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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或     来自角落的潜伏者txt下载     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布设

    王楚月。

    赵蔷的亲妈,偏执、焦躁、重男轻女,同时也是岛上唯一精神不稳定的人。

    群体性的意识是一种相当双标的事物,误导性也超乎想象。如果他们的能够看到的是岁月静好、无事发生,这种情况便自然而然的类推到了所有人的身上。

    而大部分群体的安然无恙则会遮掩小部分人的异常。当所有人的观点都将这种异常归为个性,它的存在便已经出现了偏移,从可真可假的表象变成了定性。

    历数岛上所有人表现出的异常,几乎都能用目前的遭遇解释得通,唯独王楚月,她的种种古怪行动虽然于旁人而言不算有害,但细究其动机,就像江秋这种“非人”的性格一样显著,只因为没法用已知的常理来解释。

    她的变化源于特殊的时间点还有诱因。如果做的其他一切都是为了掩盖这种变化的同时让王楚月做出指定的行动,那一切的无关紧要便解释得通。

    能够如此得出分类讨论的结果,并且笃定这种尚无实际论据的结论,这在梁安的考虑中自然也有其他理由。

    当然,这不是江秋此行的目的,而是梁安在思考中发现的纰漏。要江秋理解这其中涉及的所有人类情绪无异于听天书,他也对这些人的精神状态只能得到教科书式的症状命名,给一个堂堂正正的标签。

    也正因如此,听到江秋说出这个名字,梁安一开始的疑惑几乎无法抑制,险些流露在了脸上。

    但听了江秋真正的来意以后,他的想法更笃定了。

    “我刚才去敲了所有人的门。”江秋第一句话就让梁安有些无法应对,直直抽了一口气。

    作为岛上唯一的医生,江秋的拜访不算毫无借口。方才的几句话梁安把江秋的行为正当化成了居安思危,而江秋刻意的行动也刚好能够作为这种“丧”的下文,即作为医生,检查所有人的身体状况。

    介于前面发生过的事,遭殃人员理所当然的始于李丰年和李娇娇父女。

    小女孩儿现在还是极其安静的状态,而李丰年见到这位固执的医生就一激灵,在江秋认真问完小孩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以后,就忙不迭几句话把人懵懵懂懂地哄了出去,显现出一名待业律师的出色口才。

    然后是赵翼。这位大哥身体倍儿棒,在江秋脑海中拟定的行程表里原本只占了十分钟的时间,但他似乎因为之前在沙滩上江秋的发言对这位年轻人非常感兴趣,硬生生拉着他尬聊了半个小时。

    江秋在描述时还刻意提及他出门时没有主动替人关门,这也许昭示着赵翼拖延的时间让他不太开心,勾引出了他对“生气”这一情绪的表达方式。

    而在离开赵翼房间以后,还没等江秋重新规划时间被冲乱的进程,他就直接撞上了刚好在门口的温宜廷。温宜廷听了来意,就很热切地把江秋请进了门,好一顿夸奖。

    江秋是不太清楚什么叫作不好意思的,只是觉得他配合工作,非常好说话,很像是医院儿科里受到医生表扬的乖巧儿童,但介于手头没有糖果,也就口头向他表示了自己的肯定。这样专业和非专业的商业互吹下来,十五分钟又被延长到了二十分钟。

    然后是郑春生,这位寡言的中年男人和江秋说不了几句话,但效率也因此提高,交谈结束的很快,奇怪的倒有一点,就是在出门之前,郑春生问了一句白天说的内容,然后又说自己说得话不算,摆手叫江秋离开。

    别人也许会多一些疑虑,但江秋不会。在他眼中,所有人说自己讲的话不算就是不算,也没必要当场追究。当然,和另外的人复盘详情时,他也会原封不动的把这种话还原回来。

    剩下的,自然就是王楚月和赵蔷这母女俩。

    大晚上的,赵蔷据说是出去弄点水喝,刚好留下王楚月一个人呆在房里,搞得老人家再次不太高兴。在江秋进门后,她绷着的脸也没有缓和下来,连和江秋说话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到这里其实没什么问题。

    只是在江秋准备离开之前,他无意间左右瞟了一眼,却令王楚月不知道为什么骤然发作,让他立刻离开不要逗留。江秋并不懂得惊慌,只是吓了一跳,而他的视力和记忆力恰恰很好,让他发觉王楚月直接挡住的方向。

    有了方向,过目不忘的他便从储存量惊人脑海中调出了“监控”,发觉那个角落放着有一张纸片,形状和质地正与之前几个提示一模一样。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你知道也许是王楚月偷偷把线索藏了起来,是不想让你发现。”梁安上下打量了江秋片刻,“然后呢?”

    然后江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在楼下蹲点,还遇见了一个拖延时间不太想回来的赵蔷,于是为了帮她掩盖行迹,仅仅五分钟就解决了最后的交流。

    仅剩一个楼上对此一无所知的梁安。

    “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江秋点了点头,“你好像不想让我做太多事,是吗?”

    确实如此。

    梁安咂了咂嘴,他确实有些担心江秋一个人四处走动会不会反而打草惊蛇,甚至招致别人的恶意。但他这么事无巨细的讲下来,再坦率的说明对自己难得的看法,倒是让梁安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愧疚,就好像欺负了一个听话的小孩,让他作为工具。

    然而江秋早已不是让人如此容易产生负疚感的那位小朋友,他现在也比以往更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眼神清明,直白的看着早先说要给出解决方案的人。

    好像一个等待验收成果,又出奇被动、能够一路绿灯的甲方。

    江秋从不吝啬自己被人利用,因为他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只不过无论是才智还是身份,都让他和别人之间筑起了一座无形的高墙。

    “我知道的差不多了,”梁安别过头,就这么叫了停,“你不要惊讶,我明天会做一些事,你……随意就好。”

    江秋眨了眨眼,看不出情绪,但显然这个回答在他意料之外。

    “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再去找你。”梁安揉了揉太阳穴,“我有事跟你说。”

    梁安从不会单线运作,无论现在还是未来,只是因为他有着自己的伎俩和谋划。

    而这一次,即使像个弟弟一样被蒙在鼓里算计了数天之久,他依旧有着自己的自信——不只是因为胸有成竹,同样因为这是另一个机会。

第六十章 揭幕

    第二天的清晨是一个不一样的清晨。

    不仅是因为什么规划,什么计策,而是因为早晨下了一场雨。

    “没什么动静。”

    郑春生拿着一把内里沾满灰尘的大伞走了回来,他刚去检查了沙滩游艇的情况,据说出发时这伞还通体布满灰尘,现在外表就锃亮了许多。

    他出门时还下着大雨,所幸这个地方拥有“人文关怀”气质的设施不少,还包括一把足以容纳三人的大伞,除了伞骨末端有些生锈倒也没什么缺点,但在这种海风习习的岛屿上常放,只是生锈已经是保养完美的设施。

    之前他们是不会在意这种仿佛背景板的小道具,可下了雨就不一样了。倒不是荒岛不能淋雨怕感冒,只是在这种没有洗衣机的地方,他们仅有的换洗衣物可容不得这么糟蹋,每一次更换都意味着费时费力“走南闯北”的清洗和晾晒衣服,雨天更是麻烦。

    幸好,雨在郑春生回程时就已经停了。

    作为常卖这种小东西,进货时也颇有眼光的人,赵蔷觉得好奇凑过去看了两眼,也表示了肯定。

    “这个牌子挺不错,物美价廉还挺小众,看得出买的人应该很用心。”

    连赵翼都不由得感慨,“你看我们现在这状态,像不像是被圈养起来的宠物,对一点点小小的恩惠都能大惊小怪,然后越来越沉迷于这种状态……”

    这实在不是太好的比喻,刚走出门的温宜廷连脚步都顿了顿,然后转头冲着赵翼打量了半晌,再几步走开。

    这回赵翼都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也终于瞧了回去,相当纳闷。

    “这孩子怎么回事?有好几次了,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赵蔷也跟着上前几步,看看这位再看看那一位,然后耸了耸肩,“这位大爷,您被嫌弃不是挺正常的?”

    “别瞎说,我从小到大一直很讨人喜欢,年轻时人都管我叫活宝!”

    “啧……”

    他们在这贫嘴,梁安也找到时机从房后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所以现在如何?”赵翼立刻就转移了目标,“梁警官,来得正好……诶,您这是趟了水坑?”

    顺着眼尖的赵翼的眼神,梁安低头一看,自己裤腿上确实还是沾上了斑驳的水渍,还没干透,只得先行点头,“不太小心。其他人现在在哪?”

    说是其他人,剩下的也就江秋、王楚月和李丰年父女这四个人。梁安这话针对性实在不强,导致刚才还和他说话的赵翼左右看看,然后目光转到了郑春生身上。

    “老郑?你应该起的最早,对吧?”

    郑春生拿着伞出去了一趟,也没和别人讲,此时被注意确实在情理之中。但他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听到赵翼的话好一会儿才转过来。

    “我还没看到他们,”郑春生终于回复,“只是出去了一趟,也不清楚有没有下楼。”

    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对这个状态,有昨晚江秋讲述中的铺垫,梁安不太感到意外。

    “李律师父女在房里休息,天气不好,小孩怕打滑和蚊虫就不出去了。”温宜廷这时候才开口,目光转向赵翼,“我对您没什么意见,只是天气不好,我也有点老毛病,多少反应慢一点。”

    “你不早说么,也确实可以理解。”赵翼呐呐挠头,“看不出来啊,你年纪轻轻还腿脚有毛病,可要小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温宜廷言辞中的借口,毕竟前些天他确实不像是这么轻易能被影响状态的样子,但也不知赵翼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也居然就这么让他糊弄了过去。

    梁安往那边看了两眼,然后就见到郑春生几步走了过来。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事?”梁安坦然揣兜,好似毫不在意。

    郑春生眼神有异,上下打量了梁安片刻,然后沉默不语。

    所幸其他人的注意力暂且不在这,两个赵姓本家和温宜廷一道又说起了三人相声,在场的也没有其他闲杂人士,这种尴尬的沉默才会被搁置良久。

    而郑春生也终于先耐不住性子,找到了一个借口。

    “游艇那边,可能有些东西需要看看。”他压低了声音,“在这里不太方便,能不能过去看看……”

    梁安一挑眉。

    这是典型的单独找人说事的桥段,通常很是危险,毕竟“单走多事端”可是如同世界客观规律一般的常理。

    但他欣然答应,这也不是毫无理由。

    在他走后,另一边三个人客客气气的论述也落下了帷幕。

    江秋趁这个时间从房里走了出来。

    他偷偷摸摸的样子不像做贼,倒像是和人躲猫猫。

    和以往不同,梁安就像是吃错了什么药,早先给他解释了自己的思路。郑春生对游艇相关案件的关心非同凡响,这也是为什么,梁安会在今天凌晨做出更详备的布置。即使是江秋也能清晰的得出结论,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针对这位明显“有口难言”的中年人。

    如果郑春生真在今天对自己注意力过盛的游艇有其他想法,那他势必会前往游艇的方位进行自己的调查。而当他回来以后,发现梁安的异常,也就是赵翼说出的“淌水”线索,结论便在他脑海中适时出现。

    早先离开的郑春生很容易便能发现伞早在他使用前就已经湿润,即使怀疑只是天气原因,忽大忽小的雨可能从外头溅到了伞面上,但在赵翼说出梁安裤腿沾水这一事实以后,一切线索便被联络了起来。

    梁安虽然预判不到有一场雨,但即使没有雨,只要事先留下一类线索导致他意识到有人先自己一步进行调查,再让他意识到做手脚的人是谁,联系梁安早先告知的身份,一切就顺理成章。

