗姨妈最疼我了。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姨妈。”

    百草诗心中五味杂陈,摸摸他的虎头虎脑。

    “诗诗姨妈,我可以去焱京中医药大学的附属蒙学吗?我想学有用的本事,以后帮诗诗姨妈。”

    百草诗一愣。

    赢哲仁太聪明了,他这么小就知道大学的事,这必然是有人告诉过他的,也许在他小小的心上也知道,靠近百草诗才是最安全的抉择吧。

    “可以啊,不过不是现在。等你把身体练的棒棒哒,七岁的时候就上蒙学好不好?”

    赢哲仁伸出了小拇指,“诗诗姨妈拉钩。”

    大手与小手拉了勾,又聊了会天,百草诗和赢哲栩辞别了赢哲仁、普济大师,回宫而去。

    皇家马车中,百草诗犹豫了一番,终于问道:“陛下,你不会怪我吧?”

    赢哲栩诧异地看着她,拉住了她的手,“诗诗,我不喜欢你对我如此生分,倒是真的。没人的时候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羽宝。”

    百草诗便笑笑,“羽宝,你不怕某一天,仁儿知道真相,会对你举刀相向吗?”

    赢哲栩抬起手指,拂在百草诗脸上,“我既然容得下他,就不怕他翻出什么花来。”

    这是一代帝王的胸怀,也是赢哲栩的底气和自信。

    “而且诗诗,我心悦你,为了你可以包容一个无知的孩童。哪怕,他有着惊人的身世,哪怕……”

    是一生劲敌之子。

    眼眶很热,百草诗胸膛起伏,这样的羽宝让她爱到了骨子里。她唤了一声羽宝,依偎在他怀中。

    “白水村、小寡妇。水性杨花败风俗。勾引男人害亲夫,败柳之身怎侍君?”

    这几日,炎京街头每每有小乞丐唱和歌谣。预见当官的或巡查城防,便一哄而散。

    起初百姓并未在意,只是那歌谣越传越猛,短短两日竟是随处可闻。

    百姓茶余饭后谈论起,忽地有人惊悸扶额,“这这这,歌谣说的不是当朝……”

    皇后吗?

506 诛杀妖妃清君侧

    谣言起时,已惊动了监察司。

    监察司出动了人员,追踪念歌谣的小乞丐,找到了他们十几个散播谣言的人。然而,他们声称也是受人指使。

    嬴哲栩并不是刻薄寡恩之人,但事涉百草诗,那是他的软肋。大怒之余,为以儆效尤,直接对造谣者处以割舌之刑。

    群臣第一次见识到了新皇的雷霆手段。

    谢伯昌走在炎京宽敞的路上。

    他第一次见识到国都的繁华。然而他无心欣赏华丽的建筑和美景,反而小意探看。他知道,一炷香时间内,大理寺卿的马车会经过这里。他的手,探进了里怀兜中,拿出了状纸。

    马车过来了。

    谢伯昌硬撑着头皮,冲了出去,“噗通”跪在路中央,状纸高举过头顶,嘴唇哆哆嗦嗦,全程不换气地控诉:“草民谢伯昌有冤,草民要状告贡郡长沟镇白水村谢百氏,不守妇道、谋害亲夫,与人有染,被我妻谢王氏发现后,遂动了杀意,伙同奸夫杀害我妻,求大人明察秋毫为草民做主。”

    马车的帘子掀开,大理寺卿史大人探出头来,阻止了要去轰赶人的属下。“要告状去刑部,大理寺只管复核案件,平反冤狱,各司其职……”

    然而,大理寺卿说不下去了,几个大字天雷滚滚地在头上划过。

    白水村、谢百氏、百、百草诗?

    眼下是风口浪尖,这不是触陛下的霉头嘛。

    谢伯昌优咣咣磕头,“大人,谢百氏不守妇德,当沉猪笼……”

    却听得一声“拿下这胡言乱语的刁民。”史大人下了马车,夺下了谢伯昌手中的状纸,塞进了袖子里,朝着身边的属下道,“你们两个人,将他压着关起来,好生看管,嘴巴严实点,其他人随我速速进宫。”

    困守皇宫的百草诗,已经将御花园变成了百草园。大宫女丁香和入宫来的霜叶在一旁帮忙。

    “诗诗姐……哦不,皇后娘娘,我收到了师傅的来信,他说培育的人参快长好了,到时候他亲自送到炎京来。”霜叶边浇水边说。

    过去的两年,百草诗多次给绿头翁写信,让他来炎京享福。

    绿头翁喜欢宛州的气候,加上惦记着农桑医养基地,尤其是人参和灵芝,迟迟没有启程。现在嬴哲栩登基,再无后顾之忧。

    “唉,师傅给霜叶写信,不给我写信,我有点伤心咯。”百草诗扶额,故作忧伤,逗弄霜叶。

    霜叶立刻小跑到百草诗身边,刚想摇她胳膊,又记起了身份之差,讪讪收回手,“师傅是惦记娘娘的,还让我悄悄探探口风。师傅老人家,就是贪恋宛州的风和水。”

    百草诗便拍拍她的手,“我没生气啦。回头我派人去接他,到时候坐着行殿来京,也省得颠簸。”

    正说着,霜叶瞧见嬴哲栩朝这边走来,她颇有眼力见的让出空间。

    嬴哲栩上前,拉住了百草诗的手,“听杜仲说,你在御花园,便来瞧一瞧。御膳房准备了避暑的饮子,你累了许久,回去尝尝?”

    百草诗象征性福了下身子,“我这几日总想着酸梅汤,最好是冰镇的。”

    冰镇的是不能喝的,但,嬴哲栩目光落在百草诗平坦的小腹上,“都说酸儿辣女,你这么喜欢酸的,莫不是个小皇子?”

    两个人挽着手往回走,就见大理寺卿史大人在大太监窦安的引领下跑过来,匆匆行礼,看看百草诗,“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臣子一个眼神,嬴哲栩已经读懂,他向百草诗道:“你先回栖梧,朕稍后就过去。”

    往前走了十几步,大理寺卿将当街发生的事禀报了一番。“这事有些蹊跷,一个普通农夫,何以那么精准地找到臣的车驾?臣看此事已过了好几年,偏偏在这个当口爆发,分明是有预谋。臣怀疑谢伯昌只是个引线,背后还藏着巨大的阴谋,因此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示陛下做主。”

    嬴哲栩想到当年在白水村,谢家一家苛待百草诗,还差点将她沉了猪笼,便觉这些恶人该当好好修理。

    大理寺卿言辞中肯,嬴哲栩知道这与先前的歌谣事件很有可能是一起,便道:“今晚朕去见见那姓谢的,你和刑部合力,三日之内将背后的势力揪出来。窦安,你传令城防司,严查入京以及在京之人,如和造谣者有关联,立刻追捕归案。”

    “是。”

    大理寺的牢房,谢伯昌忐忑地走来走去,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未来命运会是什么样。直到一线光亮,牢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一身天水青的衣服映入眼帘,质地上乘,谢伯昌向上看,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张脸。当日在白水河畔救下百草诗的少年。

    只是少年不再羸弱,尊贵之中透着上位者地威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大理寺卿。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跪下!”大理寺卿大喝一声。

    “陛……陛下?”谢伯昌的嘴瓢了,腿不听使唤地发抖,筛糠一般跪倒,唤着陛下。

    “谢家老大,伯昌?你可还记得朕?”

    谢伯昌以头触地,不敢抬头,哆哆嗦嗦溃不成军,“记……记得。”

    “如果你想活命,就如实交代,受了谁的指使胆敢攀污皇后?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嬴哲栩看看四周,森寒的刑具在夜色中发着幽光,“大理寺的刑具,可不是吃素的。挨个受一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伯昌被吓得丢了半条命,拼命磕头发出咚咚之响,“我说我说。半月之前的一个夜晚,我全家被人抓起来,他们以我双亲和弟弟的性命威胁我,让我进京告状。草民的状子就是他们准备的,也是他们护送我入京的,我都是被逼的啊。陛下饶命啊!”

    久经风云诡谲的嬴哲栩知道,他的敌人潜藏在暗处,拿诗诗发难只是个开端。谢伯昌只是最无足轻重的一枚棋子。

    “他们是谁?你们如何联络?”

    谢伯昌失禁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嬴哲栩交代大理寺卿务必看好谢伯昌,而后他赶回宫,着令全城搜捕兴风作浪者。

    第二日早朝,朝臣之中有人进谏,为首的就是容敬候。

    “陛下,臣昨日接到密报。皇后昔日的婆家有人入京,状告皇后不检点之行径。寡妇怎配为后,母仪天下?臣奏请废除皇后,从世家公卿中选取贤良淑德之人,充实后宫。”

    容敬候话音落,又有几名大臣附议。

    嬴哲栩眯了眯眼,杀机一闪而过。

    这些人都是老狐狸,如果不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他的头上动土?

    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该是清理旧账的时候了。

    “朕与皇后相识于微末,她的为人朕最清楚不过。这些年,她待朕一颗真心、一片赤诚。于国,她建大学,以明明德。培育百草,培养人才,健康大炎,普及医疗,我大炎百姓受皇后之利广也。于家,皇后已怀有身孕,要为朕孕育子嗣。你们有何资格指责皇后?来人,将这些阴谋废后的人拉出去,通通杖毙。”

    正所谓刑不上大夫,这些人没想到天子一怒,将血流漂杵。

    起初他们还在告饶,但嬴哲栩不为所动,眼前着被拉出殿外,乱棍加身,容敬候破口大骂:“昏君!大炎的江山,迟早败在你的手里。”

    冰冷的王座之上,年轻的帝王睥睨着天下。

    忽地一个大臣高喊:“陛下饶命,臣是逼不得已,您难道不想知道诬陷皇后之人是谁吗?”

    嬴哲栩抬起手,“坦白从宽。”

    天元殿外,有流血,也有投诚。

    按照倒戈大臣的口供,嬴哲栩一举剿灭了一批乱党。这些人中,有些是先前礼王和锋王的余孽,还有的,竟是原沈太傅的门生旧故。他们提到了一个消失在大众眼中消失了许久的人,沈太傅的后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百草诗当了皇后,嬴哲栩大权在握,她便除了百草以及中医药大学,不过问太多的事,然而朝堂上的风风雨雨,终究还是进入了她的耳朵。

    她知道,在权力的宝座之前,总会有势力蠢蠢欲动。

    下朝后,嬴哲栩来到栖梧宫,百草诗准备了丰盛的下午茶,枸杞咖啡、花果茶赫然在列,还有一些精致糕点。

    百草诗递给他一杯枸杞咖啡。

    “看见诗诗的美味,便觉得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还记得我们贫穷的时候,诗诗就是砍着那粗壮的竹子,熬出了鲜竹沥,一年四季啊,都仿佛都在舌尖翻滚,有了红尘烟火之意。”

    短短几句话,说的百草诗眼眶发红。他无法想象自己一旦离开,她的羽宝会怎么样。“能把你这样的谪仙人,拉入凡尘,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

    嬴哲栩咬着一颗小枸杞,笑道:“我特别喜欢枸杞,红红的果实特别好看,最关键的是,在诗诗手下它总是能变换着风味。就着菊花、咖啡为饮,遇见肉食又是很好的佐料。”

    百草诗莞尔一笑,“枸杞看似随处可见,不过我还是觉得北戎的枸杞最好了。当时北戎人到了宛州,买的那一批枸杞,质量最是上乘。我人工培育的,不如北戎的好。”

    提到了北戎,嬴哲栩沉吟片刻,说:“还记得咱们去亳阳吗?那位韩大人,应该就是北戎可汗。他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活得还挺长久,不过斥候有消息,北戎这两年有神秘人出现,被可汗奉为座上宾。可汗活这么久,或许与那神秘人也相关。不过,我这还有个好消息。”

    百草诗哑然而笑,朝堂上纷纷扰扰,羽宝只字不提,还要与她宽心。“什么好消息?”

