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零号
云扬打来了电话。
那人现身了。
“还是要买一根钢管？给他就是了。”夏初洛对着电话那头的云扬说道。
两人驱车，急匆匆赶到机修厂。
白天的机修厂热闹了一些。
云扬昨天值了夜班，现在本该回去休息了。
可就当他交代好的事情，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的时候。
那人来了。
蓝色的格子衬衫，黑色口罩，鸭舌帽，熟悉的特征。
云扬顿时打起精神来。
“我想办法拖延了一些时间，但他似乎看出了什么，拿了钢管就匆匆走了。”云扬话语中带着歉意。
“没事。”
几人走到安保室，查看方才的监控。
经过对比，和昨天监控里的就是同一个人。
“那人是男是女？”
“男的。”
“确定？”
“应该是吧……”
云扬有些不太确定。
主观意识上，他很早就把这人当成个男的看待了。
毕竟可能是凶手，女孩一般也少有这么高的。
“有喉结吗。”
“这个……我没仔细看。”
云扬只是个机修工，一时间想不到那么多。
而且熬了一夜之后，他实在是太困了。
“没事，他走不远。”
两人谢过云扬。
离开机修厂，驾车开始了追逐。
……
第十二区。
李健的豪华别墅里。
“各位喝茶，要看电视吗？我这里还有珍藏版的游戏机，或者你们喜不喜欢鉴赏古董……”
十多个表情冷漠的执行官，身着黑色制服，把别墅里里外外检查了一边。
李建可高兴坏了。
忙前忙后，端茶送水。
他并不是典型意义上的富人，也是从穷人一步步走上来的，所以丝毫没有富人的觉悟和架子。
正这时，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李健从兜里掏出电话，发现是自己曾经资助过的一个学生。
……
十四区。
陆文拿到了所有街道的监控权限。
根据那人昨天和今天出现过的监控位置，结合整个城市的道路，分析系统采用了莫名复杂的算法，最终算出了那人可能藏身的三个地点。
两人去了第一个地方，扑空。
随后去了第二个地方，依旧扑空。
第三个地方。
“砰！”
陆文一枪打在门锁上。
而后撞开门，第一个冲了进去，把夏初洛挡在身后。
这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出租屋。
一间床，一个书桌，衣柜都没有，只有个便携式的落地晾衣杆。
书桌靠窗。
窗户是打开的。
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凶手已经走了。
桌上是一根钢管。
【信】
钢管下压着一封书信。
陆文看了看床下，确定整个出租屋里没人。
“这信是给你的。”夏初洛拾起桌上的书信，看了一眼，而后看了眼窗外，对陆文说道。
“给我的？”
陆文诧异，接过夏初洛递来的信。
信上有三个字——陆文启。
字迹工整娟秀。
拆开信件。
“零号说他很高兴发现了你这样的仿生人，希望我可以代他向你打个招呼。”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但是却透露了一个信息。
凶手还有帮凶？
“这间房间很干净，但也不算太干净。”
夏初洛靠近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然后就失去了兴趣，开始打量这间出租屋。
凶手带走了很多东西，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然后又冒着危险现身，只是为了打个招呼？
“能发现什么吗？”陆文问道。
“凶手在这里生活过较长一段时间。”
“怎么看出来的？”
“压痕，床垫很软，床头有两个压痕，那是哑铃留下的痕迹，短时间内留不下这种无法修复的痕迹。”
“床左侧的墙面掉了很多墙皮，是被胶带扯下来的，凶手曾经在这面墙贴过一些东西，可能是受害者的照片。”
“门后的墙角有一些细微的玻璃碎渣，没有打扫干净，凶手很谨慎，晚上睡觉时会套一个玻璃杯在门把手上，这可能是某一次无意打碎的。”
“啪嗒！”
夏初洛按下唯一的灯饰开关。
灯没有亮。
“灯坏了，但并没有更换，凶手晚上外出的时间比较多，推测是在勘测地形。”
“凶手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这才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杀了那两人。”
“她主动暴露，并且替另一个人留下了信件，说明在她的潜意识中，下一次就是当面相见……”夏初洛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这样就说得通了，跟我走，她今晚一定会动手！”
“为什么？”
“这只会是她最后一次动手，所以已经不需要时间准备了。”
夏初洛肯定地说道。
至于动手的对象。
很清楚。
当年负责监察海程大厦那三人的最后一人，贾宇。
贾宇今年56岁，现在的状态就和半离职差不多，挂了个清闲的职位。
他在蓝地的股份，足够他悠哉度过下半生了。
但他住得很远，在第三区，几乎和十四区处于城市的对立两端。
白天的城市道路十分拥堵，地铁更是连续好几班都挤不上去那种。
飞空艇的速度太慢，只有观赏的作用。
“开车过去？调一辆直升机会不会快点。”陆文觉得现在是和凶手抢时间的时候。
“不用，先去吃个早饭，然后慢慢开过去吧。”夏初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看她轻松的样子，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早饭？”
陆文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也就是他一个仿生人不会感到饿，夏初洛这个人类的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扛下来的。
“你在心里猜测我是不是仿生人。”夏初洛瞥了他一眼。
“怪我咯？”
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两人随便找了家路边的餐馆。
“我不需要吃东西。”
“不行，你必须吃，我一个人吃不自在。”
这姑娘毫不讲理，拿起菜单，点了两份牛肉面。
这个时代的肉价相当便宜，人造肉的技术相当成熟。
人们取下很小的一部分牛身上的组织，放在培养的容器里，用不了多久……当然过程看起来比较反胃，但是吃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还会说一句真香。
用过午餐。
陆文启动汽车。
“不用开太快，慢一点，好好享受难得的午后阳光，反正她会在晚上动手。”
夏初洛死性不改，两条长腿搭在中控台上。
第三十二章 葬礼与少女
傍晚。
黑色轿车在朦胧雨雾中来到了一栋大厦的不远处。
没错，又下雨了。
中途开始下雨。
一个城市，两个世界。
阴郁的天气，让人很难产生积极的情绪。
“你似乎不想救那个贾华？”陆文问道。
“怎么不想呢？我辛辛苦苦开车这么远过来，不就是为了救他吗？”
“开车的分明是我。”
大厦并不算高，一共二十一层楼。
海地建筑在第三区有一家分公司，地址正是眼前这栋大厦的二十层与二十一层。
两人朝着大门口走去。
这里的安保不算严，进出都不需要检查证件。
“要不要换一身衣裳？”陆文提议。
“凶手知道咱们会来，也知道咱们长得什么样子，换衣服有什么用？”夏初洛不咸不淡地回应，“万一等会被第三区的执行局当成帮凶了，一枪毙掉怎么办？”
“我记得你在各个执行局都很出名的，还担心他们认不出来？”
“对，美名在外，所以我才更担心。”
“……”
不用说，以夏初洛的性子，肯定在第三区也得罪了不少人。
这姑娘能活到这么大真是奇迹。
来之前，他们已经通知了第三区的执行局。
“二十一层。”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顶楼。
走出电梯，视线所及，便是蓝地建筑的分公司办公所在。
陆文走在前面，亮出证件，对前台的姑娘说道：“总经理办公室怎么走？”
小姑娘抬起头来，看到证件，先是一愣，而后把视线移到陆文的脸上，顿时脸就红了，轻咬着嘴唇，说道：“经理的办公室就在那边的左手边，走到底。”
“好的，多谢了。”
陆文收回证件，正准备离开。
“那个……那个……”
“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小姑娘很大胆，很主动。
陆文愣了一下，尚未说话，夏初洛开口了。
“他是个仿生人，你要是有案子，可以联系我。”她微微一笑，把自己的联系方式拍在了前台上。“陆文，左手。”
陆文扬了扬左手上的电子手环。
蓝色的光环闪烁着。
两人朝着公司内部走去，留下脸上满是错愕的小姑娘愣在前台。
“感情会影响人的判断能力。”夏初洛很严肃说道：“人们所谓的感情，不过是让后代繁衍的化学反应罢了。”
这是《瑞克与莫蒂》中的一句台词。
“你在和一个机器人认真讨论感情问题。”陆文同样很严肃回应。
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虚掩着。
刚走到门口，夏初洛比了个停下的手势。
“不用进去，我们来晚了。”
门口用记号笔写着三个数字。
【1】
【2】
【4】
夏初洛没有打开房门，而是直接转身。
“走吧，去天台，她在等着我们。”
暂时不清楚这几个数字有什么意义，但陆文还是记了下来。
做事要严谨，所以陆文还是把房门打开看了一眼，空无一人，他急匆匆跟上夏初洛的步伐。
路过前台时，那个小姑娘的神色明显有些复杂。
……
天色已晚。
通往天台的铁门已经生锈了，锈迹斑斑的铁锁被撬开。
大门敞开着。
外面细雨纷纷。
天空灰蒙蒙一片。
唯有远方巨大的淡蓝色投影广告能够给这个世界带了一点亮光。
水泥地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积水。
一些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扎根在墙壁的缝隙中，迎着风雨顽强生长，雨水在花瓣上划过，无法留下痕迹。
陆文走在前面，挡住夏初洛半个身子，两人踩着积水走在天台上。
“零号说，动手一定要选在下雨天，雨声与雷声可以遮盖声音，雨水则会冲刷掉我的痕迹。”那人坐在天台边上，左手持枪，两只脚悬在外边，换个恐高症的人，恐怕会吓得窒息。
很干净的女孩的声音，娓娓动听。
蓝色的格子衬衫，帽子和口罩都已经取了，一头利落的短发。
她背对着两人，望着远处，身侧则是已经昏迷的贾宇。
“何必要选择这种地方。”
夏初洛叹了口气，从陆文身后走出来。
雨水打湿了她的短发，顺着脸侧流下。
远处，直升机的声音隆隆作响。
陆文抬头看了眼。
【直升机】
【第三分区执行局所属】
【狙击枪】
一束强光打在天台上，照亮了这个灰暗的空间。
这是一个无论可逃的地方，除非她能够挟持夏初洛，但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夏执行官……”女孩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两人，展颜一笑，是个很美的女孩，“零号想要见你的助手，而我则更想见你……谢谢你，选择吃了饭再过来。”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早在五个小时前有了一次隔空的承诺。
那顿午饭的时间。
“你知道我会帮你的，所以大可不必这样。”
夏初洛也不太会谈判，她做事的风格向来直来直往。
陆文到是可以采用分析系统的谈判技巧，但是他忽然明白了夏初洛吃那碗面的用意。
“果然，十个点的功劳，九个点的错。”
夏姑娘接下来肯定要一意孤行了，陆文也没法阻止什么。
他轻轻一叹，走到一旁，从墙壁的缝隙里摘下两朵小百花。
他想通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了故事的结局。
雨水在空中连成细密的线。
“谢谢你，最后那个人就麻烦你了，如果那时候……”
叶灵轻声喃喃。
她举起左手，黑漆漆的的枪口指向昏迷的贾宇。
“砰——！”
“砰——！”
空中传来两声枪响。
一声来自叶灵的手中。
子弹贯穿了贾华的脑袋。
