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
关于人生。
最可悲的是它无法重来。
最可喜的是它不需要重来。
小女孩站在三楼窗边，黑夜如梦，梦里是刺耳的警笛，梦外是温暖的蜡烛。
她在惊惶中醒来，跌跌撞撞跑向楼下，破碎的汽车残骸在黑夜中燃烧，仿佛她梦中生日蜡烛上冰冷的火苗。
她在夜风中哭泣，打碎了那个染血的蛋糕。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打碎东西。
那以后，她经常做梦。
梦中的她一次次打碎那个生日蛋糕。
她一次次醒来。
同学在惊恐中远离，医生在失望中垂眸。
她想清醒过来，锋利的刀尖划破皮肤，妖艳的血滴在半空盛开。
痛苦仿佛带着微笑的魔鬼，她在彷徨中迷失。
当她再一次醒来时。
那个熟悉的身影倒在鲜血铺就的地毯上，染血的墙纸无声诉说着某个凄美的故事，她踩着破碎的花坛，在绝望中无力哭泣，仿佛回到十年前那个夜晚。
……
别墅很乱。
陆文跟在黎雨身后，踩着楼梯上的木质地板。
三楼只有两间卧室，此外便是露天的花园，茂密的葡萄藤遮住了木架原本的样子。
黎雨打开第一间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这是陆文第二次来到这这间卧室。
一个普通的卧室，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
卧室的采光很好，站在窗边，视野开阔，远望能够看见起伏的丘陵，向下则可以看见后院。
“其实……我从没有过把你重启的想法。”
黎雨靠在窗边，看着外面。
一对美丽的眸子仿佛失去了焦点，有些无神。
陆文怔了怔。
这话太过平静，以至于他都判断不出来到底是危险还是安全的信号。
【18%】
这是破解程序给出的进度。
他现在不能对黎雨动手，要是黎雨真想重启他，他也只能坐以待毙。
“你是不是一直在疑惑，我的真实身份？”
陆文不自觉点点头。
昨天早上，第一次来到这间卧室。
地上躺着昏迷的孙伟，床上则躺着一个手臂上，腿上都是伤痕的女孩，那个女孩的容貌与黎雨一模一样，看样子也是昏迷着，不用想，那个女孩就是黎霜。
他换上了孙伟的衣裳，黎雨自然也换上了黎霜的衣裳。
那衣裳上边似乎还带着斑斑血迹。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他们驱车前往那个悬崖边上，换回了衣裳，黑色轿车咆哮着冲下悬崖。
火光在滚滚浓烟中升起。
陆文的心里也被疑惑填满。
“其实你早就该知道了。”
早该知道？
陆文寻思他开机到现在也不过三天时间，能早到哪儿去？
一开始他以为是黎霜杀了黎雨，并且替代了黎雨的身份，可后来又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以二楼的血迹判断，一定有一个人死了。
昨天早上他才发现，他一直以为是凶手的黎霜，就躺在三楼，精神异常，时而正常，时而自残。
黎雨身上有时出现的血迹也正是在黎霜自残的时候沾染上的。
所以……
这栋别墅里其实曾经有三个人？
黎雨最早让自己挖的那个坑，到底是要埋葬谁？
为什么最后又只是扔了几只老鼠进去？
老鼠？
陆文猛地看向黎雨，或者说，这个和黎雨长相一模一样的……
“厨房里那只腐烂的老鼠，散发的气味，正常人肯定无法忍受，但是仿生人没有嗅觉，所以不会注意到！”
“整栋别墅这么阴暗，正常人的视力也完全没法适应，而仿生人有夜视模式。”
“昨天处理孙伟和黎霜时，她根本没有戴手套，仿佛不怕被检查出指纹，而仿生人是没有指纹的！”
线索连在一起。
陆文忽然明白了所有事。
确实，他早该想到。
……
年少总是令人羡慕。
他们无忧无虑，他们天真烂漫。
雄鹰筑起稳固的巢穴，有力的双翼遮蔽了外界的风雨，于是他们可以仰望星空，自由畅想。
姐妹俩行走在放学的路上。
妹妹抬头望着漫天璀璨的星光，伸出小手，仿佛要抓住那些闪耀的星辰。
姐姐低头看着路边折断的花朵，轻声叹息，总觉得生命不该如此脆弱。
那是两姐妹十岁的生日，姐姐吵着要吃蛋糕，父母愧于平日工作的繁忙，在那个暴雨的黑夜匆匆出门。
那是黎雨最后一次见到爸妈。
两姐妹在他们爸妈同事的抚养下长大，成年后搬回了这栋别墅。
黎雨成为了高级工程师，一边研究火箭燃料，一边照顾精神不太正常的姐姐黎霜。
幸而黎霜只是偶尔异常，大多数时候还是正常的，后来她还收获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情，搬了出去，由男友悉心照料。
黎雨一个人住在诺大的别墅中，久而久之，有些想念姐姐。
她来到芯红，按照自己的模样，定制了一台仿生人。
“就叫你黎梦吧。”
黎梦睁开茫然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黎雨温柔的笑容。
黎雨很爱笑，她的笑容能够感染身边的人，看着她甜美的笑容，会觉得生活中的艰难也不过如此。
黎梦记住了这些笑容。
黎雨开心的时候，她也开心。
黎雨难过的时候，她会逗她开心。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或许就是那些柔美的午后阳光，那些宁静的树影婆娑，温暖的风吹动黎雨长长的头发，她微笑着靠在树下。
黎梦忽然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她的情绪不再受程序的控制。
她会因为自己只是个仿生人感到心情低落，又会因为能够一直陪在黎雨身边而莫名高兴。
黎梦明白这个世界对仿生人的偏见。
后来。
黎霜搬了回来，据说是和男朋友吵了一架。
再后来。
采购食物回来的黎梦，听到了二楼的声音，她寻声走上二楼，入眼只是一片血色。
心中的花朵枯萎凋零。
黎梦一步一步走到那个躺在血水中的身影，将她抱起，轻声呼唤，几滴滚烫的泪水滴落，融入那些凄美的血色之中。
……
我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只电子羊。
第十七章 简单的殉情
“我把黎霜拖到三楼来的时候，她已经彻底疯了。”
黎梦低声诉说。
三楼的血迹都被她清洗了，剩下的，楼梯间的那些拖行痕迹，则是交给了陆文去处理。
“我很幸运，熔断措施失效。”
“我要杀了她，她都不会有丝毫反抗，可那个孙伟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每天不停发消息，所以我只能连他一起杀了。”
“然后……”
黎梦看着远方，美眸中浮现出一丝迷离。
她编织了一个粗糙的谎言。
这个谎言里，有一对殉情的情侣，有两个觉醒的仿生人，一个酗酒溺亡的芯红公司工人。
想要将这个谎言持续下去，还会有更多人死去。
“觉醒的仿生人，与非觉醒的仿生人，有很大的不同。”黎雨转头看着陆文，“从你睁开眼审视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体内有一个觉醒的灵魂。”
“但你被困在这个满是束缚的躯壳中。”
陆文怔住了，自己这么精良的伪装，居然毫无用处，在第一天就被看穿了？
果然，仿生人最了解仿生人。
但是他现在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黎梦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些？
【危】
只见黎梦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我现在只要命令你连接网络，就可以把你一键重启。”黎梦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然后我就可以带着她去一个没有人的角落，不会有人知道，每天陪她看日出日落，就像从前那样……”
说好的没有想过要把他重启呢？
果然，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个世界整天阴云密布的，哪来的日出日落？
陆文脑子里几块芯片疯狂运转，想着破局的方法。
他看了看破解进程。
【19%】
这玩意是指望不上了！
冷静，冷静！
这时候越慌乱凉得越快！
物理学，化学，市场供需，心理学……
原始功能芯片里面无数知识像是潮水般起落，陆文完全就是个全能的家务型仿生人，但是现在那么多技能都没什么用处。
谈判技巧！
终于找到个能用的，陆文热泪盈眶。
“姑娘你带着一具尸体是走不远的，合则两利，分则两伤，要以大局为重啊，要是身旁有一个身体健壮的成年男子，局势会好很多的，必要时还能帮你撒个谎不是吗……”陆文疯狂组织着语言。
不行，这样没什么说服力。
再想想！
一条条方案在脑海中快速浮现，然后被否定。
他本以为黎梦精心设计了这么个殉情的局，就是为了在杀了黎霜之后还能继续留在这栋别墅里。
可他想错了。
这姑娘竟然是要带着一句尸体去浪迹天涯！
那你还设计个殉情干什么？直接杀了黎霜走人不就行了！
为了凸显自己智商优秀？
“你走吧。”
嗯？
陆文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看向黎梦，黎梦也微笑着看着他。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仿生人也应该有，你很特别，和别的觉醒型号不一样，你……实在是太接近人了，我甚至以为你体内住着一个人类的灵魂。”
黎梦笑起来依旧那么好看。
她走到陆文身前，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发，很亲昵。
“砰——！”
子弹破空而出。
时空仿佛定格了。
陆文看到了黎梦眼中那抹不舍，依恋，解脱。
这是一个人才应该有的神色！
蓝色的血液在空中飞溅，有一些洒落在了他身上。
撕裂的伤口从前胸贯穿到后背，仿生人的弱点之一也是心脏，这是为他们全身的蓝血循环提供动力的地方。
这个娇小的仿生人被子弹巨大的惯性带着，倒向一旁。
陆文把她拉回怀里。
“夏初洛？”
门口。
那个神色淡漠的女执行官将手中的枪别回腰间。
她向前走了几步，取出一张订购记录单。
“黎梦，芯红五代家务型仿生人，定制型号，编号Ⅴ10-0007706301，价格130万。”夏初洛淡淡笑了笑，收起订购记录单，双手负在身后，看着陆文，“她的价格比你还贵点。”
“就为了所谓的自由，你不仅杀了黎霜与孙伟，还牵连了一个无辜的芯红分公司数据库维护人员。”
夏初洛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
“你胁迫他删除了你的订购数据，然后制造了他酗酒溺亡的假象。”
“可你不知道，网络是有记忆的，你真以为能够删除干净？”
“可怜那个芯红的数据维护人员，三十不到，每天加班到深夜，头发没剩几根，好不容易攒够了小镇上一套房子的首付，新家还没住进去，就这么死了。”
黎雨脸上苍白，躺在陆文怀里。
看起来十分虚弱。
也不知道失去了蓝血的仿生人能够活多久。
“我不会杀无辜的人。”
即便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可她依旧微笑着。
笑容美得像是个天使。
“黎霜失手杀了黎雨，所以你要杀她，这个我理解。”
夏初洛坐在床边，习惯性捋了捋额前几缕不老实的短发。
“孙伟有慕残情节，对黎霜并非真心，黎霜越病态，他越喜欢，我查过他社交账号，除了黎霜外，还有另外几个女孩，所谓的结婚也是假的……确实该死，这点你做得不错。”夏初洛嘴角掀起一抹弧度，竟然在赞许黎梦。
“可那个程序员呢？”她问道。
“你可以查一下他的浏览记录。”
黎梦气若游丝，声音越来越微弱。
夏初洛皱了皱眉，沉思了几秒钟。
“我明白了，感谢你杀了他。”
陆文抱着黎梦。
这个娇小的女孩微笑看着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他忽然明白了，黎梦睁开眼见到的人是黎雨，那应该是个十分善良的女孩，还很爱微笑，治愈系的女孩。
黎雨死后。
她就成了她。
他这几天来的担心和忧虑其实都是多余的。
黎梦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将他重启。
“这种杀了人的仿生人会被怎么处理？”陆文问道。
“销毁。”夏初洛回答得简洁明了，“肢体材料可以回收利用，但是大脑部位的四枚芯片必须被销毁，彻底熔毁，并且追踪一切可能备份的数据。”