    赵翼的敏锐也只是让这种线索的揭露更加丝滑,但其实这种大家都草木皆兵的情况下,别人意外帮上忙也在预料之中。

    他要的就是郑春生在怀疑中主动开口,化被动为主动,让自己从找人要线索,变成别人上赶着为他提供线索。

    既然有人替他做了铺垫,让几人中人心惶惶的情绪蔓延,那他就不再收敛,甚至利用自己的蓄意沉默更加催发这种多疑,把成果照单全收,这是梁安的伎俩。

    梁安的算计究竟有多少,其中和他透露了多少,江秋不清楚。但他知道的是,按照这个时间的安排,如有事端发生应该在森林到游艇这片地段。

    听别人的话就是他朴素的生存方式。正因如此,他也鲜少在未知的领域做出会影响大局的决定,只在无伤大雅的地方发表意见。

    无论求助于梁安,还是曾经的别的什么,都出于同样的理由。

    但今天兴许也是吃错了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只是在迈入森林中的第七分钟,他听见一声意料之外的枪响。

第六十一章 惊惶

    江秋瞳孔顿时收缩,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对这种声音不算熟悉,没有条件反射,自然也谈不上恐惧,只能理智的分析出声音大小表征的源头。

    问题在于,这是意料之外的声音。

    这个岛上唯一已知持有枪支的人只有梁安……考虑片刻,江秋环视左右,见四下无人,他仍然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前进。

    在他的认知中,荒郊野外有枪声实际上是小概率事件,再者,梁安的武力值很高,因此不容易被抢走唯一的枪械,更妄论被持械威胁。如果梁安能被直接解决,意味着他就算离开也逃不了被人限制的可能性,这是江秋全部考虑的过程。

    但另一个意外在于,江秋走到了自己预估的枪声源头处,却发现四下无人。

    风声,树叶摇晃的沙沙声,乃至于雨水滴落的细微声响,唯独没有人声。

    地上浸透了血迹,液体混杂着雨水和泥土,但颜色仍旧鲜艳,彰示着对枪声源头的判断并没有明显的谬误。

    但附近没有弹壳,同时也没有流出鲜血之人的行迹。

    那么……

    他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和雨后清新你的空气面面相觑,刚要张口,却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风。

    不是海风。

    江秋不需要镇定精神,他一直都很镇定。但在这一刻,他实际上不比旁人迟缓的反射神经意识到了情况脱离掌控的程度,仍旧往前跑了两步。

    “过来。”

    压低的声音却很耳熟。江秋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

    三人环抱才能囊括的大树以后,梁安半蹲在一边,半边衣袖浸润了鲜血,此时卷在了胳臂上。

    “郑春生受伤了?”

    梁安刚想说什么作为解释,听到这话愣了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受伤的就不能是我?”

    “判断。”

    说完这两个字,他就绕到了树的另一边。

    如果江秋再多一点话,少一点作为医学生学到认清事态紧急的意识,增加一点对毒舌行为的学习,也许就会原原本本的把自己对梁安如果能在功能俱在的情况下自己反而被人算计,那么几年的警校生涯算是白去了这样苛刻的意见讲述出来。

    而事实在于,既然开枪这个举动不可能出现在梁安自己身上,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追踪做出这种事之人的机会,现在既然他能够清晰明了的迅速反应,指挥找来的江秋,只有别人受伤拖了他后退的一种可能性。

    同时,出现了第二把枪支的小概率事件也根据现今情况成了推断中的事实。

    要素不少,但江秋处理的很快,正因如此,他立刻就到了真正瘫坐在树根旁的郑春生旁边,半蹲在泥土上,小心检查他手臂上的伤口。

    郑春生大口喘息着,手臂和裤腿都沾染了泥浆和血迹,身体不住颤抖。

    但梁安凑了过来,显然是已经自己检查过了一遍。

    “擦伤,很大程度上是被吓的。”梁安又补充了一句,“人已经不见了,看上去没有追过来的意思,您放心。”

    也不能说郑春生胆子太小,只是正常人在神经紧绷时突然遇到这种变故,实在很难保持冷静。郑春生身体素质虽不差,但终究是焦虑过头,比起身上出现的伤口,更骇人的是心里仿佛炸了个气球。梁安这样泰然处之,和江秋的毫不动摇毕竟只是异类。

    所幸图嘎只是擦伤,血迹只是涌出了伤口,才能让梁安刚才利用自己仅有的救护知识做了粗略的处理。但饶是这样,没有绷带情况下用衣服缠绕的方式还是让江秋不太理解,对着绷带上粗糙的死结皱起眉头。

    “……别着急。”

    梁安有些无奈,他只是不太熟手,怎么也比不了江秋的专业水准,也达不到他眼中的完美无缺,但效果绝对无伤大雅。

    “没有大碍。”江秋亲自下了结论,那确实没有太大问题。

    有人专门看护,梁安也有闲暇做点别的。

    比如解释详情。

    “第二把枪?”

    “对。”

    五个字解决江秋这边的问题,连带着因为本能疼痛焦躁不安的郑春生也安静了一些,无恙的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让梁安同样舒了一口气。他顺带从怀里拿出了被予以无限关注的手枪。

    “上膛?”

    “我先说清楚,我不太可能用这玩意,”梁安呵呵一笑,“除非万不得已。但不用担心,我枪法不错。”

    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不管梁安枪法究竟如何。事实在于,开枪不是“不太”可能,而是完全不可能。

    梁安其实不太在意什么程序问题,他总指望以后的自己能够把混淆程序的事情解决,事实也总是如此。与此同时,他也不太在乎枪的型号,用什么对他更大是一个威慑作用。

    他倾向于更兵不血刃的解决方法,但这仍然不是他此刻决定的原因。

    唯一的原因在于,枪,是别人给的。

    梁安很多疑。特别是在关键时刻,他并不想因为轻信而满盘皆输。

    敌人赠予的武器,也许伴随着炸膛等等的风险,种种算计都不好说。凡是自己可能做出的阴险手段,梁安都能堂而皇之的套在对方身上,从而达到最大程度的安全保障。

    他总会给自己留出一条越宽敞越好的后路,不只要跑得过车马,如果客机也能通行就最好不过了。

    最重要的点在于,根据现状判断,他还有着其他的解决办法……以及观点。

    如果要杀人,无论梁安觉得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甚至反杀,在旁人的角度看来,敌在明我在暗,刚才无疑是同时解决掉郑春生和梁安的最好时机,也是唯一的时机。

    但事实证明,凶手并没有这么做。

    梁安并不觉得自己有霸气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也没有其他可能的想法,因此只能认定一个偏颇事实——凶手的目的仅仅是杀了郑春生,而不想要起正面冲突,暴露身份。

    为什么?

    “郑叔,您还有什么事尽管说。”梁安确认了四下真的安全,自己也处在隐蔽的位置,于是再次转向了情况好转的郑春生。

    刚才他们只是找到了一个相对偏远的位置,梁安正要再添一把火,假意询问郑春生这次的来意,事情就毫无预兆的发生了。

    没有预兆,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从行为到目的都果断的令人发指。

    而无论郑春生说了什么,梁安现在脑海里都有了另一个算计。

第六十二章 儿子

    “我这辈子……”郑春生揉了揉太阳穴,神色黯然,“可算是白活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被齐整的捆起来,多余布料还打了个精致蝴蝶结的地方,绷紧的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血液流通也仿佛顺畅了。

    随着秘密的吐露,他一时颓然不语。

    江秋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被梁安预先拦住,好像提前发现了他的想法。刚才的十几分钟里,他们听完了郑春生所隐藏的整个故事,梁安也隐隐有感觉,也许在江秋眼里他们的故事进展到了“安慰受害者家属”这一步骤,因此决定开口也是常理。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论,但让江秋说话显然不是此时此刻正确的选择。

    作为受害者家属之一,郑春生唯一惦念的就是他的儿子。

    郑春生述说的故事没有多复杂,但要说特别简单,也不至于。

    作为一个青年离异的单亲父亲,他也是一个早年在工地维生,透支劳力忙于工作挣钱的人。年轻时的抱负已经无从谈起,大城市的经济压力之下,加上郑春生自己不擅左右逢源,只会埋头苦干,加班是常态,教育唯一的儿子都成了难题。

    但与这种窘境相反是,他的儿子成绩极佳,可以说是最让人省心的状态。

    郑春生很满意。

    无论是家长会时的骄傲,还是期末拿到成绩单的欣喜,都让他有种发自心底的恍惚感,像做了一个长久的美梦,醒来一睁眼,发现这竟然是现实。

    儿子从来不让他失望。他自己年轻时读过几天书,只因为家里没钱放弃了升学,外出打工。一来二去几十年,想来这种学习基因也还是遗传了下去,儿子的成果也让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人生。

    万里鹏程,这是他在上学时用铅笔头写在桌上的愿望。而在重复而单调的人生洗礼下,他很早便忘记了这一懵懂的期待,直到儿子出生才灵光一现。

    郑万程,这是郑春生儿子的名字,也是他后半生最大的骄傲。

    无论如何,郑春生仍旧是错过了大部分的亲子时光,也为此遗憾不已。直到高考结束,郑万程冲到工地,给父亲展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和一片光明的未来。

    是本地名牌大学最高分的专业,水平在世界上都排名靠前,最重要的是距离家里所在的近郊区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听到儿子这样说,郑春生心中的感动也无以复加。

    他早做好了儿子去外省深造的准备,也暗暗计算过上大学需要的学费、路费,等等等等,以经济实力做好了任何可能的准备。

    自己的遗憾绝不能在子辈身上重演。他打听过,儿子超常发挥,分数也许堪堪能够到首都最好大学的门槛,单是那个名字就足以让他老郑家“祖坟冒青烟”。

    但被赋予所有选择权利的郑万程自己没有这么做。虽然之后儿子告诉他这是因为分数不稳也进不了喜欢的专业才做了另外的选择,但郑春生也明白,好不容易考出个不得了的分数,儿子何尝不想拼一把?只是能减少负担的心思同陪伴父亲一起,也就诱导他做了另外的选择。

    进入大学校园的郑万程一如既往的出类拔萃,或许是因为高分光环的加持,他的成绩也从未因为怠惰而下滑,郑万程常常看见儿子在社交空间里发布一些生活有关的内容,比如他当上了社团部长、班级干部,和同学朋友在聚餐后合影留念,等等等等……

    一切终止于一段忙碌的秋日。

    郑春生所在的部门接下了一个大工程,为了赚钱,他独自揽下了很多别人活计,仗着身体还好整天泡在烈日下奔忙。而当他回来以后,发觉被晒得发烫的手机里数不清的未接来电,他就心头一惊,隐隐升起一些恐惧。

    终于拨通了电话,学校的辅导员告诉他,郑万程失联了。

    别人都说,他这是跑路,躲避逃离前来追债的人。

    这并不是事情真正的开端,前置的条件还有很多,比如郑万程开启了信用卡,借了各种贷款,用自己名校学生的学生证完成了这一系列借钱的过程。郑春生对这种事完全无法理解,也坚决否定初期调查时听到看到别人对这种事的猜测。

    花费大量钱财赌博,他坚信儿子不是那样的人。

    然而事实与最恶劣的想象不同,却更加伤人。

    在初始的感慨以外,郑春生曾有过很多对未知虚浮的担忧,比如儿子在学校比不上其他同学的消费水平而自卑,比如儿子无法适应大学校园的生活节奏,但跨越半座城市的距离对他并不算天堑,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素来聪明的儿子被骗了。

    根据室友的描述,半年前,郑万程突然激动了好几天,又特别精挑细选找人参考,自己对照着码数在网上买了一双新鞋。

    室友知道他为了万无一失一直坚持自己去店里买,也对牌子没那么执著,好奇询问才听说郑万程是利用自己的奖学金和打工赚的钱,做了“风向投资”,赚了好大一笔外快。

    对于大部分几乎从未真正走出象牙塔的学生而言,“投资”是一种陌生而让人肃然起敬的事情,唯一与生活接近的地方自安于,他们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些同龄人创业成功的经历,为此憧憬羡慕不已。