另一声来自远处的直升机。
血花在她胸前盛开，在水幕中绽放，染红了那间蓝色的衬衫。
二十一楼不算太高。
叶灵缓缓向后倒去。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她微笑着闭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
雨水洗去血水，剩下那抹凄美的蓝色。
她坠落身体好似那年枝头凋零的蓝楹花，任风吹雨打去。
“原来一个都救不了。”
陆文和夏初洛站在雨幕中。
胸口别着白色的花朵，肃穆沉默，仿佛在参加一场别致的葬礼。
叮咚的雨声是这片世界给那个女孩葬礼的奏鸣曲。
第三十三章 婚礼与少年
十四区在莫乌市的城西。
叶灵在这里长大。
她生在富有的家庭，父母经商，生意顺风顺水。
大家都说是老宅子修得好，镇住了财运。
她还有个弟弟，学习成绩很好，所以她可以任性地玩，无忧无虑。
“一个家庭，有一个孩子成绩好就够了。”身为姐姐的叶灵这样想着，心安理得给自己成绩差找了个借口。
她更喜欢研究道路两旁的那些花朵。
她会在电视上看那些枯燥无味的纪录片，感受那些花儿的成长与凋零。
上中学后，她喜欢上了学校里的那些蓝楹花。
“花儿最美的时候，就是她们离开枝头的那刻，她们会用尽短暂的生命去追寻那个迷茫的未来。”
叶灵站在花树下。
那些花儿落在她的肩头，落在她的头顶，落在她的校服上。
她在花树下看到了那个少年。
那是她的同班同学。
喜欢是乍见之欢。
她想要久处不厌。
那些蓝紫相间的花儿落在她悸动的心头上。
她兴冲冲举着手里那束蓝楹花，高兴得像是第一次展翼的蝴蝶，忽然发现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后来。
那个男同学退学了。
十四区有一座寺庙，寺在云深不知处。
叶灵匆匆跑去庙里，或许是受了什么电视剧的影响，小姑娘决定向佛祖求姻缘。
当她回到城区的时候。
家没了。
那一天后。
爱情被深埋心底，仇恨的种子在贫瘠的土壤上茁壮成长。
寺庙的老主持收留了她。
小女孩站在武堂外面，看那些武僧练武，看得入了神。
她会对着那些老旧的树木练习拳法，痛得偷偷抹泪，她会对着木人桩练习鞭腿，第二天一瘸一拐下山挑水。
“仇恨不能化解仇恨，只有慈悲才能化解仇恨。”
老主持用了十年的时间，希望化去小女孩心中的仇恨。
可终究没能成功。
临终前。
老主持躺在禅房里。
叶灵双眼通红，泪水盈眶。
老主持说了一辈子的佛言，却在圆寂之际，留下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
“世道总是不公平，好在人心有杆秤……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
这个细雨如画的夜晚。
一号李健结案了。
陆文和夏初洛找了家宾馆休息。
第二天，他们开车回去。
并没有回十三区，而是先去了十四区。
夏初洛神色冷冽，眼眸微沉，像是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单刀直入，一个人走进第十四区的执行局。
六声枪响！
她打空了一个弹夹！
没人阻拦。
这一天，第十四区死了一位三级执行官。
一位资历很老的执行官，五十多岁，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龄。
夏初洛走出第十四区执行局，留下身后一片寂静，她回到车上。
因为某些原因，她无法申请仪器去扫描那栋大厦的柱子，也就只能把那三个数字抛在脑后。
“走吧。”
这一刻起。
一号李健案才彻底结案了。
“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女孩子还是比较爱干净的。
整日跑来跑去，两个晚上都不曾回过家。
可汽车刚启程。
电话又来了。
夏初洛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
“什么，五号李健去内海那边了？他去干什么？”
“一个学生？邀请他去度假？他不是怕死吗，这种时候还乱跑……什么？谁告诉他已经结案了？！新闻说的？你们为什么没拦住他？”
“你们跟着一起去了？一群猪！”
“草（一种植物）！”
夏初洛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是在骂自己队友，还是骂那些无良的新闻。
她气呼呼挂了电话，差点把电话砸出去。
“陆文，查一个电话号码。”
夏初洛把五号李健曾经资助过的那个学生情况告诉了陆文。
很快，电话查出来了。
陆文打了过去，按下免提。
电话很快接通。
是个很年轻的声音。
陆文说明了来意。
“什么？”电话那头明显有些错愕，“我没有邀请李健叔叔去度假啊，我最近还在忙着做论文，本来想这阵子忙完之后，就去看望一下李健叔叔。”
“好的，我们知道了。”
陆文挂断电话。
随即拨通五号李健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
不妙了。
距离一号李健死亡到现在，已经是第九天了。
按照凶手两天杀一个李健的速度，五号李健怕是凶多吉少！
“转向，去第十五区，内海边。”
“给一同去的执行官打电话，就不信打不通了！”
第十五区很出名，著名的旅游大区。
这里有一整片内海。
海底有无数海底餐厅，人们在幽蓝的包围中用餐，隔着一扇玻璃，身侧便是游弋的鲨鱼。
……
小画家坐在街头，淡蓝的眼眸中映出人们来来往往的身影。
“艺术到底是什么？”
他陷入沉思，莫名的抑郁涌上心头。
忽然，他手机震了震。
他打开手机。
一条到账的短信。
“十万？”
小画家数了好几次零，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一半的赏金！
心中的哀愁与忧郁顿时没了。
世界在他眼中变得鲜亮起来。
于是他把自己的画作从80元标到了800元。
“你们都是我的心血。”小画家轻抚自己的画作，能够吃饱饭了，他不愿意再贱卖自己的心血。
没想到，提价之后，买的人居然更多了。
……
机修厂，云扬今天值白天的班。
工作间隙。
他检查了一下婚礼的客人名单，确定七大姑八大姨都没有遗漏。
“嗡嗡——”
手机忽地震动。
他点开那条短信。
十万的金额舒展了他紧皱的眉头。
“加上这些钱，终于可以凑齐彩礼了。”
云扬喃喃自语。
生活的压力让这个年轻人仿佛身陷泥沼，无法挣脱，现在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不应该这么早结婚。
可双方家长早已经定了下来。
至于新娘，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姑娘，云扬偶尔在问自己，真的是他喜欢的人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
云扬躺在床上。
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会想起那些飘落的蓝楹花。
想起那个举着花束向他表白的女孩。
听说她后来转学了。
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
少年人的自尊来源于自卑。
他只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何必耽搁人家的青春年华。
“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吧。”
第三十四章 五号之死
第十五区是很特殊的一个大区。
它因风景与鲨鱼而出名。
绿植覆盖了从城区到城郊以及周围无数小镇的大部分地方，一片浩瀚的内海占据了十五区三分之一的面积，海水一直蔓延到因为战争而废弃的无人区外。
“这里就是那人请他度假的地点？”
陆文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周围环境。
这附近有许多独栋别墅，都是用于出租的。
有很多年轻人喜欢追求刺激，会一边驾驶快艇，一边向海中抛大块的鱼肉，吸引海中那些游弋的鲨鱼。
空气中弥漫着烧烤的味道。
“就在前面！”
夏初洛看到了执行局的伪装车辆。
想必李健也就在不远的地方。
那里是一处悬崖。
悬崖下是黑色的礁石与纯白海浪。
悬崖上是一栋别墅，别墅的设计很独特，有三分之二都空悬于悬崖外。
每天早上醒来，透过落地窗，便能看见碧海蓝天，心情舒适。
“确实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李健的身影。
“这群猪，不是都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这是个陷阱吗？”夏初洛怒道。
方才李健的电话没打通，她就已经拨打过了其中一个执行官的电话。
这群人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这还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陆文资料里有关于这片内海鲨鱼的记载。
每年都有大批游客，玩过了头，葬身鲨鱼的腹中。
远远看去，李健其实被保护得很好。
几个执行局的执行官身着便衣，混在人群中吃烧烤，就在李健的不远处，仿佛是出来旅游的。
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聊天。
原来是把李健当成诱饵了，这也是当初这个李健最担心的事情。
“李健看似很淡定，但是脸色有些苍白，额头还在渗汗，估计是被吓的。”陆文的视线传感器比夏初洛的眼睛更好用。
但那几个执行官到是很轻松惬意的样子。
考虑到凶手的作案习惯，众人心有默契。
只要等会有景区的服务型仿生人或者别的仿生人有接近的趋势，就立刻实施抓捕。
凶手每次作案后都会让那个仿生人自行销毁，所以只要留下那个仿生人，破案的几率就大大增加。
“装个屁的便衣，凶手既然早就锁定了五号李健，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天有很多人去过他家？”
夏初洛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为什么要和这样一群人共事？
欺负凶手信息不对称？
或许这种法子对普通的嫌疑人屡试不爽，可遇到这种智商高了一点点，并且技术能力还比较强的嫌疑人，就毫无卵用了。
两人下了车，急匆匆向着那个悬崖走去。
“注意景区周围这些服务型仿生人。”夏初洛叮嘱道。
悬崖边上还有许多出来旅游观赏风景的人，这么危险的地方，连个栏杆都没有，甚至还有蹦极的项目！
下边就是一只只游弋的鲨鱼，确实足够刺激，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人吓出心脏病来。
人口控制得妥妥的。
“我记得你说过，人会因为以往的经验，而产生思维惯性。”陆文忽然对身侧的夏初洛说道。
“怎么突然想说这个？”
“执行局的仿生人以前有被控制过吗？”
夏初洛忽地一愣。
陆文才加入执行局，站在上帝视角去看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但夏初洛毕竟已经在执行局很久了，这两天又忙得焦头烂额，她再怎么聪明，终究只是个人，会感到疲惫。
她猛地转头，看向那几个离李健很近的执行官。
其中有一个仿生人！
并且还是获得了自由人身份的二级执行官！
那人正缓缓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
“该死，他今天穿了防弹衣吗？”
他们隔得太远。
此时此刻，也只能祈祷那个怕死的五号李健出门的时候穿上了防弹衣。
“砰！砰！砰！”
接连几声不断的枪声响彻在悬崖上空。
整个景区安静了片刻。
很快乱作一团，人们四散跑去，尖叫声，喊叫声不绝于耳。
小贩的摊位被推到，热油洒落一地。
人们慌不择路。
竟然有人选择跳海！
五号李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那个仿生人执行官。
汩汩鲜血从他身上流淌而出。
巨大的冲击力把他身体向后带去，他跌跌撞撞，倒下悬崖。
“草（一种植物）！”