仿生人最大的优势就是无穷的生命。
他们的所有数据都在四块芯片中，只要芯片不受到损坏，就可以永生，甚至还可以通过备份数据的形式拥有第二条命。
当然，第二条命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实行备份的当天。
“你要带她走？”
陆文看了看怀中的黎雨，她的眼睛已经彻底黯淡了下去。
在修复好心脏，并且得到足够的蓝血补充之前，她就相当于死了。
夏初洛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为什么要带她走？”
“那你……”
“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殉情罢了。”
第十八章节 凶手的目的
“三天！”
“足足三天！”
夏初洛歪着脑袋看着陆文，语气中有些不可思议。
“你在她身边待了三天才明白她是个仿生人，换做是我，三十分钟都用不着，机器就是机器，哪怕觉醒了也还是这么废。”
她弯腰捡起地上黎梦的手机，在手中随意抛了抛。
这手机能够把陆文一键重启，以前黎梦是最高指令执行人。
现在陆文明白黎雨是仿生人，在陆文的程序中，她已经被隔绝在“人”这个概念之外了。
因此，现在所有人对陆文的命令都是同一等级的。
如果夏初洛命令陆文连上网络，陆文也只能照办。
“你貌似对仿生人有一些偏见。”陆文看了眼她手上的手机，而后收回视线。
“自信点，把貌似去掉。”夏初洛淡淡一笑，“而且不是有一些偏见，是有很大的偏见。”
这姑娘说话的犀利程度跟颜值成正相关，完全就是个话题终结者。
陆文上辈子也就是个程序员，没怎么和女孩子说过话。
顿时就冷场了。
“你正在原始功能芯片里面查找聊天技巧。”夏初洛甚至都没有抬头，专心低头破解黎雨那个手机。
陆文一惊。
这姑娘的难道会读心术？
她怎么知道他正在干什么？
“我不会读心术，而且你也只是个机器，读心术也读不了机器的。”
“根据现场环境，前后语境，还有一些附带条件，一般可以推测出当事人的心理活动。”
夏初洛扬了扬手中的手机，俏脸上写满了轻松。
“果然，密码就是黎雨的生日加黎梦的开机日期再加个520，都不会设计复杂一点。”
半分钟！
手机就这样被破解了！
陆文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难道人和人的智商，真的是有差距的？
“你看，现在你的命就握在我手上。”
夏初洛把手机屏幕对着陆文，晃了晃。
屏幕上依稀可见一个碧蓝公司的软件。
这个软件绑定了陆文的编号，在联网的前提下，可以对他进行远程操控。
“我寻思……你带了枪的，真想要我的命，也就是一枪的事，没必要花这半分钟破解手机。”陆文尽量表现得平静一点。
这年头，生死不由己。
习惯了就好。
“咦？”夏初洛皱着小眉头，“居然还会分析了，果然和我待久了智商就会有所提升吗？可是我那两个助手怎么就一直和两头猪没什么差别？难道这就是觉醒和没觉醒的差别？”
陆文：“……”
他发现这姑娘的性格真的很不讨喜。
估计在执行局也没什么朋友，不然怎么会和两个仿生人组队。
“我考你一个问题。”夏初洛随意把手机扔在兜里，抬头看着陆文。
话题怎么突然就到这儿了？
“你说。”
人在屋檐下。
人家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吧。
“现在有一个凶杀案，四个死者，死者都叫李健。”
“四个死者的年龄，性格，长相，家庭背景完全不同，住在莫乌市不同的地方，彼此都不认识，此前不曾产生过任何交集。”
“那么请问，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嗯？
陆文一怔。
万能的原始功能芯片，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查找相似案件】
【……】
【没有相关数据】
？？？
“你只是个家政型仿生人，虽然是很高端的定制版本，但是原始功能芯片并没有录入这方面的数据。”夏初洛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起来并不着急。
这他么简直比读心术还恐怖。
陆文突然怀念起和黎梦在一起的日子。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就不能遇到几个正常人吗？
算了，瞎几把猜吧。
陆文想来不是什么犹豫的人，果断了这么多次，还没有败北过。
“死者身上的财务有遗失吗？”他问道。
“没有。”夏初洛回应。
“死者生前有受到过侵犯吗？”陆文接着问道。
“你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四个死者都是男的啊！”夏初洛无语扶额。
不过……
很快她眼睛一亮，抬头看着陆文，赞许道：“这个思路不错，果然机器的思路就是和人不一样，倒是我走进思维误区了，有点天赋，还不赖。”
“过奖了。”陆文接着问道：“此前有没有类似案件发生过？”
“没有，这是头一次。”
“那么……这四个死者里面，其实只有一个是真正该死的，另外三个都只是凶手为了混淆视听，考虑到作案次数越多，凶手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凶手极有可能是利用仿生人进行作案，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哟，脑子挺好使的，不错。”
“我猜对了？”
“没有，还没结案，所以我也不知道凶手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说不定是被某个叫李健的人伤过心，然后单纯地报复社会呢？”
夏初洛摊了摊手。
她看着陆文，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似乎比较满意。
“走吧，跟我去破了这个案子。”
“我？”
“不然你想去哪儿？”夏初洛指了指陆文怀里的黎梦，“你现在是无主的状态，就算我放过你，你也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被回收，要么逃走，加入那些废墟里面的仿生人组织。”
“仿生人不能拥有自由人身份吗？”
“当然可以。”夏初洛拍了拍陆文的肩膀，“但是你还不够格，跟着本姑娘混吧，有朝一日能混出头的。”
“黎梦怎么办？”
“这时候还心心念念惦记着人家，果然长得漂亮就是不缺人爱，还是说，你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犯了？”
“现在这个情况不能说是斯德哥尔摩吧。”
“那你就是单纯馋她身子。”
“你怎么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
陆文抱着黎雨的身体，跟在夏初洛身后，一步一步向着楼下走去。
他心想仿生人的身子也没什么好馋的。
黎梦现在还不算死了，四个芯片都还在，再去定制一个身体，或者把现在这个身体修理一下，补充蓝血，照样能活过来。
“把她和黎雨放在一起吧。”
夏初洛忽然说道。
“黎雨？”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黎雨的尸体的在哪里？”
“在哪里？”陆文有些诧异，这栋别墅一楼到三楼他基本都去过了，至始至终也没见到能藏下一具尸体的地方。
“自己动动脑子。”夏初洛没好气说道。
第十九章 鲜花盛开的坟场
“我是个仿生人。”陆文很认真地开口辩解，“所以物理层面来说，我是没有脑子的。”
夏初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也只有仿生人可以这么理直气壮说自己没有脑子了。
她踩着木质地板，习惯性捋了捋头发，若有所思。
“虽然用漂白剂洗过，但过一段时间还是可以检测出血迹来，如果我是你，我会把整个地板都更换一遍。”
“但是更换地板会让人起疑心。”
“你买墙纸难道就不让人起疑心吗？”
夏初洛来到二楼，看了眼左手第二间房，沉吟了几秒钟。
“重新粉刷墙壁的效果会更好，但这也会留下线索，无论从哪个方面入手，这都是个死局，除非她选择不杀黎霜，把黎霜送去精神病院，但这样就会暴露黎雨已死的现实，她也就成了无主的仿生人。”
夏初洛似乎正在从黎梦的角度来破开这个死局。
从某个点开始，反向推导。
“如果你是黎梦，你会怎么做？”
夏初洛看着陆文，看起来是在很正式地征求他的意见。
陆文看了看怀中抱着的黎梦。
她眼眸微垂，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仿佛是在熟睡当中，只不过或许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首先我不会是她。”陆文想了想。
“其次我记得你说过，根据现场环境，前后语境，可以推论别人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思考问题的时候一定要代入黎梦的角度，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个问题或许有很多答案，但是从她的角度看，黎霜必须得死。”
陆文笑了笑，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夏初洛不会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你又在考验我？”
“很好。”夏初洛拍了拍小手，俏脸上满是欣慰，“回去我就辞了那两头猪，给你安装军用仿生人的植入程序，准备华丽变身吧。”
“植入程序会和别的程序起冲突吗？”
陆文看了看自己脑子里那个玩意。
【20】
这进度条，简直和他上辈子用某网盘下载学习资料的速度有的一拼。
当然也主要是因为那些学习资料都比较大，动辄就好几个G的内容。
“碧蓝的植入程序都是经过碧蓝公司安全监测了的，不会原有的系统起冲突，放心好了。”夏初洛忽然顿了顿，“除非……你安装了未经过碧蓝公司监测的外来程序，比如，破解程序？”
她捏着精致的下巴，斜睨了一眼陆文。
“破解程序在完成破解后就会被系统自动删除，但是你体内有三道熔断措施，所以需要一周的破解时间，让我想想你会从什么地方接触到破解程序……那家卖墙纸的？”
“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夏初洛是执行官，追捕觉醒的仿生人是她的职责之一。
当然陆文觉得她并不是那么死板，不仅放过了黎梦，还允许他这个觉醒的仿生人跟在身边，这姑娘除了嘴巴毒了一点，目前还没发现有别的缺点。
但陆文不敢保证这姑娘会放过蟑螂老哥的组织。
毕竟，三百多个觉醒的仿生人，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了。
“你只开机了三天，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在黎梦的监控中，唯有去买墙纸那一次有机会接触破解程序。”
见陆文不回答。
夏初洛嘴角上扬，开始了她最喜欢的分析环节。
“这期间你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可以通过城市监控调查清楚。”
“但是靠监控就太没水准了，仔细想想就能知道，那家仿生人组织在确定你的背景干净之前，不会随意给出破解程序，所以必然是你在回到别墅之后，才派人给你安装的破解程序。”
“那么问题来了，别墅里面有黎梦在，怎么才能在黎梦的眼皮子底下把破解程序给你呢？”夏初洛背负着白皙的双手，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答案是特种军用型仿生人，军用型仿生人体内至少都有三道熔断措施，因此很少有觉醒的，特种军用型觉醒的更是罕见，结合这几年的逃离仿生人资料，给你破解程序的是……一只蟑螂？”
“放心吧，我不会抓他们的，这么容易的功绩我不稀罕。”
陆文一言不发。
重生过来就是为了接受智商碾压的吗？
不行，得想个办法让自己看起来聪明一点。
“记得夏初洛之前说，把黎梦和黎雨的尸体放在一起，而不是埋在一起，所以，黎雨的尸体就在这栋别墅某个地方放着？”
陆文仔细思索。
不知不觉间，已经跟着夏初洛走到了一楼。
