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你有用
兰不远犹在大叫：“不弃，要不你再给我讲讲，怎么把灵气弄得金光闪闪，下次我好弄几块石头装金子买东西去呀！”
琳琅君和闭月君只觉得口中发苦：“你别蹦了，他的修为是元婴大圆满，那我们三个加起来也顶不过一招的。”
“错！”兰不远郑重其事，“我已助了他一臂之力，他马上就不是元婴大圆满，而是化神了。”
幽冥气能隔绝一切。兰不远用幽冥气裹了妖力，悄悄拍进了不弃体内，又操纵着这一团在她控制之下温和无害的幽冥气将妖力直直送进了不弃的丹田，找到他元婴的“眼”，给他点了睛。
这一下，他不想晋阶也得晋阶了。
多亏当初乌老三拉住兰不远念叨元婴至化神、化神至五行合一境界该如何修炼时，兰不远死记硬背了下来。
只不过，如何在这十丈见方的山顶躲过一个化神修士的攻击，这是一个问题。
兰不远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她只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开那扇门。
如果可以，最好是保住自己的小命，实在不行，那就自爆丹田，来世再战。
不弃的头发胡乱地飞舞起来，一眨眼，就冲破了发簪的束缚，无风而动，在他头顶飒飒作响。
他的气息疯狂地攀升，身体上出现了无数重影！
“喂，别看着了，一会儿天劫就要打在他身上，我可不认为这种时候他还有闲心收个狗腿小弟。”兰不远朝着琳琅君喊道。
眼下这个结果兰不远是满意的，从独自面对元婴大圆满的不弃以及他新晋的狗腿小弟琳琅君，变成了众人齐心协力一起对抗化神初期大能。
琳琅君温文尔雅的假面撕扯得粉碎，他红着眼，咬着牙：“拜你所赐，要承受化神修士的怒火了！”
“放心，无论元婴大圆满还是化神初期，对于你来说都没有区别的。”兰不远好心地安慰道。
琳琅君气得扯掉了发冠，又扯开了衣领。
温润如玉的小书生，瞬间变成了狂放不羁的风流文士。
兰不远口水直流。
琳琅君连续掏出了十余件法器。
直到此刻，兰不远才意识到他的身上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来放置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喂，你都把东西塞在什么地方了？”
本是一句很正常的问话，闭月君的脸却突然红了，他声音娇柔地说道：“是用符阵凝固的空间碎片，可以随身携带，储存有灵气之物。叫做芥子。”
兰不远双眼放光：“我们能躲进去吗？！”
“不行的，”闭月君道，“只能存放死物。”
琳琅君顾不得这个无知的女人，他连续抛出十余件法器，一重一重，将祭坛上修为疯涨的不弃裹在其中。
兰不远问：“这能顶多久？”
琳琅君扯起一边嘴角冷笑：“一息，或者半息。”
“你真没用。”兰不远老实不客气。
琳琅君很想杀人。你有用，你真有用，你太他妈有用，行了吧！
不弃的身影突然穿过了琳琅君重重法宝，出现在三人眼前。
“半息都没有！”兰不远哀嚎一声，屁滚尿流往旁边逃。
不弃瞬移至她身前，目光阴沉地看着她。
“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了。”不弃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在你懵懂无知的时候把你骗过来？譬如你第一次来到千河关时因为那时候，命运的弧还未封闭、首尾相连，你和还牙之间，还没有建立真正的关联。那时的你若是死了，便会继续进入困果轮回，我只能等待下一世。但现在，命运的指环已经扣上了，你死了，便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不明白？”不弃冷笑道，“你也不需要明白。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你没有下一世了，如果自爆，便会真正地消失在这个世间。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间。规则将不复存在，诸神降临，一个美好的盛世即将开启……”
兰不远忍不住停下逃窜的脚步，扭过头问道：“那你一开始怎么不干脆让我自爆？”
“傻瓜，那就不是我的功劳了。”不弃嫌弃地撇着嘴，“在盛世开启之前，我得先回去，好抢占先机。但事已至此……你自己选吧，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替我打开了门，我会放过你和你这些蝼蚁朋友。只不过，这一次你我都没有那么多时间你放心，天劫降下之前，我会让你们几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兰不远停下了脚步，“这样的话，那还是不用打就对了？天劫降下之前，都是我们的和平时间。”
她一脸惊慌顿时变成了一脸无所谓，慢悠悠地走向不弃那个仿若虚影的化神身躯。
兰不远坐到了祭坛上，随手拨了拨琳琅君留在这里那一大堆形形色色的法器。
“不弃，你过来坐。你看，其实现在我们之前，并不是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的。你也知道我身上有幽冥气，我可以帮你躲避天劫啊！”
不弃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搐着：“少再玩什么花样。两条路，自爆或者开门。”
“本来我可能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爆，但你既然告诉我这一世我再死掉那就彻底玩完，那我的选择是我都不选。”
不弃阴恻恻地笑了：“那你就尝尝白孟的那些伎俩吧。”
兰不远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的细节这些细节苦主绝不可能自己拿出来乱讲，敢情你全程就在边上旁观哪？！你也不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不弃冷笑道：“你也不比他幸运，你可曾看见有人助了你一臂之力？”
兰不远的微笑淡了下去。
“鬼君无道……你以为他对你有什么真心？”不弃哈哈大笑，“还不就是为了夺取神格么！”
兰不远道：“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哦？”不弃冷笑，“他那样的……那样的……你不动心？我才不信！”
“以貌取人要不得啊……”兰不远叹息，“这道理，你一个活了千万年老妖怪，还要我讲给你听么？尤其修真之人见多识广，怎能不知精怪之辈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你就瞧瞧那个，”她指向琳琅的“傀儡”，道，“我说那是只王八，你能信？！”
琳琅君：……
闭月君：……
不弃：……
第333章 王八拳
占了琳琅君傀儡的老龟嘴角直抽。
都躺在地上装死了，能不能不要一直用箭射人家的膝盖嘛……
不弃站在兰不远身前，目光淡淡的。
晋级了化神之后，他的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出一星半点那个贴身小厮的模样了。
兰不远说：“其实这所谓的秘境，只是你故意放出的假消息。这里里外一共有三层，并没有那么复杂进入下一层的方法，就是找到一个特殊的地方，用自己的血画出那个‘门’，我就算再蠢笨，花上一点时间总是能蒙得对。神识入画变成了鱼虫走兽也好、故意留下一些打破的琉璃盏也好、极难攀爬上来的台阶也好，只是你故意布下的迷雾，目的不过是为了促使我做成这一件事情罢了。”
她一脸欠揍：“你就不该留下碧琅的，若是没有她，我们几个累得半死不活爬了上来，总归会试一试在这祭坛上画个门。哎呀不弃，真是太遗憾了！你看，有的时候就不该这么念旧！”
不弃并没有上当：“危机加身，不是更应当试一试吗。不要再废话了，你做，还是不做？”
“其实我还有后手。”兰不远耸了耸肩，“我能把幽冥气放进你身体里面，自然能留下一些。”
不弃笑了：“你能做的，只不过放和取罢了。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真正地支配幽冥气，因为那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幽冥气在你手上，除了阻绝，再无第二个效用。”