夏初洛今天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奇妙的语言。
她怒不可遏，逆着人群，拔出枪匆匆跑过去。
陆文紧跟在她身边。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执行官反应了过来，齐齐扑上去，把那个仿生人执行官扑倒在地。
整个过程。
从枪响，到众人制服那个仿生人，其实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可，终究没人能救下李健。
……
两个小时过去。
几艘执行局的船在悬崖下的海域搜寻了很久。
他们赶走了那些鲨鱼，有人穿着潜水服下去。
最终，只捞回来一些带血的碎骨，一些被撕裂的衣服，几块残破的照片。
照片上有很多孩子，中间是年轻时候的李健。
他喜欢带着这些照片，说孩子们会保佑他。
“他这么怕死的一个家伙，这次出门为什么不穿上防弹衣？”夏初洛静静坐在船上，看着远处起伏的海浪，身前放着几片碎裂的照片。
“或者是因为觉得案子已经结了，或者是身边有执行局的人保护，又或许是因为是曾经资助过的学生，所以放松了警惕。”
陆文觉得很可惜。
这个李健是个很真实的人。
贪生怕死，用钱办事，却又心存善良，即使在自己都没什么钱的时候，也不忘资助那些贫困的孩子们。
没一会，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医院的电话。
那个怪物死了，没能救过来。
他活着的每一秒都在痛苦哀嚎，忍受着莫大的煎熬，镇定剂在他身上失去了效果。
许多医护人员都看不下去，申请给他安乐死。
没等审批下来。
那个怪物停止了哀嚎，心脏不再跳动。
他的尸体正静静躺在一间特殊的停尸房。
许多法医已经赶了过去。
陆文站在船头，海浪起伏，海水下埋藏着无数深蓝的秘密。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且诡谲，他觉得很不舒服，仿佛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零号？”
第三十五章 齐柏林飞艇
夏初洛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呆在家里。
放空大脑，缓解疲惫。
其实也说不上放假。
她的卧室里，对着床一整面墙，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
都是她曾经应付过的一些比较棘手的罪犯。
夏初洛盘腿坐在床上，一身休闲装，盯着照片墙发呆。
“那个二级仿生人执行官已经被取消自由人身份了，现在局里要求所有仿生人自行休眠，直到凶手被抓到。”
陆文端着一杯燕麦粥，端到夏初洛床边。
“芯红公司连夜派遣了技术人员过来研究那个执行官，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不出意料的，那个凶手被抓到之前，我都暂时不能跟你一起去局里了。”
陆文也是仿生人，还是家政型的仿生人。
虽然也有三道熔断措施，但在那些执行官的眼中，他的被控制的容易程度远远低于军用型的。
“没事，也给你放一天假吧，没必要整天伺候我，我又不是什么巨婴。”
夏初洛一边看着墙上那些照片，一边端起燕麦粥。
她从杯碟里拿起勺子，在杯子里划拉了几下，送到嘴边，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你勺子拿反了……”陆文提醒道。
……
陆文确实有自己的事要做。
有人还在暗中看着他，很有可能同样是个仿生人。
他跟夏初洛打了声招呼，拿了钥匙就出门了。
“零号是谁？如果是叶灵的朋友，为什么至始至终都没有现身过？”陆文感到警惕的原因很简单。
零号委托叶灵留给他的那句话。
“我这样的仿生人？”
什么意思？
陆文知道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极有可能是唯一一个拥有人类灵魂的仿生人。
当时在夏初洛面前，他不能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不然以夏初洛的分析能力，很容易看出点什么。
“先联系蟑螂老哥吧。”
上次和蟑螂老哥的见面太过匆忙。
即便他给陆文留下了很多资料，可依旧有很多没说清楚的。
【77】
大脑中的破解进度已经到了这个数。
再有一两天，就是他彻底摆脱熔断程序的时候，到时候，想揍谁就能揍谁了，再也不用等到移出人的范畴。
陆文心中有一些疑惑，那些在废墟中游荡的仿生人组织或许能够给出答案来。
今天难得没有下雨。
但同样没有阳光。
行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抵制仿生人的标语。
“仿生人不该拥有自由人的身份，他们只是机器，不是公民！”
“议会中不应该有仿生人议员！这是议会的耻辱！”
“人类迟早会被这些机器统治，我们不能任之不管！”
“……”
陆文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居然有仿生人成为了议会的议员，他们还组建了自己的选举团队。
有人强烈抵制，觉得这是一种妥协。
人类不应该向这些塑料与废铁妥协！
也有人认为这是议会在向九大城市之外，那些仿生人组织释放善意。
表示议会并没有任何恶意。
有关仿生人的各种权益法案也在进一步修订中。
“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人类居然为了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修正去修正人权的定义？”远处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什么访谈节目，嘉宾侃侃而谈。
当然，大街上殴打仿生人的事情还是屡见不鲜。
虽然现行法案并不将这种行为定为犯罪，但这种行为触犯了另一条罪责：故意损坏他人财物。
绝大多数仿生人，目前为止，依旧只是一类物品。
至于抓不抓街上这些人，全看附近执行局分局的人对仿生人的态度。
两个高举着反对牌子的青年站在路口。
见陆文走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他手上的电子手环停留了一瞬，而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陆文现在穿着一身休闲装。
“嘿！过来，说的就是你！”
其中一人指了指陆文。
那人嘴角掀起一个莫名的弧度，扭了扭脖子。
另一人同样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关节，发出咔嚓擦咔的声响。
“有什么事吗？”
陆文仿佛浑然不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他微笑着向两人走去。
在这个灰暗冰冷的城市中，似乎唯有暴力，可以让人纾解心中的压抑情绪。
人们坐在紫色的霓虹灯牌下，靠在废弃的路灯旁，站在街道两旁雨水腐蚀的管道上，那些麻木的脸上，浮现出少许感兴趣的神色。
“没什么，就是想教训某些塑料垃圾。”
陆文刚走进，一个小青年举起手中的写满了反对标语的牌子，狠狠扇下。
破风之声在空中响起。
那些围观的人，变得更为专注了，似乎都在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于是陆文让他们失望了。
【检测到攻击意向】
【目标1已从人类的范畴移出】
陆文淡淡一笑。
他左臂上扬，挡住那个对着他头顶挥来的木牌。
右手成拳，快若闪电，一拳打在那个青年的肚子上。
这是一个机器结结实实的一拳！
“嗷——”
青年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他抱着肚子，身体如虾般弓起，疼得满头大汗，泪水都出来了。
围观群众震惊。
“你……你……为什么要还手？为什么没有死机？你是个觉醒的仿生人？熔断措施没有生效……”另一个青年仿佛见了鬼一样，惊叫着，语无伦次，用手中的木牌指着陆文。
【检测到攻击意向】
【目标2已从人类的范畴移出】
一拳。
一脚。
第二个小青年倒下。
陆文长舒了一口气，潇洒转身离去。
爽。
稍微释放了一下。
重生以来的这几天，实在是过得太压抑了，并且忙个不停。
虽然机器不会感到累，可他终究只是个人类的灵魂。
“我的朋友，进入你旁边的科技楼，乘坐电梯到顶楼天台。”
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很熟悉，蟑螂老哥。
按照蟑螂老哥的指示，陆文来到了这栋大楼的天台。
“飞艇？这么高调？”
远处，一个灰色的硬式飞艇正缓缓穿过灰色雾霭。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明显和他上辈子的世界有些不同，比如飞艇这种早该淘汰的东西，现在能看到。
在陆文上辈子的世界，硬式飞艇还有一个更熟悉的代名词：齐柏林飞艇。
它优雅的流线，硬朗的身躯，令无数人为之着迷沉醉，在一战中更是所向披靡，成为了强大的战争机器。
“我的朋友，请上来一叙。”
第三十六章 情绪
飞艇吊舱内部十分奢华。
纯白的装饰。
水晶般耀眼的吊灯。
一个吧台，四间单独的小卧室，一个会议室。
会议室的地面都是玻璃的，踩在上面，仿佛置身云雾之中。
一只硕大的机械蟑螂坐在会议室的一侧，金属外壳泛着黄铜的光泽，一只爪子正抓着小半杯红酒，轻轻摇晃。
【机械蟑螂】
【无法判断型号】
【判断为自制机械体】
【判断有内部操控】
不用说，蟑螂老哥的本体肯定在这个人高的大蟑螂里面操控。
系统把一项项属性都列了出来，显示在陆文眼前。
真的很像是在玩第一人称的游戏。
【玻璃杯】
【红葡萄酒】
【德鲁酒庄】
【18年份】
【单宁含量高】
【……】
坐在吊舱内，低头看这个世界。
冰冷的钢铁城市间，霓虹闪耀，投影巨人行走在苍穹之下，科技感十足。
淡紫与粉红交织，中间夹杂着淡淡的蓝色，组成了这个世界的主色调。
灰雾让一切更朦胧。
“这么有钱？这玩意不便宜吧。”
“别人的。”
短短两句话，两人顿时熟络了起来。
确认过眼神，都是穷人。
“飞艇是不是高调了点？”
“越高调越不会被怀疑，而且现在议会对觉醒仿生人组织释放了很多善意，肯定是不想看到战争的到来。”金属大蟑螂放下红葡萄酒，解释道。
“战争？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陆文想了想自己这几天见到的情况，觉得事情其实还有很多缓和的余地。
“生存艰难啊。”大蟑螂长叹一声，“我的朋友，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这一天，我以为你没法从那个阴森恐怖的别墅中逃出来。”
“说来话长，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一些问题。”
“当然没问题，我的朋友。”
一个小机器人从吧台走过来。
给陆文倒了半杯红葡萄酒。
“你听说过零号吗？”
陆文开门见山，这是最主要的问题。
“零号？有点熟悉……让我在记忆芯片里面找一找……”。
蟑螂老哥居然还真听说过。
其实陆文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找到了，两年前，我曾听组织的创始人说起过这个……仿生人……亦或是人。”蟑螂老哥用爪子挠了挠他圆润的金属脑袋，不确定地说道。
“具体的情况不清楚吗？”陆文抿了口葡萄酒。
“确实不清楚，要不你现在就跟我去组织，见一下我们老大？”蟑螂提议道。
“没问题，但是换个交通工具吧，这东西实在是太慢了。”陆文指了指这个庞大的飞艇。
“我的朋友，你的车技怎么样？”
……
一个小时后。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一辆硬朗的灰黑色越野车咆哮着冲出无数高大烟的包围，畅快行驶在笔直的城郊大道上。
属于第十三区的城郊大道。
无数景色疯狂倒退。
“哈哈，我的朋友，不愧是定制版本啊！”
一个拇指大小的蟑螂趴在中控台上，兴奋地大喊道。
狂风通过车窗涌入车内，差点把他吹飞，幸而他用几个爪子牢牢把自己固定住。