    而这所谓投资,正是由“熟人”介绍的一个骗局,凭借一双最便宜的名牌鞋的价钱就把郑万程引上了套。别人给他演了一场戏,甚至布置安排了所谓“投资人的工作”,然后愈演愈烈,直到最终演出结束、收网走人,让郑万程猝不及防的失去了一切依仗。

    紧接着的,就是逼人的债务。

    郑万程确实优秀过人,但社会经验终究太浅。即使他多一点见识,或许也没什么用处,运气从没有眷顾弱小的规律,世界上又多的是险恶之人。

    而对郑春生而言,这种情况不仅仅是晴天霹雳,更是发生在自己引以为傲儿子身上的头一遭。事情调查清晰以后,他翻遍了所有儿子曾经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发觉自己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他。

    比如儿子其实交了同社团的女朋友,因为羡慕常去健身房的室友每天都要跑三次步,为了维持身材看过不少网络上的健身视频……

    再比如,他很早以前转发了很多投资挣钱方法的公众号文章,早先还告诉父亲,也许自己过几个月就能靠自己兼职挣钱,不用郑春生的生活费也能养活自己。

    郑春生只以为这是儿子一如既往的宏图壮志,却没想到是圈套的序章。

    在烂摊子中,哪怕他多过问一句,或者儿子主动问他一次,这种情况都不可能发生。

    逃学、退学、这些在曾经的郑万程身上都宛若天方夜谭。但在他突然消失以后,一切除了最正常的程序,都顺理成章。

    郑万程还是失踪了。

    这种情况下,郑春生的工作几乎无法进行。如果不是考虑到以后要还清儿子的债款,他不可能还坚持上工,但因为焦躁的精神状态还是被劝回了家。

    但事情并未结束。

    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一个快递。

第六十三章 消去

    儿子不见踪影,着急是自然的,郑春生也是如此。

    从那天开始,他关心着每一封可能来自儿子的信件、快递、任何有可能产生联系的社交媒体账号,等等等等。

    等待警察消息的同时,他并不是不想去找,只是自己毫无头绪,又没有足以让自己放下这些的经济实力。担忧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早已成年,心智上也没有无法自理的缺点,出走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

    作为父亲对儿子没有根本性的了解是他的责任,但他此刻已经无法弥补这一点。

    至今完全没有联系,依旧让他忐忑不安。在他的认知中,儿子并不是会抛下家人一去不回的人,就算走上了歧途也是如此。

    但时至如今,他也不敢肯定,只是怀有最后缥缈的希望。

    而结果往往出乎他的预料。

    那一天他收到的快递,里面装的是一张没有封面的光盘。

    这个时代,轻薄的手提电脑里已经鲜少有光盘读卡器,但巧合在于,郑春生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也不会去购买电脑,但他年轻时曾经使用,过时数十年的旧电脑还留在储存旧物的箱子当中。

    他清理了积灰的插头,打开尚能使用的电脑,像年轻时一样放入的光盘。

    光盘的内容不多,只有一段视频,以及一个堆不知名的文件。

    郑春生急于得到结论,因为他一开始就认为这或许是自己儿子发送给自己的信息。他立刻看了视频,只发现一些模糊的影像,以及熟悉的声音。

    那确实是他的儿子,只不过明显是非正常拍摄的结果,图像模糊,五官都被拍摄成了马赛克,琐碎的细节让他发觉儿子状态相当急切,但言语听不出什么信息。

    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刚下定决心准备报警,就发现了手机上来自陌生人的信息,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决断。

    光盘上剩余的文件,也“见机行事”,删除了所有被郑春生亲眼看见的内容。

    ——其实恢复文件甚至向警察空口陈述这一事实都存在让郑春生及时报警的可能性,但他的恐惧已经不能容许或者想象这种情况发生,他以前接收到的有关信息只能到达删除文件后要清空回收站的地步,另外的却只像是仅在电视剧中存在的无法理解技术。

    足够逼人的危险,往往可以仅建立在受害者已有的知识水平基础上,而不需要考虑到所有情况。或者说,若不是郑春生的能力范围仅限于此,

    这便是幕后黑手精简下产生的制衡方式。

    接下来的情形,郑春生更难回忆,说的字字辛苦,但梁安其实也可以想象。

    倒不是他有多料事如神,而是无论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是谁,这种套路终归会走向同一方向,只是顺应着不同对象动机的不同,结局和过程也会在结构上有所差异。

    但大体上仍旧是一致的,要么谋财,要么害命。

    比如针对富豪的绑架案,嫌疑人的目的终归是求财,也另有顾忌。针对郑春生这种家庭不富裕的单身汉,情况则要“简单”的多。

    不同于刚在社会的门边晃过一圈,在公众号和搜索引擎打几个字就以为自己了解甚多的的郑万程,郑春生虽然人老实,但好歹也多活过了几十年的时光。

    年轻时早已为自己的鲁莽交过智商税,也是出于保护财产的需要,他不会轻信故弄玄虚的幌子,有着自己经验铸就的警惕心界限,但会因为宝贝儿子陷入的险境而殚精竭虑。

    大多数人总有软肋,亲情、爱情、友情,三者无论因人而异,重要程度会怎样排列组合,每一样的干系都会形成一道无形的枷锁。

    当联系的锁链分崩离析,束缚骤然收紧,心中坚守、司空见惯的规则和底线便会离崩塌越来越近。郑春生也是如此。

    但崩塌的过程并不容易,起码对郑春生是这样。

    他一开始陷入的挣扎,仅仅是对死亡威胁和立刻报警的取舍,自动删除的文件让他的天平向前者倾斜。而随着第二件快递的到来,被操纵的不妙预感让他使出浑身解数,想尽办法保留证据,但当这种尝试再次被预判般失败,他便陷入了无助的迷茫。

    反抗真的有用吗?

    如果报警,对方直接下了杀手,自己的儿子哪有时间获救?

    对方一开始留下,后来消失不见的言辞虽然从数据上湮灭一空,却深深的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为了一点点可能存在的线索,郑春生一次又一次再脑海中回想那些字句的同时,也从内心深处将对它的恐惧愈演愈烈。

    这是一场“双赢”的骰子游戏,只不过唯一的胜利者掌握了全局,给心惊胆战的郑春生心中埋下了另一颗种子。

    计划的本质,便是玩弄人心。

    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时间能带来淡去的记忆,却也能让未知的恐惧愈演愈烈。郑春生不住想起这件事,翻来覆去的犹豫之时,第二个转折发生了。

    那是一段电话录音,

    熟悉的声音嘶吼着叫出救命,声音颤抖而不知所措,让郑春生近乎崩溃。

    他闯出了大门,终于想要借此报警,甚至记不得提前请假——现在的工作是他仅有的收入来源,他的状态一直没有好转,只能用彻底的沉默掩盖心中的躁郁,但债务所迫,他仍旧为了找回工作,找到领导卑躬屈膝的求回了自己的工作,也时刻不希望犯一点错误。

    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汹涌的情感再无法抑制……除非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郑春生发觉自己坐在游艇之上,周遭是干净的内设,窗外水波粼粼,岛屿绿意盎然,沙滩在晨光的照射下泛起金芒。

    郑春生在恍惚间想起自己确实有过驾驶小型船只的履历,那是在更年轻的时候。但因为行程时间不定,自己当时又刚成了单亲爸爸,那时的郑春生无奈放弃了已有的工作,只为接送刚上小学的郑万程每天去往几公里外的小学。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发现了前方整整齐齐摆放的指示,让他驾驶向固定的方向,到城市边缘的码头。

    郑春生并没有立刻服从,也没有坐以待毙。他试图推开驾驶舱门,却发现门口放置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他拿起盒子,没有想到它没有卡扣,因为重力上下打开分离,

    他便看见了里面盛放的物品。

    那是一截断指。

    郑春生几乎不用细看,他清楚自己刻苦努力的儿子在手上的哪个地方有厚厚的笔茧,也知道以前做小学手工艺时留在指尖的一点长久不变的划痕。

    血液狂乱的凝固在周围,放置者似乎很有闲心,在旁边用不断流血的部位擦拭了一番。

    到此为止,郑春生彻底失去了一切反抗的意志。

    情感大起大落,这样的起伏是最消磨意志的武器。

    如同颠沛流离的记忆曲线,“恐惧曲线”也能随着事态的推移反复巩固。一个月,两个月,郑春生如同机器般在某一个地方沉睡,在某一个地方苏醒,害怕窗口不知道是空荡荡还是盛着血液与肢体的盒子,用颤抖着的双手驾驶游艇,回到指定的位置。

    一次又一次。

    郑春生回到城市,以独身汉的身份装病,用尽浑身解数和人脉再次要回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工作,然后继续自己平常的生活。

    直到某天再次在游艇上苏醒,再次麻木般开着游艇,回到码头。

    重返人间。

    除了一开始的留言,按图行驶的指示,对方甚至没有留下另外的文字。

    行动、举止、一切,郑春生的做法除了自己的转移和指令都源于自身的判断。

    只是他再不敢打开那独属于他自己的“潘多拉魔盒”。

    “这一般属于片面共犯。”江秋下了定论,“法律的取舍太多,我不方便下结论。”

    “也就是说,只要游艇有油,你能通过记忆找到回去的路?”梁安关心的是这一点。

    郑春生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手臂。

    “我们中间毕竟也有会开的人。”梁安微微一叹,已经洞察了他的想法,“你不用担心这个。你后来,真的没有得到过一点消息?”

    郑春生犹豫了片刻,“其实,我以前在沙滩上看到过一个没见过的矿泉水瓶。我不知道是海浪冲过来的,还是岛上还有别人,所以想着多停一会儿,停靠了大概二十分钟。”

    “然后?”

    “然后,”郑春生闭了闭眼,“我收到了另一段电话录音。”

    是郑万程的声音,与前面相似的呼救,只是更惨烈,更脆弱。

    “也就是说,你考虑过岛上会不会有人,但你不敢去看,不敢好奇,甚至不肯多待几个小时,因为害怕有其他威胁伤害自己的儿子。”江秋眨眨眼,“是这样吗?”

    话虽确实如此,现在勾人自责不是好的选择。

    梁安熟练的给江秋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继续安静地半蹲在一边,也更加确定这是郑春生的侥幸心理。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郑春生咬紧牙关,手臂小幅度的抽动,不知是疼痛还是别有想法,兴许是愧疚又或者是其他。

    他确实是被威胁到了那样的地步,但他做的事也是既成事实。

    “我们可能,确实是要做一点计划。”梁安深吸一口气。

    其他两个人也因为这样的话语,齐齐看向了他。

    “虽然有点冒犯,但从现在开始——郑叔,你就已经死了。”

第六十四章 假死

    郑春生是固有的案件脉络之一。

    梁安相当清楚这种事实,有一番陈述,如果一切属实且没有旁人误导记忆的成分,作案方式和准备都已经汇成了一体,在他脑海里清晰了很多。

    因为熟知路线,他也是逃离这座岛的关键,而这样的人刚才险些被灭口,这同样是事实之一。

    凶手显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跑来消耗子弹余量、暴露枪支信息以及锻炼跑路技巧,彰显一下自己逐渐淡去的存在感。无论是从隐藏信息还是生死博弈的考量,杀人灭口正是真正的目的。

    没错,生死博弈。

    这也是梁安郑重确认了的判断。从游艇出现,所有的事情就开始偏离原来的轨道,所有人的话题也在顷刻间转向。携带着另一个可能性的目标突然出现在这一个群体当中,而其中怀着异样心思的人,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郑春生一番话也验证了他的猜想。游艇的存在或许不是幕后黑手最想要的安排,它的出现只是因为它“必须存在”,而对这件事心知肚明的郑春生,也自然而然要在这个时间节点被从人群中抹除,防止他做出其他预料之外的选择。

    藏在人群中的人往往具有更大的心理力量,而梁安这种人的诱导就是另外的激发因素。梁安相信,能把队郑春生的心理诱导做到那种一波三折地步的人,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一点。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岛上还有第二把枪。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并且得到了最终,也是最肯定的确认。

    真正的凶手,就在他们岛上总共活跃的八人当中。

    如果还有人藏在岛上,借助侥幸或者实力在暗处一直主导着事态发展,那他就不必顾虑游艇可能带来的变数,也不必挑选这个时机来杀人灭口,只需要提前做出计划。

    毕竟几个人分别落单的时间不算少,只是各自有各自的牵制对象,没有办法完全自由的行动,而且分别不清楚彼此的日程安排。

    在这座岛上,无所事事的人身上最大的就是不确定性。就像分子能级越高,秩序越混乱,其中的规律就越难捕捉。如果在全无影响的地方刻意追踪其中之一,那就不成问题。

    像是刚才,郑春生一个人出行检查,有的是杀死他的时机。但如果凶手藏在几人之中,枪声一响,出门先后的顺序便会轻易的被其他人发觉,那也就没有了隐藏的意义。

    现在的关键点,是一道死活题——郑春生的死活就是最大的疑点。

    那么解决的方式也应邀而来。

    假死。

    正如他刚才所说,郑春生已经“死”了。

    而梁安也不打算明说。现在不止这一个麻烦,还有一点细枝末节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现在都聚集在了楼下门口。

    “刚才发生了什么?”见到梁安走过来,温宜廷眼角余光看见他留在衣服上的血渍,瞳孔便是一缩。

    他应该是刚刚洗漱完成,现在发梢还淌着水。一旁的李丰年没有带孩子下来,他的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用狐疑的眼光往这边打量。其他人也表情各异,唯独日常胆大的赵翼上前几步,低声询问。

    “发生什么了?”