兰不远无奈地叹息：“你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不弃目光微微一凝，化神修士的威势当头罩下，兰不远三人顿时感觉到一座大山压在了身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数三声，每一声，杀一人。”
“等等！”兰不远急道，“这里有五个人啊！你只数三声的话，岂不是要留下来两个？这样我还要分心去想你先杀谁、后杀谁，这不是无端扰乱了我的选择嘛？本来挺紧迫挺焦急的一件事，被你这么一弄，变得毫无危机感了……”
不弃长长地吸了口气，对她拖延时间的本事深感佩服。晋级化神之后，感知力更是不凡，他已察觉到天劫雷云聚在了千河关上方，即将击中这天宫倒影。
“三！”
金色灵气幻成一条长蛇，将闭月君卷在蛇身之中。
“为什么第一个是我！我和她不熟！”闭月君吃惊地大喊。
“停！我画！”兰不远也喊。
不弃轻轻一笑：“明智之举。不过，该让你记住一点教训。”
他的目光扫过闭月君如花似玉的容颜，手掌一握，那条金色的灵气大蛇便凝成了一条一指长的小蛇，烙在了闭月君的脸颊上。
“画吧。”不弃剔了剔指甲。
闭月君捂住脸，委屈地缩到了一旁。
兰不远走到祭坛前，咬破了手指。
一粒血珠缓缓涌出来，她扭过头，好奇地问：“为什么我的血可以连接真实和倒影？”
不弃闭了闭眼：“还想拖时间？自然是因为还牙认过主。”
“那如果没有认主，会发生什么事？”兰不远不耻下问。
“那你的血就不会留在上面。”
兰不远大声嚷道：“天哪！原来这祭坛就是神器还牙！！！这么大一坨，我得怎么抱走它？！”
琳琅君气急败坏地说道：“如果你有那本事，我可以把芥子借你用？！”
不弃叹了口气，手指一点。
一道金色的细锁链顿时刺穿了兰不远的膝关节。
她双膝一软，跪在了祭坛前。
“下一次，就不是废两条腿这么简单。快点。”
兰不远老老实实在祭坛上作画。
她的血果然能够留在祭坛上。
兰不远叹了口气，三下五除二，在祭坛上画了只王八。
雷声轰隆，整个天幕已被衬得微微有些透明，隐约可见方外之地的黑云和游走的雷龙。
不弃凑上前一看，满脸兴奋顿时僵在了脸上。
“好！你很好！”
他抬起一只手，抓向兰不远。
兰不远大吼一声：“蚂蚱！”
只见琳琅君和闭月君突然齐齐出手，铺天盖地的法宝如雨点一样砸向化神修士。对于化神修士来说，这些法器比纸糊的更加不堪一击。不弃轻易地拂开了劈头盖脸袭来的法宝堆，正要出手，却被一双铁臂从身后箍住了身体。
正是面色阴沉中带着猥琐的“琳琅君傀儡”。
“星坠九天！”“星芒破！”
“万卷归宗！”“行路千里！”
“王八拳！”“撩阴刺！”
闭月君、琳琅君和兰不远绝招频出。
不弃随意地一挣没挣脱。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身上泛起了淡淡的金芒，再次一挣。
圈住他的“傀儡”身体发出一阵骨骼断裂的异响，却依旧紧紧箍住他。
不弃低头一看，只见圈在自己身前的两条手臂，腕骨寸寸碎裂，皮肤之下却有黑芒一闪而逝，瞬息之间，将破碎的身躯修复如初。
“这是什么东西？！”
琳琅君哈哈一笑：“化神的神仙真是没见识！这便是本君的傀儡！”
傀儡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它的玄武真力，这破烂傀儡早已灰飞烟灭了。
得知了神器的确切所在，琳琅君和闭月君二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边攻击化神大能不弃，一边暗暗较着劲儿，挪向祭坛处。
眼见着，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淡，隐隐变得有些透明了，外部真实的世界映在了天幕上，在天劫的威压之下，天宫倒影摇摇欲坠。
雷龙在头顶游走，很快就会破开壁障，忠实地行使自己的使命。
兰不远一边用骨刺做无谓的攻击，一边用焰灵气修复着受伤的膝盖，百忙中还不忘喊道：“撑住！最多一盏茶的功夫！”
闭月君娇声喘着气：“银星落为什么这么久？”
“没有办法，天劫就这效率！”兰不远退了一步，“万骨朝宗！”
琳琅君嘴角一抽，看着兰不远学着他的“万卷归宗”，不伦不类地挥舞骨刺。
不弃突然张开嘴，金色灵气从口中倾泻而出！
兰不远叫道：“你倒是把他的嘴也封了啊！”
傀儡怒吼：“老子又没有三只手！”
“用嘴！用嘴会不会！”
第334章 大凶物
在琳琅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的“傀儡”诡异地绕到了不弃身前，嘴贴着嘴，当真把他给封了。
然而不弃先前吐出的那一簇灵气，已凝成了一条三丈长蛇，吐着信子袭向兰不远三人。
各色珠光宝气袭向这条金蛇。
这条灵气蛇对闭月君情有独钟，大约是因为他的脸颊上方才被不弃印上了一条小金蛇。
闭月君被撵得鸡飞狗跳：“喂你们倒是帮忙啊！”
“闭月你轻身功夫最是了得，坚持住，天劫就快降下来了。”琳琅君龟在一旁，总算是喘匀了气。
“闭月我看好你哦！”兰不远绕到了祭坛后面，仔细研究还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不弃被锁紧双臂，堵住了嘴，一时间无计可施。接二连三的打击、功败垂成的怨恨以及被兰不远画王八戏耍的恼怒，将他的心神冲击得有些混乱，加之头顶天雷滚滚，眼见千年大计即将毁于一旦，他愈发慌了。
人一旦慌张，就没办法从千头万绪之中，揪出那条最简单的捷径来。
不弃将修为催升到极致，疯狂地挣扎。这一举动，却让头顶上的天劫雷云聚得更加迅速了！
在闭月君的衣摆被金蛇咬上时，一道雷电破云而来！
“成了！”兰不远激动地躲到了最远处，撅着腚抱住了脑袋。
就在雷电即将撕裂这一层无形壁障之时，一道黑影却更快一步，撕开一道空间裂痕，从空无一物的祭坛上跃了出来，一口衔住了不弃的脑袋！
只见这道黑影硕大的脑袋左右一摆，伴随着一身恐怖的血肉分离声，化神大能不弃的整颗头颅，竟被生生地从他的腔子上面撕了下来！
黑影仰首一吞，向着天空发出一声极威武的咆哮。
只见不弃无头的身躯上，一腔热血直直冲上半空，空中的雷电仿佛受了惊，蓦然一缩，竟缩回了云层中，几息之间，连云也散了。
“傀儡”松开了无头的不弃，他的身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鲜血流了满地。
一道细小的、闪着金色光芒的虚影从无头的腔子中逸出，飞快地逃遁。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
此时，每个人的视线都聚在那个黑色的庞然大物身上！
此等凶物，究竟、究竟……一个照面就灭杀了化神修士……这是什么东西？！
“先、先、先帮帮我啊！！！”闭月君叫得惨绝人寰。
众人回头一看，见那条灵气长蛇已卷住了他，正用蛇信一下一下舔舐他脸上的小金蛇。
“这可如何是好？”琳琅君嘴角微微一抽。
“试试用你的爱感化它？”兰不远摊手，“它已经没了主人，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闭月君翻着白眼，几乎被吓得晕厥过去。
祭坛另一边，黑色的庞然大物解决了不弃、赶走了天劫之后，抖了抖毛，慢悠悠跃到祭坛上面坐了，优雅地鄙视着这几个无知无能的家伙。
它体型浑圆，这样一坐，顿时成了一个毛绒绒的球。
骨刺“嘤嘤”直叫唤。
兰不远一怔。这熟悉的、被鄙视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肥豹？！”
骨刺已迫不及待，从老鞘里面腾身而出，扑向它的朋友。
这头长得像巨猫的豹子轻轻一抖，一身幽冥气化成的毛顿时离开了身体，露出底下满是伤疤的皮肉来。
‘幽冥气！’兰不远心下一叹，暗想，‘果真被我猜中了！昆池是无道的人！来得倒也勉强还算是及时，不过就算没有他的帮助，天劫也即将破开这处倒影，轰中不弃。’
骨刺震了下，拱到肥豹的脸颊旁边，一个“呜呜呜”一个“嘤嘤嘤”。
豹子朝着兰不远打个响鼻，驼着骨刺，一跃而下。
肥胖的黑色流光从山顶泄向山脚，电光火石间，山脚下的白色的死魂被扫荡一空。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终于，众人眼睛一花，站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千河关地缝底下。
闭月君终于用爱感化了那条无主金蛇，它变成了一把蛇形的兵器，和闭月君脸上刻的那条小金蛇交相辉映。
“以后不如改名叫金蛇郎君？”兰不远嘻嘻地笑。
闭月君一脸无奈。
琳琅君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盏灯来照明。