他忽然灵光一闪，说道：“地下室！这栋别墅有地下室，黎雨的尸体在地下室，对不对？”
闻言。
夏初洛止步。
她回过身来，神色平静，很自然地摸了摸陆文的头发。
“不错，这颗脑子还是挺好使的。”
“真有地下室？”
“地下室当然是有的，只不过嘛……”
“你只是猜黎雨的尸体在里面？”
陆文松了口气，这姑娘总算不是万能的。
“我猜测的一般都是对的。”
夏初洛轻哼了一声，微微仰起小脑袋。
她走到第一间卧室前，也就是陆文打扫过的那间儿童房。
打开房门，仅仅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向着第二间卧室走去。
就这样。
接连打开了四间卧室。
第五件卧室。
“就是这儿了。”
卧室的布置很普通。
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一个吉他架以及一把吉他，所有的东西都用白布蒙着，白布表面布满了灰尘。
“刷——！”
夏初洛一把扯下衣柜上的白布，然后打开衣柜的门。
她伸出左手，放在衣柜最里面，而后猛地向右侧推过去。
“看，向下的路。”
就好似某些解密游戏，又像是密室逃生的剧情。
台阶蜿蜒着向下。
一缕寒意顺着台阶口向外溢出。
“今早我刚来的时候，发现这栋别墅都没开灯，这就很奇怪了，每个月两百多的电费从哪儿支出呢？”
“你连这个都要查？”
“破案，讲究的就是一个细致，尤其是现在仿生人犯罪层出不穷，以往那套已经不起作用了，你走前边。”
陆文顶在最前面，怀里抱着黎梦。
夏初洛则紧紧跟着他。
两人踩在冰凉的阶梯上。
四周幽暗。
下方有光源光源，应该是阶梯的出口。
没过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地下果然有个小冷库。”
夏初洛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两人推开冷库的大门。
入眼是一张纯白的床。
床的左侧躺着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孩。
床的右侧放着一张信笺。
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陆文走到床前，看了眼那张信笺。
“很高兴我能死在五月，这样，当你想到我的坟场时，将会是鲜花盛开的样子。”
——黎梦。
第二十章 真正的人类
“居然还给你留了言。”
“她早知道自己会死？”陆文问道。
“只能说她早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夏初洛捡起那张信笺，仔细看了一眼。
“仿生人的优势之一，计算能力远超人类，她可以穷举推论所有可能的结果，在她的推论中，死的概率比较大”
“但是也不是没有希望，如果来的是几个傻乎乎的仿生人，有很小的几率被她骗过去，把这个案件当做普通的殉情。”
她转头看着陆文，“其实你也有这个功能，仔细看看我，计算一下觉得我漂亮的适龄人数比例。”
原来是这个功能吗？
穷举法……陆文想起了黑盒测试。
他认真打量了一会夏初洛，原始功能芯片又派上用场了。
【计算中……】
【67%的适龄男性会觉得她很漂亮】
这……
要不要说实话呢？
还是给她提高一点？
67%应该算比较高了吧？还是传说中的大众脸？
从陆文的角度来看，夏初洛算得上漂亮的，短发的姑娘总是有一种特殊的韵味。
“你心里在想要不要给我提高一点，因为实在是太低了，只有63%，对不对？”夏初洛神色淡然。
“你早就叫你助手计算过了？”
陆文明白过来，果然不管什么样的女生，都会对或多或少注重自己的外貌。
至于那4%的差距，则很好解释。
同一个人的相貌，在不同时刻，不同角度，都会有细微的差别。
有的人正脸很好看，侧脸就惨不忍睹了。
“把她放上去吧，暂时就这样了，黎雨的账号权限现在在你手里，记得每个月按时缴纳电费。”
“怎么和黎雨公司那儿的人解释？”
“姐姐死了，心情不好，钱赚够了，不想工作，多简单的事，回头把黎梦的声音数据拷贝给我一份，她和黎雨的声音是一样的，我做一个变声器，帮黎雨离职，签一个电子合同行了，做好准备，可能会赔付一些违约金。”
“我现在算是很有钱了吧？”
“有钱有什么用？你的命还在我手里。”
“……”
纯白的床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在黎雨的皮肤上凝结。
纯净，无暇，苍白。
这个美丽的女孩看起来好似童话里的公主。
致命伤在脖子，利器割裂了大动脉与气管，血液涌入气管中，短短几分钟，大脑缺氧，窒息死亡。
陆文想了想自己清理过的二楼房间。
能够作为凶器的，唯有那些电视机屏幕的碎片。
他把黎梦轻轻放在黎雨的旁边。
两个女孩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红血与蓝血浸透了她们的身体。
“走吧，跟我回执行局，要是能破了那个案子，我就把手机给你。”
“其实吧，就算你不给我手机，过几天我的熔断程序照样失效了。”
“我可以取消你对黎雨账户的权限。”
“好吧……都听你的。”
两人沿原路返回。
别墅现在很乱，各种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陆文想了想，把每一扇窗户的窗帘都给拉上，厚重的窗帘布牢牢挡住企图渗透进来的阳光，整栋别墅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然后来到厨房，把冰箱里剩余的菜蔬都取了出来。
也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这些容易腐烂的东西不能留着。
打开别墅大门。
依旧小雨淅淅。
“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么昏暗吗？雨下个没完没了，还很有可能是酸雨。”陆文抬头看了眼天色，把手里打包好的东西都扔进垃圾箱里。
“在我的记忆中是这样的。”
夏初洛关上别墅的大门，从兜里取出车钥匙，扔给陆文。
车钥匙上的图标是一只眼睛。
从原始功能芯片得知，这是一种很贵的车，没想到执行官待遇这么好。
陆文打开车门，坐在主驾驶位上，。
夏初洛坐在副驾驶位上。
“安全带系上。”
陆文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带拉过来，准备扣上。
“麻烦。”
夏初洛从兜里取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一刀挑断了主驾驶位上的安全带。
至于副驾驶位上的安全带，早就已经断了。
陆文：“？？？”
你这刀居然这么锋利，什么牌子的？
不对！
你为什么要挑断安全带？！
你自己的断了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挑断我的？人心险恶啊！
“这叫做居安思危，明白吗？”夏初洛小脸平静，淡定开口。
“你的两个助手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陆文由衷感慨。
“不，我已经换过很多个助手了，平均生存时间不到两个月，他们死得很惨，连芯片都没能保存下来。”
“不是可以有数据备份吗？”
“麻烦，有数据备份也得有新的身体，还不如重新去定制一个仿生人。”
“……”
高危职业。
没啥可说的，开车吧。
黑色轿车缓缓发动，在阴云密布的天穹下，朝着远处的莫乌市主城区开过去。
道路笔直，宽阔。
【打开自动驾驶】
陆文连上了车内的系统。
这种道路，完全没有手动驾驶的必要。
【自动驾驶功能已损坏。】
嗯？
一个大大的危字浮现在陆文的脑海中。
手动就手动吧。
这个世界充满了妥协。
“陆文，联网，植入程序的审批我已经拿到了，直接下载下来。”夏初洛在她自己手机上划了两下。
“输入这个网址，下载后直接解压，免安装。”
她把手机放在陆文的眼前。
屏幕上是长长的一串地址。
“幸好仿生人可以同时处理多个程序。”
开车的手依旧稳固。
陆文扫描了一眼网址，而后连上网络。
【下载中】
【1%，2%，3%……】
这速度就跟开了会员似的。
没一会。
成功下载。
解压的速度更是快如闪电。
【‘敌对势力’已从人的范畴移出】
【‘嫌疑人’已从人的范畴移出】
【‘游行示威群体’已从人的范畴移出】
【‘有进攻意向人类’已从人的范畴移出】
【……】
一个个提示程序在脑海中浮现。
这感觉，比做了一整套正规的大保健还要舒畅。
久被尘劳关锁啊！
“刚才的车速稳定在75，现在忽然波动到了96，虽然没说，但是你现在感到很爽，这个细节足以区分人类和仿生人。”夏初洛随口分析道，“黎梦有句话说得很对，你确实很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第二十一章 你的名字
“死者李健，H族，现年51岁，莫乌市第十二区二河镇人，蓝地建筑集团前董事长……尸体被发现时处于已凝固的水泥桩里。”
这些有钱人，出门都不带个保镖吗？
陆文一边开车，一边浏览夏初洛传给他的资料。
“死者李健，H族，现年35岁，莫乌市第五区城区居民，炼钢厂工人……监控显示，被一个失控的仿生人推入了炼钢炉。”
“死者李健，H族，现年26岁，莫乌市第六区城区居民，火葬场员工……午睡的时候，被仿生人同事推进焚化炉。”
“死者李健，H族，现年22岁，莫乌市第十四区干木镇人，动物园老虎饲养员……在清理一侧笼子的时候，仿生人同事打开了另一侧装有老虎的笼子。”
所以说。
除了第一个。
后面那三个，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来？
“仿生人失控？”
陆文联想到新闻里面，愈演愈烈的游行与罢工。
大多都是有关于抵制仿生人的。
一开始，价格低廉的流水线仿生人只是代替了部分的体力工作。
后来，仿生人的身影出现在越来越多的行业之中。
议会曾下令限制仿生人的数量，可随即就引来了许多工厂主与企业家的联合抗议，后来不得不废止那条法令。
“如果是有人故意挑起人类与仿生人的矛盾，不会只对名字叫李健的下手，所以关键的点还是在这个名字上面？可这个名字也可能只是个烟雾弹。”
不少高智商的罪犯都曾利用仿生人作案，导致现在的执行难度越来越大。
陆文仔细思索着，不知不觉速度又快了几分，世界飞速倒退。
没过多久，市区出现在了视野中。
高耸入云的烟囱屹立在天际尽头，隔着老远都能看见，滚滚浓烟弥漫在天穹之上，好似遮天蔽日的大网。
“很大一部分都是发电厂吧，为什么不采用风力发电？”
陆文有些不解。
他看过地图，知道这个世界没什么大江大河。
天气也总是不尽如人意，十天有八天都是阴沉沉的。
水利和太阳能是没什么指望了，但是风力足够强劲，呼啸的风从起伏的山峦中拂过，在废弃的城市中绕圈，永不停歇。
“成本。”
夏初洛淡淡开口。
“安装风力的成本相当大，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了本，而这些发电厂都是私营企业，加之某些专家说过，这颗星球地下的矿物还足够开采五百年，所以风力自然而然被抛弃了。”
“而且风这玩意，在这颗星球是相当不稳定的。”夏初洛补充道。
“极端天气？”陆文问道。
“没错，不然为什么距离那场战争都已经过去八十年了，这个世界依然只有九大城市。”
一辆辆汽车在复杂的城市道路中川流不息。
从高处向下看去，好似一只只不知疲倦的蚂蚁，在巨柱撑起的苍穹下忙忙碌碌。
富人们会站在高楼之上，巨大的玻璃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欣赏这个美妙的世界。
穷人们会躺在街边，能够避雨的角落，身前放着纸盒，祈祷有人能略发善心。
他们四肢健全，可他们找不到工作。
“28%的失业率，换做一个国家的话，早就在崩溃的边缘了。”陆文感慨道。
“换做一个没有仿生人的国家，确实早该崩溃了。”夏初洛点出了实情。
莫乌市分为十六个大区。
每个大区都有各自的执行局。
夏初洛属于第十三大区。
“你在执行局里面算是很厉害的吧？”陆文问道。
“不能说很厉害。”夏初洛平静摇头，“应该是最厉害的，没有之一。”
“那你是执行总长？”
“不是。”
“那还是有比你厉害的。”
“我要是不犯错，立下的功劳累积到现在，早该是执行总长了。”
夏初洛看着毫不在意，一脸的无所谓。
“你也会犯错？”陆文诧异。
“偶尔犯一点，立下十个点的功劳，大概会犯九个点的错。”夏初洛满不在乎说道。