    梁安发觉他的动作有些迟疑,也很能理解。他掏出自己那把枪,手拿着枪管部分毫不犹豫的交给一旁稍远位置的温宜廷检查。

    “不是我,这里有别人。”

    他需要把解释权交到其他人的手上,这种情况下,任何多余的话都不必说。

    温宜廷在他之前掌握有这个铁疙瘩的归属权,而李娇娇兜帽里的子弹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拿出来的物品。虽然唯一已知持有枪械的警察梁安立刻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但他澄清自己也没什么难度。

    赵翼把东西拿了过来,给温宜廷看了看,倒是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梁安嘴角微微一抽,然后凝神屏息,做好准备,让自己终于投入了以下的表演。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郑叔……呃,受了一点伤,问题不大。他们过会儿回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话说现在外头可能有点问题,我们还是尽量待在这附近,聚在一起。”

    说完,他侧了侧头,仿佛下意识的往天上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收回眼神,像是不想让人留意,再很快的在其他人身上瞟了一圈,好像是要做什么确认。

    “江医生没事?”赵蔷也凑了过来,似乎是因为发觉先靠近的赵翼和温宜廷都做出了确认,因此放了心。

    “他还要做些处理。”梁安再强调了一次,把语速提了上来。仿佛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刻意,梁安又忙不迭般摆了摆手,朝着温宜廷的方向。

    “温小哥,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要问问。”

    他把最后两个字咬死,同时像是忘记了对抗重力,让头部稍稍下倾,眼珠随即上飘,摆出一副迷茫中夹杂着困惑,困惑中掺入了不知所措的样貌。

    从神态到举止,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不知所措,仿佛正诉说着自己这话很有深意。

    最完美的谎言,从来不是完全来自于话语,而是源自方方面面。梁安深谙此道,而他现在的做法,也不仅仅是表演,更源于从一开始便正在进行的铺垫。

    在这之前,梁安从没有明显表示出自己除了警察身份该有素质以外的水准,大部分的推论借由江秋的嘴说出来,只是在适当的时机表现得像一个和事佬。

    一个说话很周道的和事佬。按照常理,应该是侦探片中正派方常有的警察角色。

    不像是一个“主角”。

    梁安选择这种路子,不是因为他有多爱自我贬低,也不是他多想让江秋“体察民情”,而是从一开始就留好了后路。一个人最容易相信的,不是时常说话的人,而是得出结论的自己。

    比如现在,温宜廷显然是有了自己的猜测,面对梁安的特殊指名,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梁安倒是在自己心里暗暗添了一笔,直道装模作样不易,以后需要让自己使用这种伎俩的情景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主要是太累。

    他说的分明就是事实,但没有人会信,反而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答案。

    因为种种表现,所谓合情合理的推论也就此产生,除了与事实完全相反毫无问题——那位隐藏在人群中的始作俑者,也不会例外。

第六十五章 消息

    既然如此,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将独一无二的把柄握在手中以后,下一步,则是掌握更多的筹码。

    温宜廷被突然的拉了过来,也以为自己被寄予了什么期望,虽然忐忑但还是主动发问。

    其他人暂时不会离开住宿的楼栋,机会刚好,也正是适合策反的好时机。

    对温宜廷这个人的种种异常,他也早有见地和考量。

    “警官,您特地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显而易见,他是被梁安刚才拐弯抹角的反向操作糊弄进去的典例,虽然惴惴不安,眼神飘忽,但还是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手部还是不由自主做着小动作。

    梁安心里对这种反应的来由门儿清,但他依旧勤勤恳恳、不骄不躁,不对这种结果自得自满,按着自己原定的轨迹进行。

    “其实我刚才说的,不是实话。”

    这是一次试探。

    温宜廷也一愣,似乎是以为梁安要告诉自己郑春生情况不乐观的事实,他也觉得可能在意料之中,先是缓了一口气,然后追问。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肢体动作是一门语音,梁安恰巧对这种事颇为精通,看得出近似于眉毛松懈,嘴角绷紧,刻意把注意力集中在五官导致表情略显僵硬的这一系列动作。

    按照他的分析,温宜廷能力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强,但不至于对生死大事毫无波澜,只是不同之处在于,他热衷强装镇定的习惯一直改不了,现在也是介于装模作样和心脏狂跳之间。

    微妙的和面对的另一个人状态相似,又截然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毕竟实践经验丰富的不能更丰富,梁安的自信也少有人能媲美。

    “郑春生……郑叔有点问题。”梁安缓缓开口,像是做出了什么很沉重的决定,再次从口袋里掏出那刚刚检查过的子弹,“你有没有发现,这颗子弹和之前有点不同?”

    “你的意思……”温宜廷瞳孔一缩,“是你开的枪?”

    还没等梁安酝酿好气氛,以最沉重的方式点头或者摇头。

    “也就是说,郑叔就是凶手?”

    温宜廷这样认为的原因很简单,既然梁安带他过来坦白,再“说”出了如此转折,行动言语还如此自然,当然不是犯了错误,为了“投案自首”。

    真妙。梁安暗叹了一声,心道自己对这人的认识还真没有错。

    继续胡诌与否,全凭发挥——温宜廷的发挥。他在这几天中主动分析的经历不少,梁安也或多或少掌握了规律。

    在种种编造与欺诈当中,梁安始终秉持着尽在不言中的原则。他毕竟是责任在身的公务员,撒谎太多不太符合职业形象。至于子弹,随着时间变化有所磨损也勉勉强强能纳入自我开解的诡辩范围。所幸他现在还有这么一点坚持,以后如何就更不好说了。

    观察到了温宜廷原原本本的反应,梁安心里也有了准信。

    “当然——”梁安拖了一个长音,咂了咂嘴,变了副嘴脸,“也不是这样。”

    这也许是他近来最活泼的一次,在种种算计和压抑以外,难得松懈片刻。

    验证完成。

    最后一丝温宜廷才是幕后真凶的可能性被排除以后,他便可以彻底得出属于自己的“不负责任”结论。虽然现在仍旧不是全盘托出的好时机,但起码对温宜廷这一个人,他可以针对性的进行下一步。

    既然如此,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将独一无二的把柄握在手中以后,下一步,则是掌握更多的筹码。

    温宜廷被突然的拉了过来,也以为自己被寄予了什么期望,虽然忐忑但还是主动发问。

    其他人暂时不会离开住宿的楼栋,机会刚好,也正是适合策反的好时机。

    对温宜廷这个人的种种异常,他也早有见地和考量。

    “警官,您特地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显而易见,他是被梁安刚才拐弯抹角的反向操作糊弄进去的典例,虽然惴惴不安,眼神飘忽,但还是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手部还是不由自主做着小动作。

    梁安心里对这种反应的来由门儿清,但他依旧勤勤恳恳、不骄不躁,不对这种结果自得自满,按着自己原定的轨迹进行。

    “其实我刚才说的,不是实话。”

    这是一次试探。

    温宜廷也一愣,似乎是以为梁安要告诉自己郑春生情况不乐观的事实,他也觉得可能在意料之中,先是缓了一口气,然后追问。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肢体动作是一门语音,梁安恰巧对这种事颇为精通,看得出近似于眉毛松懈,嘴角绷紧,刻意把注意力集中在五官导致表情略显僵硬的这一系列动作。

    按照他的分析,温宜廷能力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强,但不至于对生死大事毫无波澜,只是不同之处在于,他热衷强装镇定的习惯一直改不了,现在也是介于装模作样和心脏狂跳之间。

    微妙的和面对的另一个人状态相似,又截然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毕竟实践经验丰富的不能更丰富,梁安的自信也少有人能媲美。

    “郑春生……郑叔有点问题。”梁安缓缓开口,像是做出了什么很沉重的决定,再次从口袋里掏出那刚刚检查过的子弹,“你有没有发现,这颗子弹和之前有点不同?”

    “你的意思……”温宜廷瞳孔一缩,“是你开的枪?”

    还没等梁安酝酿好气氛,以最沉重的方式点头或者摇头。

    “也就是说,郑叔就是凶手?”

    温宜廷这样认为的原因很简单,既然梁安带他过来坦白,再“说”出了如此转折,行动言语还如此自然,当然不是犯了错误,为了“投案自首”。

    真妙。梁安暗叹了一声,心道自己对这人的认识还真没有错。

    继续胡诌与否,全凭发挥——温宜廷的发挥。他在这几天中主动分析的经历不少,梁安也或多或少掌握了规律。

    在种种编造与欺诈当中,梁安始终秉持着尽在不言中的原则。他毕竟是责任在身的公务员,撒谎太多不太符合职业形象。至于子弹,随着时间变化有所磨损也勉勉强强能纳入自我开解的诡辩范围。所幸他现在还有这么一点坚持,以后如何就更不好说了。

    观察到了温宜廷原原本本的反应,梁安心里也有了准信。

    “当然——”梁安拖了一个长音,咂了咂嘴,变了副嘴脸,“也不是这样。”

    这也许是他近来最活泼的一次,在种种算计和压抑以外,难得松懈片刻。

    验证完成。

    最后一丝温宜廷才是幕后真凶的可能性被排除以后,他便可以彻底得出属于自己的“不负责任”结论。虽然现在仍旧不是全盘托出的好时机,但起码对温宜廷这一个人,他可以针对性的进行下一步。

第六十六章 游离

    这并不能直接代表温宜廷能力有多超人一等,虽然情况确实有这种因素的影响,但全部的事实也许并非如此。从这里开始,梁安便有了意识,这位姓温的年轻人并不简单。

    观察力是梁安最重要的武器之一,不仅仅是观察犯罪现场,观察被审讯中的犯人,利用所有场景下所有人不同的反应,从中小心翼翼挑选出平常人根本不会在乎的细枝末节,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力量。

    每一个人的反应,都源于由不同过去遭遇组织而成的心理。

    对温宜廷的进一步推理,决定性的因素在于另一个场景,也就是梁安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取走手枪,交代有关失踪事件真相的那一个瞬间。

    在那时郑春生才是最反常的人。他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而当时却突然主动询问,甚至把话题牵引到了最令人窒息的“连环杀人案”上。

    岛屿上的人最害怕的就是一个死字,未知的恐怖莫过于此。

    能够张口就是这种坏事,梁安自问除了自己这种时时用悲观的角度看待问题的人以外,最有可能的就是不确定但把这种可能性无数次在心头演练过的家伙。

    就算他自己,也不会张口就是这种最坏的打算。而联系了郑春生之前的自白,目睹过那种“黑道作风”的郑春生说出那种话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而落到眼前这位姓温的小哥身上,他的反应就再正常不过,只是惊讶。真正让梁安了然的,是温宜廷在那时仍旧先揽下了东西。

    梁安对自己的自曝身份当时心中并没有定数,只是因为枪支和警察的联系怀疑自己的身份暴露。但现在,他已经推翻了这种猜想。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当真正犯人的数量判断归一以后,他也就明白了另一个事实,岛上的人不可能提前得知他的身份,枪械的出现不是对应的他,而是因为它固有的属性。

    之前所想象的“内鬼”,应该算是一种比较笼统的概括。

    在这座岛上,除了始作俑者本人,没有人完完全全和“反方”站在同一战线上。只因为恐惧而被“续费”了闭嘴debuff的郑春生自不必说,温宜廷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片面共犯,”梁安也把这个名词说出了口,眼神坦率看向低头不语的温宜廷,“你到现在都没有开口,只是因为无法判定自己的作为程度轻重,想要先让犯人灭口,还是要想办法做出补救?”