“神器呢？”
众人找遍了地缝，根本没有神器的影子，只有墙壁上那个破损的赤红法阵歪歪地张着嘴，好像在嘲笑这群无知的凡人。
“没有神器了。”兰不远耸肩摊手，“随着那个空间一起破碎了，消失了，没了。永远地掉落在另一个时空，说不定被哪个有缘人捡去了。”
有肥豹在一旁虎视眈眈，琳琅君并不敢对兰不远出言不逊。他看得出来她在撒谎，对神器的所在，她定是心有所得，但她显然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只能徐徐图之。
武红牧幽幽醒来。
她的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了新的皮肉，将那些破损处肉眼可见的赤火封回了皮囊下。她慢慢爬起来，一言不发。
兰不远冲着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大肥豹和骨刺“嗡嗡嘤嘤”了一阵，好像在告别。
兰不远凑上前，趁机摸了摸它的大毛头：“无道把你捡去了？”
肥豹不屑地点了点头。
“嘿。”兰不远傻笑，“好好混吧，跟着他有前途的。”
肥豹拱了拱骨刺，身体一纵，跃出了地缝。
“看来只能无功而返了。”琳琅君束好了发，拢上他自己扯散的衣襟。
“也不算，”兰不远笑着凑了上去，“捡到我这个大宝贝，收获可大了！”
琳琅君微微一怔：“你要随我们回宗？”
“难道不是？！”兰不远大惊失色，“我们几个可是被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想想，若是放我独自在外，万一被捉到了，我可不是什么宁死不屈的人，一下就把你们给出卖了，那多不合算。”
琳琅君哭笑不得：“也好。”
“你们……你们……青阳呢！青阳呢！”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琳琅君挥灯一照，只见一个模样约三十的漂亮妇人委顿在墙角，倚着墙壁，面色如纸，不住地喘着粗气，嘴角还留着一道血痕。
第335章 至望京
“怀瑾君。”琳琅君急急上前，搀起了委顿在墙角的妇人，道，“实在惭愧，我等实力不济，没能救下青阳君……回到宗里，当自领责罚。”
怀瑾君恨恨地瞪着他，一股恐怖的气势卷过整道地缝。
“她要自爆！”闭月君突然一声惊叫。
这一下，众人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外面不知情的怀瑾君竟然如此果断，一个照面就要拉着他们同归于尽。青阳身死时，身为双修道侣的她恐怕已存了死志，只等着这几个害死青阳的家伙出来呢她显然猜到青阳君的死和这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眼见闪避不及，只见琳琅君的“傀儡”一跃而上，将怀瑾君整个搂在了怀里。
一声巨大的轰鸣，整道地缝重重地抖了几抖，岩石砂土簌簌地落下来。
被赵成运自爆伤过的闭月君尚未走出阴影，惊恐得整个缩到了兰不远怀里。
兰不远趁机抚摸着他的头发：“不怕不怕，琳琅这傀儡可是连化神修士都封得住的厉害玩意儿！”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却见那傀儡已被炸得破破烂烂，贴在墙壁上，用目光询问兰不远：“龟爷可以功成身退了不？”
兰不远急忙瞪起眼睛：“绝不可能！这点程度，怎么可能伤得到！至多就是毁容而已！”
老龟无奈地慢慢修补起破损的身躯来。
琳琅君试了几次，都无法把这具傀儡分身收回本体中去。
“大约是伤得太重了。”他找到了理由。
闭月君冷笑道：“那你便在外面躲着罢！什么时候能收起你这脏东西，什么时候再回宗去！我可没兴趣陪你在外面吃风。”
被称作脏东西的老龟一脸不忿。
琳琅君微微思忖，望向了兰不远：“陈鱼，你既失了蛊人，可否暂时帮我把傀儡带在身边？正好它毁了容貌，看不出是我的分身。”
“没问题！”兰不远拍着胸脯打包票，“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琳琅君眼角微微一抽：“你……还请不要对它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它是我的一部分……”
闭月君没能忍住，噗嗤噗嗤在一旁怪笑了起来。
“这还真是冤枉我了！”兰不远抽着嘴角，望着老龟。
这龟，她还真下不去嘴！哪怕顶着琳琅的脸也不行！
闭月君和琳琅君转头望向武红牧。
“这人祭……”
武红牧冷笑着抱住双臂：“来啊，一战啊。”
“别节外生枝了！”兰不远叫道，“就我们这几个残花败柳，哪里打得过！”
琳琅君和闭月君一脸无语。
“你说残兵败将，那也忍了，这残花败柳算怎么一回事……”
兰不远冲着武红牧直眨眼睛。
武红牧冷冷一笑，道：“随时恭候！”
说罢，身形一掠，一道红练划出地缝，消失在天际。
兰不远得偿所愿，跟着琳琅君和闭月君，一齐向着天道宗的方向进发。
想想还是有点小激动。
‘天道宗，我来了！’
这三人一路走，一路串供。
因为各自都有不能叫旁人知晓的秘密，所以最终拍板，对外只说倒影中的所见从击杀肉山怪，至与血怪鏖战，痛失了青阳君和怀瑾君，再就是登上山顶之后，天劫降下击碎了这处异世空间。其余的事情，三人就烂在肚子里。
至于神器并没有什么神器，最终找到的只有一把蛇剑以及剑灵剑灵已认主，烙在了闭月君的脸上。这东南本来就是闭月君的辖地，这蛇剑也就比寻常的法器稍强一些，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他得了蛇剑，谁也无法说三道四。
“人祭是什么？”兰不远问道。
“人祭……涉及了一些远古的隐秘，我不清楚，琳琅恐怕所知也不多。”闭月君倒是不想隐瞒，只是他根基很浅，接触不到如此核心的机密。
琳琅君沉吟片刻：“与四根天柱有关，我所知也不多。我只知道宗主谋划之事，大约与之相关。”
他的面上浮起些忧色。
“青阳倒是知道得多，可惜死了。”闭月君睨了琳琅君一眼。
琳琅君微微地笑：“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闭月君冷笑。
这二人又仔细地捏造了青阳君和怀瑾君如何与血怪碧琅大战，最终为了保护他们，夫妇二人齐齐殒落的感人故事。
到了一处山青水秀的小镇，三人稍微歇了歇脚，找了家小酒馆点了几壶热酒和白切肉。
闭月君终于忍不住问道：“陈鱼，你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秘密？你是如何与幽冥扯上关系的？还有那个人说神格，是怎么一回事？”
兰不远目露追思：“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幽冥鬼君到人间来游玩，不小心邂逅了我，对我一见钟情。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琳琅君和闭月君嘴角直抽。
“然后那个鬼君就把他的性命托付给我了，这个就是‘神格’。鬼君会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通通杀掉，而他的对手们，则想尽办法利用我来对付他。”兰不远幽幽一叹，“你们会不会也有这种想法？”
“不不不不！”那二人齐齐后仰，四只手摆得飞快，“我们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
“这就对了嘛！”兰不远笑道，“很多事情不知道会比较幸福！”
“的确如此！”二君抹了把冷汗。
片刻，闭月君忍不住悄悄凑近了些：“幽冥鬼君，长什么模样？有我好看吗？”
兰不远瞪起了眼睛：“那自然是青面獠牙，要多可怕有多可怕！否则我能拒绝他嘛！”
二人深以为然。
数日之后，三人一龟顺利抵达了天道宗。
远远地望着白毯一样无边无际铺在天地之间的城池，兰不远大为赞叹。
进了城门处，却见这天道宗果真是一座城，名为望京。
穿过做成了城门样式的法阵，便进入了城中。兰不远放眼一望，只见城里街道整齐，两旁排布着店铺，路人行色匆匆，服饰并不统一。见到琳琅君和闭月君二人，城中的人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礼节来。
“这……这些都是宗派旗下的产业么？”兰不远有些吃惊。
闭月君掩口笑道：“外面的人想要进入望京，门槛乃是结丹！不过你看到的这些，多半只是出生在望京的平民这便是会投胎的益处了！”
兰不远：“呵呵，呵呵。”
第336章 诅咒术