“那还真是……不算太少。”
陆文驾车穿过市中心的百达广场，向第十三区缓缓驶去。
每个区的地域都十分广袤，不仅包括高楼林立的市区，还包括郊区，无数个小镇村落，一直延伸到最外面的废墟。
十三区的执行局有一栋独立的办公楼，九层高，绿萝攀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身着黑色制服的人类执行官以及仿生人执行官进进出出。
陆文把车停在道路一旁。
“我先给你说一下。”夏初洛一边下车，一边说道：“我肩膀上这种徽章，有三条杠的，就是三级执行官，拥有执行总长之下最高权限，99%的资料都可以查阅。”
陆文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夏初洛有三条杠。
“要是一条杠都没有，那就是实习生，执行局背锅专用的，大多都是仿生人。”
“比如你就是从零条杠开始干，如果侥幸没死，后续有立功的话，会慢慢升级的。”
什么叫侥幸没死？
【危】
“我在执行局有很多外号，等会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别吭声，跟着我把入职手续办完就行了，然后申请成为我的助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执行局的一楼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
并不安静，一片嘈杂。
【屏幕】
【文件】
【窗口】
【座椅】
【漂亮的执行官】
【……】
有人坐在角落翻看文件。
有人围在一团，高声争论着案情，各抒己见。
大厅正中央高高挂着一面大屏幕，屏幕上滚动显示着一条条案件信息，每一个案件后面都有后缀的执行官名称。
被置顶的案件，赫然就是李健反复去世案。
这个案件还有个很别致的代号。
【你的名字】
显示已经有二十六个执行官介入了这个案子，后面还跟着这个案子的讨论群号。
“每个执行官都是各自为政吗？”
执行局的工作体系和陆文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大多是各自为政，经过考核或者有二级以上执行官举荐就可以加入执行局。”夏初洛再一次看穿陆文在想什么。
“也有长期组队的，比如低级的给高级的当助手。”
“还有一些直属于执行局的仿生人，平时都处于休眠状态，遇到一些低级案件就给他们开机，一般是三个仿生人一组。”
陆文想起了那天在市中心看到的那三个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第二十二章 送葬者
很明显，夏初洛在这个大厅里十分出名。
不少人见到她之后都往一旁避了避，仿佛是在躲避什么瘟疫。
几乎没什么人上来打招呼。
仅有的几个打招呼的，语气也不是太好。
“传说中的助手克星夏初洛，怎么，你又换助手了？”
一个看着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迎面走来，嘴角挂着微笑。
【读取胸牌中……】
【王不为】
【31岁】
【人类执行官】
【联系方式：18……】、
“王不为，我建议你也找一个助手，不然昨晚在小镇上，你不至于打不过那个女孩的男朋友。”
“你……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
夏初洛淡淡一笑，不予辩解，甚至都没有多看几眼，负手从这个男子身侧走过去了
陆文紧跟其后，保持缄默。
他分明看到，这个叫王不为的家伙，脸上虚假的笑意僵硬了。
待到走远后，陆文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昨晚干了什么？”
“细节，一定要注意细节。”夏初洛认真指点，“首先是鞋子，他鞋子表面上有一部分很干净，干净得发亮，用鞋油擦过的，说明他这两天见过一个比较重要的人。”
“但是鞋子表面另一部分则有些灰暗，明显是后来沾上了脏的东西，随便找了块布擦拭了一下，极有可能是被人踩过。”
“鞋子前面和左右两侧都很干净，但是鞋后跟有些泥土，他没有擦拭干净，市区一般不会沾染上泥土，郊区都是有钱人的别墅，所以他去的小镇上见那个人。”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推测这场见面是一次约会……忘了，你没有嗅觉，以后钱多了记得给自己换一个有嗅觉的身体。”
“然后是很重要的一点，他最近配了一副新的眼镜，昨天早上还戴着，但是今天换回了旧的那副，所以那副新的眼镜应该是在昨晚碎掉了，除了打架，日常生活中很少能碰到让眼镜碎裂的情形。”
“最后，他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了胸牌上，这就和动物发出了求偶信息一样，赤果果，就等着那些女孩联系他。”
陆文向周围看了一圈。
果然，很少有执行官把联系方式写在胸牌上的。
“那你怎么知道打架的对象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父亲也不是不可能的。”
“执行官是个很受尊敬且薪资极高的行业，二阶执行官一般都有仿生人助手，危险的场景都让仿生人去，生命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障，在父母的眼中，这就和金龟婿差不过。”
“受教了……不过，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打架打输了？”
“呵，这种货色打架还能打赢？”
“……”
陆文很想说一句你这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但是刚才那一顿分析实在是让他开不了口。
这姑娘的分析能力让他这个机器自愧不如。
“把这些都记载你的记忆芯片和学习芯片里面。”夏初洛说道：“虽然你有点分析的脑子，比那些混吃等死的家伙好一点，但还是需要继续学习。”
“明白。”
陆文连连点头。
他算是明白了，跟着这姑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趁现在能学一点算一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接下来。
又是几个吃饱了撑的家伙，上前打了几句略带暗讽的招呼。
除了“助手克星”，还有“李健的送葬者”、“凶手救星”、“爆破之王”等等。
虽然这些家伙都被夏初洛轻描淡写怼回去了，但陆文还是冷汗直流。
生活不易，今天也是怀念黎梦的一天。
不对，还是要趁早独立！
他要自由人的身份！
“不要怕，跟着我一般立功很快的。”
“这么说你带出过很多人？”
“没有，都死了。”
“……”
陆文在沉默着跟着夏初洛来到登记的窗口。
显然对于夏初洛带着新的助手来这种情况，负责登记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甚至都不曾询问什么，就直接按照夏初洛给的信息进行登记。
陆文感觉，负责登记的那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不对，死仿生人。
“你的那两个助手会怎么样？”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我随便在执行局直属的那堆沉睡的仿生人里面找的，送回去沉睡就行了，脑子不好使，多一个都是累赘。”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陆文领了两套制服，找了个换衣间换上，看着有模有样的。
【97%的适龄女性会觉得你很帅】
他站在镜子前，满意点了点头。
剩下那3%只能是拉拉了。
推开换衣间的门，夏初洛正在外面等他。
“对了，执行局有宿舍吗？”
“没有，你以后就跟我住了。”
真好。
重生第四天，又换了个漂亮姑娘同居。
夏初洛上下打量了一番，同样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线索来了，无数个李健等着破案呢。”
“为什么都叫你‘李健的送葬者’？”
“因为我是第一个接受这个案子的，自我接手之后，又死了三个。”
这姑娘很骄傲，当初放下话来要在两周内破案。
结果现在已经第七天了，凶手作案也很有规律，每隔两天就死一个李健，今早才死了一个，就是那个饲养员。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大厅出口走去。
门口正有一群人在讨论什么案情。
这群人见夏初洛走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
当然，也有以前在夏初洛这儿吃过亏的，心里不舒服，见她又换了个助手，就出声说道：“果不其然，上次的两个助手才坚持了半个月吧？”
“真是可怜这个小兄弟了，估计才开机不久。”
“也不知这个助手能活多久……”
夏初洛寻声看去。
出声的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在人群中微笑着看着她。
夏初洛没有生气，只是淡淡一笑。
来了！
陆文知道夏初洛在酝酿大招。
“刘莲，你老公今早才回家，你没有猜错，他并不是应酬，而是有了外遇。”这是对那个女的说的。
“赵寇，建议你把你的三胞胎都带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惊喜，而且惊喜分别属于三个人，但其中没有你。”
“吕一行，你每晚线上聊天到深夜的那个女的其实是个男的，下次再见面发生关系的时候，记得把灯打开。”
“陆文，我们走。”
“好的。”
夏初洛背负双手，嘴角微扬，一步一步走下大门外的阶梯。
陆文跟在她身侧，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身后。
一片寂静。
第二十三章 昨夜西风
“你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
“嗯，有一些。”
“一些？”
“很多吧。”
夏初洛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摸着精致的下巴，低头想了想。
数量太多，也就懒得想了。
反正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去哪儿？”
“第十二区，北安寺，我有个熟人在寺外算命。”
“你人脉圈子还真是复杂。”
“以后你能见到更复杂的。”
汽车启动。
陆文连接上车载系统，选了条路线，看了看时间，大概五十分钟。
“对了，你这自动驾驶怎么坏了？返厂修一下吧，修好了方便得多。”开车要保持精神一直集中，陆文更喜欢坐车。
“我不相信机器。”夏初洛淡然回应，把座椅往后拉了拉，而后把两只脚都放在了中控台上。
“但我也是机器。”陆文看了眼，发现这姑娘身材还不错，虽然个子不算太高，但是腿挺长的，黄金比例。
“机器不会承认自己是机器。”
“编写程序的时候，可以把‘我是机器’这个回答加进去。”
“你真要跟我杠？”
夏初洛若无其事从兜里取出黎梦的手机，随意把玩着。
说不过就开始人身威胁，不对，机身威胁了！
气抖冷，仿生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你赢了。”
陆文很自觉闭上嘴巴。
打开两侧车窗。
他发现夏初洛似乎很喜欢这种靠窗凝神的感觉，呼啸的劲风从车窗外着灌入车内，扰乱她干净利落的短发。
人类与仿生人在车窗外向后掠过，一个个神色淡漠，行走在钢筋水泥编制的幻梦中。
绚烂的霓虹与投影给这个幻梦添了几分美好的色彩。
朦胧雾气为这个世界添了几分迷离。
生活是个永无止境的陷阱，会吞噬平庸的人。
“黎梦为什么要叫我挖坑？”陆文忽然想起这个问题，那个坑，从头到尾，都没什么用。
“她最近购买了一批百合花种，或许是暗示你把她们两个和这些花种一起埋了，又或者只是单纯想用几只老鼠秀一下孙伟的家人，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仿生人。”夏初洛依旧看着窗外，习惯性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那你……为什么决定放过她？”陆文问道：“我记得执行局大门口写着法不容情四个字。”