    嬴哲栩拿出了一张底图,手指从炎京向西比划,“两年前,那伙卖你天蚕丝的白山黑水商人,穿过了北戎和西凉,到达了波斯和大食。大焱的商品,在那边很受欢迎,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然,他们的成功穿越,离不开我的镖队。镖队传来消息,这些商人不日会回到炎京。诗诗,你说的路上丝绸之路,在未来的五年到十年,将彻底打通。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

    百草诗想着,他说的盛世就要到了。

    那些古板的朝臣咒骂羽宝,会将祖宗的江山败完。然而她的羽宝,走一步看十步,胸有山河之略,便是北戎和西凉,假以时日也不在话下的。他的雄才伟略,那些山鸡麻雀如何能懂。

    “我相信,从来都相信的。”

    咖啡饮尽,嬴哲栩拉着百草诗的手,往栖梧宫走。“诗诗,我是想和你说,外面的风雨谣言,不要去理会,我都能处理,你只管安心、宽心地做我的皇后,平安诞下小宝宝。锦绣河山,因为有你,才值得我去经略。”

    百草诗红了眼眸,这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情话。

    “报,启禀陛下,八百里加急来报。”窦安带着传信使以及兵部尚书夏英来报,传信使身上都是血,显见这一路的凶险疲惫。

    “何事?细细来报。”

    传信使跪下,“陛下,清河及周边郡县,造反了。他们拥立原明王——赢哲明为新帝,竖起了……”支支吾吾不敢说。

    “说,朕恕你无罪。”

    “他们打着旗号,诛妖妃、清君侧,扬言要打入炎京,恢复大焱之正统。”

    明王?嬴哲栩冷笑一声,一个被囚禁了多年的王爷,哪来的势力?他背后的人啊,真是打的好主意。

507 举世伐炎的开端

    赢哲栩不疑有他,赢哲明一定是个傀儡,借他的赢氏血脉一用罢了。

    其时夏英已经跪下,“陛下,臣奏请率军,出兵平定明王作乱。”

    出兵自然需要粮草辎重。

    赢哲栩新帝积累不足,国库先前被焱武帝败得几乎一空。

    “窦安,宣罗沉和平笙进宫。”

    罗沉和平笙在户部供职,筹钱筹粮这种事,自然需要他们来做。

    窦安应了一声,令手下太监去宣旨。他现在是首席大太监,许多事不必他亲力亲为。

    百草诗没说什么,但一切看在眼里。

    清河是个大郡,因着原来崔氏家族的经营,比较富庶繁华。百里之内有一座山,名荆山,“橘生荆南为橘,橘生荆北为枳”的荆山。

    前几日,荆山下来了一支小型军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拿下了荆山,擒住了当家的北刀。

    “你……你们不要以为,我只是占个山头的土匪头子,我告诉你们,我大哥可是将军,在云昭掌握重兵。信不信我写封信,他一发兵让你们团灭。”

    北刀看着面前戴着幕篱的人道,她身后好几个精壮侠士,一看俱是练家子。其中有个二十五六岁的,他完全看不出实力。

    北刀现在是阶下囚,只能放些狠话给自己壮胆。

    戴幕篱的女子轻笑,声音柔媚入骨。她并非有意为之,只是双修后练成的功法。

    “好啊,多派些军队才好。荆山在你手中就是个山头,可在我手中,就是天然的屏障。信不信,你大哥来多少人,我都能让他有去无回。”

    她说的轻描淡写,言语之间是智珠在握的从容。

    北刀有些发毛,眼珠子滴溜溜转。

    “你,你想怎么样?我……就是个小土匪,没干过什么大恶的事。”

    幕篱女子走出座位,在北刀身边转了一圈,“好好配合我,我说不定饶你一条狗命。我看你们荆山风水不错,有什么特产吗?”

    这个问题,让北刀悬着的心轻松了一刻,“山上嘛,无外乎一些药草。不过我们山来过贵人。说山南的橘子和山北的枳都是好东西。尤其橘子,可以做陈皮,特好。”

    幕篱女子掩口笑笑,向自己的属下道:“那就请摄政王在山巅一聚吧,准备好橘子和枳。哦说错了,现在摄政王已非摄政王,该叫一声‘晟太祖’了。”

    属下人擎着北刀拖了下去,大厅内只剩下了幕篱女子和年轻男子。男子走过来,眼神阴恻恻的,“黎清,你确定要和裴元宪合作?你能说得动他?”

    幕篱女子正是消失了许久的沈黎清,男子嘛,自然是裴义之。

    “单靠一个废物明王,是成不了大事的。难道,让我们辛辛苦苦培养的人去冲锋陷阵吗?”

    裴义之揽住了她的腰,向怀中带了一下,“你是女中诸葛,我总是信你的。”

    沈黎清依然年轻貌美,且野心勃勃。她靠双修获取功力,在赤血老祖死后,她身边只得裴义之功夫最好,内力最深,她不得已选中了裴义之。

    拂开了裴义之,沈黎清摘下了慕篱,“等着看好戏吧,这个新生的大炎王朝,很快就要四面悲歌了。到时候我要让嬴哲栩和百草诗,都跪在我的脚下赎罪!”

    沈黎清与裴元宪的会晤,是在荆山之顶。

    山巅上布置了石坪,有清茶一盏,杯子两个。还有一盘橘子、一盘枳。

    “黎清约我而来,所谓何事?”裴元宪开口道。

    沈黎清拂了下鬓边的发,最是那一抹温柔,“我该叫你晟太祖,还是摄政王,亦或是元羡?”

    天子原本不会随意离开皇宫,但裴元宪一生行走惯了。他的统治很稳固,是以他时而还会游走四方。

    “名字不过一个称呼,除了元羡,随你。”

    莞尔一笑,他还是不许她叫他最亲昵的称呼的。“这天下大势,我想陛下你比我看的更清。这大炎的皇帝,名不正言不顺,所行之事与大礼相悖。现在的大炎啊,就如同一块肥肉,有能者便能分一口,大能者能吞下也未可知。我今日请陛下来,也是为了天下大计,请陛下出兵,讨伐大炎。”

    裴元宪凝视着沈黎清,黑瞳之中幽深,看不出情绪来。“我这两年蛰伏,予百姓休养生息,再动兵戈,于百姓是苦。明王成不了大事,嬴哲栩一出兵,明王必然兵败如山倒。至于大炎,到底是肥肉还是硬骨头,不好轻易下定论的。”

    沈黎清斟茶蓄水,推过去时,抬眸,眼底有蛊惑人心的光彩,“如果再加一个北戎呢?北戎兵马强悍,远非明王可比。这放马打猎的汉子们,为了一口粮食都会举刀的。”

    裴元宪不语。他对北戎的了解远胜当世许多人,左贤王就曾是他的合作伙伴。沈黎清啊,虽然是假的天命凤女,可也当得上凤女之智计了。“看来黎清已经入主……北戎金帐了。”

    在北戎,可汗没有“宫殿”,而是居住在“金帐篷”中,是以金帐代表北戎权力的最高峰。

    山间清风吹来,带走燥热,令人舒爽,亦如沈黎清此刻的心情,“不错,我用了两年时间,取得了可汗的信任。他不日就会……”她的手指在茶盘上画了一条线,“兵临北齐城下。以北齐为跳板,包抄大炎。我不相信陛下从未动过一统天下的念头,与我联手,天下可有。”

    早在几年前,沈黎清就曾问他,“大焱江山想要吗”,现在已经升级,变成了天下。

    “看起来,是一本万利的。可惜,你的盟友北戎,缺粮又缺兵器。”

    “可以战养战。况且,这不是还有陛下你嘛。大晟提供粮草辎重,让北戎、西凉冲锋陷阵,岂非共赢互惠?你只需摆出出兵的架势就好了。现在是大炎最弱的时候,并且深陷皇室丑闻风波,假如给他五年或十年的时间,他吞并六国一统天下也未可知,不要养虎为患。”

    一旦参战,事态发展谁也不好预料,能不能全身而退就不好说了。沈黎清当务之急,只想拉裴元宪下水。

    裴元宪站起身来,之前的云淡风轻全部褪去,换上了冷冽的面孔,“对大炎皇后的中伤,是你的所为?”

    沈黎清不置可否,但微扬的下巴,等于默认。聊到了最后,居然聚焦到了这一点。沈黎清感到了愤怒和刺痛。他关心她、惦记她!

    “阴私腌臜,上不得台面。”裴元宪的眼中,在此闪过那双雨雾濛濛的眼睛,东篱山庄吃了虎头将军的鸭子,他装作服药晕倒后她乱动的手,以及焱京同行时她画的大花脸。画面变换,定格在行殿之外的火油。一切都无法回到从前,这两年再也没有见过她,为何总是挂怀呢?