见这城池中处处是寻常的市井景象，兰不远小小地惊叹一声，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她看见路边有人用灵石换走了小葫芦装的秘药，那瓶子看起来质量低劣，就像江湖骗子惯爱卖的某种不为人知的药物。
再仔细一瞧，路旁的商铺卖的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灵丹妙药、道器法宝、还有专门提供灵气浓郁的洞府租赁业务的……
琳琅君圈起手，放在唇边低低一咳：“这一代宗主，想法比较……随性一些，天马行空，天马行空。”
兰不远一路走，一路叹。
“丹王收徒大放价，今日只要灵石二百。”兰不远望着一间黑黑小小的木屋门口竖的牌子，惊道，“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炼丹术？！”
闭月君掩口笑了：“望京最会炼丹的人，便是你旁边这位好书生，你想学，只管找他！”
琳琅君急急谦虚地摆手：“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耳！”
听到琳琅君乃是望京第一丹药大师，兰不远蹦得更加欢快了。
“琳琅！过度谦虚，那可就是推脱了。我说你身上哪来这么多宝贝，原来你生财有道哇！”
琳琅君急忙苦笑着连连摆手：“丹药炼制不易，这些年我极少炼丹了，整个宗里知道我能炼丹的，也不过宗主和几个长老以及我贴身的小厮几个。你也知道，我这职位可不敢得罪人，若是传扬出去了，日后少不了麻烦。”
兰不远大拍胸脯：“我替你保密，你教我炼丹。二百灵石我没有，二十块凑凑还是能凑得出来的。”
琳琅君倒也没推，只道：“炼丹的材料都是名贵药草，就算炼成，成本也极高，失败了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许多丹师将一生的积蓄压在一炉丹药上，成了，便一夜暴露，败了，十个有八个找根绳就吊死了。”
“听起来很有意思。”兰不远眯缝起了眼睛。
琳琅君微笑道：“等见过宗主，你便跟我回去，我那里还有些低级草药，可以教你炼制九品丹药清凉散。这个是最简单的。”
望京内禁止御空，三人沿着街道不知走了多久，兰不远的眼睛都看得疲累了，这才来到了天道宗的本部所在。
与兰不远想象中完全不同，天道宗本部看起来非常富丽堂皇。远远地，便看到镶金裹银的漂亮雕花镂空的大铁门，门口坐了三个道童，抱着手在打瞌睡。
琳琅君停住脚步，轻咳一声。
三个道童睁开睡眼迷蒙的眼睛，看清了眼前人，一蹦而起，道：“见过两位总使大人！宗主交待，今日心情不好，若是有死了人之类的坏消息，还请明天再来见他，以免雪上加霜，刺激他……咳，夭折了。”
兰不远眨巴了半天眼睛。这道童说的话她句句都听得明白，但连在一起，她怎么有点听不懂这是个什么状况了？
琳琅君和闭月君对视一眼，双双流露出心领神会的了然和无奈。
琳琅君点点头，淡声道：“如此，便明日再来叨扰。”
兰不远一路走，一路摇头。
这就是天下修士心中的圣地天道宗？！
“陈鱼……”闭月君欲言又止，“有些东西只是表象而已，在望京，记得谨言慎行。尤其是遇到长老们……”
兰不远了然地点点头：“好我会记得。宗主只是傀儡，实权都在长老院对吧？”
闭月君嘴角直抽，恨不得将她塞到竹简里好好学学什么叫做“谨言慎行”再放出来。
因为兰不远得帮琳琅君保管傀儡，所以闭月君也就没有多嘴邀她同行，到了一路岔路，闭月君便拱手和他二人道别。
“那就明日见了。”
过了三条长长的街，终于到了琳琅君的宅院。看起来就像是寻常富户家里的院子，不大不小，住几十个人不嫌拥挤。青砖灰瓦，黑木门。
兰不远暗暗地想：‘他把七百多个道侣都藏在哪呢？’
一个小厮抹着汗迎了出来：“郎君可算是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您的道侣们可闹腾了！”
琳琅君面色微微一沉：“怎么？”
小厮望着走在他身边的兰不远，有些迟疑。
“只管说。”琳琅君淡声道。
“那个……她们每天聚在城门外面，给您祈福，祝福您早日平安归来……连宗主都惊动了……哦，此刻得知了您回来的消息，说是设好了接风宴呢。”
琳琅君似乎有些吃惊，但他并没有多问。
“迟点我再去看。”他平和地应了一声，带着兰不远进了院子。
这里并不像一位丹道大师的洞府。院里种植的只是很普通的花草，成色还不如酒馆窗檐上摆放的那些。
兰不远道：“过犹不及，琳琅你刻意了。”
琳琅君笑道：“不，只是炼丹让我贫穷。”
“得了吧，你那芥子里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价值万金。”
“错了，”琳琅君正色道，“万金难求。”
兰不远正要赏他个白眼，就见他一张斯文俊秀的脸突然垮了：“可我还是很穷啊！陈鱼你有所不知，炼丹真的很烧钱很烧钱！百年前，水凡之大师亲制的法器，我有足足七十八件！如今已只剩下八件了……”
琳琅君摆出一副不愿多谈的心累的表情，叹道，“你自己试一试便知道了，我多说，你只当我不愿教你。”
二人走过一道回廊，突然闻见了丹香。
琳琅君怔了下，“他们几个又在鼓捣。”
兰不远感兴趣地挑起了眉，尖着鼻子嗅。
琳琅君示意她轻声，二人悄悄走进了一处空旷的大院子。庭院中正正放置了一条横木桌，桌上排了一排丹鼎，五个身穿道袍，头顶双髻的道童背对着门口跪坐在丹鼎前，身体僵直，紧张兮兮地盯着面前那只丹鼎。
左起第一个道童突然起身，躬着腰摆弄面前丹鼎的铜盖。
琳琅君轻轻一嗅，低声道：“七品凝水丹而已，青鸾聪慧细心，得我真传，定是不会失败的。”
道童掀开鼎盖，哇地哭出了声。
第337章 我的鼎
“呵，”琳琅君道，“炼丹就是如此，总是有些风险的。”
左起第二个道童也站了起来，他同情地拍了拍刚刚失败的那个人，吸了口气，走向面前的丹鼎，拉开了气闸。
琳琅君嗅了一嗅：“白鹤早已能炼制五品丹了，他资质过人，得我手把手教习，炼这七品凝水丹不在话下，只要不出很大的意外，应当是不会有问题。”
兰不远饶有兴致地看。
只见这个名叫白鹤的道童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郎君保佑我成丹！”
然后深吸一口气，揭开了鼎盖。
“不可能！郎君怎么不灵了！”白鹤哀嚎，“五百灵石飞了！我的五百灵石飞了！”
琳琅君脸色稍稍有些难看。
第三个道童也站了起来。
“赤鹰，他怎么也炼七品凝水丹？”琳琅君歪了脑袋，“他天赋绝伦，上次还炼制了一枚三品清解丹，向来最得我器重，炼制这七品丹药，当是信手拈来，绝无失败的可能。”
兰不远脸皮跳了跳，同情地看着那个道童。
几息之后，道童一巴掌把丹鼎掀到了桌下。
第四个道童也站了起来，他扭头看了看前面三个失败者，轻蔑地笑了下：“这也能失败？真是白瞎了郎君的草药！”
他摇着头，将手伸向自己的丹鼎。
琳琅君咬牙切齿：“玄鲲乃是我座下首徒！天生灵气带着火木二力，对火候的把握精妙至极，甚至在我之上！区区七品凝水丹，绝对、绝对不可能失败的。”
兰不远扭曲了脸：“求你别说了。你这乌鸦嘴，连本衰神都甘败下风！”
这位名叫玄鲲的首徒拉开鼎盖，看也不看掉头就走：“这种低级货都能失败，不知道你们脑袋里装的是不是喂马的草！”
“玄鲲……”身后有个道童弱弱地道，“你的丹……碎了……”
最后一名道童战战兢兢爬了起来。
兰不远嘴角直抽：“最后这一位，也是你的得意门生吗？”
琳琅君扫了一眼，“哦，这个不是，这是我贴身小厮，没事跟着他们闹着玩，连九品丹也没有成过。不必看了一定是失败的，你随我来。”
琳琅君脸色有些不好，负了手转身就走。
兰不远虽然十分好奇这位没有被琳琅君金口诅咒的小厮究竟成丹不成，但她知道琳琅君立时便要将这炼丹的本事教给她，于是心潮澎湃，屁颠颠地撵着他去了。
琳琅君的住处看起来也很寻常。略大些的木窗，将午后的日光懒洋洋地洒了满地，一张巨大的黑色雕花拔步床隐在帐幔之后，怎么看都有些旖旎的味道，屋子正中摆放了一张木方桌。
琳琅君把桌上的笔筒砚台等物什收到墙角的木柜里，示意兰不远与他对坐。
老龟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侧边。
琳琅君奇怪地看了它一眼，一边眼睛微微眯起，弯弯的眉毛往中间一攒，脸上浮起了许多茫然。
老龟很正经地坐着，怀瑾君自爆时伤到的脸并没有修复，看不出它的表情。
琳琅君喃喃道：“受伤了娇气些？罢了。”
他摇了摇头，从芥子中取出了四五只丹鼎，一溜儿放在兰不远面前。
“陈鱼，丹鼎与丹师的契合度，很大程度上能够决定炼丹的成败，你放空了脑子，用心感应它们，看一看哪一只丹鼎与你最是有缘。”
兰不远依言放空了脑子，茫然地注视着面前的五只丹鼎。
青铜偏黄、青铜偏绿、青铜偏红、青铜偏紫、青铜偏黑……
“好，你看我的手，跟着我的动作……亲密地触碰它们……”琳琅君刻意放低了声音。