    这就是最后一步试探,也就是观察到温宜廷的“如释重负”。

    这并不能直接代表温宜廷能力有多超人一等,虽然情况确实有这种因素的影响,但全部的事实也许并非如此。从这里开始,梁安便有了意识,这位姓温的年轻人并不简单。

    观察力是梁安最重要的武器之一,不仅仅是观察犯罪现场,观察被审讯中的犯人,利用所有场景下所有人不同的反应,从中小心翼翼挑选出平常人根本不会在乎的细枝末节,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力量。

    每一个人的反应,都源于由不同过去遭遇组织而成的心理。

    对温宜廷的进一步推理,决定性的因素在于另一个场景,也就是梁安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取走手枪,交代有关失踪事件真相的那一个瞬间。

    在那时郑春生才是最反常的人。他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而当时却突然主动询问,甚至把话题牵引到了最令人窒息的“连环杀人案”上。

    岛屿上的人最害怕的就是一个死字,未知的恐怖莫过于此。

    能够张口就是这种坏事,梁安自问除了自己这种时时用悲观的角度看待问题的人以外,最有可能的就是不确定但把这种可能性无数次在心头演练过的家伙。

    就算他自己,也不会张口就是这种最坏的打算。而联系了郑春生之前的自白,目睹过那种“黑道作风”的郑春生说出那种话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而落到眼前这位姓温的小哥身上,他的反应就再正常不过,只是惊讶。真正让梁安了然的,是温宜廷在那时仍旧先揽下了东西。

    梁安对自己的自曝身份当时心中并没有定数,只是因为枪支和警察的联系怀疑自己的身份暴露。但现在,他已经推翻了这种猜想。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当真正犯人的数量判断归一以后,他也就明白了另一个事实,岛上的人不可能提前得知他的身份,枪械的出现不是对应的他,而是因为它固有的属性。

    之前所想象的“内鬼”,应该算是一种比较笼统的概括。

    在这座岛上,除了始作俑者本人,没有人完完全全和“反方”站在同一战线上。只因为恐惧而被“续费”了闭嘴debuff的郑春生自不必说,温宜廷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片面共犯,”梁安也把这个名词说出了口,眼神坦率看向低头不语的温宜廷,“你到现在都没有开口,只是因为无法判定自己的作为程度轻重,想要先让犯人灭口,还是要想办法做出补救?”

    这就是最后一步试探,也就是观察到温宜廷的“如释重负”。这并不能直接代表温宜廷能力有多超人一等,虽然情况确实有这种因素的影响,但全部的事实也许并非如此。从这里开始,梁安便有了意识,这位姓温的年轻人并不简单。

    观察力是梁安最重要的武器之一,不仅仅是观察犯罪现场,观察被审讯中的犯人,利用所有场景下所有人不同的反应,从中小心翼翼挑选出平常人根本不会在乎的细枝末节,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力量。

    每一个人的反应,都源于由不同过去遭遇组织而成的心理。

    对温宜廷的进一步推理,决定性的因素在于另一个场景,也就是梁安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取走手枪,交代有关失踪事件真相的那一个瞬间。

    在那时郑春生才是最反常的人。他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而当时却突然主动询问,甚至把话题牵引到了最令人窒息的“连环杀人案”上。

    岛屿上的人最害怕的就是一个死字,未知的恐怖莫过于此。

第六十七章 利用

    江秋站在仓库……或者说那个被称为仓库空间里,很镇定,也很专注。

    他盯着货架,或者说已经沦为灰尘养殖场的地方,能够一丝不苟的视线仿佛凭空清点着上面真空包装的种种货品。

    面包的饱腹感很强,压缩饼干也不赖,但是会更缺少水分……对了,还有水。

    按照梁安的嘱咐,他需要照顾受伤的郑春生。江秋对别人的嘱咐记得相当清楚,比如刚才梁安神神秘秘的还把他拉到一旁,说自己留了很多后手,只要紧急情况下利用别人不会注意的角落,基本上能解决一切问题。

    ……可别人不会注意哪些角落?

    这段不明所以的陈述中,比起正常人会吐槽的过度自信,更令江秋不知所措的是“别人”相关的部分。若非现在的情况实在无法纳入紧急情况下的范畴,他或许会在仓库中也慢步一通。

    等等,既然事物属于“人有三急”的俗语之一,会不会……

    江秋飞向天外的思考几乎永远没有确定的终点,也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琐碎的声响,令他一惊,仓皇地转身看去。

    “是江医生,叫江哥哥。”李丰年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但手里还牵着个娃娃,反应也很快,低头慈眉善目的跟小女孩解释,然后在抬起头,“江医生,您也饿了?我家娃娃平常就喜欢吃点小零嘴。”

    发觉江秋目光下移,又看向了他的腿,李丰年不由得挠了挠头。

    “……放心,我已经好利索了。”江秋站在仓库……或者说那个被称为仓库空间里,很镇定,也很专注。

    他盯着货架,或者说已经沦为灰尘养殖场的地方,能够一丝不苟的视线仿佛凭空清点着上面真空包装的种种货品。

    面包的饱腹感很强,压缩饼干也不赖,但是会更缺少水分……对了,还有水。

    按照梁安的嘱咐,他需要照顾受伤的郑春生。江秋对别人的嘱咐记得相当清楚,比如刚才梁安神神秘秘的还把他拉到一旁,说自己留了很多后手,只要紧急情况下利用别人不会注意的角落,基本上能解决一切问题。

    ……可别人不会注意哪些角落?

    这段不明所以的陈述中,比起正常人会吐槽的过度自信,更令江秋不知所措的是“别人”相关的部分。若非现在的情况实在无法纳入紧急情况下的范畴,他或许会在仓库中也慢步一通。

    等等,既然事物属于“人有三急”的俗语之一,会不会……

    江秋飞向天外的思考几乎永远没有确定的终点,也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琐碎的声响,令他一惊,仓皇地转身看去。

    “是江医生,叫江哥哥。”李丰年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但手里还牵着个娃娃,反应也很快,低头慈眉善目的跟小女孩解释,然后在抬起头,“江医生,您也饿了?我家娃娃平常就喜欢吃点小零嘴。”

    发觉江秋目光下移,又看向了他的腿,李丰年不由得挠了挠头。

    “……放心,我已经好利索了。”

    江秋站在仓库……或者说那个被称为仓库空间里,很镇定,也很专注。

    他盯着货架,或者说已经沦为灰尘养殖场的地方,能够一丝不苟的视线仿佛凭空清点着上面真空包装的种种货品。

    面包的饱腹感很强,压缩饼干也不赖,但是会更缺少水分……对了,还有水。

    按照梁安的嘱咐,他需要照顾受伤的郑春生。江秋对别人的嘱咐记得相当清楚,比如刚才梁安神神秘秘的还把他拉到一旁,说自己留了很多后手,只要紧急情况下利用别人不会注意的角落,基本上能解决一切问题。

    ……可别人不会注意哪些角落?

    这段不明所以的陈述中,比起正常人会吐槽的过度自信,更令江秋不知所措的是“别人”相关的部分。若非现在的情况实在无法纳入紧急情况下的范畴,他或许会在仓库中也慢步一通。

    等等,既然事物属于“人有三急”的俗语之一,会不会……

    江秋飞向天外的思考几乎永远没有确定的终点,也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琐碎的声响,令他一惊,仓皇地转身看去。

    “是江医生,叫江哥哥。”李丰年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但手里还牵着个娃娃,反应也很快,低头慈眉善目的跟小女孩解释,然后在抬起头,“江医生,您也饿了?我家娃娃平常就喜欢吃点小零嘴。”

    发觉江秋目光下移,又看向了他的腿,李丰年不由得挠了挠头。

    “……放心,我已经好利索了。”

    江秋站在仓库……或者说那个被称为仓库空间里,很镇定,也很专注。

    他盯着货架,或者说已经沦为灰尘养殖场的地方,能够一丝不苟的视线仿佛凭空清点着上面真空包装的种种货品。

    面包的饱腹感很强,压缩饼干也不赖,但是会更缺少水分……对了,还有水。

    按照梁安的嘱咐,他需要照顾受伤的郑春生。江秋对别人的嘱咐记得相当清楚,比如刚才梁安神神秘秘的还把他拉到一旁,说自己留了很多后手,只要紧急情况下利用别人不会注意的角落,基本上能解决一切问题。

    ……可别人不会注意哪些角落?

    这段不明所以的陈述中,比起正常人会吐槽的过度自信,更令江秋不知所措的是“别人”相关的部分。若非现在的情况实在无法纳入紧急情况下的范畴,他或许会在仓库中也慢步一通。

    等等,既然事物属于“人有三急”的俗语之一,会不会……

    江秋飞向天外的思考几乎永远没有确定的终点,也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琐碎的声响,令他一惊,仓皇地转身看去。

    “是江医生,叫江哥哥。”李丰年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但手里还牵着个娃娃,反应也很快,低头慈眉善目的跟小女孩解释,然后在抬起头,“江医生,您也饿了?我家娃娃平常就喜欢吃点小零嘴。”

    发觉江秋目光下移,又看向了他的腿,李丰年不由得挠了挠头。

    “……放心,我已经好利索了。”

第六十八章 交代

    比起衣食住行,梁安所考虑的事又有不同。

    他甚至顾不上吃饭,现在的目标是撬开温宜廷的嘴。但与此同时,他和温宜廷的对话又不能引起更多人的怀疑。一是为了保证温宜廷的安全,二是为了巩固自己在他人眼里的印象。

    梁安很谨慎,而且一向如此。正因如此,当温宜廷惴惴不安的犹豫要不要主动去找这位来了又走,比犯人更行踪不定的警官时,他便掐准了时间自己悄悄溜达了过来。

    还“带”着另一位不速之客。

    其实这不是他的本意,毕竟目前来看,由于个人原因,梁安从来不倾向于与人一起调查,只在不需随机应变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怀疑而顺水推舟,但江秋这次奇怪的很有主见,梁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和郑春生的独处中又有了新的想法。

    反正江秋并不多事,倒也不伤大雅。

    不过介于江秋秉持着他人最初的告诫,目前一直忠实于将自己当做透明人,一声不吭,梁安也没有拒绝的立场,无奈放任了这种做法,所幸真正被聆听的温宜廷也并不介意。

    毕竟虽然是家事,但他早已憋闷许久,而虽然是遭遇误导,他也需要为自己胆大妄为的行为作出解释。

    “很久以前开始,在我眼里每一个人都在顺着他来,为了他而牺牲。我对他很好奇,但也确实从来没有过交流,要说怨恨……也不能说没有。”温宜廷深吸一口气,“我之前的说法其实没有撒谎,只是漏了一些比较特别的细节。”