    说罢,裴元宪飘然下山。

    在这次谈话后的第四天,北戎左贤王率十万军、联合西凉,铁骑压境北齐,连破两城。北齐战线吃紧,镇北王立刻驰援。

    半月后,大晟以“重建与大焱友好邦交,友邦睦邻通商”为口号,出兵十万,抵达丰城和琴州。在大晟发出的洋洋洒洒檄文中,大晟皇帝只承认赢哲明才是大焱的正统,而嬴哲栩不过是窃国者,是云昭异族,篡权夺位的阴谋家和小人。

    至此,举世伐焱的大幕,正式拉开。

508 发行国债为筹款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炎周边狼烟四起,大晟、北戎联合西凉,以及赢哲明的小朝廷,对嬴哲栩这个新生的大炎,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嬴哲栩很忙,除了军事商讨、沙盘推演,筹要筹措粮草,每日与兵部、户部打成一团。

    百草诗眼见着他瘦下去,长出了青青的胡茬。

    有时候他轻贴着她的肚子,喃喃自语,“小家伙快快长大,来继承江山,我带你娘游山玩水去。”

    百草诗只觉得心酸。每每想到她不知归期,这种痛就会加剧。

    今天,趁着嬴哲栩上朝时,百草诗换上了常服,出了宫。

    目的地的炎京中医药大学的图书馆。

    不光光是她,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拿着腰牌,进入了图书馆。

    这些人,有她的合伙人,全聚坊、金象医馆、吟诗高尔夫球场、佰草相仪、青花坊、墨色书局以及炎京中医药大学的股东方,还有全聚商盟的商贾们。乌压压把一整个借阅区都占满了。

    “今天,召集大家来,只为一件事。”百草诗环顾四周,目光在场间所有人身上扫过。

    气氛有些沉重,因为他们都知道了,这些天发生在百草诗身上的风云莫测。

    “国富则民强。新帝登基以来,实行的新政,我相信大家有目共睹。一个友好的营商环境,还需要国家的安定太平;通商线路的开辟,有赖国家的后盾保障。当有人将矛头对准我们的国,谁说商人重利,商人也可以重义,因为我们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相信我,当烽烟散去,你们会迎来一个最好的时代,商人的最好时代。”

    “今天,我的身份不是大炎的皇后,而是你们的伙伴,和可以信赖、互相交托后背的朋友。战争爆发,没有人可以幸免。所以,我的决定是,将我在酒楼、医馆、球场、美妆、布庄、书局的全部分红,捐给大炎的军队。在座的各位,各凭自己的心意捐赠,可以是银钱,也可以是粮食衣物,也可以是马匹兵器。我能承诺的是,兵戈止息之日,你们的生意会做到安南、天竺、波斯和大食,你们,会成为皇商,祖祖辈辈引以为荣。”

    这一番动员感人肺腑,重返炎京的山药,第一个表态。“皇后娘娘诗诗姐,我能有今天,全都是仰仗着你。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捐赠一万两白银,另外,我和三七再捐赠一百套棉衣,虽然我们也希望我们的将士用不到。”

    现在是八月,距离冬季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结束战斗,那实在是太乐观的想法了。

    百草诗心中很热,向山药投以感激的眼神。

    九娘端起了一大杯茶,向着百草诗遥遥一敬,“我在云昭时,想着我染的布能把十两八两银子就不错了,是皇后娘娘让我的布,成了贵女们身上的衣服。现在国家有难,我们责无旁贷。我捐赠五千两。另外蓝染的布,捐赠两百匹。”

    今天九娘的儿子季庭也在,他如今长成了大小伙子,原本嬴哲栩为他安排了书院,后来炎京中医药大学招生,他就进去了,现在已经学了不少岐黄之术。“皇后娘娘,娘,我可以去前线,救治伤兵我可以。”

    九娘的脸色一白,拽了下儿子的袖子,含着泪,“庭儿,你莫要胡说,战场上刀枪无眼啊,你还这么年轻。”

    季庭却道:“娘,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来了炎京之后,你一直是我的骄傲,我的娘亲很了不起。现在,我想成为你的骄傲。而且,陛下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能为陛下解忧,我很开心。”

    九娘捂着嘴,把眼泪颗颗吞下。

    雏鹰长大,蓝天是最好的归宿。百草诗倍感欣慰,“九娘,如果季庭真想去当军医,我就让他跟在大重楼身边吧。”

    大重楼功夫好,九娘也算知根知底。

    九娘哭着说好。

    段少仪见状,举着收手像拍卖似地,“我捐两千两。我还没娶夫人,就……就这些了。”

    两千两也不是少数啊。

    百草诗当即笑道:“等战争结束了,我让皇帝给你指婚。公卿之女也未尝不可。”

    步湛还在商朝,但徐若然来了。姑娘想到父亲镇守边关,更能体会后勤的终要。她也捐了一大笔私房钱。

    有了榜样,百草诗那些掌柜也纷纷慷慨解囊。

    筹集的银钱物资数量远超乎她的想象。

    商盟的人,却还在犹豫。因为战争,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如果战败,势必血本无归。

    百草诗有了新的想法,“各位,抱歉,我改主意了。今天的钱,不算无偿捐赠,就当大炎国皇帝和你们借的,每人签订借据,和一份低息的票据。如果战争胜利,大炎会将你们的投入以分期的形式,连本带利还给你们,以大焱的信用为担保。”

    只要国家不灭,这笔钱就有着落。

    这就是大炎版的国债。

    在丰城相识的刘掌柜笑道:“皇后娘娘,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在战场上,出现我家的商号。让各国将士都看看,我大炎商贾的风采。”

    百草诗略微沉吟,“这个可以有。甚至,我们的旗子,除了国号、帅号,还可以有全聚商盟号。说不定各国将士当中,还有你们商品的爱好者啊。”

    这么一说,大家心思都活络起来。商盟的商人们排成了队,将捐赠金额和明细留下。

    百草诗的动员,圆满成功。

    回到皇宫后,百草诗去了含元殿,和嬴哲栩说明了捐赠一事。

    嬴哲栩抱着百草诗许久许久。

    “诗诗,我的好夫人、好皇后,辛苦你了。”

    百草诗便也环着他的腰,笑了。

    这个国家如此团结,连重利的商人都能做到如此,还有谁能打败他们吗?

    两天后,又有一个噩耗传来。

    这一次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留在焱京的北齐质子兼世子——白少泽。

    他来不及感慨自家的妹夫真俊美,也顾不上叙旧或感激当初的救命之恩,只是说道:“北齐被连破六城。我父王亲率人马迎战北戎,亟需大炎增援啊。”

    嬴哲栩和百草诗决定出海、寻找安南国时,南苑王就带着百李氏和儿子儿媳回了北齐。

    回去没几个月,就赶上了北戎进犯,战争爆发。

    嬴哲栩当即问道:“镇北王不是已经增援了吗?”

    白绍泽跺脚,“是的,镇北王的到来,的确缓解了北齐方面的压力,极大地牵制了北戎左贤王的兵力。可是……可是,大晟皇帝派来了援军,镇北王被两面夹击,处境十分艰难啊。”

    镇北王是大炎在北部的屏障,如果镇北王失守或战败,大炎将面临不可估量的损失。

509 为你报仇,也为你守护

    北齐战场上,镇北王现在与南苑王是并肩作战的。镇北王坐守边关数十载,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但北戎铁骑彪悍,况且还多了大晟皇帝为助力。

    裴元宪竟然御驾亲征?同样是新建立的国家,难道大晟坚固如铁桶?

    百草诗不太相信。

    “单对上北戎,镇北王自是不在话下,而今釜底抽薪之计,就是让大晟退兵。”赢哲栩就着沙盘推演,他手中的指挥棒落入了大晟的京都。

    百草诗眼睛一亮,“围魏救赵?”

    赢哲栩“嗯?”了一声,这个时代没有魏国也没有赵国,但他大抵能明白意思。“只不过,从炎京派遣军队,穿越大晟的领土,抵达国都,就算势如破竹,一切顺利,没有个把月恐怕也是不行的。

    南苑王和镇北王能等得到吗?他们能支撑那么久吗?

    百草诗向着白绍泽问道:“我母亲可是和父亲在一起,还有小树、红曲他们怎么样?”

    白绍泽脸皮很厚地随了百草诗的称谓,“母亲与父王一起,上了前线。小树留守国都,因为红曲已怀胎六甲。”

    百小树是个好福气的,很快就可以实现三年抱俩娃的好梦。

    这一刻,百草诗才发现,对于他这个便宜爹爹,是担心的。母亲背井离乡,将她们姐弟拉扯大,并不是父亲的过错。她扯了一下嬴哲栩的袖子,柔柔婉婉地,“让我去一趟北齐吧,好不好好不好?”

    “不可以。”赢哲栩矢口否决,可对上百草诗的眼睛,语气又缓和了。不让去,她会担心父母安危;放手让她去,她还怀着身孕。

    百草诗本就是不易孕体制,这个孩子来到世间何其不易,赢哲栩翘首期盼,盼了好几年。他此刻,也是一个父亲啊。

    “诗诗,给朕一点时间。朕会派人去增援北戎。另外,让真一即刻出发前往北齐,贴身保护南苑王和母亲。”

    百草诗心口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真一楼是大宗师以下无敌,况且赤血老祖和易昭弦已全部死去,那就意味着,六国之内真一可以横着走了。她回了声“好。”

    初秋的炎京中医药大学,依然炎热。

    百草诗带着侍女丁香、侍卫杜仲,以及白绍泽走在校园里。这里高树成林,夏虫在做最后的鸣唱。

    “这就是皇后娘娘建的学校啊?”白绍泽像入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左顾右盼,真真长了见识,“父王回国后没少唠叨,说妹妹如何如何能干,回头就训我和兄长不争气,男子不如女儿强。”

    他说的时候,神气活现,可完全没半点羞赧或惭愧。

    “他能认回女儿儿子还要感谢你呢,直接怼回去呀!”百草诗对待自家便宜老爹,嘴上挂了刀子似的,毫不客气。

    “我不敢,父王的鞭子不是吃素的。”

    百草诗轻笑一声,在母亲身边总是笑呵呵的父亲,远来还有老虎的一面。好在母亲没有选错人。

    校园中有两个年轻学子经过,摇头晃脑地还在探讨学问,其中一个摇着折扇道:“按照夫子讲授的,五色补五脏,黑色宜补肾。我观院内扫洒的大叔,有肾虚之症,给他开了黑豆、黑芝麻加何首乌的方子,为什么大叔用了之后,病情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了呢?”

    “可是操作不规范?天乐兄,你才华在我之上,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不如明天上课,再问问夫子吧。”

    叫“天乐”的,却不满意,“你先回吧,我去图书馆翻翻书,找不出答案,今天无论如何是睡不好觉的。”

    讨论的过程都被百草诗听到了,她欣慰于学子的刻苦努力,便问道:“这位天乐学子,问一声你的首乌是生的还是熟的?做了哪些处理?”

    天乐一愣,答道:“生首乌除去霜气和泥土,晾晒过的。”

    那便是生的。

    百草诗立刻判断出了症结所在,朗声说道:“生熟首乌有着不同的药性和药效,首乌生品,有着清热止泻的功能;经炮制后的熟品,却有着补益精血、黑发的疗效。这种现象也叫做‘生熟异治’。想治肾,需得首乌与黑豆、黑芝麻层层铺满上笼蒸制,黑豆与黑芝麻作为‘肾之谷’,会强化首乌的补肾功效。你用这个法子炮制,洒扫大叔要不了多久就会好。”

    天乐细细品味,恍然大悟。想不到对方一介女流,竟如此精通岐黄之术。这见识、这博闻,不晓得和梨花博士谁更厉害。

    而他身边的学子已经在拽他的衣角了,一顿挤眉弄眼,嘴巴上下翻动,半唇语半低声,“皇后、院长、皇后、院长。”

    天乐眨眨眼,终于听懂了,连忙朝着百草诗行了大礼,“皇后娘娘在上,学生眼拙没认出来,请皇后……”

    百草诗摆了摆手,“你们精研学业,我很欣慰。多去图书馆,开卷有益。不过也要与实践多多结合。”

    两个学子无比激动,鞠着躬目送百草诗一行人走远。

    目睹了百草诗现身说法全过程的白绍泽,再次佩服的五体投地。“有皇后妹妹做表率,大炎的学子必成可造之才。我终于可以理解父王的苦心了。”

    南苑王在北齐,也力推本草医药发展,消防大炎建立学校。

    “这是几代人共同的事业。”

    几个人去了大学的实验室,谷贤带着几名夫子正在制药。

    “皇后娘娘。”见到百草诗,几个人连忙施礼。

    百草诗搀起谷贤,“不必多礼。谷大人,金疮药、麻沸散和附子毒制的怎么样了?”