他的声音原本就非常醇厚动人，此时压得更低，略微带了一丝暗哑，更加魅惑。
“哦。”兰不远抬起手，跟随着坐在对面的琳琅君，一只一只地摸过这些丹鼎。
触手冰凉，很实沉，很古朴。
“不要胡思乱想。看着我。”琳琅君道，“将心神放空，意念随性而走……不要有任何抵抗……记住，你在找的是神器……”
兰不远抬起眼睛，正大光明地盯住他这张俊秀的脸。
眉毛浓黑，极弯，眼睛也是弯的，瞳仁十分明亮，并不像常年沉溺女色的人，琼鼻高挺，红唇饱满，低沉的字节缓缓从他开合的嘴唇里蹦出来，微微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牙……
当真是好颜色！
“神器在哪？”琳琅君问。
兰不远盯住他的脸口水直流。
“神器在哪？”琳琅君压低了声音，又问一遍。
“神器？”兰不远傻乎乎地思索起来，“在……哪呢？”
“对，神器。你知道神器在哪里，是不是？”琳琅君没注意，坐在一旁的“傀儡”已偏了头，似乎准备随时跳上来打他。
“啊，啊。”兰不远点头，“是啊，是啊。我知道神器在哪里。我自然是知道的，我该知道的！”
琳琅君嘴角微微一抽，心想，‘你倒是说啊？！’
他稳住状态，醇厚低沉的声音萦绕在屋中：“对，你知道神器在哪里，现在，把它找出来。告诉我……在哪？！”
兰不远目光呆滞，双唇慢慢开启：“就在……就在……”
老龟就像老父亲一般，操心地叹息一声，提起了脚，准备踹翻这个不争气的闺女，不让她把秘密吐出来。
兰不远双眼一亮，紧紧握住了琳琅君的手。
“这个！就是这个！”她眼睛放光，咧着嘴哈哈笑起来。
琳琅君慢慢低下眼睛，就见自己一双白皙的手被她的魔爪死死地摁在了一只丹鼎上。
兰不远蹦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琳琅君脸皮直抽。
老龟缩回了龟脚。好吧，瞎操心了，这闺女就是存心占人家书生便宜呢。
它同情地望了望琳琅君，继续低下眼睛装死。
琳琅君一寸一寸抬起了视线，反反复复地打量兰不远。他抽了抽手，没能抽回来。
“真的有感应诶！”兰不远把眉毛挑到了脑门顶上，笑得满脸都是牙，“就是它就是它，我认定它了，它也认定我了！”
第338章 接风宴
琳琅君郁闷得无以复加。
“这个……只是最最普通的丹鼎。”他斟酌着用词，“这五个丹鼎里面，三个是一品鼎，一个二品鼎，一个五品鼎。你偏挑中了这个五品的。不然，你再试一次？”
兰不远的笑容更加灿烂：“好啊！再试一次！”
琳琅君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爪痕，有种不祥的预感。
“咳，算了算了。既然你与它有缘，那便是它吧。”他飞快地把自己的手以及另外四只丹鼎救了回来。
“行！”兰不远把桌上仅存的丹鼎拉到了自己面前，上上下下地研究。
丹鼎高约一尺，底部镂空，用以放置燃火之物，鼎身浑圆，左右各有一个弯弯的鼎耳，上方是茶壶盖大小的鼎盖，用青铜锁链拴在鼎耳上，炼丹时，调整青铜锁链来释放鼎中多余的丹气。
兰不远打开鼎盖，望向丹鼎内部。里面倒是很简单，有盛放原材料的青铜网兜，以及放置成品丹药的丹室，内壁上有许多小孔，不知道有什么功用。
琳琅君解释道：“这里便是丹道的精髓所在。”
他指着丹鼎的双耳，道：“从此处输入灵气，灵气便会通过这些出气孔，作用于丹鼎中的丹液，以剔除杂质、凝结成丹。这其中的诀窍，我此刻说了你也不懂，你先废个百八十炉，有了心得，我再教你更进一步的技巧。现在你便看我示范一次。”
琳琅君随手从芥子中抓出了三味草药。
“便炼一枚三品清解丹。这是明目果，这是清心藤，这是解业草，三品清解丹能解万毒，但凡世间叫得上名字的毒药，解之不在话下。这一枚丹药，放在凡俗国度，价值自不必说。”
兰不远口水直流：“但三品丹……恐怕没那么容易炼制吧？”
“呵……”琳琅君笑了，“我乃是超品丹师，区区……”
“停！”兰不远一声大吼，“我的第一次，请不要给我留下阴影。”
琳琅君想起方才那一幕，脸一黑，不吱声了。
他掀开鼎盖，投了一味草药入内。
“先将草药炼成丹液若是炼废了，也不必再浪费其余的草药。”
琳琅君又投出一根木柴，灵气凝于指间疾速划过，将木柴燃了，放置在丹鼎下方的镂空之处。
兰不远忍不住问道：“炼丹这么快？烧这么小一根木头就能成了？”
琳琅君笑道：“这是炼丹专用的焚木，这样一根可以燃两个时辰。价值一块绿灵晶。”
兰不远抽了口凉气：“这不是炼丹，这是烧钱。”
琳琅君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把双手置于鼎耳上，缓缓注入了灵气。
过程极其枯燥无聊，兰不远看不见鼎中是个什么情形，又不敢打扰琳琅君专心行事，便一个劲儿盯住他看。
大约半刻钟后，琳琅君双目一凝，左边连接鼎盖与鼎耳的锁链叮铛一收，盖子从右边掀开了一条缝。琳琅君轻轻一拨，将另外一味草药投入鼎中，继续炼制。
再半刻钟后，他投入第三味草药，然后仔细地操纵着灵气从内壁无数个气孔灌入丹鼎中，将三团丹液提纯、凝聚。
兰不远凝神去听，能够听到丹鼎之中传来细微的气流呼呼声，以及丹液碰撞的微妙响动，听起来极有韵律，感觉若是乱了一个节拍，里面就要出大乱子。
兰不远似有所得，有些心痒难耐，恨不得把琳琅君扒拉到一旁，亲自披挂上阵。只是考虑到三品丹药她可能赔不起，这才不甘不愿地收回了蠢蠢欲动的黑手。
一阵极规律的呜呜嗡嗡声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终于，丹鼎中云收雨歇。
琳琅君慢慢张开了眼睛。
兰不远微笑着看他：“成了。”
琳琅君道：“……成了……吧。”
微微一掀丹盖，一股清冽至极的白色丹气腾地扑了出来。
“当是成了。”琳琅君心有余悸，小心地放完丹气之后，慢慢揭开了丹盖。
“……成了。”
一粒淡青色的药丸静静地躺在丹室中。
“这个能值多少灵石？”兰不远吞了吞口水。
“清解丹换不了灵石筑基之后，便能用灵气将毒逼出体外，修士用不上它。若是换成金银……大约两万金吧，我也不甚清楚。”
兰不远眼角直跳：“我用得上，就当我替你保管傀儡的报酬吧。”
琳琅君随手将丹置于一个小锦盒中，交给了兰不远。
兰不远很没骨气地当场决定原谅琳琅君方才诱惑她说出神器下落这件事情。
琳琅君看了看天色，道：“我让他们给你取草药，你尝试着炼一炼最简单的九品丹药清凉散，这个不需要成丹，会容易很多。三味药，按一比一比一配比，即成。”
兰不远点头应下，旋即面色一变：“那你呢？你要去……接风宴？！”
“嗯。”琳琅君道，“今夜我就不回来了，你自便。”
一个小厮走了进来，帮着琳琅君除掉了身上那件沾满风沙的外袍，替他披上另一件暗光流转的银白袍子，又取青色玉冠，替他重新束了发，顿时一位玉树临风的佳公子便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地站在了夕阳的余晖下。
兰不远瞪心中啧啧赞叹，明明是个坏人，怎么就生了一副好皮囊。
琳琅君朝着她点点头：“我走了。”
“……等下。”
“嗯？”
“它怎么办？能离你多远？”兰不远斜嘴示意琳琅君，他的“傀儡”还巴巴在坐在一边呢。
琳琅君双眼微微一睁：“啊，我竟忘了这一茬……”他犹豫片刻，吩咐小厮，“我身体不适，让她们散了罢。”
“那多不好。”兰不远嘿嘿一笑，“我们随你去不就是了！”
琳琅君神色有些纠结：“这……你可不要乱说话。”
“放心放心！我是那种多事的人吗？”兰不远大拍胸脯，拉着这位妙郎君就往外面窜。
老龟跟在这二人身后，白眼翻得啪啪直响。
出了府，琳琅君、兰不远和老龟上了马车，向着外门驶去。
第339章 花丛中
马车渐渐驶出望京，兰不远好奇地问：“你这么多道侣，都没个结丹的？全住在外面呢？”
琳琅君笑了笑：“结不了。她们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无法度过破妄之劫。”
虽未明言，兰不远总觉得这事情有黑幕，大约和他那具恶念分身傀儡脱不了干系。
“有一位许姓女子是你亲戚？”琳琅君和煦地笑，“我听闭月说起，她其实是别人的道侣，瞒了身份跟在我身边。这种人我原是容不下的，但既然是你亲戚，放她回去也未尝不可。”
“啊，行。”兰不远道，“这个情，我领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琳琅君先一步下了车，体贴地替兰不远撩起车帘。
一阵花香扑了进来。
兰不远下了车，顿时一怔。
她一直在琢磨得有多大的一个地方，能装这七百多个女子。到了地儿一看，原来她们找了一处空旷的场地，不知从哪里搬来了无数奇花异草，搭成一处百丈见方的大花台，花台上放置了百来张八仙桌，地面上铺满了柔软的松草，几百个女子活色生香，十个或者八个坐成一圈。见到琳琅君从车上下来，齐齐站起身来，躬身迎接。