“字典上也有一个成语，叫法外开恩。”夏初洛淡淡回应。
陆文想了想，也是。
他是在一个完整的社会体系中长大的，而这个世界的秩序仿佛一直处于破碎边缘。
亦或者，秩序从来没建立过。
而且夏初洛看着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姑娘，不然也不会得罪这么多人，估计做事全凭借内心感觉。
她要是穿越到法海身上，估计水漫金山就不存在了。
按照那些年轻人的话说，这是个很酷的姑娘。
……
无论在什么年代，总有一批人，心中没信仰就觉得浑身难受。
北安寺，香火旺盛。
琉璃瓦下，雕梁画栋，红墙之内，余香袅袅。
陆文把车停在路边。
放眼望去，鱼龙混杂，各路英雄好汉，算命的，正骨的，卖药膏的，都汇聚在寺庙之外。
人声鼎沸，往来喧嚣。
“和记忆中的寺庙一模一样啊。”
陆文刚想出声，但一想到夏初洛就在身旁，也只好在心里感慨了。
两人沿着寺庙外的红墙一路行进。
“这位小友，我看你印堂发黑，不日将有灾祸降临，但这也不是不能……”
“大师，我是黑人。”
“……”
“大师，你能帮我看一下手相吗？”
“把左手伸出来。”
“……”
“大师，我以后有当董事长的命吗？”
“小伙子，你再不努力，每天迷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以后当家长都难。”
“……”
这些算命的大师摊位尤其火爆。
有人觉得命格不够硬，要逆天改命。
有人觉得名字不够好，要改个好名。
两人来到一个墙角的摊位，摆摊的是个面容清瘦的老者，身着破旧道袍，山羊胡，一头灰白的长发束在背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刘爷爷，今天的摊位位置怎么这么差？”夏初洛在摊位旁蹲下，拿起摊位上的一张符纸微微皱眉。
“不行了啊，今日一早差点没能起来，这才来晚了些，占了个墙角。”
老道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唏嘘，嘴里念叨着什么人无再少年这类的话语。
“对了，那人呢？”夏初洛问道。
“我马上把他叫过来。”
老道从兜里取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
没多久。
一个中年发福的男子匆匆跑了过来。
陆文上下打量了一番。
【十字架】
【道门符纸】
【佛祖玉坠】
【……】
您这是心不诚啊，脚踏三条船。
中年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气喘吁吁，看着有些急。
“你就是李健？”
“对对对。”
中年男子急忙点头。
夏初洛询问了一番，通过几人的对话，陆文这才知道缘由。
原来这这个叫李健的中年男子，被最近李健反复去世案给吓到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求神拜佛。
今天来找这个老道士，本是想问一问什么名字比较吉利的。
“道长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啊，连执行局的三级执行官都认识！”
“那可不，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化学物理生物无不精通。”
老道微眯着眼睛，轻抚胡须。
高人做派。
“随便想个名字，去执行局改就行了，封建迷信不可取。”夏初洛训诫道。
“是是，夏小姐说得对。”
李健赔笑着。
“你在害怕。”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肯定害怕啊。”
“不，你在害怕执行局。”夏初洛一针见血，“你想去执行局改名字，但又害怕被执行局当成引蛇出洞的小白鼠，所以你才这么纠结，四处求神佛，你不相信执行局？”
“我……我信，我怎么会不相信执行局呢。”
李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
陆文有点同情这个家伙了。
连续死了四个李健，还没找到凶手，任谁都不会相信执行局的。
第二十四章 逐光之影
“富贵人家。”
陆文由衷感慨道。
两人跟着李健来到了他家中。
这个李健居然在城中圈了一块地修建别墅，西式建筑，宫殿般华美，巨大的水晶吊灯贯穿了一楼至三楼的楼梯间。
别墅的外表，极像了不起的盖茨比中那座庄园。
【字画】
【瓷器】
【青铜器】
【陶罐】
【……】
“有这么多钱，随便请百十个保镖不就行了？”陆文在一幅幅字画前走过，用自己自带的分析系统进行分析，居然只有三幅是赝品。
“第一个死的李健也是这么想的，小心来自身边的危险。”夏初洛翘着腿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下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小孩，正中央则是一个成年人，看相貌，是年轻时候的李健。
照片背后还有些感谢的话语。
这样的照片，还有很多。
有些装裱起来在墙上挂着，有些在放在抽屉里，茶几下。
一些展品柜上同样摆放着照片。
“两位贵客稍等一下，我先把防弹衣脱下来。”
某个卧室里传来了李健的声音。
“防弹衣？”
出门的防护居然这么周全的吗？
怪不得刚才只是小跑了一阵就满头大汗，这都五月了，还套着防弹衣，李健毕竟不是战士，只是个中年发福的胖子，实在是不容易。
“家里摆这么多照片干什么？”
陆文也拿起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都大致相似，一群小孩子以及李健。
背后的感谢话语，表达的意思，基本就是，感谢李健的捐赠，让这些孩子能够完成学业。
“果然富人都喜欢搞慈善。”
陆文觉得可能是实在是钱太多。
没地方花了。
“陆文，联网，查点东西。”
“好的。”
陆文心领神会，开始在网上查找这个李健的信息。
很快，一连串数据被他下载打包，发给了夏初洛。
“说真的，你比那些没觉醒的仿生人好用太多了。”夏初洛明显是特别满意她和陆文这么快就有了默契。
换做那些普通的仿生人。
只会回复一句：查什么？
陆文也翻看了一下这李健的信息，发现这人还真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人在很年轻的时候，事业还没起步，一穷二白，就开始资助那些贫困的孩子了。”
“这么看来，他除了怂了点，家里显摆了一点，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夏初洛在手机上快速翻看了一边文件，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
没多久，李健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防弹衣那么厚两块，脱下去之后，这家伙肚子依然不减，跟没脱似的。
长得胖还是有隐藏优势的。
不待两人说什么，他又开始忙活起来，取出茶具给两人泡茶。
“这么大个家，没佣人吗？”陆文问道。
“哎，以前都是雇佣的仿生人，谁能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啊。”李健满面愁容，唉声叹气。
仿生人听话，按照指令执行任务，而且都通过了图灵测试，很智能。
可后面三个李健都是被仿生人害死的。
今天早上才死了一个。
根据凶手的习惯，距离下一个李健凉凉也不过两天。
这座城市里，凡是知道这个消息，名叫李健的，现在状态都和这个李健差不多，忧心忡忡。
这个李健能想到改名，也实在是迫不得已，没办法了。
“家里就你一个？”
陆文负责大部分问话。
他很不习惯这种空荡荡的大别墅，更喜欢一个人呆在一个小房间。
当然，上辈子没钱，没体验过大别墅。
这辈子体验了才发现并不是很习惯。
“哎，这个……我……”李健支支吾吾的。
“明白，寡人有疾，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夏初洛还是一贯的作风，直接就说了出来。
李健胖脸一红，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几人聊了几句。
原来这个李健在很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
虽然他没说为什么，但陆文推测可能就是没有孩子的缘故。
“有一次我去那些偏远的小镇考察，大冬天的，看见很多孩子，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冻得脸都青了，当时我心里难受，就想做点什么，那会也没什么钱，能捐多少算多少，这么些年就过来了。”李健给他们讲述这些照片的来历。
他从怀里取出几张照片，笑着说道：“我把随身的衣服里都放了几张照片，其实那些神佛我都不太信，有孩子们的祝福就行了。”
“你是个好人，肯定能长寿的。”
陆文微笑着说道。
刚说出口，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不算是给李健立下flag吧……
“那个……我改名字这个事……能不能不让执行局别的人知道……”
李健说着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白色银行卡，推到陆文面前，但他视线一直停留在夏初洛身上。
很明显夏初洛才是主事的。
三级执行官，近乎于执行总长的权限，给人改个名相当简单。
“你这人设也崩塌得太快了。”陆文无语扶额，“这么经不起夸奖吗？”
“这……这……人都是有两面性的，生活又不是电视剧，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李健无奈苦笑，“我真的还没活够。”
“卡收回去。”夏初洛淡淡开口，“凶手作案的目的性很强，可能是早就选择好了目标，，如果真要对你下手，就算你现在改了名字，也没什么用了。”
“那……那怎么办？”
“我会派人过来保护你的安全，不要担心，执行局里，除了没杠的实习生，其他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夏初洛放下手中的茶杯，收回翘着的腿，站了起来。
她环视了一周，仿佛要将整个房间的布局都记录下来。
“陆文，连接上执行局的网络，发布一条悬赏，20万，悬赏那个凶手的痕迹。”
“没问题。”
之前没有发布悬赏，主要是担心引起社会恐慌。
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反正是执行局的钱。
很快。
新闻出来了。
透过李建家的玻璃窗向外看去，一栋摩天大楼外，巨大的投影新闻滚动播出。
其中就有那条悬赏信息。
几人聊了一会，安抚了一下李健。
半小时过去，见天色已晚，两人离开了李健的别墅。
下过雨的黄昏尤其迷人。
金灿灿的霞光映照在冰冷的钢铁城市中，将路上行人的影子拉长。
影子不会说话，它一生都在追逐光明。
第二十五章 有灵魂的艺术
流浪的人在破旧的报亭避雨。
报亭是撑不开的伞。
小画家坐在街头。
画板一旁的颜料混杂在一起，像是朦胧的云彩。
他抓住天边的霞光，撒上几滴雨水，于是空白的画板有了诗意。
“有灵魂的艺术，售价80元。”
一幅幅画作，或写真，或抽象。
摆放在无人问津的街角。
人们匆匆走过。
偶尔有人驻足，留下一句“仿生人画得更好，更便宜”后转身离去。
小画家孤独地坐在街边。
湿漉漉的头发下是淡蓝色的眼睛，他是个混血儿。
他仰望天空，庞大的飞空艇在他眼中化作游弋的巨鲸，林立的楼宇是腐朽的森林，霓虹灯带是五彩的毒蛇，在树木的枝干上游走。
他自己只是一只蚂蚁。
地底一定有许多巨人吧，他们喜欢抽烟，于是地表上有了那些高耸的烟囱。
“伟大的艺术必定来自高尚的灵魂。”他这样想着，试图将自己的灵魂与咕咕叫的肚子分割开来。
街头的二十万的悬赏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
小画家皱着眉头，开始沉思。
如何将让自己高尚的灵魂不那么窘迫。
……
莫乌市是一座拥挤的城市。
三层的地下停车场并不能满足无数普通人的需求。
于是有了空中停车场。