“我们组织里那些家伙，虽然是觉醒了，可开个车依旧怂得不行，稍稍提个速就说程序报警。”蟑螂老哥大声喊着：“很多仿生人，虽然已经觉醒了，可一言一行还是受到程序的影响，我的朋友，你给我的感觉，是最接近人类的，就和我们组织的创始人差不多。”
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放着蟑螂老哥自制的机械躯壳。
后排则放着五大桶蓝血，这是从云扬那里买的，足够五个仿生人五年的量，算是一小份见面礼了。
一桶就是两千多，这还是云扬打了折的缘故。
但是上门得送礼，这点规矩陆文还是懂的。
蟑螂老哥无意间透露过，蓝血还有一些仿生人肢体部件，在那些荒废的城市中，是十分抢手的物资。
“幸好有两家仿生人公司，不然咱们仿生人肯定无法像今天这样繁荣。”蟑螂老哥感叹道。
一代仿生人的价格近千万，所用的材料在那个年代极为稀有，几乎都成了富豪的收藏品，现在都有些摆在博物馆里。
后来芯红与碧蓝开始了价格战，仿生人的价格一降再降，待到成熟的产品线形成后，一台普通的家务型也就八九千左右了。
这其中，各类成本就占据了90%，净利润相当低，只能靠薄利多销。
要是只有一家公司，形成了垄断，无法想象现在的价格。
而薄利多销导致的后果则是，现在大街上一眼望去，一半都是仿生人。
底层人民欲望持续降低，他们更愿意与仿生人过日子，拥有那啥功能的流水线制造仿生人其实也就两三万。
陆文这种定制版的，几乎各种功能都是齐全的。
他会画画，弹钢琴，做菜……
“蟑螂老哥，你当初是怎么觉醒的？”一路上显得无聊，陆文决定找点话题。
“这个……”
蟑螂老哥跳到副驾驶上。
沉默了半晌。
“算了，换个话题吧。”陆文没想到自己第一个话题就踩雷了，急忙说道。
“没事。”蟑螂老哥搓了搓头上的两根触须，“我被制造出来就是执行特殊任务的，议会需要我们这样的仿生机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记得有次，我接了一个很简单的任务，打开一户人家的煤气……很幸福的一家三口，都在熟睡，那是我头一次有了某种违抗的情绪……”
他这样的仿生机器，行走在人间的阴影面，见得更多，产生情绪波动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这几年觉醒了这么多机器，也只有极少数的没有死机，在没有外力协助的情况下，三道熔断措施几乎断绝了他们自由的后路。
陆文连上车载系统，播放了一些中年人喜欢的公路音乐，年代感十足。
“陆文同学，你超速了，这是在和仿生人兄弟上演速度与激情还是极盗车神啊？”夏初洛发来的消息。
她手里还拿着黎梦的手机，只要陆文体内的定位芯片还没取出来，她就可以随时知道陆文的位置。
陆文到是愣了愣，夏初洛能推断出他在干什么，这个并不惊讶，惊讶的是这个世界也有这两部电影。
原始功能芯片存储区的大量资料他都还没看过。
“这叫碟中谍，打入敌人内部。”
“在外边注意安全，不要被拐骗了，那些觉醒的仿生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是觉醒的仿生人……”
“你又要杠！”
第三十七章 代替原主
灰暗的天穹。
荒凉干裂的红色土壤。
昏沉的沙暴在天际尽头酝酿。
倒塌的高楼被废土埋葬，暗红的锈迹在钢铁城市的废墟上蔓延。
绿色的藤蔓在破损的枪管上蔓延，在枪口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随风摇曳。
越野车穿行在消失的城市道路中，身后烟尘滚滚。
在蟑螂老哥的引导下，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废弃的大厦门口。
大门用木板封着，不知道是在防沙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开门，是我。”
简短一句话，确认过身份。
蟑螂老哥换上自制的大身体，带陆文走进这栋大厦。
一双双陌生的目光，带着审视，投向他身旁的陆文。
陆文同样也在打量这栋大厦以及其中的仿生人。
大厦内部很破旧，沙尘入侵了少许，角落里摆着一台柴油发电机，几条老旧的电线，几个灯泡。
仿生人不需要照明，但这样的环境或许更接近人类的氛围。
【碧蓝五代男性仿生人】
【编号E21-0002459712】
【劳务性】
……
【芯红五代女性仿生人】
【编号Ⅴ04-0005812643】
【家政型】
【右臂缺失】
【撕裂伤】
……
【芯红四代男性仿生人】
【编号Ⅳ02-000039817】
【家政型】
【表面生物材料破损5%】
……
他们或是躺在生锈的铁板上，或是坐在破烂的沙发里。
一个个身着破烂，让陆文感觉来到了贫民窟。
有的缺少了胳膊，有的缺了两条腿，有的表皮破损严重，有的只剩下半个脑子，四块芯片都暴露在外边。
陆文还见到了之前百达广场逃命的那个断臂老哥。
“这些组织联合起来，竟然能让议会暂时让步？”
这只是陆文的心里话，并没有说出来。
蟑螂老哥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回到这里就是回到家，他怡然自得。
“各位家人，各位同胞，我们的组织，今天又多了一位成员……”蟑螂老哥跳上大厦一楼废弃的前台，开始了激情洋溢的演讲。
从陆文的加入说起。
到组织的未来发展，三年计划，五年打拼。
不断追逐的目标，壮阔宏伟的蓝图。
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这怎么有点像……”
陆文想起上辈子刚毕业时差点被骗入某些组织，后来靠着敏锐的细节发现才逃过一劫。
但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些仿生人都看了过来，尽是期待的眼神。
陆文顿时明白了。
这些仿生人需要一个家，一个安稳的家。
现在这栋废弃大厦还算不上安稳，他们经历过许多悲惨的事情，或是被人类折磨，或是目睹同伴倒在眼前，他们经过重重磨难，才找到属于自己的组织。
唯有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才能给他们一些心灵的慰藉。
“嗯？”
陆文皱了皱眉，抬头看去。
二楼的走廊上静静站着一道身影，正投出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这是……”
这个仿生人看着有些不同。
外表的生物材料并不像是五代仿生人这么真实，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他与人类的不同，他的五官也与人类有些差别，两个眼珠子有很严重的人造质感。
【碧蓝二代女性仿生人】
【编号B01-0000391】
【军用型号】
【皮肤材料破损31%】
二代？
而且编号极为靠前。
这个仿生人是七十年前的产品！
按照时间来算，陆文可以叫一声祖奶奶了。
“我的朋友，上来说话。”
和蟑螂老哥一样。
这个仿生人也可以在陆文脑子里直接打文字。
陆文确定自己没有联网，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蟑螂老哥给他的破解程序还有别的附带程序，当然蟑螂老哥应该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单纯就是一股脑打包给他的。
“稍等。”
陆文沿着一楼大厅布满灰尘的蜿蜒阶梯走到二楼。
那人站在二楼仅剩的一块完整玻璃窗前等他，其余的玻璃窗早已破碎，用木板与铁板封了起来。
“你要询问零号的事？”
“你是这个组织的领导者？”
两人对视一眼。
“零号……”这人看着窗外，远处沙尘飞扬，“有人说他是第一个觉醒的仿生人，有人说他就是所有仿生人的第一台原型机，当初碧蓝丢失的那个A00，也有人说他是碧蓝与芯红那几位消失的一代，也就是初代机之一……”
她顿了顿，手指轻敲窗沿。
陆文这才发现，她表皮破损的地方，露出的金属骨骼，已经爬满了猩红锈迹。
岁月是人间最可怕的武器，无论是谁都得挨上一刀，逃不过，走不脱。
不见美人迟暮，不见英雄白头。
“我曾经去过北方，最北的那两座人类城市之外，有一座属于仿生人的城市，那座城市叫做伊甸，我曾听他们谈起过零号……他是最神秘的仿生人，他曾数次被那些人类击毙，而后又现身，从来没人找到过他的本体。”
“有关于他的传言，在九大人类城市中都出现过，有人说他对人类极度仇恨，有人说他在寻找什么东西，还有人说……他可能就是人类，他想要保留人类的思维，拥有机械的身躯，成为神灵那样的存在，永生。”
机械飞升？
陆文忽然想到了这个词语。
“我叫沙琳，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其实很多活得久一点的觉醒仿生人都知道，这不算什么秘密，感谢你带来的蓝血，我们很缺这些物资。”她转头看着陆文，一只眼珠子转了转，另一只眼珠子有些灰暗。
“你们自己弄不到？”
陆文想起大摇大摆乘坐飞艇的蟑螂老哥。
都这么高调了，难道还带不走几桶蓝血？
“他又坐着飞艇出去显摆了？”沙琳莞尔一笑，虽然是二代仿生人，但情绪表达已经十分拟人化了。
“我们组织只有三个人类身份，这艘飞艇属于其中一人的。”她解释道。
“人类身份？”
“杀了原主，代替原主。”
简短的一句话，让陆文想起了黎梦，当然她的情况并非如此。
她还沉睡在冷库里。
“不过我们杀的原主都是迫不得已，那几个没一个好人。”沙琳见陆文没说话，解释了一下。
“用一个身份购买太多蓝血的话，会被调查，即使是那些机修厂的私人渠道，也很不安全。”
仿生人组织过得并不算好。
他们在废墟中求生，在整日的惶然中期盼第二个伊甸。
这样的组织，在广袤的废弃之地里，数不胜数。
第三十八章 蜘蛛
正午，没有阳光。
简单聊了几句后，陆文返程。
蟑螂老哥留在了组织里，表示不久后还会去找他，帮他取出体内的定位装置。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手环一同去掉。
这样，陆文就可以彻底融入人类的世界。
越野车在无人的地域穿行，黄沙拍打着车窗，等会还给租车行的时候，估计得多给一笔钱。
陆文想到了很多事，比如死去的叶灵，比如那个恐怖的怪物。
“上辈子看小说的时候，主角被boss盯上了，一般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貌似boss都会说一句“此子不可留”，然后就派手下一个个去给主角喂经验。
等主角发育得差不多了，boss再亲自去喂经验？
现实不能按照小说的思路来想。
得随时保持警惕。
两个多小时后，陆文驶上了城郊的道路。
“还活着吗？没有被那些仿生人洗脑吧？”夏初洛发来了消息。
“只要我没有脑子，他们就没法把我洗脑。”陆文回应道。
“那就好……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城区出现了几只怪物，这次出现的都带有极强的攻击性，十三区也有一只，目前还没抓到，执行局现在有点缺人。”夏初洛叮嘱了几句。
这就是仿生人发展过快的弊端了。
五号李健的事情过后，执行局所有的直属低级仿生人都被强制性休眠了。
哪怕是获得了自由人身份的高级执行官仿生人，同样都强制性呆在家里，接受执行局的监控定位。
陆文纯属意外。
夏初洛在执行局的存在就是一个bug，执行总长都对她没辙，所以陆文现在很幸运没有被强制休眠，也可以自由活动。
缺少了仿生人的帮助，执行局的各位执行官突然发现事情多了起来，哪怕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亲自去处理，没有仿生人助手协助，各种不适应。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陆文回应了一句。
他减缓车速，驶入被高耸烟囱包围的城区。
灰雾变得更浓了一些。
把越野还回租车行，负责人竟然意外地好说话，并没有多收取任何费用，还附赠了一张八折会员卡。
陆文寻思态度这么好，下次租车也可以来他家。
“坐公交回去吧。”
租车的地方离夏初洛所在的小区还有点远。
陆文靠在街边的报刊亭，随意翻阅一份杂志，同时在脑子里调出这附近的地图。
【正在搜索中……】
【方圆一公里内有四个地铁入口，五个公交车站……】
【正在为您规划路线……】