    赵翼其实是一个颇有人格魅力的人,或者像他吹牛般的话语所述,他在年轻时是一个相当受欢迎的帅小伙。

    不只是外貌方面的优越,他情商很高,处理王楚月的烦躁时恰到好处,细究起来和温宜廷一样拥有左右逢源的能力,但相比之下,他的“见风使舵”更随性。看起来是不经意间的耍嘴皮,却能够微妙的把事情推向更好的方向。

    另外,梁安也曾注意到另一个藏在赵翼讲述中的细节,他几十年的生活听起来并不富裕,但实在很自由。

    自由的有些过头。

    生活对于大多数人都不是容易事,随意在各处短暂安置自己更像梦想中的童话故事。能够不被生活的压力摧垮,和其他人一样找个物价低的地方扎根,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度日,只能证明赵翼其实具有不同寻常的行动力,让他拥有无论在哪都能安寝的自信。

    另一种可能则是他实际上还是个隐藏的富豪,然而如果能深藏不露到这种地步还不露馅,连执意调查到行事偏激的亲生儿子都找不出一点端倪,那梁安只能给他点个赞,以表彰他无出其右的能力。

    “如果你强调自己只是好奇,而不是怨恨,这又有什么原因?话说回来,之前赵翼说自己确实可能辜负过人家,你是觉得他对情况心知肚明,只是在撒谎?又或者……”

    听了这话,温宜廷微微仰头,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没办法把责任全部归在他的身上,不只是因为他对事情一无所知,知道有端倪也没有额外进行什么调查。说起来,我确实没有提及过我的亲生母亲。”

    “你说你原先是孤儿,把你带大的养父母。”

    “这是事实,我没有撒谎。”温宜廷点了头,“但也不全是符合正常次序的内容,毕竟在进孤儿院以前,我是有几年被我的亲生母亲养育着。”

    梁安也有了相应的预测,继续问他,“那现在呢?”

    亲生父亲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流落到了孤儿院,亲生母亲多半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般应该很难想象这种情况,我也从没有和别人说过。”温宜廷苦笑了一声,“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小时候精神就出了问题。在那以后,她的好朋友自告奋勇带了我几个月,然后实在没那个余力,还是走流程把我转交给了福利院。”

    “因为经济问题?”

    “主要一开始还想着过段时间也许能够出院,再把我接回去。”温宜廷神情复杂,“但她病情越来越重,我那时候四五岁,一开始每个礼拜还能带我去看妈妈,过了两个月再也不敢了,半年往后她的朋友也不去了。能把人吓成这样,您也许想象不到吧?我一开始听人说起还觉得有些夸张,但后来探望的时候也多多少少理解了一些。”

    听了这话,在温宜廷因惭愧低头看不见的视觉死角当中,梁安的神情一时有些古怪,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还是接着问了下去。

    “这么说来,令堂还健在?”

    温宜廷摇了摇头,“一年前走了,是得了绝症。我和她感情不深,只是最后那段时间见过几面,我爸妈聊天时知道她生病还问我需不需要手术的钱,不过我自己也拿得出来。她清醒时的积蓄在住院费以外都投进去了,我也垫了几万,但也只让她多活了半年。”

    “你看来对情况很清楚?”梁安眯了眯眼。

    作为一个福利院和养父母家长大的孩子,温宜廷对原生父母的执著似乎有些过头。既然他四五岁就离开生母,被人送走,对赵翼这种异样的执著似乎有些无端而起。

    要知道,一个孩子开始记事,除了一些资质过人的天才,一般应该是在五岁以后。

    主要按照温宜廷的描述,他的母亲虽然得了精神病,但应该没有对他造成过实质性伤害乃至更甚留下阴影的经历,不然成年后的他不至于时常探望这位几乎没有印象的母亲,甚至主动了解病情进展,提供医药费。

    剩余的可能,就是为了找到生父。

    事实也没有太大差别。

    “那段时间,我确实很想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所以托关系找到了那家精神病院。”温宜廷的叙述循序渐进,凝重的眸光也表示他在仔细回忆,“但她还是认不出我,一开始只以为我是新来的护工。我本来以为既然这样,她不会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但她记得。”

    “但是?”

    “我告诉她,是‘赵亭’叫我来找她,问她认不认得这个名字。”温宜廷深吸一口气,“那是我的本名,她听到以后很惊讶。”

    梁安当然是看不出什么相似不相似的亲缘情况,但他会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既然如此,现在可见的事实也证明,容貌上赵翼和温宜廷的相似度不高,也就是说温宜廷原本以为,自己的母亲能凭借和自己相似的长相认出自己,可惜事与愿违,自然失望透顶,也就有了后来的迂回。

    虽然做的是母亲认不出自己的打算,但他终究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开口。只是这回的结果,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其实那应该算是一步臭棋……”温宜廷揉了揉眼睛,“如果我能早点坦诚,说不定还能找到赵翼,让他们见上一面,我不会纠结到这种地步,也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第六十九章 歧途

    梁安再清楚不过,如果一个人进了精神病院,而且并非短期的收容而是长期的居留,不只他或她的外在行为会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有时思想方面的壁垒更是天差地别。

    显而易见,温宜廷遇到的状况就属于这个范畴。

    对于一个在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虽有芥蒂,但重逢母子情深毕竟是他最正常的的想象,只是事实并非如此完美。

    甚至恰恰相反。

    温宜廷亲生母亲所患有的,是精神分裂症。其中症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中一样,像是不同的灵魂居住在一个身体,只是一种异位般的变化,而是表现出情感倒错的症状,也兼具着令人苦恼也很普遍的情感障碍。

    情感倒错的匪夷所思之处在于,如果说普通人会因为悲伤而哭泣,因为喜悦而微笑,那么具有情感倒错的患者,就会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情绪,甚至程度也常常与反向情绪相当。

    比如一个听闻亲人因车祸身故消息的患者,也许会大笑着向亲人邻居坦诚自己的这一遭遇;而发觉自己得到升职加薪的幸运儿,也许会当众痛哭流涕,悲从中来。

    位于脑海深处的情感系统究竟能错乱到什么地步梁安不太清楚,但他一直知道这种情况,以及在温宜廷眼里看似不好解释的事实。或许和江秋大脑里有别于常人的区分相似,只不过是某一个节点的神经元传输出了岔子,才让人变成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异类。

    总而言之,温宜廷的错失时机,正是因为这种真实而荒诞的偏差。

    在她听闻这位陌生的男子是因为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而来时,她首先并不确定,因此情感波动也更平和。但当温宜廷自以为掌握了情况,艰难向她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后,她便失去了理智。

    “喜悦”被理所当然的转化为“悲痛”,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诱因。

    在这以外,情感障碍造成的浮动也起了作用,导致病情趋于稳定的人脑海更加混乱,就像打翻的调料被倒进了锅里。她开始大哭大叫,嘴里胡乱吐出自己也听不懂的字眼,将本就犹豫的温宜廷赶了出去。

    第一次造访的温宜廷当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也并没有真正下定决心面对自己的身世。他年纪尚轻,耐心有限,寻找亲生母亲仅仅是出于好奇和一种义务,遭到这种对待,他对这一行为相当抵触,自然而然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再次鼓起勇气。

    而温宜廷也正好到了上大学的年纪,外地的学业更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亲生的母亲,只是身世始终是一个埋在土壤里的幼苗,长久的影响着他。

    直到毕业之后,他返回了故乡,长大成人。这时的温宜廷远非曾经刚刚成年的孩子,不好的回忆也已经淡忘,才再次找到母亲,并且得知她命不久矣。

    他的生父身份只有亲生母亲知道。

    这时的温宜廷,心中才升起了即将错失一份亲情的迷茫,和害怕就此失去另一位血亲唯一线索的紧迫感。生命将熄,秘密就要彻底埋葬,探求身世的紧迫感彻底成了他圣湖哦对重心之一。

    温宜廷一直很清楚,因为自己熟知的那位母亲的朋友给过他相关的信息。在他的母亲恋爱的那段时间,几个关系比较紧密的女友都知道她的热恋,却对对方是谁一无所知。

    在这以外,连温宜廷的外公外婆都不知道女儿的男友究竟是谁,不过因为彼此都忙于工作,这倒是流程中比较理所当然的一环。

    正因如此,整个事件中最直接的惊悚剧情在于,温宜廷的母亲脸上挺着已经能看见隆起的肚子回了家。

    无论是好友还是亲人,都震惊不已。

    温宜廷的母亲家境相当清贫,但对唯一的女儿尽可能的提供了各种生活的条件,一直好好的保护在身边。在他们眼里,个性温柔腼腆,以前连见到异性都不好意思说话的女儿绝不可能做出这样叛逆的举动。

    和人交往、怀孕、再傻傻的独自回来。甚至到最后也支支吾吾,在一众急迫的询问下,根本说不清那个搞大她肚子的“男朋友”究竟做什么工作,年龄多大,家庭条件怎样,是哪里来的人。

    但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过度保护的结果。”梁安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常有发生,但结局延伸到这种地步也比较罕见。只能说……实在是时运不济。”

    总有这样的人,在成年以前从未主动接触过任何家人朋友以外的人和事,随着年龄增长被投入社会以后更是迷茫不已。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只会傻傻的站在原地,不敢主动做些什么,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主动求援。

    无法做正确的事是一方面,不敢求援,同样是畏惧他人质疑、鄙视的眼光。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经受过挫折的年长“孩童”,那是她从未接触也不敢接触的目光。

    在不知情的状态下错过了最佳时机以后,她才硬着头皮,怀着自己固有的胆怯去寻找本能中刻意依赖的人。然而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的错失是一件无法挽回的事。

    不是所有人都有好心人从旁引导,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和他人想象的那样正确,现实的故事比虚构更为离奇。温宜廷母亲的情况绝非个例,也不分男女,只是在女性身上撞上如此多的巧合,同时涉及一些敏感的问题,往往会招致另一个惨痛的结局。

    其中的结果比如温宜廷,这样一个需要处理、地位尴尬的新生命。

    怀着孩子的温母在父母的看护下前去再次寻找赵翼,却发现人去楼空。月份实在太大,高月份打胎伴随的风险让封建的家庭更加望而却步,温母被保护过度产生的不切实际期望,也让她在这条看不见终点的路上越陷越深。

    最终,温宜廷还是出生了。

    但过后没几年,他的两位祖辈也相继去世,只留下无助的温母一人,幻想逐渐破灭,人也因为沉重的生活压力喘不过气来。

    命运并非良药,童话也不存在于现实,被保护过度的女孩,终究强行迈入这个不留情面的世界,并因此彻底崩溃。

    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孤儿院,而且被好人家收养的温宜廷,甚至可以说是灾难中唯一的一点宽慰。

    再好的朋友长久不见终究会疏远,更何况其中一方已经彻底精神失常,令人不敢接近。虽然懊恼没有得到实际的线索,温宜廷终究感激这份努力,也决心一定要让最后这段亲生母子的时光两全其美。

    正因如此,在温宜廷两个月的日日陪伴下,失去理智,言语也出现障碍的温母终于再次吐露出了那个地址,以及那个人的姓名。

第七十章 变通

    赵翼。

    初听到这个名字之际,温宜廷心中的一团乱麻还未曾解开。

    他心目中的父亲是自己素来谦和儒雅的养父,包括身为教师的母亲也让他像是从小就生长在象牙塔中,初入社会时甚至还有一种懵懂的不习惯。但单就家庭的概念中,父亲似乎理应是成熟稳重,承受重担的角色。

    只是赵翼全然不同。

    说出这个名字后的温母仿佛暂时回归了理智,变得更像一个普通的人,终于凭借自己认出了眼前是自己的孩子——虽然真正的原理可能在于这之前温宜廷无数次锲而不舍的辩解,也终于在她已然混乱的大脑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根据她的说法,赵翼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对一个迷茫的单纯女孩,他是一个具有的吸引力的成熟男人,竟还能同时带着少年般的潇洒。