“恭迎郎君！”娇声软语，如同进了百鸟园。
兰不远震惊了。
琳琅君亦是一时无语。
兰不远偷眼望他，见他十分迷茫，便知道这阵仗他从前也是没见过的。
琳琅君心里有些警惕：这些女人，向来相互都看不顺眼，怎么会……
领头的那一位，身穿鹅黄色轻衫，打扮得清纯如水，盈盈腰身款款一拜，连兰不远都看直了眼睛。
待她抬起脸来，见她的样貌算不上多么绝色，但却是长得恰到好处，五官面庞无一不透着清和纯，叫人一望便情不自禁地忆起自己情窦初开的青葱年华。
琳琅君也是瞧得呆了一呆。但不过一瞬，他的脸色就冷了下去。
他认出此女正是那个给薛临观做过道侣的许云柔。而从前他离宗办事，这些道侣们向来安安份份，从来没有闹出过这种惊动了宗主那家伙的破事，这一次……很显然，都是这个许云柔牵头在作妖！
许云柔行上前来，见到琳琅君身旁立着个兰不远，不禁微微一怔。但她立刻收拾好脸色，清声道：“郎君，姐妹们如今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郎君就是妾等的天，妾们生活在郎君的羽翼之下，得郎君的庇护和雨露恩泽，实在是十世也修不来的福份！从今往后，妾们便是真正的亲姐妹，一起服侍郎君，叫郎君每一日都顺心遂意，福寿绵延。”
琳琅君只瞧着她，也不说话。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琳琅君虽然向来出手阔绰，但许多女子其实心知肚明，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把她们当人看，只是当工具用罢了。他高兴了，便赏下来丹药宝贝，不高兴了，脸一翻，她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们跟着许云柔胡闹，便是听信了她的一堆道理蛊惑，以为众人凝成铁板一块，赏赐能多得些，也相互有个照应。此刻见到琳琅君并不高兴，女子们一个个心底发毛，后悔不迭。
“哎呀！这是好事，好事。那个什么，接风宴，吃的在哪里？怎么还不送上来？”兰不远打破了沉寂，发号施令起来。
女人们齐齐抬头看向她。
只见兰不远一身灰扑扑的黑衣，头发束歪了，散下几缕来飘在耳朵边，眉清目秀，挺好看。只是灰头土脸，脂粉不施，身上没有半点女子的柔媚气质。
她们的目光顿时变了。
郎君最近……好这一口了？！
“郎君……”一个身材异常丰满的女子摇摇晃晃走了上来，“她是谁嘛！”
琳琅君似笑非笑睨了兰不远一眼，没说话。
许云柔清了清嗓，道：“上酒菜吧，郎君一路舟车劳顿，先解解乏。”
一边说，一边拉着琳琅君，坐到了她们几个女子中间。就见外院的杂役们端来了玉盘，将各色酒水美食放在了众女子围坐的八仙桌上。
琳琅君吩咐兰不远道：“你就在近处找个地方坐了。”
于是兰不远随意挤出个位置，坐到了十来个女子中间，老龟挤不进来，便蹭到了旁边的脂粉堆里。
兰不远丝毫也不见外，笑吟吟地打量一圈，见这十来个女子环肥燕瘦，各领风骚。
众女也齐刷刷地打量着她，目光一个赛一个不客气。
“呵，我还以为多了不起呢，坐郎君的车，”一名容颜娇艳，衣不蔽体的女子掩口笑道，“还不是随便就被打发了！我看呀，郎君也没把你当回事不过你也别难过，大家不都这样吗！”
一圈妙龄女子都冲着兰不远笑。
“哎呀！咱们哪一个不是正正经经的道侣？卷宗里记了名的！郎君走到哪儿，都会大方地承认，这是给我们体面！她呢？方才你可听见郎君承认了？”
“啊哟！”另一人直拍腿，“还真没听着！你们也别乐呵，说不定啊，这才叫做特殊对待，人家才不是道侣呢！”
一群女子掩了口，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是道侣还能是什么？真爱啊？别逗我笑了大姐！”
“我呸！你个七十岁的老太婆，谁是你大姐！”
“七十岁怎么了？我七十岁还能保持这副容貌，你一个炼气期，到了七十岁呀，可真的是老太婆喽！嘻嘻嘻嘻！”
兰不远偏头看了看，见琳琅君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明明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却无端地带着些冷肃，除了许云柔之外，那一桌的女子个个噤若寒蝉。
那许云柔忙前忙后，给他盛汤布菜，大约一刻钟后，拉上他挨桌和女子们说话去了。
兰不远忍不住惊奇地问身边的女子：“许云柔混得这么好？都成你们的头头了？”
“哟，你也知道她？！”一个极为丰腴的女子不屑地撇着嘴说道，“郎君只是图个新鲜劲儿罢了，她便以为可以搅风搅雨几年几年里，总会有这么一个掐尖冒头的，怎么办？由着她呗！蹦得越高，摔死得越快咯！”
第340章 擦桌子
兰不远恍然大悟：“虽然人人都知道琳琅道侣多，但这种事情毕竟只是隐秘的光荣，放到明面上还闹这么大，琳琅一定是不高兴了。所以你们就等着看许云柔笑话。”
丰腴女子掩唇一笑：“聚在城门祈福那一日，听说弹劾郎君的简子堆了一丈高呢。”
兰不远奇道：“许云柔她图个什么啊？”
丰腴女子哼道：“还能图什么，想上位想得失心疯呗！这种人，两年不冒出一个来，我都不习惯了就变着花样折腾，想引得郎君多看她几眼呗！”
她睨了睨兰不远，很不客气地说：“我好心和你说这些，只是因为此刻有个最不顺眼的，和她一比，看你就也还过得去，不想你死那么快而已。别学她，老老实实地待着，郎君公道，有什么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受教了受教了。”兰不远捡起竹筷，夹盘中的鱼吃。
“你还没筑基啊？”丰腴女子望着狼吞虎咽的兰不远，有些同情，“不是我说你，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你以为郎君身边那么好待？郎君这般位高权重，挥金如土，你想要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上上下下打量兰不远，片刻，笑了：“原来元阴尚在。郎君没要你啊？哎呀，我真是闲的，和你说那么多废话！”
兰不远顿时觉得有点丢人。什么眼睛这么毒？上上下下一看，便知道对方是不是处子了？日后行走江湖，还有没有一点秘密了？！
一桌女子笑得前仰后合。
“我就说嘛，郎君虽然平和，却也没有这么不挑食……”一位丹凤眼的绿衣女子用团扇掩了唇。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太过分了，”另一黄衣女子道，“能与郎君同车，当是郎君带回来的道童吧，日后还要常常见面的！”
另一人恍然大悟：“哦道童啊！听说郎君身边的道童，好处也不少呢！我和你说，郎君身边，有两三个长相还过得去的道童，你若是能得郎君喜欢，说不定给你好好配一个！生了孩子，可就一步登天，做望京人了！真是令人羡慕啊！”
兰不远嘴角直抽：“这么羡慕，你怎么不去？”
“呵，给你三分颜面，还喘上了？！”女子吃惊极了，“你什么身份？我可是郎君的道侣！你一个道童，也就比杂役小厮好上那么一星半点，郎君让你坐在这里，已是天大的抬举了！”
兰不远放下了竹筷，认真地问：“你看不出我的修为吗？”
女子笑了：“你什么修为？你什么修为都没有我已筑基后期，金丹后期以内，我都能看得出。”
兰不远学到知识了原来差距在一整个大阶之内，就可以看出对方修为。
她放眼一扫，见身边的女子修为果然都在筑基大圆满之下。难怪没有一个能看穿她如今已是金丹大圆满、距离元婴大能只有一步之遥的大神通修士了！
“总而言之！”丰腴女子总结道，“想成为郎君的枕边人，可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做到的。你甘心也好不甘心也好，作为过来人，我只能告诉你，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未必就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人啊，能安分守己，就能平平安安！”
兰不远无奈：“平安这种事情，注定是与我无缘了。”
众女愣了下，齐刷刷摆出了各色的嘲讽脸。
“啊哟我有没听错！这个恐怕比姓许的还不要脸皮！”
“也不照照镜子！”
“什么东西也敢大言不惭！”
“想要爬床，先瞧瞧自己的个子！”
“你们可还记得，她叫郎君什么？琳琅？！琳琅也是你能叫的？！你配吗！”
兰不远被她们吵得头疼。
坐在兰不远身边那个更干脆，随手打翻一盘汤菜，兰不远面前顿时成了一片汤汤水水的汪洋。
“我可没弄脏你的衣服！”女子娇笑道，“别想着告我的状，我可不认的！”
“弄成这样，还怎么吃嘛？这个谁，你叫什么，赶紧去找块抹布来，一会儿郎君过来了，多失礼呀！”另一女子指着兰不远。