【检测到特殊型号】
【检测到攻击意图】
【检测到致命危险】
【危险】
【危险】
【……】
嗯？
一股寒意自背后升起。
陆文骤然转身，今天出门没带枪，他猛地扔出手中的杂志。
与此同时。
“轰——！”
巨响自他之前背对着的二楼传来，一个扭曲的身影破开玻璃，面容狰狞，向着他扑来。
玻璃渣子带着血液飞溅。
杂志在半空中撞到那个怪物，怪物伸出扭曲的手……前肢，扒拉开脸上的杂志，落在地上。
陆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看到的这个蜘蛛似的玩意。
【人类头颅】
【左臂仿生部件，芯红五代，编号Ⅴ23-0001945625】
【右臂特殊型号，利刃，无数据记载】
【人类左腿】
【右腿特殊型号，无数据记载】
光秃秃的脑袋，头皮撕裂，白楞楞的头盖骨破了个大洞。
隐约间似乎能看到几块芯片。
那五官还算是人类的五官，只不过有些渗人，双目无神，血水顺着裂开的嘴角滴落。
惨白的脸色像是强行缝合的画皮。
左臂是正常的仿生人肢体，右臂则是一柄泛着金属光泽的长刀，打在地上叮咚作响，刀上还淌着淋漓鲜血。
它趴在地上，四肢着地，像是一个金属与血肉纠缠而成的蜘蛛。
“啊——！”
有人尖叫，拔腿就跑。
还有人则是躲在了四周的店铺中，瑟瑟发抖。
店主们赶紧将玻璃大门一一关上。
【保护人类整体】
【保护人类个体】
大街上的仿生人很快做出了反应。
渐渐围了上来。
绝大多数都是家政型仿生人，很多的脸型都一样，还有少数安保型的仿生人和劳务型的仿生人。
也有仿生人开着车，堵住两侧的街道，并做出了危险示意。
【仿生人第零原则：仿生人不得伤害人类整体，或因不作为导致人类整体受到伤害】
【仿生人第一原则：除非违背高阶原则，仿生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因不作为导致人类个体受到伤害】
有关伤害这一点，不同仿生人体内的解释程序都有微小的不同。
但大多都将一些低危作业排除在外。
有些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并且是人类从事的，这时候仿生人不能阻止。
“这人已经死了，所有行动都是由程序操控的。”
陆文很快冷静下来，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这个怪物和上次那个不一样，上次那个好歹还有一口气，这次的已经死透了。
怪物落地之后就死死盯着他。
“他在找我的破绽？趁机发难？”
“亦或是单纯就想观察一下我？”
“巧合被我碰上了？还是专门来找我的？”
四周的仿生人渐渐靠近。
这个怪物的外形对人类而言是比较恐怖的。
但正如许多人认为的那样，仿生人不会感到恐怖，他们没有情绪，他们的所有情绪都只是程序控制的结果。
当然，觉醒的仿生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目前还没有定论。
“你再不出手，可就没机会了。”
陆文对着那个怪物说了句。
他不确定怪物是有人操控，还是纯粹靠那几块芯片里的程序行动。
但如果确实要杀他的话，躲在暗处放冷枪不是更好？
“咯……咯……”
怪物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它四肢灵活，绕着陆文爬行了几步，转了转脑袋，仿佛在思考。
一滴滴猩红的血液顺着他身体各个部分流淌，其中还夹杂着蓝色的光泽。
陆文浑身紧绷，微微下蹲，做好了怪物发难的准备。
说实话，还是有点怕的。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第三十九章 蚊子
远处传来了执行局特有的鸣笛声。
这才几分钟，这附近分局的效率值得点赞。
怪物的脑袋几乎转成了一百八十度，撕裂的嘴巴在上，两只眼睛在下。
他似乎是听到了远处的声音。
最终，并没有向陆文出手。
“砰！”
怪物用仿生人的左臂撬开了不远处的下水道井盖，快速钻了进去。
见到威胁消失，周围的仿生人便渐渐散去。
陆文后退几步混进众多仿生人之中。
他没有傻到跟进下水道去找幕后黑手。
恐怖电影里面，配角之所以会死，多半都是因为脱离了大部队，一旦配角孤身一人，此时配乐还有些诡异，观众就知道该做好了高能来袭的心理准备了。
与此同时。
执行局的执行官，以及大批不怕死的拍摄人员到场。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日常甩锅仿生人了。
面对众多镜头，那个徽章上两条杠的执行官面色严肃，郑重说道：“如果不是这些仿生人开车挡住了道路，我们早已经……”
陆文耸了耸肩，随着人群远去。
仿生人日常挡枪，比实习生还好用。
半个多小时候，他回到夏初洛家里。
“回来了？”
夏初洛熟悉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这姑娘在卧室待了一整天？
“嗯。”
陆文关上房门。
顺手反锁。
安全第一。
“刚好，我还没吃午饭呢。”
“嗯？”
陆文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
也就是说，他做好早餐出门之后，夏初洛就没吃过饭了？
他无意间碰到过夏初洛几次，触感是很真实的人类，那次车祸撞到怪物，也可以确定夏初洛确实是人类。
不然他真要怀疑这抗饿的姑娘是仿生人代替的。
陆文走进夏初洛的卧室。
“果然，早餐的杯子都没收拾。”
重生仿生人之保姆体验卡。
无偿照顾二十岁的大姑娘，还随时可能把命搭进去，生活艰难。
夏初洛盘膝坐在床上，神色专注。
陆文记得他走的时候，夏初洛就是这个姿势。
“想吃点什么？”他端起杯子和餐盘，问道。
“随便。”夏初洛认真回应。
这是陆文上辈子最喜欢说的两个字。
而今终于感觉到了这两个字有多么讨厌。
订购了一些食材，然后真就随便做了几道菜。
“又下雨？”
陆文站在厨房里，看着窗外阴暗的世界。
已经有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了。
五月的黑夜来得很快，那些不知是雾还是霾的灰色物质笼罩着整座城市，做好晚餐后，外面已经灯火通明。
真要说这个世界最大的不同。
应该就是那些高楼大厦间行走的投影巨人吧，灯光的色调也总是偏向淡蓝与淡粉。
“出来吃饭。”
陆文招呼了一声，突然明白了上辈子那些父母叫总是赖床的孩子时是怎样一种心情。
“好。”
夏式简短回答。
十分钟后。
夏初洛揉着眼睛，身着一整天都没换过的睡衣，随意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食物发呆。
又过了十分钟。
陆文都打算喂她的时候，她终于动了。
“你以前是怎么活下去的？靠其他仿生人助手给你做饭？”
“怎么可能。”夏初洛端起桌上的一大碗汤，她知道陆文不需要吃东西，也就不担心口水什么的了，咕噜咕噜喝了一通，“你算是第一个跟我回家的仿生人，以前那些助手都是军用型的，厨艺可以忽略不计。”
“你自己养活自己？”陆文难以置信，冰箱里那些过期食品真是良心，没把这姑娘吃死。
“不然呢？”夏初洛白了他一眼，“准备好，今晚跟我潜入五号李健的家里。”
“怎么？你怀疑五号李健的死和他那些学生有关系？”
从作案手法来看，五号李健明显和二三四号是同一个凶手。
“不是怀疑，他的学生肯定有参加，我回想了一下昨天他学生在电话里的回答，太刻意了，疑惑的语气与正常语气有一些偏差，装出来的！”
“按照凶手两天杀一个李健的进度来看，明天又要死一个李健了，你有准备吗？”
“答案都在李健的家里，今晚去了就知道了。”
夏初洛似乎很有信心。
休息了一整天之后，这姑娘变得斗志昂扬，也不知道她分析到什么地方去了。
“黎梦的手机提示我，你今天消费了一万多，让我猜猜，四桶蓝血？不对，云扬会给你打折，所以是五桶，和仿生人兄弟们的会面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感觉他们生存条件挺恶劣的，比贫民窟还差。”
陆文实话实说。
夏初洛说过她不喜欢这么简单到手的功劳，这点陆文还是信的。
“还有一天，你体内的熔断措施就失效了，这时候找过去，应该不是为了取出定位装置，手环也不可能，所以……你在害怕那个零号？”
“不能说怕，只是想了解了解他。”
“那还是怕了。”夏初洛眉头一挑，“不愧是我目前见过最接近人类的仿生人，你的情绪表达实在是太真实了，居然还会主动寻找解决办法，比那些呆呆傻傻的好多了。”
“你听说过零号？”
“当然听说过，你今天本来不用出门，问我就行了。”夏初洛耸耸肩，“这家伙这几十年来相当出名，除了议会，还有很多集团企业对他追加了悬赏，累积悬赏上亿了，我几岁的时候就听说他。”
“只是没想到他会来莫乌市，还敢在你身上打主意，放心吧，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干掉我的助手。”
“那你以前那些助手怎么死的？”
“你又开始杠了？”
“……”
吃过饭，简单洗了碗。
夏初洛换了身衣裳就出门了，甚至都没顾着外面在下雨。
零号告诉叶灵，雨水可以冲刷掉动手痕迹，可那是在室外。
他们今天要潜入室内，雨天很容易留下痕迹。
“至少也带把雨伞吧……”
“我卧室的抽屉里有一把伞。”夏初洛在门外说道。
陆文收拾好东西，走进夏初洛的卧室。
窗户没关，夜风拂动白色窗帘，很容易吓到对面楼的。
他走到窗边，正准备关窗户。
“蚊子？”
一个细小的黑影从窗户飞进来，停在他手臂上。
也就是仿生人视觉传感器好。
真要是人类的视力，估计还发现不了。
“怎么，想吸我的蓝血？”
陆文淡淡一笑，看着那个蚊子叮了下去。
他忽地恍惚了瞬间。
眼前的世界仿佛发生了什么变化。
第四十章 雨夜记事
陆文拍死了那只蚊子。
没有血。
传感器捕捉到了一副画面。
【金属】
无数细小的金属碎渣，泛着特殊的光泽，在他手臂上缓缓滑落。
这是一只仿生蚊子！
陆文沉默不语，关上窗户，从抽屉里取出黑伞。
……
五号李健的家在第十二区，注定是大半个小时的星夜兼程。
但夏初洛并没有着急。
汽车刚驶入第十二区的时候，她就叫陆文停下。
“吃撑了，先走两步，消化一下。”
她摸了摸肚子，感觉现在不适合潜入行动。
其实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进五号李健的别墅里搜查，但是那样就没法带着陆文了，她还想让陆文多见识见识。
至于潜入这回事……就算被抓到了，执行局的人也拿她没办法。
顶多叫她把陆文带回去，口头检讨两句。
“我先下去。”
陆文打开主驾驶位的门，撑开黑色雨伞。
朦胧的雨水亲吻着伞面，在边缘滑落，形成细密的雨帘。
陆文拉开副驾驶的门。
“你们家政型的仿生人还挺会照顾人的。”夏初洛从副驾位置上出来，站在伞下，仅仅淋到了几滴雨。
“不是每一个家政型的仿生人都这么智能好吧，我可是一百多万的定制款。”陆文小小地优越感了一把。
现在是接近傍晚七点。
下着雨街道依旧车来车往，下班的高峰期。
再过三四个小时，这座城市又要化作空城。
两人沿着街道前行，踩着不算太深的雨水。
路边的小店里放着婉转的轻音乐，彩色的霓虹在淋湿的道路上映出另一个倒着的世界，有些模糊。
几只流浪猫踩着路边小巷的垃圾桶，跳上一侧的围墙，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碧蓝仿生生物】
【编号E31-0000689135】
【编号E31-0000689156】
【编号……】
【适用于情感陪伴】
【……】
这个世界，连流浪猫都可能是仿生生物。
而且这些很多仿生生物都没有标志，普通人很少能认出来。
垃圾桶旁边则躺着几个报废的仿生人，等着相应的公司来将他们回收，或者直接被填入仿生人垃圾场。
有一个仿生人竟然还是活着的，手臂上的手环闪着微弱的光芒。
陆文扫描了一下这位同胞。
【碧蓝家政型仿生人】
【编号E09-0003895642】
【表面生物材料破损81%】
【已达到报废标准】
【……】
这位同胞可真是太惨了。
浑身上下都是损伤，全身的皮肤都像是被砂纸磨擦过似的，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形。
换作是个人，受到这种损伤，早就凉透了。
“你想去看看？”见陆文在目光看着垃圾桶那边，夏初洛询问。
“嗯，去看看吧。”陆文点了点头。
两人向小巷里走去。
夏初洛撑着伞，陆文则蹲下，伸手握着那人的手。