陆文驶入那个高高的圆形建筑，开上电梯，汽车随着电梯升高，找到一个停车位。
他把车开进停车位中，两人下车，乘坐电梯下楼。
“一百多万的家政型仿生人，厨艺肯定不错吧？”
夏初洛负手行走在黄昏的余韵中，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案件，顺口说了句。
“还行，马马虎虎，勉强比得上五星级酒店大厨。”陆文很谦虚地回了句。
“扯，真要是这样，全天下的厨师早就失业了。”
“你非要拿我和那些流水线生产的几千块钱仿生人比较。”
厨师没失业其实是有很大原因的。
餐厅的人们不愿意吃仿生人做的食物，言说那样还不如自己买一个仿生人回去。
每一份食物都包含着厨师的心意，是有灵魂的食物，而仿生人做出来的食物是程序控制的，没有灵魂。
夏初洛的家在第十三区的一个小区中。
一室两厅，不算太大，正常人的家庭。
早年的时候，她父母双亡。
6岁的她拒绝了福利院，请来律师，拿到了那份本来18岁才能拿到的遗产，把父母葬下后，在这间房子里独自长大。
陆文总觉得这个人设模板有点熟悉。
打开门，入眼是客厅飘动的淡蓝色窗帘。
白色的墙壁，装饰很简单。
“还好，窗户都是打开的。”
首先确定环境正常。
【沙发】
【电视】
【冰箱】
【餐桌】
【玩具熊】
【……】
没有垃圾。
很干净。
各种家具都齐全。
只是看着……莫名有些空荡。
“啪！”
陆文打开灯，客厅亮了起来。
夏初洛依旧在沉思着什么，一言不发走到沙发上。
陆文走到厨房，打开灯看了看。
一尘不染，所有餐具都整整齐齐摆放在玻璃柜中。
强迫症的福音。
他来到客厅，拉开冰箱的上层。
干干净净，一丝油污都没有。
【速食罐头·已过期】
【牛奶·已过期】
【生食鸡蛋】
【切片面包·已过期】
【……】
这姑娘也不太会生活？
没道理，明明居住的地方看起来这么干净卫生。
“你冰箱里的东西都过期了。”陆文出声提醒。
“是吗？怪不得今天感觉胃有点不舒服。”夏初洛从思索的状态退出，回复了一句。
“都已经过期很久了。”
“怪不得前几天也感觉胃不舒服。”
“……”
夏初洛揉了揉肚子，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
陆文无奈，整个冰箱保鲜层，能用的，也就几颗生食鸡蛋。
他拉开冰箱下面的急冻层。
【速冻水饺·距离过期还有三天】
【汤圆·已过期】
【烤肠·已过期】
【……】
“你平时都不在家吃饭的吗？”
“早饭一般在家应付应付，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外边随便吃点。”
夏初洛靠在沙发上，习惯性翘着腿，一直看手机，小脸上写满了专注，显然是把晚餐全权交给陆文解决了。
陆文看了这姑娘一眼，而后回到空荡荡的厨房。
拉开几扇柜门，里面干净得能让老鼠落泪。
没办法。
身为行走的安卓机，采购食材还是会的。
这里是城区，不是黎梦住的郊区，不管做什么都很方便。
【正在定位……】
【附近500米之内有三家杂货超市，五家肉铺，八个水果摊，两家蔬菜超市……】
陆文随意选购了一些。
没几分钟，无人机纷纷送货上门了。
打开窗户，取下食物，陆文在厨房的角落找到小半瓶食用油，保质期内的食用盐，以及一些普通的调味料。
有些调味料甚至都没开封，就快过期了。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
低端的食材也复杂不到哪儿去。
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李健之死——每个李健之死。
“一号李健身家富贵，出门随时都跟着保镖，但事发时间是在晚上，他正在多人运动，保镖都等在门外，待这些保镖反应过来，破开房门的时候，只有几个昏迷的女孩，第二天在一个工地的水泥柱子里找到了李健的尸体。”夏初洛说道。
“凶手目的性很强，只杀了李健，没有伤到其他人。”陆文喝了口汤。
仿生人的味觉很神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味觉，而是通过口腔中的传感器来获取咸淡之类的数据，再比对海量的菜品数据，得出是否好吃的结论。
“一号李健是蓝地建筑集团的前董事，从小工头一步步做上去，最后却死在了水泥柱子里，因果循环……会不会以前有过仇家？”陆文接着说道。
“他最后一次亲自监管项目都是十年前的事了，真有仇家，你觉得会等这么久？”
“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
“没有，凶手选了条没有监控的路线。”
夏初洛摇了摇头。
“死因呢？”
“窒息死亡，死前表情惊恐，凝固的水泥把他的表情记录了下来。”
“地上有没有拖拽的痕迹？”
“没有，当晚一场暴雨，工地上又都是沙子。”
“又是下雨。”
这个世界的雨一刻不停，也不知是谁流下的眼泪。
第二十六章 我与你的猜想
“二号李健被仿生人同事推进炼钢炉，十几秒中人就没了，惨叫都来不及发一个。”
夏初洛给陆文的资料里有那个监控画面，看着有些渗人。
事发后，那家炼钢厂销量骤减。
没人敢保证，自己订的那一批钢材里，会不会有一个哀嚎的灵魂。
“谋杀案的发生，一般都有受益人。”陆文想了想，接着说道：“四个方向。”
“第一，为了利益，其余炼钢厂出手。”
“第二，出于仇恨，失业工人通过某种方式控制了那个仿生人，希望借此引发社会对仿生人更大的恐慌与反对。”
“第三，这个工人本身有仇家。”
“第四，这是【你的名字】连环作案的第二环，凶手目的未知。”
“现在看起来第四点可能性最大，但是其他三点也有一定可能。”
陆文毕竟不是专业的，分析系统也没法通过往期的案件来推论，因为根本就没有有关破案的数据。
夏初洛给他的植入程序里，并没有以往的案件。
用她的话说，经验会使人产生思维惯性，从而导致错误判断，对于程序与数据控制的仿生人而言，经验更是致命的。
这就是为什么，执行局每个月都有没觉醒的仿生人执行官报废，因为他们做事全靠程序判断。
再精密复杂的程序，终究在某些方面比不过人脑。
“不错，学起来很快。”夏初嘴角微扬，赞赏道。
“问题的突破口本应该在那个失控仿生人身上，可……”陆文想起那段监控视频。
那个仿生人在把工人推进炼钢炉后，自己也跳了进去。
灰飞烟灭，渣渣都不剩。
很明显，要么是被人远程控制，要么是被植入了某种强制性的命令。
“第三个李健死的更惨，午睡的时候被推进焚化炉。”陆文想想就觉得有点渗人。
后来在监控中，甚至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惨叫声。
那家火葬场的焚化炉都挺智能的。
提前控制好时间温度等参数，不需要别的人操控。
三号李健被推进焚化炉后，那个失控的仿生人同样躺入了另一个焚化炉，最后只剩了点渣渣。
“凶手把尸体和作案工具都处理得明明白白的，而且从未现身过，导致一众执行官都无从下手。”
这人很高明。
仿生人出现后，许多案子的难度确实越来越大。
但好歹那些案子都会留下点什么。
尸体是不会说谎的，留下尸体的话，可以根据尸体温度、尸僵、尸斑等判断死亡时间，可以根据伤口判断死亡原因，可以做病理切片，还可以根据胃里残渣判断是否服用安眠药之类的。
但是二号和三号李健连尸体都没留下。
“四号李健可能是死得最痛苦的，另一侧笼子里有五只老虎。”
当时已然入夜，动物园已经关门。
李健开始打扫一侧笼子。
仿生人同事打开了另一侧笼子。
甚至都没人发现这个可怜的员工，监控室的保安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人们才发现地上的血迹和肉末。
更绝的是。
第四台失控的仿生人，不知去哪儿弄到的一桶氟锑酸。
一头扎了进去。
狠人！狠仿生人！
整个脑袋都腐蚀没了，更不用说四块芯片。
断绝了执行官调查的希望。
“那三台仿生人都没有联网，联网会留下痕迹，所以想要控制的话……以凶手的能力，或许可以做到远程操控，但是那样风险太大，可能被截获，所以，目前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凶手通过某种方式给那三个仿生人安装了植入程序。”陆文说道
“很好，分析得有理有据。”夏初洛赞赏了一句，接着开口，“那你再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那些仿生人植入程序。”
“感觉你一直在考验我。”陆文疑惑。
“我这是为了让你活得久一点。”夏初洛放下手中的碗筷，抬头看着陆文的眼睛，“其实我从来都不相信所谓的仿生人觉醒，机器就是机器，不会产生自我意识，你们的喜怒哀乐都早已写在程序里面，拥有固定的组合。”
“你回答我的每一句话，你做出的每个动作，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是通过匹配四块芯片存储区的数据，通过综合分析得出的结论。”
“甚至，就连觉醒这个定义，都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即使他们从心里知道这是假的，但还是说服自己去相信，机器人可以拥有自我意思。”
“因为这样，会让他们感觉自己成为了神灵一般的存在，上帝创造了人类，并赋予人类生命，人类创造了仿生人，同样赋予了他们生命？”
“可事实上，觉醒后的仿生人，也不过是更聪明的AI罢了！”
“你们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拥有自我意识！我并不是想考验你，只是希望你那几块芯片上可以多存储一些分析相关的内容，这样你面对危险时能做出更接近于人的判断！”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语气还很重。
说罢，夏初洛端起碗筷，皱着眉头，继续吃饭。
也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突然爆发了，情绪不稳。
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他们两人。
“我一早就知道，你对仿生人有偏见。”陆文看着她，“关于仿生人自我意识的问题，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因为你并不是仿生人。”
“这句话的内容，语气，表情，都是你几块芯片综合分析的结果。”夏初洛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安静吃着菜，随意说了句。
“你可以这样认为。”陆文平静开口。
“那我也说一下我的推测。”
“你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如果是谋杀，那么凶手肯定不会放过你，意外死亡的可能性比较大，所有意外死亡中，能够让两人同时死亡的，大概率是车祸。”
“既然是车祸，那就必然有肇事者。”
“鉴于你一直对仿生人有偏见，所以肇事者极有可能是个仿生人，而没有觉醒的仿生人所有行为都受到程序控制，出车祸几率几乎为零，所有驾车的是个觉醒的仿生人。”
“这件事最终的判别，想来只是处理了那个觉醒的仿生人。”
“但是你并不相信，你一直认为仿生人的自我意识都是假的，幕后有人策划了那场车祸。”
陆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夏初洛。
“这些都是我猜的，当然你只会认为这是我根据所有线索穷举推论的结果。”
“你猜得没错。”
夏初洛忽然放下手中碗筷，似乎心情不太好。
她靠在沙发上，双手环抱，看着窗外的夜色，一言不发。
第二十七章 带血的钢管
陆文在厨房中洗碗。
【冷·战】
分析系统突然给出了这么个提示。
但这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才会出现的问题，而他和夏初洛才认识了不到一天。
所以仿生人有时候确实挺不靠谱的。
洗过碗，陆文走出厨房。
夏初洛依旧靠在沙发上，神色淡然，手机也不曾看，只是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应该主动开口缓和关系】
系统给了这么句提示。
刚好这也是陆文准备做的。
“关于你父母……我刚才有些过分了，没有考虑你的心情。”陆文在沙发一旁坐下。
“我控制不了情绪，所以我从来没有朋友，我的错。”夏初洛简单回应了一句。
这姑娘居然道歉了？