    谷贤依言答道:“兵部送来的一批暗器,已经全部淬毒。麻沸散也制作了五千,唯独金疮药,苦于龙骨不足。我们制作了一批,较之当初金象医馆的,品质差了不少。”

    龙骨?百草诗脑海中再次闪现出药王谷那个巨大的恐龙化石。

    倘若制成金疮药,可以解救很多人的命。

    她当时出于对文物的保护,以及未经师傅允许,没有动那个化石。这会师傅来,要请示一下制药了。

    “行,你们备好两千金疮药,两千麻沸散,再装好一些暗器,回头我派人来取。”

    要知道,这些都是战时的战略物资。

    白绍泽盯着那些药咽口水,这都是救命的药啊。虽然百草诗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毕竟分属不同国家。这,他也不好开口。

    出了实验室,天已经黑了。白绍泽就听得百草诗道:“等你走的时候,把这些药带走,算是我对父亲的一点孝心。”

    岂止一点,简直大大的。

    白绍泽笑得合不拢嘴。

    恰在此时,树枝顶端惊起几只乌鸦,有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什么人,入夜擅闯学校?百草诗一摆手,“你们留在这里等我。”

    她也顾不得自己怀了身孕,追了过去。

    校园很大,浓荫茂盛,到了桑树基地,身影停了下来,“诗诗是我。”

    却正是真一楼。

    百草诗看他的打扮,轻装便衣,身后背着包裹,分明是要远行的样子。这应该是去北齐的。只是,不对劲。他的眼睛是猩红的,而且手向后躲了一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百草诗追问。

    “皇后娘娘,我来是想告诉你,不必担心。我会守护好,你想守护的人。”

    恰在此时,树枝顶端惊起几只乌鸦,有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什么人,入夜擅闯学校?百草诗一摆手,“你们留在这里等我。”

    她也顾不得自己怀了身孕,追了过去。

    校园很大,浓荫茂盛,到了桑树基地,身影停了下来,“诗诗是我。”

    却正是真一楼。

    百草诗看他的打扮,轻装便衣,身后背着包裹,分明是要远行的样子。这应该是去北齐的。只是,不对劲。他的眼睛是猩红的,而且手向后躲了一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百草诗追问。

510 群狼拉车向北戎

    百草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泪水充溢了眼眶。她无意识地走到一棵树下,坐下,抱着膝盖发呆。

    绿头翁虽然年岁大了,可是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死呢?

    死亡,天人永隔,她还没有好好孝顺过师傅呢。

    还记得,东篱山庄初相识。

    绿头翁就像个农家翁,有点小傲娇,但十足十是个吃货。她用一盘红曲东坡肉和茯苓饼去“买通”他。

    因为绿头翁的帮助,百草诗和嬴哲栩才能在东篱山庄全身而退。

    后来全聚坊开业,绿头翁远道而来,只为一口吃食。

    嬴哲栩怂恿她拜绿头翁为师。相公曾说过,她运气好,擅长捡有用的老头。绿头翁大概是她捡的最有用的老头吧,大名鼎鼎的药王啊,败在了她的烤鸭和粉丝汤之下。

    和绿头翁学习的日子,也是百草诗医术突飞猛进的时候。

    毕竟在现代,她是没有机会学全科的,而绿头翁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科医者。

    如果没有师傅,她错用附子为嬴哲栩造成的伤害,还会更大吧。

    再后面,百草诗来到宛州,开医馆,建立农桑医养基地,大量的事情都是师傅在帮衬。没有师傅做她的坚实后盾,哪有百草诗的今天?

    为了给百草诗和嬴哲栩留一条后路,也为了基地的人参、虫草和灵芝,绿头翁留在了宛州。就在她有能力给她后顾无忧时,师傅却离开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吧。

    沉默,长久的沉默,空气似乎凝固。

    真一楼探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完全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绿头翁之于百草诗,是不亚于父母的存在啊。“诗诗,你想哭,就哭吧,哭完了我代你去报仇。参与害死师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通通都不会留。”

    他的语速很慢,说的严肃而认真,那是他对她的诚诺。

    百草诗抬起头,眼睫处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确定师傅不在了吗?小重楼在哪?”

    真一无力地点头,对生死无常的无奈。“小重楼在跟踪那些人,伺机在猎杀。不过那群人中有一个高手,小重楼不是对手,还受了伤。”

    小重楼的身手,百草诗是知道的,非常不错,所以嬴哲栩才会令他保护百草诗。

    “不,师傅的仇,我自己报。”说着,她站起身来,拭干了眼泪,她的周边流动着凌厉的气息,快要凝如实质。

    真一楼打量了一眼她的平坦小腹,她还有身孕呢。嬴哲栩又怎么肯让她以身犯险?

    说着,她已往回走。

    真一楼没有说话,他知道,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隐入暗处,保护她、守护她。

    回到白绍泽那边,百草诗丢下一句话,“回宫收拾东西,最迟明天早朝,我们出发去北齐。”

    她没有提北戎,不想让白绍泽担忧。

    白绍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会做出如此突然的决定,但能早回去,他也是乐意的。

    百草诗又回了趟实验室,直接装走了不少金疮药、麻沸散和毒暗器。她有空间,携带这些东西是不愁的。

    入宫城之后,百草诗先回到栖梧宫,问过宫女们知道,嬴哲栩还在与大臣们商议。

    正好,方便她行事。

    她收拾了换洗衣服,此去北戎,温度更低,需要带防寒的,银两也要备足。臻稀本草药材,空间里很多。

    不过最重要的是,嬴哲栩曾经绘制了一张北戎底图,白山黑水的商人们,也是凭着这地图成功穿越封锁线的。

    妥当之后,她和丁香交代了一些事。丁香听完直接跪了。

    “放心吧,陛下知道这是我的意思,不会怪罪于你。你只要装的像就好了。明天之后,他便是知道也无所谓了。”

    丁香硬着头皮应下。

    换上了便装的百草诗,随后去了珍奇园。

    珍奇园紧挨着大炎教坊司,即使夜晚还能听到伶人歌姬们的排练。不过今夜,百草诗却无心欣赏,她是来看珍奇园的“新住户”的。

    珍奇园除了种植奇珍异草,还养了很多异兽。嬴哲栩登基后,福宝、萌宝便在这里安家了。

    不止于安家,还繁衍了许多后代。

    福宝已经称霸珍奇园,连那些狮虎猛兽也要让他三分。

    珍奇园的饲养员见到百草诗,很有眼力见地给了她钥匙,让她进去。

    夜色中,百草诗看见一双双幽绿的眼睛,那是群狼的眼睛,屈指一数,竟有十七头之多。她不得不慨叹,真能生啊。

    狼王福宝窜过来,凑在百草诗裙下嬉戏邀宠。

    “福宝,我们就要出宫了,带你们去看看草原,还有为师傅报仇。”

    福宝通灵性,它感受到了百草诗的忧伤,引颈欲嚎,被百草诗捂住了嘴巴。

    空间升级后,可以带活物,百草诗便将群狼装进了空间。

    随后她去了海东青的领地。海东青是自由的,饲养员为它建了宽敞的巢穴,却没有束缚的笼子。它常常外出觅食,晚上才回来。“青卢,我打算借用你的翅膀一用,想不想回你的老家?”

    海东青犀利的眼眸,在夜色下夺目,它扇扇翅膀。

    “那就听话,我们在奇珍园外面汇合。”

    在饲养员的注视下,百草诗堂而皇之走出了珍奇园。骑在海东青的背上,飞出了宫城。

    白绍泽还住在南苑王府,也就是原沈太傅府。

    海东青降落在了府内,百草诗说:“准备出城吧。”

    白绍泽咧嘴,讪讪一笑。

    只见真一楼从抄手游廊闪出身来:“我有皇令在身,这个时间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城。”

    言下之意,相邀百草诗一起上路。否则百草诗和白绍泽一出城门,嬴哲栩那边就会知晓。

    “那就辛苦你当车夫了。”百草诗不客气,径自钻进了马车,白绍泽也随着进去。海东青优哉游哉地落在了马车棚顶。

    “驾!”真一楼扬起了鞭子,马车向城门驶去。

    子时末,嬴哲栩处理完了政事,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时间,百草诗一定已经睡了,怀孕后的她很嗜睡。

    窦安为嬴哲栩更衣,建议他宿在含元殿,可有种预感,迫切想去看她。“摆驾栖梧宫。”

    帝后素来恩爱,窦安也见多了,吩咐辇车送皇帝。

    栖梧宫黑漆漆的,倒是守夜的杜仲和两个宫女在,见到嬴哲栩来,杜仲略显慌张地下跪。“恭迎陛下,皇后娘娘她……睡下了。”

    嬴哲栩抬抬手,“起来吧,朕就进去看一眼。”

    “陛下,”杜仲不起来,“皇后娘娘素来浅眠,今晚更是燃了很多安神香才睡下的。”

    言下之意,你不要惊扰她。

    国事纷扰,嬴哲栩便没思考过多,打道回府,“等皇后醒了,告诉她一声,朕来过了。”

    他回了含元殿,和衣而睡一夜。

    他是被一场梦惊醒的,梦中的百草诗驾着狼群拉的车,飒飒凤姿,冲向了北戎的草原和王庭。

    他忽然醒来,连鞋都没穿就向着栖梧宫而去。窦安发现了,提着皇帝的靴子追来,累得气喘吁吁,“陛下,您的靴子!靴……靴子。”

    嬴哲栩停下,三下五除二,穿好了鞋。

    侍卫和太监一路小跑随行。

    眼看着到了栖梧宫,杜仲居然还在,靠着游廊的栏杆睡觉。

    他怎么没换班?

    也懒得管他,嬴哲栩径自进入殿内,安神香放的量很足,过了一夜味道依然浓重。床幔垂下,朦朦胧胧地,里面有伏起的小丘。

    嬴哲栩走近,想给百草诗掖被角,赫然发现那一团在颤动。

    “诗诗?”他唤了一声。

    被子颤动地更厉害,有瑟瑟发抖之意。

    嬴哲栩眯了眯眼,倏然掀开了被子,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丁香。

    丁香连滚带爬下床,跪倒在地,“陛下饶命啊!”

    “皇后,皇后去了哪里?”

    丁香头触在地上,一只手悄悄抬起,将百草诗的留言条呈了上去。

    “羽宝,展信勿怒,都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北戎可汗病重,派人潜入宛州掳走了师傅,路途之中却苛待师傅,导致师傅……他乡。”这处有水渍,氤氲了字迹,已看不清楚。“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自当先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勿念,我会保重自己。诗诗手书。”

    嬴哲栩将纸团成了一团,目光望向远方。

    “北戎,好一个北戎!”