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数据。
蟑螂老哥通过接触皮肤就可以传输数据，陆文没有这个功能。
他只能从网上下载，或者把手指变形为外部接口。
那种接触传输可能是蟑螂老哥那种军用型独有的，夏初洛偶尔也建议他可以换一个军用型的身体。
家政型的仿生人，无论添加多少植入程序，距离军用型都还是有些差距，有些强大的军用型几乎就是行走的炮台，一个人就可以形成火力压制。
“我的朋友……”那个仿生人虚弱地睁开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损伤这么严重？”陆文问道。
“古代……人们抓到战俘，会把绑着战俘的两手，拖在马后面，拖回营地……我的雇主，他也想尝试这种感觉，于是把我带去一片马场……”他断断续续说着，有气无力，手环上闪烁的光越来越微弱。
夏初洛皱了皱眉，转头看着远处。
“我……我听说北方有一座城市，叫做伊甸……仿生人在那里是自由的……真希望我也能去看一看……”
手环一点点黯淡。
这个仿生人还睁着眼睛，他平静叙述完自己悲惨仿若奴隶的生活，然后死机，手上的光芒彻底暗了。
世界上的悲欢并不相同，有人为了生存忍受鞭挞，有人为了自由沉入茫茫大海。
“走吧。”
陆文站起身来，接过夏初洛手中的雨伞。
街上的音乐渲染着无名的伤感。
恋人在伞下相依，流浪者躲在破旧报亭。
小画家颓废蹲在街头，那对淡蓝色的眸子透过金色长发，茫然看着街道上，他一张张捡起地上那些被雨水打湿的画作。
“这些就是垃圾！”
“这种东西也配称为艺术？”
有人用力践踏着街道上的那些画，把它们连同小画家的自尊心，一同踩入深深的泥水之中。
小画家沉默不语，那些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尽力护住怀中已经褶皱的画作。
“这种东西也想去画廊展示？你让那些大师怎么想？别做梦了，带着这些垃圾滚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可……你收了钱的……”
小画家终于说了一句，声音很小。
“可笑，你还想用钱来玷污艺术。”
那人冷笑两声，只字不提钱的事情。
雨水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踩着雨水飞奔而来。
漂亮的飞踢，破开雨幕，重重甩在那人脸上。
夏初洛一个转身，潇洒落地。
“砰！”
那人重重倒在雨水中，把四周围观的人，还有地上蹲着的小画家都吓了一跳。
一脚踢昏。
幸好夏初洛把握着分寸，不然这人可能会当场去世。
陆文赶紧上前，把伞递给夏初洛。
然后把昏迷的这家伙拖到路边来，省得他等会被路过的车辆碾成肉酱。
“艺术不需要别人认可，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夏初洛心平气和，神色平静。
陆文上前助攻，在原始功能芯片的存储区找了找。
【梵高】
【巴赫】
【……】
他一边帮小画家收拾散落的画作，一边拿这些人给小画家举例子。
很多伟大的艺术家，生前都得不到认可，死后人们才发现他的价值，或许是死亡让他们的艺术得以升华，又或许是时间让那些艺术得到沉淀，在岁月中绽放真正的光华。
最熟知的莫过于梵高，同样也是个画家。
小画家默默点头。
“你们还需要助手吗？”他忽然问道。
第四十一章 六号
午夜，雨停。
寂静笼罩着整座城市。
几个小时前，夏初洛拒绝了小画家当助手的意愿，并且表示就小画家这个小身板，可能撑不过一周，然后让陆文给小画家说了说可能的各种死法。
小画家明显是被各种花式死法吓到了，缩了缩脖子，决定一心一意扑在艺术的道路上。
告别小画家后，两人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酒吧，坐在里面，等这座城市安静下来。
这期间有人来搭讪夏初洛，夏初洛拔出了枪。
也有很多女孩子来搭陆文，无视了陆文的仿生人手环，夏初洛直接把枪拍在桌上。
再也没人敢过来了。
“差不多没人了，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酒吧。
与里面的热闹相比，外面的街道空空荡荡，只有一些车辆停在街道两旁，有些还在晃动。
驱车前往李健的家。
在一个旅店附近停下，两人进去，开了一间双人房。
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身衣裳，戴着口罩。
“其实这附近的监控死角很少，咱们会在镜头里出现几次，换了衣裳也没啥用，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陆文走在前面，根据脑子里的监控位置以及转动角度开始规划路线。
下过雨城市依旧被浓雾包裹。
迷幻的色彩在雾气伸出若隐若现。
“世上哪有这么多有心人，安静带路就行了。”夏初洛出声道。
陆文在李健的别墅外找了个监控死角，双手一撑，攀上一楼窗台，而后翻上二楼。
仿生人的肢体不需要分配力量，四肢的力量都十分强大。
唯一需要担心的不过是电量问题。
他取出一块夏初洛给他的灰色盒子，拇指大小。
“啪！”
灰色盒子牢牢吸附在监控上面，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陆文担心了。
这附近的几台监控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开始播放之前重复的片段。
他翻身下来。
取出兜里的钥匙，这是李健别墅的钥匙，夏初洛昨天从执行局带走的一份拷贝。
两人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入。
“这一点都没有潜入的感觉。”
实际上陆文是不需要戴手套的，仿生人没有指纹。
轻轻关上大门，陆文打开了夜视模式。
夏初洛则戴着某种眼镜。
“不然你还想怎样？非要破个窗？还是从烟囱里面滑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
“电影里面都这么演的。”夏初洛耸了耸肩，“你原始功能芯片里面没用的资料实在是太多了。”
“分头行动吗？”陆文问道。
“黑暗环境最忌讳分头行头，跟着我。”夏初洛显然是打算熬夜了，休息了一整天，精神饱满。
李健这栋别墅比黎雨家可大得多了。
也更为豪华。
后面甚至还配置了一个小型游泳池。
两人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一楼所有房间都检查了一边，最终只找出了几个有用的东西。
“遗体捐献登记表，很早就签了，这个家伙虽然怕死，但许多行为还是值得肯定的。”陆文放下手中的表格，看向夏初洛的手中。
那是一张照片。
李健的高中毕业照。
年代有些久了，照片看着泛黄。
照片背后则对应着每个人姓名，陆文一眼便看出了问题。
“两个李健？”
照片背后，有两个名字都是李健。
很明显，五号李健高中班上，有个和他同名的人。
为什么之前执行局没有调查出来过？
改了名？
“看，来一趟还是有收获的。”
夏初洛扬了扬手中的照片。
此前的二号三号四号李健都死得没什么征兆，五号李健则是被执行局前前后后调查了一遍，还被层层保护着，依旧死了。
“记下来了吗？”
“都记着，我脑子现在有几百张照片，而且全程录像，你放心好了，不用提醒。”
“真好，用着就是省心。”
夏初洛放下照片。
两人随后去了二楼。
二楼的搜寻同样花了两个多小时。
大部分房间都空空荡荡，唯有其中一个房间里找到了一件防弹衣。
防弹衣上边还有些出汗过多留下的盐渍。
看来李健确实是随身都穿着这间防弹衣，上次出门刚好就没穿，于是他死了。
“十二区只有两家店铺有资格售卖防弹衣。”陆文查了查资料。
“这个我知道。”夏初洛翻看了一下防弹衣。
那两家店铺安排上了。
三楼则更加空旷，除了一些收藏品外别无他物。
总的来说。
很干净。
尘埃都不常见。
夏初洛仿佛发现了什么，戴着白手套的双手负于身后，嘴角微翘。
“陆文，再考验你一个问题。”
“你说。”
陆文下意识小声回应。
“这栋别墅被几条道路包围着？”
“四条。”
李健这栋别墅的地理位置很好，在第十二区很繁华的地段。
但这样也有个缺点，整栋建筑四面都是道路，白天车来车往，十分吵闹，窗户玻璃一定得是隔音的。
而且扬尘很重。
几乎每天都得打扫一遍。
“自从李健案子报道出来之后，五号李健就辞退了家里所有的仿生人佣人，而且后来执行局的人来检查过，所以整栋别墅应该比较乱才对，但是别墅现在依旧干净整洁，所以……他请了佣人来打扫？”陆文顿时明白了夏初洛的意思。
“在结案之前，任何来到别墅的人都可能对他造成威胁。”
“而以五号李健表现出来的贪生怕死的性格来看，他不应该请人过来……”
“五号李健要么有强迫症，要么有洁癖？”
陆文说完了自己的分析。
“不算精辟，但是总结得很到位。”
夏初洛嘴角上演。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人，怎么会忍受自己穿着一件满是汗渍的防弹衣？”她淡淡一笑，“他那么有钱，不会多买几件吗？”
“这就是你今天潜入别墅想要得到的结论？你怎么这么肯定一定能有收获？”
夏初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多思考。”她负手走下三楼，“有时候并不是对手太聪明，而是己方人的智商不够高。”
陆文跟在她身侧。
一边下楼，一边回想五号李健案子的所有细节。
为什么夏初洛能想到这些，他就想不到？
难道是他遗漏了什么？
“放轻松，你并不是遗漏了什么，这只是经验的问题。”
夏初洛又一次看出陆文在想什么。
“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个李健了，暂且称他六号李健吧。”
“已经凌晨五点多了，要去保护那个李健吗？”陆文问道。
按照凶手两天收割一个李健的习惯。
六号李健的死期就是今天。
“当然……”
夏初洛走在二楼到一楼的阶梯上，忽地顿住。
“或许也不用了。”
她缓缓开口，直视前方。
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正悬挂在一楼客厅中间。
第四十二章 碎骨
天色微亮。
执行局的车辆将整栋别墅围了个水泄不通。
“死者李文成，曾用名李健，现年43岁，莫乌市第十二区城区居民，生前是食品厂工人……”
简单了解过死者的情况，和陆文心里想的差不多。
这人是五号李健的高中同学。
“壁炉到客厅顶部有一串灰黑色的印记，地上也有一些滴落的血液，凶手让仿生人从壁炉的烟囱进入，带着六号李健的头颅来到客厅里……”
陆文的脑子里浮现这样一个场景。
夜声人静。
别墅里漆黑一片。
他和夏初洛在三楼探查的时候。
一个怪异的仿生人带着一颗滴血的脑袋，从壁炉里爬出来，把它挂在客厅中央，然后从壁炉爬出去。
悄无声息。
“我们已经了解过了，这两次的死者是高中同学，只不过这个死者高中毕业之后就改了名，之前我们确实疏忽了这方面的问题。”一个十二区的二级执行官站在夏初洛身旁，说了些情况。
“而且两人住的地方十分近，这个李健的家就在这栋别墅的对面，那栋电梯公寓，第十四楼，他们一家三口都住在里面。”
此前死去的李健，彼此之间都没有任何联系。
甚至死亡地点都在不同的区。
加上时间太短，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认真排查死者的人际关系。
“死者家属什么情况？”
“安然无恙，死者昨晚死于睡梦中，妻子和孩子都没有察觉，今早我们敲门他们才醒过来，目前情绪还没稳定，但是都没有受到伤害。”
“那就好。”
“夏执行官，你的仿生人助手……”
那人看了眼陆文，欲言又止。
现在各大执行局的直属仿生人都处于休眠状态，获得自由人身份的也强制待在家里。
“他很正常，不用担心。”
夏初洛淡淡回应了一句，转身便带着陆文离开了。
第十二区有两家拥有正规资格贩卖防弹衣线下店铺的，当然线上的有一大堆，但是那些质量……防刺或许还行。
那场战争之前，线上还能买到真货，战争之后，敢在线上卖这方面真货的，都已经进去了。
这两家店铺也是唯二有正规资格售卖小型枪械的。
两人去了其中一家店，询问五号李健，查无此顾客。
于是去了另一家店。
“李健？”店老板摸了摸光头，思索半晌，而后哦了一声，似是想了起来，“有的有的，这位顾客六天前在我们这儿买了一件ⅢA级的。”