    一个复杂的谜团,也是一个忠实的帮手。

    一次偶然的帮助让他们相遇,比起老练而不太热衷的赵翼,年轻女孩的初恋总是热切而真诚,而除了在男方对另一种特殊现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赵翼因一如既往的“工作调动理由”突然分手离开,这个人在那个已经老去的女孩眼里永远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友。

    但温宜廷不懂,觉得匪夷所思,只是为了让沉醉于回忆中的亲生母亲安心而故作附和的状态,心里萌生的却是恼怒和怨念——无论以前,还是现在。

    恼的不是缺少作为,对自己的人生没有规划而导致这样悲惨下场的母亲——多年间断见证的惨状已经让他很难对这个孤苦悲戚的中年妇人产生任何负面的反馈,就像面对一个手脚全无的残疾人,无论他或她怎样因痛苦而嚎叫,都很难产生悲哀以外的情感。

    事件中令人不解的另一方,是突然离开的赵翼。

    他的离去间接导致了一切灾难的发生,虽然按照母亲仍旧带着辩白的说法,这个男人对事实一无所知,离开只是工作使然,但结果和诱因确实如此。

    当然,现在的疑惑更清晰明了,当初的他不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工作调职究竟是不是谎言,而现在赵翼自己说了离开只是一种如同旅途中及时落宿或抽身的习惯。

    虽然很难想象,但这确实是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能够解释得通。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有了想要接触他的决心。”梁安捋清了现状,“然后又因为某种原因决定通过这样特殊的情境,了解乃至伺机报复他?这个原因在于……”

    “我现在回想起来,一开始我就被算计了。”温宜廷苦笑了一声,“什么实验,什么小型社会,以现在社会的道德标准,能获批做出这档子事还牵扯到孩子简直狗屁不通。”

    梁安咂了咂嘴,只觉得这位想的也许比他想得还多,考量的步骤并没有少。

    只是他面对的人给出了更多、更全面的理由。

    甚至足以让考虑如此详尽周全的温宜廷从一开始就信以为真,选择和未知的人小范围合作,直至意识到联系断绝,自己混迹在人群中,是一个不得不继续应付情况的稳定剂,也是一个处境尴尬的“内鬼”。

    ……或者按照梁安更加严谨的角度来讲,应该属于内鬼之一。

    “我后来开始找赵翼。我刚开始自己去试探着实地问问,但也没有结果。后来没那么多闲工夫,就大概雇了几个人在网上找找看,以其他借口寻找一个叫赵翼的人。”

    “什么借口?”既然他都这样提了,梁安也就随口一问。

    “欠钱不还。”

    ……从抚养费的角度来解释,这倒真能算是实情。

    就算温宜廷的生母自己不作为也不敢出面,她的父母还是为她操碎了心,为了找素未谋面的女儿男友自然是走南访北,四处询问。但这样也无济于事,赵翼的习惯让他没有留下任何踪迹,连最亲近的女友都只知道他的姓名和当时约会的地点,更不要说别人。

    而他们也存在着顾忌。未婚先孕终究是本就活得辛苦的穷人家不敢道明的事实。快要为人母的女孩也在这个社区生活了一年有余,虽然为孩子要搬回家和父母同住,也苦苦哀求父母不要在问话说清真相,不愿意自己的丑闻传遍朋友圈子和这个社区。

    于是在大部分不太亲近的朋友眼里,离开的女孩只是工作有了变化,去了别的地方——恰好和赵翼离开的借口非常近似,而她父母可疑的问话也只是小小的插曲。

    几十年后,就算能够敞开心扉,更确切的挑起话题,他们也不太记得当年那个女孩和她男友的故事了。

    时间是再执拗不过的作案工具,耗来了一个人去楼空,也在记忆中做了手脚。

    “这是另一个错误。”温宜廷抬了抬嘴角,“哪怕当事人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都会感到这样妥协不会有好结果,特别是听到赵翼说的话以后。如果当年他们和房东说清楚了事实,让他留意当年的房客会不会回来,再留下通讯地址,也许这件事不会不了了之。”

    但一切都晚了。

    “然后,你遇到了什么事?”梁安眯起了眼。

    这才是正题。

    “有一个人找上了我,说他认识一个叫赵翼,去过我所说的地方。他说,赵翼是他的实验对象,几年前签过协议,有这么一个实验要做。”

    “男的女的?”

    温宜廷摇了摇头,“听声音是男声,态度也很诚恳专业,但可惜的是,单论声音甚至外貌,完全不是岛上的任何一个人。”

    另一个不知名,甚至有可能不在岛上的共犯?

    梁安皱起了眉头,这可是意外的一环。

    不在岛上意味着不在旁人的观察之下,也就是可以做出其他的举动,甚至包括发觉他现在的所作所为。

    只是他也有确认过,现在的岛上起码不存在高科技的监控设备。没有电路布置的情况下,没有人能通过远程的科技手段掌握全局。

    “然后我被拉上了贼船。现在想想,其实很大的原因在于他利用了我的愧疚心理。”温宜廷很清醒,长叹一声,“他了解了我说的实情以后,表示非常为难,因为为了签协议的步骤不影响实验结果才等了几年,按道理不能在事前接触实验对象。”

    “那是在什么时候?”

    温宜廷回想了片刻,有些犹豫,“其实距离现在有一段时间……大概在我母亲死前的半个月之前吧。那阵子我其实挺忙的,不只是工作,也因为她病危,需要尽量抽时间至少陪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如果不是她身体实在不容许,我起码也会找个借口联系着见一面。”

第七十一章 陪伴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温宜廷对自己亲生母亲复杂的情感,除了无法抹去的血缘,就只剩下这些琐碎的情绪。也是这种悲哀联系起生死带来的慨然,让他对赵翼这个人多了很多异样的情感。

    从小到大对自己身世所有的迷茫,在认清真相的诱惑面前铸就了一道脆弱如纸的壁障,只需要在更恰当的时机轻轻一捅便可洞开门扉。

    之所以能中这种圈套,也很大程度是因为所有的意外都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起,让他根本无法反应,只想抓住这个最后时机——可最紧要的人仍抵御不过病魔的侵袭。

    “或许,这并不是意外。”

    令人意外反倒是终于开口的第三个人,无论是沉浸于纠结中的温宜廷,还是一旁悄悄吸了一口冷气,拼命使眼色的梁安。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不兴说。

    “这不是意外?”温宜廷有些疑惑,并且陷入思索,“那难道是……”

    虽然当局者迷在他身上已经是一种教科书般的范例,但迟钝也总有限度,姓温的可不是傻子,从情绪牵扯里清醒过来开始挖掘事情真正的内幕,再接着这点提示往下爬……

    梁安并不希望自己的计划中再多出一个可能的变数,起码现在,这种信任他人、把充满不确定性的变量塞进自己公式里的行为他尚且持有敬而远之的态度。

    连锲而不舍的江秋也是一样。

    “咳,详情我们明天还可以再谈。”找到沉默间温宜廷迟疑的一个机会,梁安接过话茬,“待太久了的话,难免会让人起疑。特别是多人一起行动,我们还有机会。”

    有了这话,温宜廷的注意力几乎是立刻被转移了过去,“这么说来,难道对现在的情况,梁警官现在心里已经有数了?”

    “大概有点想法。”梁安敷衍了过去,“只是还需要一些验证、参考、排除。”

    虽然这种话语如果用高情商的解读,近似于“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意思。但实际上,他真不至于一无所获,最多是还有疑虑,想要拼凑完最后的一块拼图。

    然而温宜廷此时只需要一根救命的稻草,指望别人理解他的处境又比较不知所措,正是相当适合敷衍的状态。

    虽然无法理解这种由单人主导的双向互利互惠,但出门以后的江秋终究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在想什么?”梁安也察觉到了他的犹豫。

    出于个人原因,江秋的情绪极难外现,但这不代表旁人完全没办法读懂他究竟有什么异常。同样因为那种奇妙的特质,但凡是需要考虑他的情况,别人都会注意这位不动声色的奇怪人物的少数微妙行动。

    别说是老朋友,就算只见过他几次的人也能察觉到,他在安静的站在一边时也有状态的不同。江秋的视线永远定格在关注的目标上,毫不避讳却也能够守口如瓶,比如想要去的地方,比如正在说话的其他人,而例外情况则是现在这样,漫无目的般看着远方。

    “我在思考。”板着脸的江秋郑重道。

    他思考的结果和过程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但梁安很清楚,既然江秋没有多话,也应该是并不觉得这属于一个需要交代的疑问,而是自己私人的考量。

    虽然后来

    “你不想知道,我从温宜廷的话里得到了什么?”

    江秋果真被吸引,转过头看了过来。

    “之前我对岛上很多事情超乎寻常的发展持有疑虑,但现在看,动机明朗了很多。”

    说到绑架,大部分人能够想象到的是黑暗的地窖、坚固的牢笼等等,绝非现在这种虽然简陋,但存活条件都后顾无忧,甚至容许人随意晃荡,大肆模拟“超市采购”的情况。

    但事实在于,他们的确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现在看来,一切充足到甚至有些过头的表象很大程度是为了安抚温宜廷。

    比起自身负有罪责,愧疚感充斥着头脑,不敢和他人交流甚至全程沉默是金的郑春生,温宜廷本身是一个健康家庭成长的成年人,只因为一点遗留事件而一时冲动。

    适宜的提醒让他对这种温顺的环境更加适应,可以平衡他在怀疑之间不断犹豫的情感。但在发觉自己失去和始作俑者的联系后,温宜廷也开始变得不安,而在彻底认清事实以后,这份也只剩下之前遗留的成分。

    “策划一切的人谨慎到有些极端,把影响控制到了最大,又让变数降低到最小。”

    这种谨慎,让目前止步于理论状态的梁安都有些自愧不如。

    或许在之前的“场次”中,食物充足,居所稳定并不是切实的条件。但这也表明了另一点,这次是与众不同乃至相当特殊的情况,足以让人慎之又慎。

    不容有失。

    这并非一场有关人的试验,但确实是一次人性的实践。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所有反应都在别人的预料之内?”

    江秋的概括很实在,但单单是这种话被他说出了口,总让人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毕竟论起做超出常人预料的事,他是做出行动而不自知。知晓部分内情的梁安比起习惯成自然的其他人还有不同,只觉得无奈而可惜。

    可惜之处在于,如果不是以这样的身份和天赋存在在正常的人类社会,没有人从中兜底,江秋恐怕绝无可能生活的这样自在。而如果他能拥有正常人的反应能力,也会远比现在要自主的多。

    “我接下来会注意着关键人物的动向,”梁安挠挠头,清空心思叹了口气,“你想做什么尽量问过我。”

    最重要的那两个人,恰恰最容易和江秋扯上关系,这是很令他头疼的事实。若非如此,梁安或许已经把事实倾吐了出来。

    江秋眨了眨眼,脑袋转了回来,“如果情况安全,我可以出去一趟吗?”