    出了焱京后,百草诗又买了两辆车,趁着真一楼和白绍泽不注意,变戏法似地放出了狼群。

    真一楼反应还算正常,毕竟那是他曾经的伙伴。

    倒是白绍泽,吓得三魂七魄快要飞了。“这这这……哪来的这么多……是狗还是狼?”

    百草诗朝着真一楼招了下手,“过来搭把手,给它们套上鞍鞯。”

    真一楼依言照做。

    白绍泽再次被颠覆了三观,“什么意思,让让让……狗拉车?”

    百草诗打了个响指,“不错,检验它们野性的时候到了。”

    “野性?”家里养的畜生,谈什么野性。忽然白绍泽意识到了,“所以,这些根本不是狗,而是狼?一二三……整整十七头?”

511 狭路相逢遇毗伽

    披着狗皮的狼,说的就是福宝和它的子孙了。

    百草诗收留福宝后,训练官从赢哲栩到真一楼,都尽量保持它的野性。

    只是兽二代、兽三代们,数量增多,赢哲栩和真一楼也有了更多的事情,再未训练过它们。较之兽一代福宝,它们的技能和狼性,势必是退化的。

    百草诗让它们拉车,从速度开始训练。

    当然,群狼拉车还是太惊悚,所以只在乡野山林之间。除了拉车,它们是要负责捕猎。

    进入城镇或农家,群狼就被收入马车中。

    这场旅行,对马儿来说也是一场考验。车厢里坐着自己的天敌,棒呆!

    白绍泽一路上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多,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北戎人从宛州人掳走师傅,而后北上。咱们从炎京出发,一路向北,有没有可能,咱们走在了那伙北戎人的前头?”百草诗驾着狼车,手里拿着赢哲栩绘制的地图,对旁边马车上的真一楼问。

    “可能性不大。”真一楼稍加思索后回答,“北戎可汗病重,派出遍寻名医的兵士,定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速度一定很快。我所知道的,北戎豹骑最快。”

    豹子的速度,自然是最快的。

    兵贵神速,而骑兵是陆战之王,在战场上,以骑兵优势居首。

    百草诗对古代骑兵没有概念,她眨眨眼睛,好奇问:“有多快?”

    “据我所知,北戎的狼骑日行军百里,急行军一百四十里。这个速度在六国骑兵之内,已经算首屈一指。”真一楼说道。

    百草诗的大脑飞快运转,单位换算。马拉松全程距离约四十二公里,狼骑百里相当于五十公里,跑了个大马拉松。而急行军也只是日行七十公里,和现代的汽车完全无法相比。但百草诗知道,行军还要负重和武器,马匹承受着巨大的体力消耗。

    “你刚刚说的是狼骑,那么最快的豹骑呢?”

    真一楼的表情略显凝重,“豹骑短程突发,速度可以达到狼骑的二倍。但是不能持久。”

    二倍?百草诗深受震惊,这相当了不起了,不愧是豹骑。

    “北戎的骑兵分豹骑、狼骑,还有别的吗?都是效命可汗吗?”

    在旁一直插不上话的白绍泽,高高举起手,抢答道:“我知道、我知道,虎骑和狼骑由左贤王统领,豹骑归右贤王,狮骑只听命于可汗。”

    四支骑兵,可以想见北戎的军事实力。

    百草诗瞥了眼真一的车顶,海东青就立在上面,它的前任主人是毗伽,正是右贤王之女。右贤王和左贤王这些年明争暗斗,一派亲炎,一派反炎,内部争斗也是如火如荼。这次出兵的又是左贤王,那么右贤王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否还可以策动?

    “看来你出来的时候,着实做了一番功课。”百草诗笑道。

    真一楼神色不太自然,“陛下令我保护南苑王夫妇,还给了我个锦囊。里面有北戎的一些军事机密。他亲自交代,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说不得北戎王庭故意做给他国看的呢。”

    睿智如羽宝,总是不会错的。提起他,百草诗摸摸自己肚子,回望焱京方向。走了几日,思念也越发深沉,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等休息的时候,给他写一封信吧。

    晚上到客栈时,百草诗伏在桌边写信。

    时间如白驹过隙,她还清楚记得,羽宝第一次北上焱京的情形,他们鱼传尺素,驿寄梅花。

    往事不可追。

    信笺写的也很简单,交代一下沿途风光,气候变化,以及吃食,末尾叮嘱他记得加餐。

    写好,她把信笺缠在海东青的腿上。海东青比信鸽好用,速度更快。

    第二日,他们继续赶路,沿途打听商队、镖队或探亲队伍的行踪。

    北戎人与中原人长相不同,他们进入大炎境内,一定有所改装,改成商队的可能性最大。

    行了七八日后,三个人进入了北齐地界。

    北齐的国力,较之大炎要弱很多,城市的规模、繁华程度都不能比。但因气候风物不同,百草诗倒是趁机低价采购了不少本草药材。

    这一天,三人到了柏翠镇,这算是炎齐边境上比较繁华的城镇。他们找了一家客栈。

    客栈人很多,正是用餐高峰期。

    忽听一声怒喝,“天杀的大炎狗崽子兵,表面上和我们北齐同气连枝,结友好之盟。战争一来,就对我们烧杀抢掠,这和北戎的狼又有什么分别?”

    说话的是个大汉,他身旁还有个公子哥模样的,一拍桌案斥道:“现在不光柏翠镇被打劫了,我家有亲戚在安立县的,传来消息也有大炎士兵冲进了县衙,令县官传唤了当地几个大户,大户一到就被扣押,要拿银子来赎。结果大户给了银子,狗贼得了银子还把人给杀了。”

    “嚣张,太嚣张了!简直欺人太甚。”

    众口铄金,将大炎士兵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百草诗听清楚了,她情感上不相信大炎士兵会做出这种事,现在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大炎人根本没有这个动机,在这个时候挑起祸端啊。

    她此时穿着男装,上前问道:“敢问兄台,你们何以断定此事便是大炎士兵作为?你亲眼见到了吗?”

    大汉见到为大炎人说话,立刻充满了警惕,上下打量她。只是她男装极为英俊,倒不像是恶人。“我…我虽然没亲眼见,可是听说他们穿着大炎的士兵服,兵器上还刻着徐呢!”

    大炎哪个有名有号的姓徐?自然是镇北王了。

    百草诗抱臂,“那大炎士兵可真是该打,打家劫舍还把我是谁写在脑门上,到底是狂妄自大还是愚蠢至极?可你们扪心问问,这符合常理呢?闷声发财不好吗?说不定有人栽赃陷害呢!”

    丧心病狂的人还讲什么理?大汉咒骂了一句,实在不好自圆其说,“谁能栽赃?五十多个士兵呢。”

    话这么说,刚刚的书生却道:“我怎么听说,这伙人至少有两百,不然也不能洗劫这么多富户。”

    百草诗冷笑一声,“你们连多少人都搞不清楚,还敢信誓旦旦诬赖大炎士兵?你们不知道,镇北王的军队,正和南苑王的兵,并肩作战吗?岂会在这个当口行这人神共愤的事?”

    白绍泽走到了百草诗身边,拿出了一块令牌,牌子上刻的是一头熊。

    和原大炎以玄鸟为图腾不同,北齐皇室以“有熊”为图腾。众人一见令牌,都跪下了。

    “我是南苑王次子白绍泽,奉父王命前来大炎求援。大炎皇帝派来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大炎的皇后,是我父王的女儿,大炎断没有残害北齐同袍的道理。你们好好和周围人说说,不要传谣。”

    众人不疑有他,但还是把那些扮成大炎的骂了一通。

    这场风波之后,百草诗对着地图,圈出了几处被所谓“大炎士兵”洗劫洗劫的市镇,和南苑王驻军地可谓南辕北辙。

    “先改变方向,查查这伙杀人越货的什么来路。”百草诗作出决定。

    真一楼和白绍泽自然支持。

    接下来他们快马加鞭追了两天,还是没追上这伙人。而且从当地百姓口中得知,这个队伍似乎在壮大,破坏力也更强。起初只打劫富户,后来开始屠村了。有一个村子就被杀光后,付之一炬。

    这天傍晚他们行走在古道上,前方看见一个村子着了火。有十几个士兵骑着马,摇着衣服围着村子转,大笑声、得意声、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待靠近些,百草诗听见,他们分明说的是北戎语。

    百草诗下了狼车,真一楼握着剑,轻飘飘落在她旁边,“我去!”

    宝剑嗡鸣欲饮血。

    “不!”百草诗紧抿的唇吐出几个字,“把它们放开。”

    几头狼目光炯炯,紧盯着北戎人,俨然在看自己的礼物。

    真一楼解开了鞍鞯,冲着为首的福宝说了句,“去吧。”

    十七头狼轰然而出,向着北戎人狂奔,加速,跃起。顷刻之间,好几个人被咬断了脖子,唔哩哇啦叫哀嚎声不断。

    狼牙上沾了血,那十几个北戎人全部毙命,就在它们准备享受猎物时,更多的骑兵包抄上来。

    是的,骑兵,马蹄有碗口大,足足有上百个骑兵。

    他们速度极快,迅疾如风,瞬间向群狼包抄而来。为首的是个翩翩佳公子,但百草诗一眼认出了她。

    同样女扮男装的毗伽居次。

    毗伽注视着北戎士兵身上的群狼,眼底闪过狠戾的光。她一扬手,冲着身后的人道:“杀了这群狼,晚饭烤狼肉!”

    以福宝为首的群狼,前腿微微前屈,形成一个扇面,做出了进攻的态势。

    其时,白绍泽已走到了狼群之前,骑兵对面,指着没有烧完的大火问:“就是你们肆意残杀我北齐百姓?”

    毗伽眯着眼,手中还握着马鞭,“你会养狼?很好,很快你就会见到那些贱民,你的狼都会成为我北戎儿郎的晚餐。”

512 狼群战狼骑,北戎全军没

    北戎人野性未褪,发动战争时,屠城屠村的事件常有发生。后来大焱强大,尤其在太宗统治之后,对北戎形成了很大的震慑。双方有签过协定,战争中不许大规模屠杀平民。否则大焱会对北戎进行军事打击。北齐受到大焱的庇佑。

    焱武帝时,国势走向衰微,威慑力大打折扣。

    北戎人强掳人口的事很多,像最近这种,北戎人闯进城镇,亡族灭种的,实属罕见。

    是而事情发生时,白绍泽会如此愤怒,以至于忽略了双方的力量悬殊。

    “我北齐儿郎的亡魂,不会饶过你们。来吧,且战。”

    这一声呐喊中气十足,他举剑摆了个花哨的姿势,而后一串暗器从袖口射出。

    这是百草诗给他,让他留作给北齐士兵的利器。他顾不得这么多,只要能收割北戎人的命,提前打出去也值得。

    豹骑训练有素,马上的盾牌被举起,暗器纷纷落地。

    毗伽吹了声口哨,讥讽之色展露无余。“你的实力太弱了!这么点本事,为那些贱民出头,你算……哪根葱?”