“去呀，还愣着做什么？擦桌子扫地，不都是你们道童的本分吗？”
众女笑得前仰后合。
兰不远叹息：“看不起擦桌子扫地？”
“好看得起哦！”绿衣女把团扇从唇边移开，露出微微有些前凸的门牙，笑道，“都是伺候郎君呢！”
兰不远认真地说：“这个鱼味道很好，等我先吃完，才有力气擦桌子。”
众女忍不住笑成了一团。
见到这一桌如此欢乐，近处的女子们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就看见黑衣的小个子女人风卷残云一般把碗中的鱼吃了个精光，然后抬起一只手，按在桌面上。
“擦桌子了。”兰不远打个嗝，掌心有焰灵气一扫而过！
众女只觉眼睛一花，定睛看去，见桌面上的饭菜碗筷通通不翼而飞，黑漆桌面变得坑坑洼洼，许多地方露出了木头的颜色。再仔细一瞧，只见每个人的面前都被刻上了自己栩栩如生的形象，只是缺点被放大了许多倍。
譬如那个丰腴女子，身体被刻成一个滚圆的球，而门牙微凸的女子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兔子。
“这……”
众女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见许云柔娇娇俏俏，引着琳琅君往这边来了。
等到琳琅君来到近前，便看见了让他眼角直抽的一幕他的道侣们，个个玩命地在擦桌子，桌面都被她们生生擦去了一层漆……
琳琅君望着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兰不远，操心地叹了口老父亲般的气。
“陈鱼，你又调皮了……”
兰不远笑：“别学闭月说话啊！”
众女脸色剧变。
闭月、沉鱼。
这不是什么狗屁道童！
这是和东南总使闭月君齐名的大人物！这样的人物……和郎君似乎也是同等分量？！
诡异的静默持续了很久。
“沉鱼君！”丰腴女子终于见风使舵，“我也觉得今日的鱼味道好极了，我这就去吩咐他们多做一些！”
其余众人一边骂她不要脸皮，一边跟着她往外跑：“给沉鱼君端鱼去！”
第341章 你大舅
许云柔端着银盘，盘里放一壶温酒，一只玉杯。
看着面前鸡飞狗跳的女人们，她脸上没有半点异样的神情，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伴在琳琅君身后半步位置。
琳琅君微微挑眉，对兰不远说道：“陈鱼，这一个，便是你侄女许云柔。”
兰不远老神在在：“啊。”这种侄女谁爱要谁领走！
跟在琳琅君身后的许云柔极突兀地哭了。一低头，一抬头之际，便见她一双眼睛变得通红，眼泪哗啦啦地掉，她冲着兰不远，极为动情哀戚地喊了一声……
“大舅！！！”
兰不远嘴角一顿猛抽。
琳琅君白净的面皮抖了三抖。
许云柔扑到兰不远身旁，扑通一跪搂住了她的腿：“大舅！娘亲临走的时候，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大舅，柔儿原以为大舅远在雅乌，这一生一世恐怕都难以见着面了！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大舅！大舅！”
她急切细碎地说道，“柔儿如今是郎君的道侣，郎君待柔儿极好极好！大舅不要看姐妹多，便以为柔儿受了委屈，其实柔儿一点也不委屈！郎君待我，是最为特别的……怪只怪我自己不争气，迟迟晋级不了金丹，无法进入望京与郎君长久相伴……”
兰不远睨了下琳琅君，心中暗笑，‘这是要利用我向琳琅施压？可惜打错算盘了。’
琳琅君脸皮的抽搐还未停下来：“……陈鱼你是男的？”
兰不远承认也不是，否则也不对。
许云柔贴心地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雅巫蛊师是可以利用蛊虫改变自己形貌的。但无论怎么样变，风骨依旧在。就像我今日一见大舅，便觉得无比眼熟，知道定是有渊源！”
兰不远心想，‘待我化个妆，你一定觉得更眼熟。’
许云柔站了起来，微微撅着嘴，拉住了兰不远的衣袖左右摆动：“大舅~你也进入天宗了嘛？”
兰不远应道：“啊。”
琳琅君嘴角直抽，忍不住把兰不远的魔爪捏过的手背搓了又搓……被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猥亵过的恐惧，再也挥之不去了。
兰不远顺势望向琳琅君：“琳琅，什么时候能给我个正式的位置呢？”
琳琅君叹息：“你既是雅乌国人，应当会将你分派到闭月那一脉去，明日见了宗主，就能定下来了。”
“太好了！”许云柔放大了声音，“大舅日后可要多多到外门来看望柔儿！”
近处的女子们纷纷交换着眼神，知道许云柔有了靠山，日后得罪不得。
“大舅大舅！”许云柔晃兰不远胳膊。
“柔儿好开心好开心！”
兰不远被纠缠得头疼，便上下地扫了许云柔一眼，自语道，“倒是块做蛊人的好材料。”
许云柔噎了半天，憋出一句：“郎君说得不错，大舅可真是调皮！老顽童一个！”
兰不远只想摔了腰间的破木牌。
在这个一地鸡毛的时刻，总算是来了一个变数。
闭月君御剑而来。
他换上了一件桃红色的衣衫，头发重新束了，用一道镂空的金圈圈在头顶，唇上像是染了胭脂。脸颊上的金蛇烙纹被他用一朵桃花贴了，两道如烟似雾的淡眉微微蹙起，一派烟视媚行的形容。
他收了剑，落在琳琅君和兰不远身边。
七百余名绝色丽人顿时被他衬成了路边的野草，就连清纯摄人的许云柔也彻底失去了颜色。
众女幽怨地齐齐行礼：“见过闭月君。”
别的男子好看，能让女子动情，而闭月君的好看，却让女子想要动粗。
真想打死这个妖孽！
他也不多寒暄，急急将兰不远拽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问道：“你家长辈与元华有仇？”
“啊？”兰不远只觉得元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稍微一想，想起来了。青阳君活着的时候，曾提过元华君乃是长老院主事，宗主之下第一人。而闭月君变成鸟的时候，也透露过他和元华有一腿。
似乎是个……老色胚？
闭月君脸颊微微泛红，声音有些不自然：“……我向他提起你，想让他给你谋个好位置，结果似乎不太好。”
兰不远耷拉着眼皮：“直说吧，我能承受。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是想要我命，还是怎么样？”
闭月君看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倒也未必那么严重。只是一提起，他就笑得很那个什么……就像是猫见了耗子，他说，‘原来是陈泛舟的儿子，老夫会好好关照他的’。陈鱼，这事怨我，他觉得你的名字耳熟，而我多嘴提起你是雅乌国这一代最优秀的蛊师，他便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爹是叫陈泛舟吗？”
兰不远：“……我说不是行不行？”
闭月君：“调皮，自然不行。”
“那我能活过今夜吗？”兰不远叹。
闭月君脸颊更红了：“你既住在琳琅府上，便看琳琅肯不肯出力了。元华自恃身份，不可能公然在望京行凶，若是有动作，只会是些旁的手段，琳琅应当是可以应付的。”
兰不远幽幽一叹。
闭月君道：“我这便回去了，若他知晓我向你通风报信，恐怕更为记恨你。陈鱼，保重！明天见！”
兰不远无语凝噎。
她垂着一对像是断掉的胳膊，行尸走肉一般挪向琳琅君。
许云柔意气风发，正眉飞色舞地向她的“姐妹”们敬酒。
“琳琅，你今晚得陪我。”兰不远毫不客气。
许云柔和众女脸色齐齐一变。
琳琅君揉了下眉心，烦恼地说：“我已答应了她们今夜翻十个牌子……”
兰不远咬牙切齿：“那我就带着我的蛊人远走高飞！”
琳琅君无奈：“陈鱼，别闹。”
兰不远撒泼：“要么选我和蛊人，要么选她们！二选一！你自己决定！你选她们，我和蛊人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众女倒抽一口凉气，望向猥琐地挤在脂粉堆里的老龟郎君连这个都下得去嘴不成？！
就连许云柔都黑了脸，不再拉着兰不远喊大舅了。
大舅抢自己男人，这可如何是好？！
琳琅君眸光微微一沉，不再多话，和兰不远御剑到了城门下。
“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342章 兜率宫
兰不远和琳琅君在城门看守的注视下，穿过城门法阵，到了城中。
“怎么回事？闭月找你说了什么？”
兰不远叹息：“他说我爹和元华有仇，父债子偿，元华这就要来找我算帐了。”
琳琅君“哈”一声，“你可真行！”
兰不远无奈地摊手：“这关我什么事？”