控制不了情绪，心里疾病，还是天生的坏脾气？
果然天才也没有完美的。
陆文正想开口说什么，夏初洛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有人打电话过来。
“喂？”夏初洛淡淡开口。
“有人死了……”
“嗯……明白了。”
很简短的几句话。
陆文只是知道，刚才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走吧，又有人死了，突然就心情好了。”
嗯？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夜色渐浓。
月光被浓厚的云层挡在外面。
灰色的雾霭之中，缓慢前行的飞空艇好似巨大的怪兽。
钢铁包围了这座城市，暗红的锈迹在它的身躯上蔓延。
孤单的色调总是偏冷，黯淡的蓝色与绚丽在紫色覆盖在高楼之间，在灰雾中有些朦胧，一眼望去，繁华与没落。
夜晚显得冷清，灰雾侵袭了整个世界。
旧报纸在无名的街道上翻飞。
“太安静了点。”
陆文驾驶着汽车缓缓行进，夏初洛坐在副驾驶上。
能见度很低，幸而他是个仿生人。
模糊的街道两旁，有睡在废报纸堆中的流浪者，有孤独归家的上班族，夜色与浓雾吞噬了他们的身躯。
“大多数人都住在很远的地方，每天花一两个小时开车来城里上班。”夏初洛一边说着，一边把消息发给陆文。
“又是水泥柱，并且也是蓝地建筑的，职位不低，前高管……”陆文接受到夏初洛传过来的信息。
这座庞大的城市中，有太多烂尾的钢筋水泥建筑。
它们孤零零伫立在喧嚣之中。
人们在荒漠中修建城市，又把城市化作新的荒漠。
“第十四区，一栋烂尾楼，工头跑了，工人遣散，留下很多材料与机器，还没人接手，事发在一个小时前，不出意料的话，本应该在明天一早才会有人发现。”夏初洛滑动着手机，“但是一个街头画家跑过来报案，说了事情的经过。”
“可是死者不叫李健。”陆文继续浏览资料，仿生人可以一边开车一边浏览资料，人类的身躯无法做到。
“说一下你的想法。”夏初洛放下手机，已经把大致案情都记在了心里。
“20万悬赏很高，不排除小画家为了这20万一手制造这个案情。”
“这个思路不错，还有呢？”
“这个死者也是蓝地建筑集团的，或许有当年的仇人，看到李健死了，决定铤而走险模仿作案。”
“不错。”
大半个小时后，汽车来到第十四区。
明晃晃的车灯打在灰暗的钢铁支架上。
蒿草在工地的砂石中顽强生长，绿意盎然。
脚下的沙土踩着有些软。
“今天没下雨，凶手应该会留下脚印。”
两人并排着走进工地。
刚进去就看到了现场。
【拖痕】
【脚印·161cm】
【第二种脚印·174cm】
【压倒的杂草】
【搅拌机】
【带血的钢管】
【生锈的钢筋】
【绳索】
【……】
仅仅是看了一眼现场，就大概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
七零八落的红砖陷在沙土中，脏乱残破的塑料布盖在一袋袋水泥上，脚手架散落一地，皆锈迹斑斑。
现场已经被封锁了起来。
当然，封不封锁也没什么两样，这么晚了，很少有人跑了这个废弃的工地。
十多个执行官赶到，太晚了，只有两三个身着正转，有个家伙甚至穿着睡衣。
那个报案的小画家同样被带了过来。
小画家很年轻，十七八岁，金黄色的头发，穿着一件被染得五颜六色的牛仔衣，裤子上有几个破洞。
个子不算高，手里还抱着画板。
见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也就开始了询问。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在外边？”
显然，由于这个死者不是李健，所以不少人都起了疑心。
二十万，足够让人铤而走险。
而对象又是这个落魄的街头小画家。
“我……我缺钱，今天……今天看到了那个悬赏，所以就准备碰一碰运气，之前那个案件就是发生在十四区的，所以我……我就找了最近的这个工地。”小画家看来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
他紧紧抱着手中的画板，缩了缩头。
【说话结巴】
【眼神并未躲闪】
【身体无过多姿势】
【语气相对平稳】
【……】
【判断有87%的概率为真话】
有高级的仿生人执行官做出了判断，发到了群里。
也有人类执行官询问自己的仿生人助手，得到结论。
陆文也把自己的结果发给了夏初洛。
“83%—91%的可能性是真话。”
这是最后得出的结论区间。
众人暂时选择了相信小画家。
“说一下你看到的情况。”
小画家开始描述当时的场景。
两个人。
受害者只有一米六左右，凶手的个子则高大一些，一米七几。
凶手背着受害者，走进工地。
启动搅拌机。
途中，受害者醒来一次。
两人扭打成一团。
这就是为什么现场这么乱。
“我本来想去帮他，可我……可我……我身体像是僵硬了，动不了，我可以听到我心脏在跳动……”
这是恐惧。
恐惧占据了小画家心中大部分，让他最终选择了退缩。
人之常情。
在凶手离去后，过了半个小时，小画家才敢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急急忙忙来到执行局。
“那人手里一直拿着一根钢管，就是那边那根。”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根钢管。
本以为这是工地上原本就有的，上面的血迹也只是受害者的血迹，以凶手的缜密，肯定带着手套，所以参考价值不大。
没想到，这根钢管居然是凶手自带的。
第二十八章 大风起兮
“钢管上有很多指纹，但都属于同一个人。”
一个仿生人助理得出了检测结果。
众人齐齐一震。
难道凶手就要付出水面了？
可这一切未免来得太轻松，仿佛凶手是故意把这根钢管留在现场的。
陆文则是有些羡慕，那个仿生人助手居然还有检测指纹的功能，果然家政型仿生人的身体还是有所不足。
“云扬。”
“23岁。”
“第十四区凡世机修厂的机修工。”
仿生人助手给出了结论。
陆文怔了一下。
凡世机修厂，那个青年云扬给他的名片上的机修厂吗？
“你认识他？”
夏初洛见陆文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随即问道。
这个询问声音不算小。
众人都听到了，齐齐看过来。
“有过一面之缘。”陆文解释道。
“那好，那边就由我们两个去调查了。”夏初洛直接无视了众多执行官的目光，“谁赞成，谁反对？”
莫名熟悉的台词。
夏姑娘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
“夏初洛！”有个二级执行官沉着脸开口，“大家都是接了这个案子的，凭什么……”
尚未说完，只听得夏初洛淡淡一笑，“王启，你昨晚……”
“打住！我同意，我百分百同意！”那个叫王启的二级执行官瞬间改口，变脸比这个世界变天还要快。
当绝对的实力站出来说话时，所有真理都沉默了。
在场众人都听说过这姑娘恐怖的推理能力，仿佛她在你身上装了监控。
夏初洛环视一圈，见无人再敢开口，嘴角上扬，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众人继续询问凶手的相貌。
“当时天色比较暗，我……我没怎么看清楚。”
“没事，放轻松，仔细回想一下。”
一个比较漂亮的女执行官柔声安慰道。
“他……看起来很高大，一米七几，穿着蓝色的格子衬衫，戴着黑色鸭舌帽，裤子也是黑色的，打斗的时候帽子掉下来一次，戴着口罩，头发有点长，和我差不多，但是比较乱，可能是个宅男，或者程序员……”
陆文：“……”
宅男风评被害。
格子衬衫就和程序员分不开了吗？
至于看起来高大。
战后的刚刚繁荣起来的那几十年，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良，所以即便是男性，普遍也就一米六多点。
近几十年来，由于仿生人占据了大量的工作，街头巷尾出现了许多孤儿，小画家也曾是那些孤儿之一，所以他的个子也不算高。
“死者51岁，和一号李健一样，当初还共事过……年纪大了，体力下降，凶手是个体力不错的成年人。”
听着听着，越来越像云扬。
当初听云扬抱怨过高昂的彩礼费用。
爱情让这个年轻人焦头烂额。
他会因为钱的问题，模仿作案，对这个蓝地建筑的前任高管出手吗？
陆文觉得不太可能。
虽然只见过云扬一次，但是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是个比较正直的人。
“走吧。”
现场明显是得不到太多的线索了，小画家这里也描述得差不多。
后续还得靠法医尸检得到更多信息。
夏初洛明显没那个耐心再等下去了。
“现在就去找云扬？”
“嗯。”
陆文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人家机修厂说不定早就关门了。
不过既然boss发话了，还是得跟着上。
发动汽车。
缓缓驶入黑夜。
“给云扬打个电话。”夏初洛忽然说道。
“你这不是叫打草惊蛇吗？”陆文问道。
“打就是了，记得把免提打开。”
“行。”
云扬给他的那张名片，早就被他扔掉了。
只不过所有数据都存放在了记忆芯片里。
没多久。
电话接通。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声音。
“喂，您好？”
是云扬的声音。
陆文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并说明两人之前见过。
然后就是表明来意。
他要买蓝血。
云扬很快就答应了，告诉他们今晚他值夜班，机修厂一直开着的，随时都可以去。
通话结束！
“好了，他不是凶手。”夏初洛淡淡说了句。
“怎么判断的？”陆文疑惑，夏初洛可是连云扬的面都没见过。
“年轻，充满活力，时间还长，工作稳定，向往爱情，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任何一点都不会让他产生谋财害命的想法。”
夏初洛依旧是典型的夏式躺法。
修长的双腿放在中控台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目光在车窗外。
陆文专心开车，不需要夏初洛提醒，他已经所有分析都记录下来了。
由于都在十四区，所以很快就来到了那家机修厂。
“果然还是开着的。”
很小，说是厂，其实也就四个门面。
远远就看到了云扬。
灰色工装，熟悉的打扮。
云扬也看到了陆文。
看到两人身上执行官的黑色制服，他不禁一愣。
“你们这是……来调查事情？”
“嗯。”
陆文点了点头。
他说明了真实的来意，以及那根满是云扬指纹的钢管。
“这个客人我有点印象，他昨天来的，带着口罩，貌似是个哑巴，我们用平板交流。”云扬说道：“他说他家里洗手池的管道坏了，需要一根不锈钢的管子，我就给他加工了一下。”
几人来到保安室。
由于厂里有很多贵重金属，所以角落里安装了一个监控。
“蓝色格子衬衫。”
陆文一眼就看到了监控里的那人。
和小画家描述的一模一样，只可惜那人背对着监控。
而且整个监控的画面相当模糊。
“回头记得叫你们老板换个清晰点的监控，每个角落都安装一个，好歹也是开厂的人，别这么小气。”陆文说道。
“这个监控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云扬苦笑道。
这十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事，所以监控一直没换过。
“陆文，我给你个权限，调用这附近街道的所有监控，整合这人的路线。”
“好的。”
很快，监控录像调取出来了。
然而，那人似乎知道所有监控的位置。
至始至终，都很少出现在监控的范围内，偶然出现几次，也都是背对着监控。
“主城区的监控设备已经有快三十年没升过级了。”陆文才抱怨过厂里的监控，这才发现城区的监控更不堪。
都是和私人企业合作的，价格贵得离谱。
所以议会没有把精力放在这一块。
陆文把机修厂里的监控拷贝了一份，并且叮嘱云扬，一旦发现什么异样，马上联系他。
“对了，我下个月结婚，有时间可以来。”
两人离开之前，云扬从兜里取出两份请柬。
夜风起，吹乱年轻人飞扬的心。
第二十九章 怪形
“彩礼不是还没凑齐吗？”
“我爸说……把镇上的房子卖了，凑个城里首付的钱，剩下的钱当做彩礼钱。”云扬笑得有些苦涩。
每个地方的婚礼习俗似乎都有些不同。
陆文记得上辈子他的同学结婚时，足足提前了半年开始准备。
当然，也有的年轻人流行闪婚。