    “如果他不够,加上我。”

    在毗伽下属挽弓搭箭时,百草诗已经到了白绍泽上前,扯着他躲过了对方骑兵的三连发。那箭却没有落地,而是被真一楼通通拦截,顺手撒了回来。他的力道如此之大,如此之快,在直接将骑兵钉下马来,一箭射头盔,一箭射眼睛。

    毗伽一愣,马尥蹶子很高。“百草诗?”

    两人都是男装,但都一眼认出彼此。因为梁子结的足够深,无法化解。

    因为她们都动心的男人,成了这个世上权势最盛的人。

    “毗伽居次,好久不见。”百草诗嘴角微扬,走入狼群之中,从容淡定,而福宝无比乖巧的靠在她身边。她之所以有胆量追来,是因为根据之前打探的消息,对方百余骑。她带着十七头狼,再加上她和真一,以一敌五,她自信不在话下,现在验证了猜想。“这就是……你们北戎的豹骑?除了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一无是处。”

    赤裸裸的嘲讽,如打在脸上,毗伽脸色很难看,骑兵们更是受不了。

    “我在这偏僻村落杀了你们,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毗伽眼底燃烧着狂热,跃跃欲试,“等北戎联合大晟,打败了大炎,谈判时第一条,大炎皇帝嬴哲栩迎娶毗伽居次为后。哈哈哈!”

    话不投机半句多,战!

    在毗伽指挥下,百余骑兵开始进攻。

    而百草诗吹了个口哨,狼群也开始进攻。

    要知道,骑兵的优势,在于马。可是马天然害怕狼。才一冲锋,听到狼叫,马儿已经却步,有的调转了方向要逃跑。

    单方面猎杀。

    十几个骑兵第一轮,被摔下马来,被狼咬住。

    毗伽自己的马,也好不到哪里去,连连后退。但是,她没有畏惧。人数上她有优势,人多欺负人少,正好。

    “下马。”

    骑兵下马来战,优势全无。但北戎的豹骑仍是勇猛的,兵器抡开杀伤力也不小。

    百草诗在斩杀了三名骑兵后,对着真一楼喊了一声,“擒贼先擒王。”

    “好!”真一楼挽剑,轻身一纵,踩着骑兵的一颗颗大好头颅,飞到了毗伽身前。只要一剑,毗伽必然血溅当场。

    这个场景,自然没有发生。

    就在“先擒王”几个字出口时,毗伽也喊了一声,“长老你还不肯出手吗?”

    北戎也有供奉的长老吗?

    不,那人也是老熟人,裴义之。

    今天的裴义之,早非当年宛州的那个。他不是大宗师,但已然接近,而且大宗师的领域,被他效仿了个七七八八。

    他与真一楼,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裴义之:“宛州之仇,今天可以一并报了。”

    真一楼:“高傲如裴家,什么时候做了北戎人的走狗?”

    裴义之:“你懂个屁,可汗与右贤王待我如上宾。”

    真一楼:“打手就是走狗。以前你不是我对手,现在也不行。”

    在两个人陷入焦灼时,百草诗感到了棘手。她要分心照看白绍泽,狼群虽厉害,架不住对方人多。

    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

    忽然,远处再次传来马蹄声,连续不断。初步来判断,不止百骑。而且,那些人的头盔,都是狼的形状。

    传说中的狼骑?不是说左贤王和右贤王一直不睦吗?

    “哈哈哈百草诗,你以为我毗伽出行,只带百来个士兵吗?狼骑精锐,今天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百草诗心思百转,忽地想起嬴哲栩的锦囊。不要被表象迷惑,说不得北戎王庭故意做给六国看。

    左贤王和右贤王,不和都是假的。

    当前形势,真一楼被裴义之牵制,千名狼骑卫加入,将彻底改变战局。百草诗摸了摸福宝的头。此时这里前后有山,又是傍晚。

    福宝听懂了百草诗的意思,忽地仰头呼啸,其他受伤的狼也跟着吼,声音悲壮如哀鸣。

    山林动了。

    草木间有起伏。

    接着,狼嚎之声一波接着一波。

    狼本就是群居动物,况且这里已经接近北齐和北戎的交界,狼更多。

    十七头狼变成了百头,还有源源不断地大型野兽加入。

    毗伽慌了。

    在北戎的古老传说中,能御兽的都是神灵赐福之人。难道百草诗福泽如此深厚?

    百草诗扫了一眼豹骑和狼骑精锐,再看看前仆后继的群狼野兽。有时候,动物比人更可亲。

    杀百姓者,其罪当诛!

    就让她代替自己相公,打下这第一战。

    毗伽掉转马头就跑,百草诗施展轻功,将她踹下了马。

    与毗伽一起落马的,还有一根“木杖”。

    不,看形状,俨然是一根“高尔夫球杆”。

    当初百草诗要开高尔夫球场,没有球杆。家里的男丁一夜都在做一件事——锯木头。

    绿头翁没有年轻人的力量,就拿出了早先百草诗送给她的手杖,改良了一个球杆。

    百草诗的眼眶瞬间红了,此时落地的不正是绿头翁做的那个“高尔夫球杆”吗?它怎么会在毗伽的手上?

    “是你抓了绿头翁,是你害死了我师傅?”

    百草诗拾起了地上的手杖球杆,直戳毗伽的心口。

    骑兵援助毗伽,百草诗杀疯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没有,我怎么会想杀他?我还要请他为可汗诊治呢?谁让他那么老,那么弱……”

    隔开了两个骑兵,百草诗又一手杖敲在了毗伽的肩上,能听到骨裂的声音。

    毗伽疼的五官都要扭曲了。眼前的女人,原来不止是娇花一朵,当她露出狠厉的一面,就要见血了。“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师傅藏在宛州吗?你不想听听,那个推荐你师傅的人吗?”

    百草诗望了眼被真一楼逼退的裴义之,裴家人,难道是裴元宪?“大晟的皇帝吗?好,很好!”

    再相见,裴元宪与百草诗,不死不休。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波澜壮阔又极其悲壮的战斗。

    千名狼骑和百名豹骑,全军覆没。

    而群狼和野兽们,最后只剩下了福宝、萌宝和另外两头狼。

    裴义之受了重伤,而真一楼也挂了彩。

    就在百草诗准备手刃毗伽为师傅报仇时,她感受到了腹部的疼痛,她的手软了,连剑都快要握不住。

    裴义之劈天一剑,隔开了真一楼,这边冲杀过来,救下了伤痕累累的毗伽。

    “居次,我们走。”

    真一楼也扶住了百草诗,眼底都是关切,“诗诗。”

    “杀了他们,杀了……”她晕了过去。

    百草诗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还在东篱山庄。

    她、嬴哲栩还有绿头翁,每日讨论百草,她变着花样做各种好吃的。

    师傅这一生,最爱的就是医术和美食。

    世界的下面黑漆漆的,她不想师傅挨饿受冻。

    “师傅,师傅?”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一张床上。

513 嬴哲栩御驾亲征

    醒来的的百草诗,看到了白绍泽。

    “我睡了多久?”她揉着沉沉的头问道。

    白绍泽去到了杯水给她,安静地坐回旁边。“两天,你累坏了。”

    下意识地,百草诗去摸自己肚子,这一次着实危险,如果最后不是福宝召唤出群狼。

    “不用担心,他好好的。”白绍泽宽慰她。

    百草诗如释重负,明明时间还短,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可血脉相连之感又是如此奇妙。她端着杯子,小口喝,“真一去了哪里?”

    白绍泽望了眼门外,眼下已过秋分,白昼越发地短,天气也更冷了。“他去打探消息了。”

    傍晚时候真一楼回来,带来了不算太好的消息。因北戎与大晟合力,北齐边关吃紧,镇北王还和南苑王还在苦苦支撑。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先听哪个?”真一楼问。

    百草诗选择好消息。

    真一楼睨她一眼,就,不按套路出牌。“好消息就是,我们误打误撞,消灭了暗中深入北齐的骑兵有生力量,给联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也给大炎争取了时间。朝廷任命大重楼为帅,已经在路上了,不过在边关实在没什么名气。大炎士气普遍低迷。”

    “士气低迷算坏消息!”百草诗纠正他。虽然立了功,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害了师傅的凶手,还逍遥法外。而且,狼群是她的战友。

    “左贤王与大晟皇帝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早不是什么秘密了。”真一沉着一张俊脸,黑云压城一般。

    百草诗想到,当初摄政王入焱京谈判,北戎左贤王就在边境滋事,倒好似里应外合,互为策动。

    她摩挲着光洁额头,幽幽叹息。如果当初裴元宪将死,她没有搭救,会不会就没有今日之局面。可若不救,她也会苦于失信,内心不得圆满。

    “大晟与北戎结盟,难免有利益之纠葛,表面上一致对外,内地里不晓得有多少龌龊分歧,陛下总有办法令他们分崩离析的。”

    提到这儿,真一楼的拳头,忽地垂向桌面,“裴元宪无耻至极,我若遇见他,纵然九死也要取他首级。”

    白绍泽插话道:“怎么个无耻法?”

    真一楼不自然地看看百草诗,眼神闪烁,“他放出话来,大炎皇后请入大晟,大晟可退兵也。”

    狼子野心,现在还不死呢!

    百草诗当即决定,前往边境与父母汇合。他们当前除了却兵,最缺的一定是医者。

    越靠近边境,伤残越多,百草诗已经开始动用空间储存的本草了。

    噩耗不断传来。有来自南方战线的,还有北方的。

    夏英在奉命剿灭赢哲明小朝廷时,首战出师不利。

    他在云昭监察时,与铁岚歆、南槊相处地不错。此次进军清河前,收到了南槊的消息,据说是铁岚歆派出南槊增援。然则夏英在与南槊汇合时,却遭到了奇袭。现在原因还不甚明了。

    坐在马车里的百草诗,对着地图发呆,她的白玉般的手指,落在了清河附近的荆山上。

    这里,是南槊的老巢、发家之地。

    南槊离开后,荆山交给了北刀。

    在嬴哲栩给百草诗的情报里,没有安排铁岚歆和南槊出兵。南槊私自出兵,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荆山。

    难道荆山已经被对方掌控?

    不得不说,百草诗的敏感度,还是很高的。

    另一面,戎晟联军在大炎援军到来之前,发动了总攻。青州失守,镇北王和南苑王分别引兵南下。

    镇北王遭遇了左贤王的大军,战死沙场。而南苑王夫妇,与大晟大军相逢。最后带着百余兵逃了出来,目前退守雍州。

    百草诗几人直奔雍州,终于会师。

    退出了议事厅后,百草诗和父母聚在了房间里,进入家人陪伴时间。

    百李氏清瘦了很多,显见这段日子不好过,只是绝口不提,反而拉着百草诗问长问短。

    “我呀,一直盼着子孙绕膝,享天伦之乐。现在孙子有了,就差大外孙、外孙女了,老天怜见,愿望就要实现了。可还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百草诗将母亲的手,贴在肚子上,“我好着呢。看见你们都平安,也就放心了。爹,城里现在有多少伤兵?”