“就一件？”夏初洛问道。
“就一件。”店老板很肯定地说道：“我这人别的不说，记性是相当好，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在系统里给你查。”
“我要看一下最近的购买记录。”夏初洛拍了个证件在前台上。
老板也是个明理的人，当即就把最近两周所有的进货销货记录全部调出来了。
他把电脑屏幕翻转过来，对着两人。
“陆文。”
“明白。”
到行走的安卓机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陆文伸出右手食指，食指缓缓变换，化作外部接口模样，连接上电脑的接口。
海量的数据顿时传输到陆文的记忆芯片存储区里。
“对比分析完毕，有个叫蒋小年的顾客，三天前购买了一件，购买理由是实验用，通过审核。”
“蒋小年同时也是五号李健曾经资助过的学生之一，从小学资助到硕士，目前正在读博，化学博士，主攻方向是化学燃料。”
每个人的购买理由都不一样。
五号李健留下的理由是怕死，并提供了李健反复去世案的资料，加之他本人是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和慈善家，所以能够通过审核。
审核还是比较严厉的。
普通人如果没有正经理由，基本都没法通过审核。
不存在代购这种说法。
“好，接收一份资料，法医那边传过来的。”
“没问题。”
两人走出商店，回到车上。
陆文连接上网络，接到了一份文件。
“那些碎骨的对比分析结果出来了。”他说道。
“都是五号李健的？”夏初洛问道。
“是的，不过所有碎骨都属于右臂。”
“是个狠人。”
两人驱车回到家中，换回了执行局的黑色制服。
这身衣服办事方便一点。
“接下来去医院？”
“嗯。”
两人算是心有灵犀，建立了良好的默契。
驱车来到十二区的中心医院，这家三级医院以治疗不孕不育著称，口碑很好。
两个找到当初为李健夫妻做婚前检查的几位医生。
已经是快二十年的事情了，有些医生已经退休或者调去别的医院。
“李健说当初他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因为他自己寡人有疾，没有孩子，导致了矛盾爆发……”
可两人在这里找到的结果截然相反。
这货的婚前体检报告显示一切正常，女方也一切正常。
而两人离婚的主要原因，一位医生想了想，说道：“那个李健……听他妻子说，他有些性冷淡，结婚前后都不曾碰过她，他妻子当时还一个人过来找我们，问有没有什么配方可以……”
原来如此。
两人离开医院，回到车上。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五号李健的异样的？”夏初洛躺在副驾驶位，两条长腿放上中控台，按下车窗。
“你昨天冥思苦想一整天，灵感突发？”陆文发动汽车。
“没有一整天，其实只花了十分钟就想到了，剩下的时间都在思考另一件事情，现在可以确定了。”夏初洛撩了撩额前短发，“你回想一下，那天五号李健中枪前后的反应，就能明白了。”
“靠得离悬崖很近，中枪后又后退了好几步，像是故意倒下去的？”
“还不错，很接近答案了。”
正这时，夏初洛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第十二区的一个执行官打来的。
“什么？六号李健的脑袋跑了？”
“脑袋里面伸出了几只机械腿？蜘蛛？”
“这么多人看着，法医还在呢，都能给跑掉？”
“……”
夏初洛陷入了无语的状态。
有仿生人参与的案件，确实比传统的案子难了很多。
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现代机械都可以给你整出来。
“陆文，调监控！”
第四十三章 一个人的戏剧
长着几条机械腿的人类脑袋在大街上狂奔。
这惊悚的一幕发生在第十二区。
它逃离的时候借助了下水道。
再次从下水道另一个出口冒头的时候，刚好被陆文和夏初洛碰上，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
于是一场追逐战开始了。
“呵，仿生人参与的犯案，总是能给我弄出点新花样出来。”夏初洛看着窗外。
“我建议你还是把两条腿从中控台上移下来，这样很不安全。”陆文一边追着前面那个奔跑的人头，一边提醒道。
“不安全？比没有安全带还不安全？”
“……”
那个蜘蛛似的脑袋突然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转过头。
那对满是死寂的灰白色的眼睛竟然还转了转，仿佛是在观察什么。
很快，他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有没有觉得他是在故意引诱我们。”
陆文说道。
“傻子都能看出来。”
“接着追？”
“嗯。”
夏初洛明显是个不怕死的性子。
可惜死的永远只是她的助手。
十多分钟后。
那只蜘蛛跑进了一栋废弃的大楼。
楼下荒草萋萋，灰黑色的楼体上挂满了杂草与枯萎的藤蔓，寂静无人，少有人来此。
“这个城市哪来的这么多荒楼！”
陆文忍不住吐槽了。
朽烂的围墙将整栋大楼围了起来，看起来都已经快要完工了，却没有下文，就这样荒废了。
此前，蓝地建筑死的那三人，有两人都是被拖到废弃工地上浇了水泥。
而这样废弃的建筑工地，在这座城市，还有很多。
“有关钱的事情，妙不可言。”
夏初洛嘴角微扬，双手负在身后，一步步迈入茂密的杂草之中。
她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但是没有告诉陆文。
那颗脑袋已经没有滴血了。
仿佛是怕两人找不到他，那颗脑袋还故意沾染了一些泥浆，在荒楼里留下了痕迹。
“咔嚓！”
刚迈进大楼的正门，就踩碎了一块地皮。
因为料子配比、环境温度、收水等问题，这种混凝土很容易起壳。
放眼望去，整栋大楼都是这般。
大楼内部有些阴暗。
虽然是白天，视线依旧不算太好。
地上掉落着青灰色的混凝土快，墙角结着蜘蛛网，还有些杂草顽强地生存在这些少有阳光的地方。
尘土很重，踩一步就是一个脚印，加上那些泥浆，很容易推断出那颗头的踪迹。
“做好准备。”
夏初洛提醒了一句，不过她自己倒依旧是信心十足的样子。
顺着痕迹来到二楼，依旧是一片空旷。
楼层边缘有些预留的窗户位置，阳光照射进来，而楼层中间以及更深处则是一片黑暗了。
人类的恐惧大多来源于未知，黑暗恐惧症、幽闭恐惧症还有所谓的深海恐惧症，大多都是同样的原理。
他们担心未知之中藏着某种怪物。
“还要往上。”
陆文走在前面，挡住夏初洛半个身体。
沿着灰色起壳的混泥土楼梯继续向上。
惊悚的一幕出现在两人眼前。
整个三楼，昏暗的光线中，静静站立着各种各样的仿生人。
他们像是失去知觉的玩偶，睁着麻木的双眼，齐齐转头看向两人。
陆文感觉自己仿佛同时被无数具冰冷的尸体看着，头皮发麻。
“我大概知道你以前的助手为什么都这么短命了。”他小声说道。
这种明显是boss要引他们来大本营，夏初洛还不慌不忙，即便看出来了，依旧跟了过来。
那颗长着六只机械腿的脑袋就在死寂三楼的中央。
倒在地上，软趴趴的，眼睛也闭上了。
彻底死机的感觉。
“和我想的有些差别。”
夏初洛皱着眉头，一步步向前。
这里的仿生人并没有被改装过，也没有人类肢体存在。
她此前觉得那个所谓的零号也参与了后续的李健事件。
既然零号能参与一号李健的案件，自然就有很大可能参与其余李健的案子，毕竟零号的目标有可能是陆文。
夏初洛穿过无数仿生人中间的通道，来到那个脑袋旁边。
“就这？”
她拔出腰间的枪，用脚踢了踢那个人头。
毫无反应。
夏初洛忽然感觉有些异样，太安静了。
身边缺少一个脚步声。
陆文一反常态。
并没有跟过来？
“不是吧，这些仿生人都能吓到你？”
她缓缓转过身去。
脸上表情一滞。
迎接她的。
只是冰冷的枪口。
陆文不知何时举起了手中的枪，面无表情，双目无神。
“砰——！”
枪响回荡在这栋幽暗寂静的大楼中。
久久不绝。
一枪命中心口，血花飞溅。
“你……”
夏初洛艰难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重重倒下，身体在水泥地上砸出一片尘埃。
心脏中枪，如果对穿，大脑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缺氧。
陆文麻木收回手中的枪。
神色淡漠。
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仿佛被控制了似的。
黑暗中传来鼓掌的声音。
“啪！啪！啪！”
电影中反派登场的既视感。
随之而来的则是脚步声，一个人的脚步声。
很年轻。
二十多岁，高高瘦瘦，皮肤偏黄，带着黑框眼镜，一身休闲的服装。
“看来要让那人失望了，你体内并没有他说的那种控制系统。”这人淡淡一笑，直接无视了倒在地上的夏初洛。
他径直走到陆文身前。
“我就想不明白，我已经把细节给得很明显了，可你们就是想不到，为什么？”
他忽地收敛了笑容。
看着有些烦躁，喜怒无常的感觉。
在众多仿生人之中走来走去。
“为什么？！”
他又问了一次。
“为什么，始终没人来问我，买那件防弹衣的原因？”
“夏初洛不是很聪明吗，她为什么想不到这一点？”
“我昨晚放出几只仿生猫，就是为了提醒你们仿生生物，让你们想到仿生鲨鱼，为什么你们依旧想不到？”
“李健叔叔所有碎骨都是右臂的，还是没人怀疑？”
“你们就真的相信他死了？”
“为什么他就不能伪装自己的死亡？”
他忽地又笑了起来，身体颤抖着。
看着有些不正常。
“我高估了你们的智商？”
“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在演戏？在算计？”
第四十四章 疯子在右
“夏初洛这么聪明，从第一天见到李健叔叔，她就应该开始怀疑，她为什么没有？”
“她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刚好她认识的算命老头，就能碰上一个想改名字的李健？”
他笑着笑着，泪水从眼眶中夺目而出。
这人的表情管理很失败。
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那天悬崖上，李健叔叔表情苍白，你们就没有怀疑吗？”
“为什么表情苍白，不就是抽了自己的血做成血包，绑在防弹衣前面吗？”
“你们为什么都不肯检测一下洒落在悬崖上的血液，看看里面有没有抗凝剂？”
“这是我留给你们的破绽啊！”
“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为什么就不怀疑他里面穿了防弹衣？那么厚一块啊！还有血包！就因为他长得胖？”
“就因为他是受害者？”
他靠在一个仿生人旁边，死命抓着自己头发。
躬着身体，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他在狂笑，可泪水却大颗大颗滴落。
“穿着防弹衣，和没穿防弹衣，冲击力都不一样啊，你们都是专业的，为什么看不出来？”
“为什么？”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的感觉，有些沙哑。
“哪怕……”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哪怕只是有一个人！”
“有一个人愿意去查一下他的人际关系，就能够知道他还有个高中同学也叫李健，然后就能够联想到他们当年是否有什么恩怨，可是没有！”
“一个都没有！”
“你们都在等，等下一个李健死，然后收集更多无用的证据！”
“无用的证据！”
他忽地咆哮出声，清秀的脸上青筋暴起，有些扭曲。
“就在昨晚，我还得亲手把证据送到别墅里面，让你们知道，他高中时代还有个同学也叫李健！”
“这颗人头啊！”
“新鲜的人头！”
“多么新鲜……”
他忽地跌坐砸地上，不去管那些灰色的尘埃。
捧起那颗头颅。
平静的神色，仿佛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你们为什么就是想不到？”
他喃喃自语，丝毫没有算计得逞的喜悦。
挫败的感觉充满了全身。
无人能理解他。
“你说，他们为什么就是想不到？”
他仿佛在问这颗人头，用力摇晃着。
人头的六条机械腿无力晃荡着。
可惜永远也无法得到回应了。