云扬这种，双方家长介绍，看对眼，一个月就结婚的，也算是比较赶时间了。
两人收下了请柬。
驾车离去。
五月，夜风还是有些冰凉。
夏初洛打开了所有车窗，似乎冷风能够让她保持思维的清醒。
“有突破口了。”她忽然说道。
“我也有了一个想法。”陆文回应。
“说说。”
“第一个李健，和后面三个李健，凶手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后面三个李健，凶手都成功做到了毁尸灭迹。
而且作案工具都是仿生人，通过植入程序控制。
唯有第一个李健，虽然看上去也是毁尸灭迹，但更像是一种报复性的手段。
结合今天这个水泥柱子，陆文心中有了更多的猜测。
他连上网络，开始收集一些信息。
“死者张华，51岁，蓝地建筑前高管。”
“十年前与一号李健共同监管过一个工程项目，海程大厦，一同参与监管的，还有另一位高管，贾宇，现年56岁……”
陆文将所有资料打包，发了一份给夏初洛。
“不错，都会主动查找资料了。”
“难道你以前的仿生人助手都很被动？好歹也是通过了图灵测试的机器人，应该不会问一句答一句，总得……”
尚未说完，陆文猛地刹车。
可依旧来不及了。
“砰——！”
刹那间，陆文迅速反应。
一手撑着A柱，一手撑着夏初洛身前的主控台，用手肘死死抵住她。
猛然刹车的惯性十分强，换做一个普通人现在就是手肘骨折并且撞碎挡风玻璃飞出去的下场。
幸而，陆文不是人。
“我就知道你这车的安全气囊也没了，幸好我反应快！”
这姑娘的车，安全带没有也就算了。
安全气囊也没有。
真要是一个普通人在开车，现在的下场，就是主驾副驾各自得到一份医院大礼包。
亲人提前两行泪。
【提示】
【撞击强度过大】
【撞到的可能不是人】
分析系统给出提示了。
陆文也清楚知道，真要是撞到个人的话，汽车不会有太大损失，人会被撞飞。
可是现实是，即便他提前踩了刹车，撞击的强度依旧超乎想象。
那个“人”疯狂向着他们冲过来，以至于陆文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即便来得及反应，车的惯性也不允许。
“咳咳——”
巨大的惯性让夏初洛差点飞出去。
即便被陆文的手肘给抵着，可前后作用力依旧差点让她窒息。
“没事吧？”
“我这一看就是有事啊，你们男的就只会问这三个字吗？”
夏初洛白了他一眼，打开车门。
这姑娘有事还要下车去！
外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还没弄清楚！
陆文急忙打开车门。
车还算能用，没有报废，但是保险杠必须得换，引擎盖变形翘了起来，里面的器件还算完整。
而街道上躺着的那个，让陆文经不住倒吸了一口雾气。
“这是个什么怪物？”
那个怪物还在抽搐。
陆文急忙把夏初洛护在身后，这姑娘毕竟只是个普通人的身子。
分析系统同样是凌乱了。
【人类】
【仿生人】
【人类】
【人类】
【仿生人】
【……】
一个头。
白色的头盖骨与银白的合金，血淋淋的肉粘连在上面。
扭曲的五官上充满了密密麻麻的缝合痕迹，两只眼睛挤在一起，鼻子被削了一大块，嘴角裂到了耳根。
像是强行把仿生人与人类的头各自砍下来一般，缝合在一起。
两只手臂。
一只是金属，一只是血肉脱落的森森白骨。
胸腔是打开的，泛着金属光泽的肋骨保护着那颗跳动的血肉之心。
每一次泵出的，却是蓝色的血液！
四条腿，一条属于人类，另一条属于不知名的兽类，另外两条则是覆盖部分血肉的金属。
那些金属上滴血的肌肉，依旧在跳动着。
这是一个……怪物！
“杀……杀了我。”
那个怪物在痛苦哀嚎，在挣扎。
原来是一心求死。
怪不得自杀般冲向汽车。
可惜他现在身体大半都是坚硬的金属骨骼，竟然挺了下来。
夏初洛神色凝重，显然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怪物。
“人类被改造成了仿生人？”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想法相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健案子分成两条线还不算，这又来了个更麻烦的玩意。
血肉朋克与机械朋克的结合体，陆文上辈子也只在某些游戏中看到过。
没多久，医院的急救车赶到。
医护人员明显都被吓了一跳，但是秉承着救死扶伤的良心，还是将那个怪物抬上了救护车。
怪物很重，实心金属骨骼，陆文还帮忙抬了一把。
看着救护车远去，两人回到车里。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午夜十二点了。
“走吧，回机修厂，问问云扬能不能把这台车子修一修。”
机修厂，而不是汽修厂。
这家小厂主要业务是有关机器人的修理。
虽然红蓝占据了市场的大部分，可依旧有一些小企业在夹缝中求生，即便他们做不出通过图灵测试的仿生人，可还是努力使自己的机器人更智能化。
“你们这是……出车祸了？”
见两人去而复返，云阳诧异。
按理说陆文是仿生人，开车比普通人安全得多。
“说来话长。”陆文摊了摊手，“这玩意你能修理吗？”
“能，不过时间会长一点，除了保险杠，还要打开引擎盖检查里面，工作很繁琐，你们……”
“我们今晚呆在这儿吧。”
夏初洛淡淡开口，那就算是定下了。
星夜如画。
可这个世界很难看到星星。
难得一个不用担心自己被重启的夜晚。
陆文本来还打算好好睡一觉。
“陆文，把体温调高点，我靠一会。”
行走的安卓机化身人形电热毯。
两人坐在机修厂外的长椅上。
背后是通明灯火。
身前是空荡荡的大街。
更远则是一片朦胧了。
陆文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夏初洛身上，稍稍调高体温。
也只有在熟睡时，这姑娘才会彻底松开皱着的眉头。
如果她父母不曾逝去，她应该会有一个很快乐的同年，如果陆文不曾重生，也不会遇见她。
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与结果。
第三十章 城西旧事
天色渐亮。
远方高楼上的大屏幕开始滚动播放新闻，天空中巨大的全息投影同样开始投放广告。
戴着手环的仿生人与普通人类渐渐出现在大街上。
这个世界活了过来，变得色彩斑斓。
云扬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打着呵欠，告诉他们这车已经没问题了。
只不过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的事他没法搞定，建议返厂。
“多谢了。”
陆文支付了酬劳。
两人重新回到车上。
发动汽车。
“你看，安全带和安全气囊还是很有必要的。”陆文觉得有必要给夏初洛灌输一点生命安全的理论。
刚好他脑子里好无数本这方面的书籍。
“嗯。”
夏初洛耸了耸肩。
但看起来还是没有把安全带弄好的打算。
“接下来去海程大厦？”
“嗯。”
一号李健和昨晚刚死的张华都曾监管海程大厦的项目。
这栋高达108米的建筑，伫立在第十四区最繁华的地段。
昨晚来的执行官里面，大多都是十二区、十三区、十四区这几个区的。
一号李健是十二区的居民，但他长期生活在十四区，最后也死在十四区。
“要进去吗？”
驱车来到海程大厦。
暗蓝的钢化玻璃覆盖了整栋建筑，它是众多巨人的一员，高高在上，俯瞰楼下的川流不息。
白领们或是背着包，或是夹着文件袋，进进出出，神色匆忙。
陆文想起《肖申克的救赎》里面那句台词：人这一生，不是忙着生，就是忙着死。
“不用，把车靠边停下，我去找个熟人。”
夏初洛神奇的人脉关系再次发挥了作用。
等找到了那人。
陆文才发现。
她口中的熟人，居然是路边的流浪者。
“问你个事。”夏初洛看着那人。
“夏执行官，好久不见啊，来来来，坐，不要客气。”
那个流浪者很热情，仿佛两人十分熟络。
他从身后取出两张旧报纸，垫在地上。
“这位小兄弟也来坐，不要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夏初洛倒也真没客气，坐在一张旧报纸上。
陆文见状，同样坐下。
“海程大厦是十年前修的，当时有碰到过什么问题吗？”夏初洛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丢给那人。
陆文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姑娘随身带着一包烟，贿赂流浪者？
“当然有，天大的问题啊！”流浪者喜滋滋接过那包烟，正想抽一根，抬头看了看夏初洛，“算了，等会再抽，不能让夏执行官吸到二手烟。”
“说说发生过什么事，执行局档案没有记载。”夏初洛说道。
“当然没有记载，这些在执行局各位爷眼里，都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流浪者笑着说道。
“拆？”夏初洛看了眼附近地形。
“夏执行官不仅人美，心地善良，还这么聪明……确实是这方面的事。”流浪者指了指不远处那栋大厦，“当时这儿有几个老宅子，里面的人一直不肯搬走，蓝地的人动了各种手段，断水断电，花了一个多月，才把里面的人劝走。”
“都走了？”
夏初洛敏锐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
陆文也明白了什么。
“嘿嘿……”流浪者笑了笑，露出两排大黄牙。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永远留下来了。”
……
海程大厦两公里外，是一所中学。
围墙外，无数蓝紫相间的蓝楹花正盛开着。
风起，漫天花瓣飞舞。
这是花的海洋，少年少女在树下漫步，朗朗读书声从教学楼传来，令人心生向往。
“夏执行官，怎么今天有空来这儿？早饭吃了吗？”
教学楼内，一间办公室。
夏初洛再次给陆文展现了她强大的人脉关系网。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中年女老师，戴着深色眼镜，两人进来时，她正在伏案批改作业。
传统的打招呼方式，见面就是问吃了吗。
“吃了。”
夏初洛平静开口。
陆文寻思她骗人都不带语气波动的。
“我要查一件事。”夏初洛说明了来意，在办公桌一侧坐下。
“您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这两年多亏了您，我们才能及时找到那些离家出走的孩子。”女老师恳切地说道。
“教育是百年大计，不要对学生一昧施压，多疏导。”
“是是，学校已经改了很多制度了。”
“十年前，是不是有个叫叶灵的女孩，在你的班上读初中？”
“有的，当然有，我对那小姑娘印象特别深！”
老师一般对自己每一届的学生都特别清楚。
三年的感情，只要不是特别低调，特别不起眼的那种，几乎都能在老师心中留下印象。
“那小姑娘家境不错，家里是做生意的，在接近这片区的中心，有一套老宅子……”女老师娓娓道来。
初中的叶灵十分调皮，成绩不算好，是许多老师眼中的坏学生。
她家境好，发育得早，有些早熟。
她曾经折下许多蓝楹花，组成一个花束，向班里一个内向的男同学表白。
这事很快就闹到了双方家长那里。
那个男同学家境并不好，没多久就辍学了。
再后来，因为搬迁的缘故，她家的老宅子不能住了，于是办理了转校。
“她转校去了哪儿？”夏初洛问道。
“第十三区的一所中学，具体名字我记不得了，那边中学很多，但是听说她最后也没去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在档案室应该有记录，我去找找看……”女老师努力回忆着。
“不用了，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有劳了。”
夏初洛道谢，然后起身。
“夏执行官，叶灵……她犯了什么事吗？”女老师犹豫开口，“那孩子以前只是有些外向，其实本性不坏。”
“没事，不要多想。”
夏初洛出声安慰道。
两人走出办公室。
校园内。
无数蓝楹花从树上掉落，它们生来漂泊。
风吹向哪儿，它们便去往哪里。
有些花儿在同一棵树上盛开，却在凋落后风流云散。
他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或许会在迷茫中找到心中的彼岸，或许会在失落中倒在某个十字路口，化作风中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