    南苑王头上一片霜雪,眼周围山川纵横,他老了许多。在听到百草诗叫爹时,还有瞬间错愕。“诗诗,哎。现在,那个雍州守兵有两千,能战斗的一千吧。其余的都是伤残。现在最麻烦的是,药剂都耗光了。”

    士兵得不到救治,就是死路一条。

    还有一条,南苑王没说,雍州是一座孤城。

    四周的城池都沦陷了。大炎边境城池也告急。

    “爹,你们实话实说,你们是怎么逃脱的?”百草诗追问了一句。

    南苑王脸色更难看,惨如白纸。“是……大晟皇帝,放了一条生路。”

    裴元宪的敌人,从来只有嬴哲栩。

    百草诗猜到了。不然为何镇北王战死,而南苑王独活?自然是裴元宪看了百草诗的佛面。

    他总是这样,要与百草诗互相亏欠。

    百草诗没有时间纠结这些,“爹,您将伤兵集中起来,同时军医都带过来,给我打下手。我还带了一些金疮药和麻沸散,先给伤兵治疗。你安抚好将士,大炎援军很快就要到了。”

    南苑王一愣。

    女儿来的时候,就剩了两辆马车三头狼,不见药物。他没什么底气地说了声“好”。

    第二天,众人在惊讶之中,看到了许多上好的金疮药。

    百草诗有效组织军医救治。

    接连三日,合不拢眼。

    海东青被派出去,传递信息,称援军还要七日。

    雍州几乎弹尽粮绝。

    五天的相安无事后,第六天,戎晟联军开始攻城。

    百草诗和南苑王一并,站上了城头。

    城墙下,有准备好的滚木雷石,但是数量实在少得可怜。如果对方攻势强烈,很可能撑不过一个时辰。

    “开战!”百草诗登高振臂而呼,气势上绝不能弱。

    北齐和大炎剩余将士高呼,“皇后威武!保卫雍州。”

    城门之下,大晟皇帝裴元宪站在战车上,遥望着城头威风飒爽的女子。北地秋风将她的马尾吹成了直线,她把自己站成了一面旗子。

    不愧是他动心的女子啊!

    “诗诗,你本可以不出面的,那样我就有办法像护你的父母一样护住你。可你,毫不留余地站在我的对立处,那我只得一战。”裴元宪如是想着。

    左贤王对着城上高喊:“大炎皇后,你听着,只要大炎皇帝同意,将北齐纳入我北戎的领地,并每年向北戎纳岁币。我们接管北齐后,就不会再南下,而是与大炎护守边界,友好共处。倘若你一意孤行,今天地雍州,就是昨日的青州。”

    百草诗扬起手,大炎的旗子落在手,她举着挥了挥,用内力传音,“左贤王,你们北戎可汗登天,不发国丧吗?你在前线拼死拼活,那右贤王坐守金帐,你们到底谁是君谁是臣?别平白无故给人做了嫁衣裳。”

    百草诗的猜测,不是无的放矢。她可能是所有人中最了解北戎可汗真实身体状况的人,能多活两年,实属侥幸。

    毗伽掳了师傅,要给可汗治病。可师傅死亡后,毗伽没有回王庭,而是带着骑兵烧杀抢掠,离间北齐和大炎,消耗北齐有生力量。那么,这也许就说明,可汗已死,无力回天。

    正所谓杀人诛心。

    北戎的军中一片哗然。

    效忠的可汗已死,他们为谁效忠,难道真如对方所说,右贤王?

    左右贤王的神级演习,这些士兵可不知道。

    左贤王眼眶突出,觉得不能再让百草诗开口了,他向着裴元宪道:“太祖,咱们比一比,看看谁割的人头多。冲!”

    “请。”

    第一波冲击正式开始。

    投石车、冲车在前,身披云梯的联军士兵开始攀爬。

    城门在冲车的震荡中摇摇欲坠,里面的齐炎士兵死死抵住。云梯落到了城墙上,真一楼如风一扬,长剑如波浪,将云梯一一掀翻。哀嚎不断传来,那是戎晟士兵跌落的声音。

    一个时辰后,城上守兵死了一大半,而守城的用具全部耗尽。

    戎晟四面进攻,真一楼一剑难防四面,已经有少量人进入了城内。

    便在这时,远方传来轰隆隆马蹄声,烟尘被荡起老高。

    在雍州的后方,有军队来了。

    大军的旗子上,赫然写着大炎。而帅旗上只有一个字——赢。

    令人振奋的姓氏,令人振奋的口号。

    哪个赢?百草诗还记得,当时自己相公派了汛王做粮草兼军。

    不,不是赢哲汛。

    军队之中,当先的一人,座下一匹黄骠马,天空盘旋着海东青,旗幡招展,不如他眉眼凛冽。

    他的甲胄是金色的,何其耀目,让人移不开眼。

    嬴哲栩,她的相公她的天,来了。

    炎军呈包抄之势,遇北戎人杀北戎,与大晟人杀大晟。

    他们带着天子之威,一鼓作气,其势正盛也。

    一刻钟的时间,收割了几千条敌军首级。

    裴元宪与左贤王相视一眼,“鸣金收兵。”

514 暴风雪来袭,金疮药告急

    大炎对戎晟联盟首战告捷,斩敌军首级两千余,戎晟联盟收兵。

    穷寇莫追,赢哲栩率军进驻雍州,百姓夹道欢迎。

    南苑王与百李氏迎接赢哲栩,行君臣礼,赢哲栩连忙搀扶起,“岳父岳母你们辛苦了。”

    百李氏看着自家女婿,帝王相十足,满意之余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虽然当了皇后,可是未来还不是要与很多女人共享一个夫君?

    赢哲栩管不上岳母心中的小九九,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皇后。

    为了提振士气,赢哲栩还是下令军中开了个小小的庆功会。宴会上,他意气风发,举杯而和:“不出十日,北戎与大晟联盟必然分崩,大晟也会撤兵。大家只需坚守阵线十天,守护我们的家园!”

    将士们欢呼。

    他们对赢哲栩的话,毫不怀疑。如此年轻英武的陛下,一定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兵士之中,步湛和徐若然也来了,他们抱着复仇之心,为镇北王雪恨的。

    南苑王早就安排好了住处,要让女儿女婿好好聚一聚。房间里一应用具十分雅致,小紫檀木的桌椅,上面搭配着天水碧的茶具,梳妆台上还摆着佰草相仪的护肤用品,床品都是宛州锦缎。

    最让百草诗哭笑不得的是,门外挂上了大红灯笼,户牖上贴着红色窗花,俨然新房一般。

    这是再成一次亲吗?

    赢哲栩却很喜欢,春风都爬上了眉梢,染了快意和兴致。

    甫一关门,他已经迫不及待将百草诗圈锢在怀,十指相扣高高举起,他另一个手指抬起她的玲珑小巧下巴,吻如急雨,嘈嘈切切错杂。

    “羽……羽宝?”百草诗呼吸急促,身体更加娇软,这样的热情她抵挡不住。“你不是封了大重楼为帅,前来支援吗?”

    赢哲栩轻声笑,他的皇后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有点蹩脚。“那你先告诉我,北戎的豹骑和狼骑全军覆没,是怎么回事?”

    “啊?”百草诗心虚地呼了口气,这样的大事,她自然不会瞒着他,只是说的方式一定要讲究技巧。倘若被他知道,她怀着身孕,带着两个兵、十七头狼就冲进了对方的骑兵阵地,他肯定要抓狂了。

    所以,在给赢哲栩的信中,百草诗只说,意外发现了北戎骑兵的踪迹,白绍泽调动了当地北齐州兵,设了局将北戎骑兵一网打尽。

    可赢哲栩岂会那么容易被忽悠?

    “我行至途中,收到海东青的来信,就知道是你这个小妖精搞出来的,全然不顾自己的身子。说吧,我该怎么惩罚你?”

    百草诗扁扁嘴,秋水似地眸子眨了眨,“不是该奖励吗?”

    合该奖励的,嬴哲栩的吻又落了下来,而后将她抱上了床榻。

    “御驾亲征本就是计定之意,裴元宪都亲自上阵了,我不出面这仗怎么打?至于说朝堂上封的大重楼,不过是个障眼法。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挺进大晟了。”

    还是那个“围魏救赵”。

    只不过围魏的是大重楼,亲征的是嬴哲栩。

    百草诗将自己完全窝进了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他的气息。连日来疾走奔驰,追踪杀害师傅的凶手,她身心俱疲,此时慢慢驱散。“真好,羽宝你来了真好。我好怕,怕我会保护不了父母,就像我没能护住师傅。”

    她更怕的是,她随时被系统召唤,回到现代。

    只是这个,她没想好怎么和他说,这是无法言说的痛。

    泪水顺着眼眶流下,她脆弱且无助。嬴哲栩擦干她的泪痕,轻吻她的额头,“接下来交给我。”

    “可是……”百草诗又想到了一点,“北齐和镇北王剩下的残军,战损严重,而金疮药都没了。”

    嬴哲栩轻抚着她的肚子,将温热传递给她,“你呀,什么时候能顾一下自己。我此来还带了很多金疮药,快把谷贤那老头子、梨花婆婆和霜叶累哭。”

    百草诗扑哧一笑。

    临阵换了主帅,一国之君出征,那弹药还不得备地足足的?估计是不免不休呢。

    “真希望战争早点结束。”

    她热爱和平,并且乐于在和平时期,种很多草,赚很多钱。

    “诗诗,你想看到大炎一统吗?如果你想,我励精图治十年,大约可以达成,河清海晏之盛世;如果你想过安定生活,我们守住大炎疆土,发展农桑商业,国家也会很繁荣。”

    百草诗探入了嬴哲栩的琥珀眸子,他是有远大抱负的,当他描绘未来时,无比迷人。

    她抱着他脖子,亲亲他的喉结,“我想看到盛世如你愿,也想与你携手繁华。”

    *

    接下来几日,嬴哲栩亲率大军,以雍州为据点,收复失地。

    将士们磨刀霍霍,枕戈待旦,勇武异常。

    与此同时,一支由步湛带领的小队,在利剑平的护持下,进入了西凉的军帐。

    谈判中步湛称,大炎陛下已经打通一条通往波斯和大食的商路,未来大炎的丝绸茶叶瓷器本草药妆会源源不断输往西方,如果西凉愿意做中转站,就会有数不清的财富。如果西凉愿与大炎夹击北戎,那么西凉将会扩大版图,并且丝路的生意也会做的更大。

    这是非常有有活力的,因为海上丝路已经开通,西凉统帅看到了产自安南的香料和咖啡。

    他们想做“陆上的安南”。

    共识已经达成,西凉却没有马上出兵,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消息,一个惊天的足以改变战局的消息。

    十月中旬,大晟传来消息,炎军接连攻下几座城池,突破裴元宪重重封锁,直捣黄龙向都城。

    裴元宪意识到大势已去,不得已回军守国。

    恰在这时,大炎、北齐和西凉军,三面围攻北戎,形势急转直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一个多月前,还是左贤王带人围攻大炎。一个多月后,风云转换。

    但,这一战,激发了北戎虎骑和残余狼骑的血性。右贤王执可汗令,帅狮骑驰援。

    战争陷入胶着状态。

    许是天不亡北戎,北地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雪。无数士兵在雪中受伤、冻死,大炎、北齐、西凉主力军不得撤兵回城。

    左贤王撤兵时,却遭遇了嬴哲栩率领的精锐小队。

    “左贤王,今天是你的死期。”嬴哲栩的话,言简意赅,透着稳操胜券的自信。

    左贤王驱马连连后退,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然而后方也是大炎的小队,由真一楼带队。“好叫你知道,你的狼骑和右贤王的豹骑,都是我杀的。今天杀光你的虎骑。”

    左贤王怒不可遏,挥着巨斧朝着真一楼砍来,可真一楼的一片袍角他都碰不到。

    “砰!”他被一脚踹下了马,大炎士兵围将过来。

    “士可杀不可辱。”左贤王梗着脖子做最后的倔强。

    “嗖!”一支箭飞来,穿透了他的胸膛,黄骠马上的嬴哲栩,拿着帕子擦了擦弓,他的嘴角噙着胜者的微笑。

    左贤王捏着胸口的箭,不可思议,愤怒羞耻。

    不是该生擒他吗?不是该拿着他要挟右贤王吗?他活着的价值,远超过一具尸体啊。

    血沫子从嘴角溢出,左贤王死不瞑目,他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国师救我!”