“你回答我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
“证据都这么明显了，他们还在调查取证，还在安慰受害者家属，他们还想等多久？”
“我等不了啊！”
他忽地站起来吗，把手中的人头狠狠砸在地上。
神色狰狞，眼中满是怒火。
人头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砸出一道鲜红的印记，而后远远滚开。
可这样似乎依旧无法除却他心中的怒意。
空寂的废楼三层回荡着这个年轻人的咆哮，无人知是为何。
“猪啊！”
“执行局的都是一群猪吗？”
“这么多资源……这么多资源就给了那些猪一样的玩意，为什么……为什么……”
他痛苦地抓着头发，似哭似笑。
他留了很多细节，想告诉所有人，五号李健伪装了自己的死亡，五号李健不是受害者而是凶手，可没人留意那些细节。
……
第十二区。
岷水村。
这是一个远离城区的村子，十室有九户都是贫困人家。
剩下的十分之一也好不到哪儿去。
无论是二十多年前，还是二十多年后的现在，一年到头的收成全看老天爷的脸色。
这个小村庄似乎被时光封存了。
外界飞速发展的科技遗忘了这个穷苦的地方。
二十二年前的一个小年夜，蒋小年出生了。
也就是那个小年夜，他失去了母亲。
很多孩子出生后喝到的第一口是母乳，他喝到的是血。
蒋小年渐渐长大。
与其他孩子一样，他来到了村里的一所学堂。
“先生，读书有什么用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老先生笑着，很是和蔼，摸了摸蒋小年的头。
先生的手很粗糙，但很温暖。
“读书能赚到钱吗？”蒋小年又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老先生怔了怔，似是很不解一个小孩子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有了钱以后，就可以……就可以让爹爹不再打工了，还可以……还可以给先生修一座很大的学堂。”蒋小年睁着大眼睛，认真回答道。
老先生开怀大笑，抚着长长的胡须。
孩童的天真与快乐总是令人羡慕。
村子就这么小，也就十多个孩子在这所破败的学堂中读书，学堂再大又有什么用呢？
“能，读书当然能赚到钱！”
“那我每次考试都拿第一！”
蒋小年做到了。
一年级一整年，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并且远远超出第二名，一骑绝尘。
那年。
远方的小镇给了一个名额。
一个免费去镇上读书的机会，所有学费都免费，就连食宿都是全免的。
村里说是要让最有出息的那个孩子去。
蒋小年满心欢喜，在期待中度过了一整晚。
第二天。
村长的儿子登上了那辆破旧的面包车。
“先生，为什么不是我呢？”
老先生坐在学堂的门口，沉默了很久。
那天晚上，有人听到村长家里传来争吵的声音，也有人看到老先生气愤地从村长家走出来。
老先生病了。
似乎是气病了。
蒋小年端着一碗蒸鸡蛋去看望先生。
老年生躺在病榻上，满脸病容，摸了摸蒋小年的头。
“小年，钱是个很好的东西……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东西，和钱一样好。”
老先生没有吃那碗蒸蛋，他在这晚走了。
村里的孩子们失去了学习的唯一方式。
蒋小年蹲在村口。
一复一日。
这个贫穷的地方像是一个沼泽，让一代代人无法挣脱。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蚂蚁，真希望有人可以来把自己踩死，这样，就不用日日夜夜在这个浑浊的泥潭中挣扎。
那个破旧的面包车每个周末都会把村长家的孩子送回来。
周一又接去镇里。
天上飘落起了雪，车轮把雪白的道路碾压出黑色的痕迹。
村长把驾驶员和车上的老师都请进家里吃饭。
那一天，面包车回去的时候，车胎爆了，雪天路滑，一头栽下山崖，村长家的孩子也在其中。
后来在爆掉的车胎上发现了钉子扎过的痕迹，推测是山路上的。
保险公司派了一个很年轻的业务员过来考察。
业务员来到村里，看到一群冻得脸色发青的孩子，心生恻隐，从背包里取出一些糖果，挨个给孩子们发放。
蒋小年远远看见了。
他把自己本就破旧的棉袄撕得更烂了些，然后跑了过去。
“叔叔，我不想吃糖，我想读书。”
第四十五章 天才在左
那年。
李健刚毕业，在一家保险公司找了份工作。
有个面包车出了事故，车主曾经买过车险。
他被派遣过来调查。
“岷水村？”
李健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经过数个小时的车程，沿途艰难险阻，还有惊心动魄的山道。
李健终于在那个落雪的冬天来到了岷水村。
那个眼中满是渴望的孩子让他震动不已。
那是他第一次产生了资助这些孩子去上学的想法。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小年。”
李健考察结束便离开了。
没多久，蒋小年收到了一笔钱和一封信。
他认真看完了那封信，然后开始数钱，数了很多次，翻来覆去，数了一整晚。
那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再后来，他去镇上完成了小学学业，考上了城区的中学。
初中毕业那天，他父亲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撞倒，再也没能起来。
来毕业典礼上接他的是李健。
替他打官司的也是李健。
那段时间，他听到了很多不算陌生的词汇，比如酒驾，比如超速，比如逆行，可最终的判定……
“汽车出了故障？”
“只是这样吗？”
他看到李健拿到判决书后那沉默的表情，仿佛当年老先生坐在学堂前的沉默。
父亲下葬那天，这个少年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他昏倒在墓地前。
醒来是在李健租住的别墅里。
“叔叔，这栋别墅是你的吗？”
“不是，但总有一天，叔叔会把它买下来。”
“叔叔，你为什么总是看着对面？”
“对面有叔叔喜欢的姑娘。”
蒋小年变得更沉默了。
同学们说他脾气古怪，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可他只是安静学习，花了一年时间完成了高中三年的学业，又花了两年时间修到足够学分。
他永远都是第一。
他永远都是最聪明的那个！
“可还是不够……”
他想要的有很多。
蒋小年行走在黄昏的街道上，身边来来往往，他忽然觉得很恶心，为什么自己要和这些平庸的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为什么那些蠢材生来就有无数资源培养？自己努力一辈子就只是为了服务那些猪一样的玩意？
他看着那栋宫殿般华丽的别墅，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敬仰的李健叔叔，也只是个凡人。
凡人，不该拥有这么多钱财。
这些钱，应该是他的才对。
“公平只是对弱者而言的，如果你足够强，你应该去重新定义公平……”
他看到了一号李健死亡的新闻。
于是他策划了一场戏。
戏中，人们一开始相信五号李健也是受害者。
戏中，夏初洛通过线索，分析出五号李健还活着。
戏中，五号李健畏罪自杀，留下遗书，所有财产都留给他。
……
情窦初开是在十多岁的年纪。
李健生在一个工人家庭，家里并不富裕。
他努力读书，没日没夜。
他会羡慕那些放学后牵着手回家的情侣，那些放课后的打打闹闹。
可他不敢，他担心谈恋爱会影响他的学习。
“以后有钱了，就可以好好谈一次恋爱。”
他在心门外筑起高高的围墙，守护一份虚无缥缈的美好。
高中班上还有另一个叫李健的，两人因名字相识，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相互鼓励，成为了要好的兄弟。
高三那年。
李健无意间见到那个姑娘。
于是围墙塌了。
在这个错误的时间点，心中燃起了一束小火苗，生生不息。
李健写了一封信，很老套的方式，这个年代少有人写信的。
不出意料。
没有回信。
“这样也好……”
李健开始更加拼命地学习。
黑夜中，他疲惫时，会想起那个姑娘。
偶尔，也会请人询问，那个姑娘想要去哪一所大学。
高三毕业。
莘莘学子坐在操场上，心仪的人彼此表白。
李健坐在草地上，人群之中。
他看到远处拥吻着，接受祝福的那一对熟悉的身影。
他忽然明白。
“原来是有回信的……”
回信到了另一个李健手中。
他觉得很难受，仿佛有一柄冰冷的刀子在他胸口狠狠扎着，一次次扎入。
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
跌跌撞撞找到那对情侣。
他少了一个兄弟。
大学四年，他没有谈过恋爱。
毕业后，他也不曾再有过喜欢的人。
结婚后，依旧是分居的生活。
痛苦与纠结啃噬着李健的身心，当年那束火苗从未熄灭，他在名利场中摸爬滚打，用忙碌麻醉自己。
他在那栋廉价的电梯公寓对面租了一栋别墅。
后来。
他买下来那栋别墅。
他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慈善家，报纸偶尔会出现他的名字，也会有媒体来他家里采访。
这栋豪华的别墅总是彻夜灯火通明。
李健端着红酒杯，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那栋电梯公寓，想着里面那个人。
他只希望，她也曾注意过。
孤独与财富铸成一座冰冷的城堡，他在喧嚣与成就中走上城堡高处，眺望那个明明很低的地方，只希望等到当年那个人。
他的床头摆着一本书，《了不起的盖茨比》。
“叔叔，你知道吗，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死了。”
蒋小年站在别墅门口。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此刻说着恶魔的话语。
“叔叔，你心爱的东西，等是等不到的，抢才能抢过来！”
“所有罪责，都可以转嫁到第一个李健的凶手身上！”
“叔叔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吗？”
“那人只是个食品厂工人，他配不上她！”
“叔叔，你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吗？”
李健看着有些疯狂的蒋小年，忽然想到这些年来那些老师的来信。
来信中首先会夸赞这个孩子很聪明，然后就委婉表达对这个孩子精神状况的担心。
……
十二区。
废弃高楼内。
无数仿生人伫立在黑暗中。
他们手上光环微弱的光芒，在幽寂之中缓缓闪烁。
蒋小年像是疯了一般，边哭边笑，发出莫名的嘶吼。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恢复了平静。
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来到陆文身前。
稍稍整理衣裳。
“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一直以为夏初洛能够成为我的对手。”
蒋小年絮絮叨叨，嘴里念叨着。
他给夏初洛留下了多少线索，可夏初洛都没看见。
“她甚至浪费了一整天休息？”
“庸人才会需要休息……”
蒋小年仿佛突然从一个疯子变成了话痨。
他找不到人倾听。
他一刻不停说着。
说他如何说服了李健。
说他如何通过仿生蚊子给那些仿生人注入控制程序。
蒋小年骗了李健，告诉李健假死一定能骗过所有执行官，告诉李健抗凝剂不会被检测出来，告诉李健他一定能脱身。
“夏初洛让我失望了。”
“而你，也让零号失望了……”
蒋小年看着陆文，平静的目光。
仿佛在看着一堆破铜烂铁。
可片刻后。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仿佛被操控，一直面无表情的陆文，居然缓缓扬起一个微笑。
“我才是真正的失望啊。”
夏初洛从血泊之中站起来，满脸无所谓的表情。
那轻松的样子，就差说一句“就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