    显然,这就是他思考的结果。而遵守着先前说好的流程,他也如约发出了申请。

第七十二章 跟随

    江秋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思索良久,竭尽全力得出来的结论。

    他得到了一个相当犹豫的承诺和无奈之下的允许,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外头的深夜里——如果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之一,面部表情仍然从容不迫就算迫不及待,恐怕事实意外的确实如此。

    然而江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秉持着自己受到的嘱咐,以最轻微的脚步和最黑暗的路径走向郑春生所居留的地方的同时,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还不止一个。

    他只是一直按着自己的路线往前走,凭借超凡的记忆大材小用,在一片漆黑中用不着摸索都能跨越所有难过的树根、而他相比之下不算突出的听力或许会略逊一筹,因此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但这其实也不足为怪。

    江秋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思索良久,竭尽全力得出来的结论。

    他得到了一个相当犹豫的承诺和无奈之下的允许,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外头的深夜里——如果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之一,面部表情仍然从容不迫就算迫不及待,恐怕事实意外的确实如此。

    然而江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秉持着自己受到的嘱咐,以最轻微的脚步和最黑暗的路径走向郑春生所居留的地方的同时,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还不止一个。

    他只是一直按着自己的路线往前走,凭借超凡的记忆大材小用,在一片漆黑中用不着摸索都能跨越所有难过的树根、而他相比之下不算突出的听力或许会略逊一筹,因此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但这其实也不足为怪。江秋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思索良久,竭尽全力得出来的结论。

    他得到了一个相当犹豫的承诺和无奈之下的允许,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外头的深夜里——如果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之一,面部表情仍然从容不迫就算迫不及待,恐怕事实意外的确实如此。

    然而江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秉持着自己受到的嘱咐,以最轻微的脚步和最黑暗的路径走向郑春生所居留的地方的同时,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还不止一个。

    他只是一直按着自己的路线往前走,凭借超凡的记忆大材小用,在一片漆黑中用不着摸索都能跨越所有难过的树根、而他相比之下不算突出的听力或许会略逊一筹,因此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但这其实也不足为怪。江秋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思索良久,竭尽全力得出来的结论。

    他得到了一个相当犹豫的承诺和无奈之下的允许,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外头的深夜里——如果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之一,面部表情仍然从容不迫就算迫不及待,恐怕事实意外的确实如此。

    然而江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秉持着自己受到的嘱咐,以最轻微的脚步和最黑暗的路径走向郑春生所居留的地方的同时,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还不止一个。

    他只是一直按着自己的路线往前走,凭借超凡的记忆大材小用,在一片漆黑中用不着摸索都能跨越所有难过的树根、而他相比之下不算突出的听力或许会略逊一筹,因此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但这其实也不足为怪。江秋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思索良久,竭尽全力得出来的结论。

    他得到了一个相当犹豫的承诺和无奈之下的允许,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外头的深夜里——如果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之一,面部表情仍然从容不迫就算迫不及待,恐怕事实意外的确实如此。

    然而江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秉持着自己受到的嘱咐,以最轻微的脚步和最黑暗的路径走向郑春生所居留的地方的同时,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还不止一个。

    他只是一直按着自己的路线往前走,凭借超凡的记忆大材小用,在一片漆黑中用不着摸索都能跨越所有难过的树根、而他相比之下不算突出的听力或许会略逊一筹,因此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但这其实也不足为怪。江秋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思索良久,竭尽全力得出来的结论。

    他得到了一个相当犹豫的承诺和无奈之下的允许,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外头的深夜里——如果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之一,面部表情仍然从容不迫就算迫不及待,恐怕事实意外的确实如此。

    然而江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秉持着自己受到的嘱咐,以最轻微的脚步和最黑暗的路径走向郑春生所居留的地方的同时,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还不止一个。

    他只是一直按着自己的路线往前走,凭借超凡的记忆大材小用,在一片漆黑中用不着摸索都能跨越所有难过的树根、而他相比之下不算突出的听力或许会略逊一筹,因此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但这其实也不足为怪。江秋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思索良久,竭尽全力得出来的结论。

    他得到了一个相当犹豫的承诺和无奈之下的允许,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外头的深夜里——如果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之一,面部表情仍然从容不迫就算迫不及待,恐怕事实意外的确实如此。

    然而江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秉持着自己受到的嘱咐,以最轻微的脚步和最黑暗的路径走向郑春生所居留的地方的同时,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还不止一个。

    他只是一直按着自己的路线往前走,凭借超凡的记忆大材小用,在一片漆黑中用不着摸索都能跨越所有难过的树根、而他相比之下不算突出的听力或许会略逊一筹,因此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但这其实也不足为怪。江秋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思索良久,竭尽全力得出来的结论。

    他得到了一个相当犹豫的承诺和无奈之下的允许,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外头的深夜里——如果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之一,面部表情仍然从容不迫就算迫不及待,恐怕事实意外的确实如此。

    然而江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秉持着自己受到的嘱咐,以最轻微的脚步和最黑暗的路径走向郑春生所居留的地方的同时,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还不止一个。

    他只是一直按着自己的路线往前走,凭借超凡的记忆大材小用,在一片漆黑中用不着摸索都能跨越所有难过的树根、而他相比之下不算突出的听力或许会略逊一筹,因此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但这其实也不足为怪。江秋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思索良久,竭尽全力得出来的结论。

    他得到了一个相当犹豫的承诺和无奈之下的允许,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外头的深夜里——如果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之一,面部表情仍然从容不迫就算迫不及待,恐怕事实意外的确实如此。

    然而江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秉持着自己受到的嘱咐,以最轻微的脚步和最黑暗的路径走向郑春生所居留的地方的同时,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还不止一个。

    他只是一直按着自己的路线往前走,凭借超凡的记忆大材小用,在一片漆黑中用不着摸索都能跨越所有难过的树根、而他相比之下不算突出的听力或许会略逊一筹,因此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但这其实也不足为怪。江秋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思索良久,竭尽全力得出来的结论。

    他得到了一个相当犹豫的承诺和无奈之下的允许,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外头的深夜里——如果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之一,面部表情仍然从容不迫就算迫不及待,恐怕事实意外的确实如此。

    然而江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秉持着自己受到的嘱咐,以最轻微的脚步和最黑暗的路径走向郑春生所居留的地方的同时,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还不止一个。

    他只是一直按着自己的路线往前走,凭借超凡的记忆大材小用,在一片漆黑中用不着摸索都能跨越所有难过的树根、而他相比之下不算突出的听力或许会略逊一筹,因此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但这其实也不足为怪。

第七十三章 述说

    “……我从来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这是很久以后我才发现的情况。”郑春生又叹了一口气,“或许从一开始我就犯了错,忽略了他也是个孩子,让他自己面对一切,从来不向我这个做父亲的求助——是这我的失责。”

    江秋听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毕竟没有感想,也无法吭声,但仍旧努力作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真挚应和。

    “嗯。”

    他嗯了一声,眨眨眼,然后又点了头。

    “江医生,”郑春生话多起来以后,也习惯了江秋这幅镇静到仿佛全知全能,实际又对状况一无所知的模样,“其实比起倾诉,我更想要从您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江秋不说话。

    他其实有些讶异,因为自己努力创造的距离似乎因为一个称呼又被打回了原型。但他心中也有些其他的活络,因为“患者”表现出了主动交流的意愿,似乎比自己先前设想的单方面诉说效果更佳被动。

    会是什么呢?江秋仔细地想,努力在对方卖完关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活下去的方法?如果只是荒野求生,他很有书本知识。但要躲避凶手追踪,可能求助梁安才是上策,那就要回到住宿楼,然后……

    然而郑春生的下一句话令他有些宕机。

    “我想要知道,我儿子身上最可能发生了什么。”郑春生抬起头,终于不再躲闪地直视着江秋的眼睛,开始了一次蓄谋已久的询问,“你知道很多内情,对吗?”

    他确实猜对了。

    或许是作为父亲的责任感随着愧疚再次涌上心头,郑春生的预谋比过去几年来得都要深沉,为达目的用出的手段极其过人。江秋缺少依照人类思维分析的能力,但他自有一套理论,有时甚至能碰到正确答案。但问题在于,梁安的指示并非如此。

    现有的两个指令纠缠在了一起,导致江秋沉吟半晌。

    他不是在衡量,毕竟无论作为公民还是作为江秋,心中都事先存在着一个优先级。“……我从来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这是很久以后我才发现的情况。”郑春生又叹了一口气,“或许从一开始我就犯了错,忽略了他也是个孩子,让他自己面对一切,从来不向我这个做父亲的求助——是这我的失责。”

    江秋听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毕竟没有感想,也无法吭声,但仍旧努力作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真挚应和。

    “嗯。”

    他嗯了一声,眨眨眼,然后又点了头。

    “江医生,”郑春生话多起来以后,也习惯了江秋这幅镇静到仿佛全知全能,实际又对状况一无所知的模样,“其实比起倾诉,我更想要从您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江秋不说话。

    他其实有些讶异,因为自己努力创造的距离似乎因为一个称呼又被打回了原型。但他心中也有些其他的活络,因为“患者”表现出了主动交流的意愿,似乎比自己先前设想的单方面诉说效果更佳被动。

    会是什么呢?江秋仔细地想,努力在对方卖完关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活下去的方法?如果只是荒野求生,他很有书本知识。但要躲避凶手追踪,可能求助梁安才是上策,那就要回到住宿楼,然后……

    然而郑春生的下一句话令他有些宕机。

    “我想要知道,我儿子身上最可能发生了什么。”郑春生抬起头,终于不再躲闪地直视着江秋的眼睛,开始了一次蓄谋已久的询问,“你知道很多内情,对吗?”

    他确实猜对了。

    或许是作为父亲的责任感随着愧疚再次涌上心头,郑春生的预谋比过去几年来得都要深沉,为达目的用出的手段极其过人。江秋缺少依照人类思维分析的能力,但他自有一套理论,有时甚至能碰到正确答案。但问题在于,梁安的指示并非如此。

    现有的两个指令纠缠在了一起,导致江秋沉吟半晌。

    他不是在衡量,毕竟无论作为公民还是作为江秋,心中都事先存在着一个优先级。“……我从来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这是很久以后我才发现的情况。”郑春生又叹了一口气,“或许从一开始我就犯了错,忽略了他也是个孩子,让他自己面对一切,从来不向我这个做父亲的求助——是这我的失责。”

    江秋听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毕竟没有感想,也无法吭声,但仍旧努力作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真挚应和。

    “嗯。”

    他嗯了一声,眨眨眼,然后又点了头。

    “江医生,”郑春生话多起来以后,也习惯了江秋这幅镇静到仿佛全知全能,实际又对状况一无所知的模样,“其实比起倾诉,我更想要从您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江秋不说话。

    他其实有些讶异,因为自己努力创造的距离似乎因为一个称呼又被打回了原型。但他心中也有些其他的活络,因为“患者”表现出了主动交流的意愿,似乎比自己先前设想的单方面诉说效果更佳被动。

    会是什么呢?江秋仔细地想,努力在对方卖完关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活下去的方法?如果只是荒野求生,他很有书本知识。但要躲避凶手追踪,可能求助梁安才是上策,那就要回到住宿楼,然后……

    然而郑春生的下一句话令他有些宕机。

    “我想要知道,我儿子身上最可能发生了什么。”郑春生抬起头,终于不再躲闪地直视着江秋的眼睛,开始了一次蓄谋已久的询问,“你知道很多内情,对吗?”

    他确实猜对了。

    或许是作为父亲的责任感随着愧疚再次涌上心头,郑春生的预谋比过去几年来得都要深沉,为达目的用出的手段极其过人。江秋缺少依照人类思维分析的能力,但他自有一套理论,有时甚至能碰到正确答案。但问题在于,梁安的指示并非如此。

    现有的两个指令纠缠在了一起,导致江秋沉吟半晌。

    他不是在衡量,毕竟无论作为公民还是作为江秋,心中都事先存在着一个优先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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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角落的潜伏者介绍:
无论是诡计多端的边缘案犯、高调跋涉的连环杀手、还是心事曲折的涉案少年,在他眼中一视同仁。
同案发现场相比,他们也只有死物和活人的区分,勉强能当作获取罪证的素材。
需要应付的家伙不少。每遇一次就大惊失色太浪费时间,不利于保质保量完成工作,尽快尽早回家吃饭。
不过,他也并非不可以坦荡一些,比如亲手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这样真挚的留言:
『这曾是一个虚伪的混蛋。』
——混蛋本人如是说。
本文整体叙述角度偏群像,无感情线。
背景绝对架空,人物及情节完全虚构,但事物名称及规则法律均存在与现实存在一致部分,且公序良俗基本符合现实常理,无需多作扩展延伸。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来自角落的潜伏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