    嬴哲栩歪着头,思索,国师大概就是那个神秘人吧。

    他并不耽搁,暴风雪没有停下的趋势,他必须及时赶回城里。

    统计伤亡的任务花了整整两天,因为涉及到北齐好几个城池。嬴哲栩带来的金疮药也不够用了。如果得不到妥善医治,这些人都会死。

    百草诗在雪中走访了这些伤兵,倍感棘手。

    “羽宝,我现在有个想法,那就是火速研制一批金疮药。”

    研制金疮药谈何容易,要知道当初百草诗给大焱朝廷供应时,明确提出,因金创药所需的龙骨有限,故而不能保证时时都有。

    “诗诗,我亦知金疮药终要,可现在冰天雪地的,去哪里找龙骨?”

    百草诗踱着步子走向窗外,向着南边的方向,师傅留给她的财富,该是派上用场了。“羽宝,我知道有一处有龙骨,量大管饱,只是路途比较远,往返需要一定时间。”

    “在哪里?”嬴哲栩神情激动,捏着她的指尖问。

    “药王谷!”百草诗斩钉截铁地回答,“那里藏着一条龙。”

    龙,存在于每个人的意念中,它是天子的象征。虽然无论是大焱还是大炎,都信奉玄鸟,但不能否认,龙在人心中的分量。

    嬴哲栩目光灼灼。“如果是龙,那一定很危险。朕陪你去,龙遇见真龙天子,大概也要俯首叩拜吧。”

    百草诗莞尔一笑,抬手在嬴哲栩脸颊拂过,“是死龙,只有骨架,但制作痔疮药足够了。这样,我带着利剑平和十几个精锐士兵去,到时候他们运送龙骨回来。”

    嬴哲栩想了想,说道:“让真一跟着吧。他护送你们去药王谷,然后转道去云昭,给铁岚歆宣旨意,出兵迎战赢哲明小朝廷。铁岚歆是铁了心,不肯听差调动。我知道,她在等朕开口,给她和真一赐婚。”

515 万兽霸主做良药

    大雪封城后三天,士兵们终于开辟出了一条足够马车行驶的路,一支小队从雍州的南门而出。

    这支队伍是帝后为首,真一楼压阵,利剑平随侍,以及三十名军医跟随。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打算取得龙骨后就地炼制金创药,药王谷无论百草还是器具,都比北地更丰富。

    起初小队前行艰难,百里之后,走出了暴风雪的影响范围,速度就加快了。

    百草诗已过了孕期最危险的前三个月,孩子算是稳定了下来,只是她最近很嗜睡,每每枕着赢哲栩的腿就睡下了。

    然而只有百草诗知道,她的嗜睡是因为系统的召唤。距离回归的日子更近了,睡觉是补充能量,为穿越时空虫洞做准备。

    “车前子,我现在不能回去,至少要再过七个月。”

    十月怀胎,她不能带个球回现代。她还要给赢哲栩留下一丝血脉。

    车前子哭唧唧,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这是大系统的固有程序,集够了积分、储存了充足的能量就会回归。”

    百草诗攥紧了拳头,压制下一拳轰碎系统的冲动,“积分是够了,可我还有一味本草没有录入,就是龙骨。不是三趾马、不是犀牛,也不是角鹿和水牛,是真正的恐龙。想想一具恐龙化石的价值,进化论说不定会因此迭代更新,生物医药学会取得突飞猛进的成就,这一切都不可预知。”

    车前子纠结呦,没想到宿主还有这个杀手锏。

    录入系统的本草必须以宿主为媒介,倘若百草诗传送回了现代,自然就不能录入系统了。

    “好,我尽量给你争取时间,但你要快啊。”

    队伍南下,速度越来越快,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在十一月初到达了药王谷。

    马车停在谷崖上方,百草诗带着人下谷。

    九瘴九毒还在的,只不过在赢哲栩手下,不堪一击。

    乘上了自制的漂流筏,行进在湿地沼泽中时,嬴哲栩还有心情赋诗一首。

    “两岸鸟轻啼,轻舟过云泥。但有佳人在,风雨和歌诗。”

    百草诗用余光看他,嘴角忍不住往上跑,诗里面有她的名字呢。这是咏物还是咏人?

    嬴哲栩轻松带众人轻松穿过沼泽,百草诗目瞪口呆。

    “诶诶诶羽宝,不是说好了我是向导吗?”

    赢哲栩捏捏她的脸,笑容宠溺,“我怕你太辛苦,代你破瘴。其时我早就想挑战一下了。”

    这个时候,一国之帝不是九五至尊,而是对新奇事物充满探索的挑战者。

    “早知你破瘴这么厉害,我当初带你下谷好了。”

    能省多少力气啊?

    “现在也不迟的。”

    真一楼看着他们互动,从心欢喜。只有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眼底才会有星星,他希望百草诗的眼中总是有星星。

    穿行途中,百草诗还看到了不少老朋友,包括金丝猴、大熊猫和她救过的那只林麝。

    林麝很通人性,主动带他们去谷内建筑——石墓。百草诗不会承认,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到了墓中,军医们被安排了外层的住处,而百草诗和赢哲栩亲自去探谷底。

    经过那个螺旋似的楼梯时,赢哲栩也脱口赞道:“药王谷千百年传承,单这巧夺天工的匠造,就已名不虚传。”

    百草诗与他十指相扣,步步相随,“我第一次来也是同样的心情。人处于某种环境或空间,会忍不住屏息静望。”

    这是敬畏,对传承的敬畏和尊重。

    极至庞大的恐龙骨架,通天一般立在眼前,赢哲栩仰望出神,久久不语。

    半天,他才开口:“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吗?《尔雅翼》中写,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为鳞虫之长,可呼风唤雨。可这与古籍中所述的完全不同。”

    百草诗对古代瑞兽的认知,全部来自《山海经》,可那是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龙。

    “羽宝,我们眼前的是恐龙,是真实存在于时间长河的,只不过某些原因,它们灭亡了。”百草诗轻轻地说。

    嬴哲栩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她,握着她的手更紧,他莫名有些恐惧,对未知的恐惧。“诗诗,你怎么知道?我自诩博闻,可你知道得,许多我都不知道,你就像……经历了许久世代的智者。”

    百草诗想说,因为她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啊。“羽宝,现在我们要做出决定,将哪块骨头选作金疮药的原料。”

    嬴哲栩绕着龙骨走来走去,脸上都是不舍。“诗诗,它太美了。我甚至觉得,我们应该把它原原本本地搬出去,放在……对,放在中医药大学的图书馆。让大家知道,在相当久远的过去,有过这样的一种生物,它是真正的万兽霸主。”

    崇拜、激昂的情绪,充斥在胸腔,百草诗为自家相公的卓越眼光而赞叹。最早建立博物馆的人,大概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吧。“羽宝,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在炎京、在宛州建自然博物馆,就收藏如龙骨这般珍贵的藏品,好不好?”

    嬴哲栩笑着说好。

    经过百般思索后,两个人定下来,取恐龙的前爪作为药用。

    这是因为,它的爪子本就是对称生长的,人们可以通过剩下的那个前爪,推测原本的模样。

    将化石一一分解,装好带到外面,由军医在谷内,按照百草诗提供的改良方剂,紧锣密鼓进行炼制,三天后,第一批金疮药已经制成。

    分别前,嬴哲栩对百草诗道:“我此次回边境,马不停蹄,对你来说太辛苦了。这个季节云昭风景最好,我让利剑平跟着保护,同时你督促铁岚歆出兵,一举拿下赢哲明的小朝廷。我怀疑,赢哲明背后有人指点。”

    战争总是惨烈的,伤亡也是在所难免的。他不想让她看到他负伤或者其他。

    百草诗是不舍与嬴哲栩分开的,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了。可是她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羽宝,答应我,一定要平安。”

    “会的,龙运与朕同在。”

    自此,百草诗和嬴哲栩兵分两路,一个北上向北齐,一个南下向云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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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239/ 第一时间欣赏我有一座百草园最新章节! 作者:烟水漪所写的《我有一座百草园》为转载作品,我有一座百草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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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百草园介绍:
新世纪中医药大学生百草诗,
意外穿成书里命硬克夫的同名小寡妇,还绑定了一个不太正经的“百草园系统”。
小寡妇上山挖草时救回了一个濒死的美貌少年郎,被长嫂污蔑要浸猪笼沉塘。
权宜之计下,少年郎娶了百草诗。
妥妥颜控的百草诗,不忍到嘴的美相公飞了,豪迈表示:
“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种草养家!”
系统奖励车前子种子,俗称杂草,
百草诗养鸭,顺便开了大焱国第一家全聚坊烤鸭店;
系统奖励结缕草种子,俗称果岭草,
百草诗因地制宜,开了大焱国第一家VIP高尔夫球场,从此捶丸运动风靡全国;
系统奖励冬虫夏草种子,附赠金方医典,
百草诗开药房,制药膳、推出药妆,
建立百草保育基地,创办本草学院和交易中心,神医招牌闻名大焱。
赢哲栩,自幼天赋奇才,却惨遭奸人陷害,成为流落在外的病弱少年。
“我本来自地狱修罗海,有何资格给你幸福?”
然而得她眷顾,看遍世间冷暖的少年郎,终不愿再放手。
世间百草不及你,你是我唯一的药石。
上穷碧落下黄泉,注定与你在一起。
烟水漪转型后第一本古言小说,
一本关于天下本草的全新故事。
PS:1v1双洁,本文架空,切勿考据。我有一座百草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座百草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座百草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