琳琅君道：“你很会投胎。这也是一种本事。”
兰不远顿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他会怎么对付我？总不能派杀手夜闯你的琳琅府吧？”兰不远讨好地看着琳琅君。
琳琅君满脸嘲讽：“他手底下随便派出一个人来带你走，你敢拒绝？”
“敢！”兰不远坚定地点头，“琳琅，我知道你在天道宗的分量，你只要恰好在今夜要炼一枚惊天动地的大仙丹，而缺了我还偏偏不行，只能和我一道闭死关，他不就没辙了？”
琳琅君气乐了：“那丹呢？”
兰不远一脸无所谓：“炼丹失败不是很正常么？”
琳琅君对着这个无知无畏的倒霉孩子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头顶压了朵黑云，似要霉运当头。
“元华这个人呢……”琳琅君斟酌用词，“见人从来是笑眉笑眼，从来不说一句重话，也从不反驳别人的任何意见。”
“哦？”兰不远惊奇，“这么个面人？”
琳琅君淡淡一哂：“这么个面人。每一个让他稍稍皱下眉头的人，很快就会身败名裂，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元华对他出手的证据。”
“那陈泛舟为什么……”兰不远及时地吞掉了“没死”二字。
天知道陈泛舟死没死？
琳琅君挑眉笑道：“我也很想知道，你爹何德何能，为什么会惹到这么一尊惹不起的大佛。”
“我现在说我不是陈鱼，你信吗？”兰不远可怜兮兮。
琳琅君：“呵呵呵。”
“我真不是啊……”
“呵呵呵呵。”
兰不远泪流满面：“我正要成为一代丹师，正要进入天道宗，坐拥天下美男，我还不想死啊……”
琳琅君安慰道：“你且安心，像你这样的，至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罢了。”
“我可谢谢你的安慰了！”
琳琅君沉吟片刻，有些犹豫地说道：“大约五十年前，雅乌国有一对夫妇到过望京，后来闹了些事情，但被压下了，即便是我也只是知道有过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若我没猜错，兴许就是这个。”
兰不远眼睛一亮：“一对夫妇？元华君看上了女的？”
琳琅君无语：“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天色渐暗。
琳琅君和兰不远坐在他里屋的桌旁，双双盯着桌上的琉璃灯。
“闭关炼丹真的行不通？”兰不远有些不好意思，“那如果我们在做别的？”
琳琅君摇头：“莫要说炼丹，即便是青阳和怀瑾正在双修，元华若是召了，也要提了裤子赶去的。”
“你根本没把副主事青阳君放在眼里，为什么对这个主事元华如此忌惮？”兰不远不解。
琳琅君微微一笑：“我只说一样，若是元华愿意，这天道宗早在三百年前，就能改名为元华宗。”
兰不远无奈叹息。
琳琅君身边的小道童轻手轻脚进来了。
“郎君，今日是花灯节，元华君请您去兜率宫看灯。”
琳琅君起身拉了拉衣摆：“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兜率宫！好大派头！”兰不远可怜巴巴地拉住琳琅君的衣摆，“带我去长长见识？”
琳琅君一怔：“兜率宫乃是元华君的道府，你要自投罗网？吓傻了吧？”
兰不远柔弱无助地说道：“我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孤苦无依，一个能帮助我的人都没有，唯一的希望，那便只有灯下黑了。他若是没发现那就最好，他若发现了，你把我送进虎口，他还得记你一个好。这难道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琳琅君脸皮抽搐了几下，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好吧，你换身衣裳。”
“我没钱。我也不穿别人穿过的。”
琳琅君长吸一口气：“先去买。”
入夜的望京城热闹非常。
修士们不需要睡眠，城中的店铺都是十二个时辰不打烊的。街上人来人往，兰不远顿时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往这人山人海里一藏，元华就算生了三头六臂也难捉到自己。
再多走几步，兰不远身上的寒毛慢慢竖了起来。
她很明显能感觉到，许多人都在盯着她。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神念分身在窥探一般！
兰不远毛骨悚然，看了看身旁无知无觉，风度翩翩的琳琅君，心中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这也倒霉过头了吧？早知道，还不如用本衰神自己的身份混进来呢！’
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兰不远硬着头皮，跟在琳琅君身后进了一家衣裳首饰店。
“郎君又来照顾我的生意了！”老板娘笑成了一对象牙眼，拧着腰肢凑上前，“是给这位漂亮姑娘买衣裳吗？”
兰不远大悦。
琳琅君轻轻颔首，温声道：“我带她到兜率宫看灯，你帮她稍微打扮一下。”
“包在我身上！”老板娘把丰腴的胸脯拍得四下乱颤。
琳琅君再一颔首：“我在外面等。”
兰不远交待老龟：“你就好好跟着他。”
老板娘笑吟吟拉住了兰不远：“郎君这可是头一回把人带出来呢！待你当真是极好！能遇到郎君这般良人，可要好好珍惜啊！”
兰不远嘿嘿一笑。
老板娘又道：“郎君好眼光，姑娘这一身风华，粗陋的衣裳也遮盖不住！让我给您好好拾掇拾掇！”
兰不远美得开了花。
就见老板娘拧着圆桶腰肢，指挥几个小丫头取来了一堆绫罗绸缎衣裳，又从内室中捧出成套的首饰头面。
宝匣齐齐一开，顿时晃花了兰不远的眼睛。
珠光宝气，璀璨炫目。
整个大堂中，烛火与宝光交相辉映，在墙壁上、屋顶上、梁柱上弹来晃去，红的蓝的黄的绿的白的黑的，各色光影在首饰与绸缎中流转。
第343章 大桃灯
“您自个儿挑，还是我给您搭？”老板娘站在一堆宝贝前面，简直就像个送宝观音。
“都记在琳琅帐上吗？”兰不远问。
老板娘掩唇笑了：“那是自然！”
“好，我都要了。这一套留下来用，其余的，你打包起来，送到府上去。”
老板娘呆滞地眨了下眼睛。
兰不远又道：“对了，你这儿应当还有其他首饰？我全要了。”
不到一盏茶功夫，兰不远换上一身闪瞎眼的金色大袍，头上戴一顶华丽至极的金色宝冠，在老板娘和店小二们无语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走到店外。
琳琅君和老龟不见了。
兰不远轻轻一挑眉，直直走向一个用眼角余光不断打量她的货郎。
“小哥儿，兜率宫怎么走？”
货郎脸皮直抽，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那边。”
兰不远笑：“谢了！想看人家就正大光明地看嘛，何必躲躲藏藏！”
货郎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飞快低了头，道：“不敢不敢，您是贵人。”
“嘿！”兰不远笑了笑，大步流星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当真是人人侧目。
兰不远轻易就找出那些窥探她的目光原本她走在街上，并没有路人会留意到她，那些暗中窥伺的目光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但此刻，心中没鬼的人个个吃惊地盯住她看得乐呵，那些阴暗的目光就像是一片光明中的点点黑色，醒目得不得了。
“还好，一条街上，也就十个八个暗桩。”兰不远一路专门寻着这些人问话，在路上行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来到一处青砖绿瓦的大院前。
大院门前有十级台阶，左边立着青龙石雕，右边立着白虎石雕，门头顶上左有朱雀，右有玄武。一块黑底大匾，上书“兜率宫”三个烫金大字。
四只方形宫灯两左两右悬挂在门旁。四个青衫小厮立在台阶下，迎接上门的客人。
金光灿烂的兰不远大摇大摆踏上石阶。
元华君的地盘，等闲人是没那个胆子不请自来的，所以小厮们并不拦人，只躬身见礼。
二丈高的朱漆大门后，是一座山水照壁。作画者颇有水准，山水之间仙气缭绕，一望即知此地主人不俗。
过了照壁，便是一处大庭院。
左右回廊挂满了各色宫灯，廊下也摆满了半人高至一人高的花灯，做成各种样式。
兰不远心下一琢磨七月花灯节，一路走来，街上除了寻常灯笼之外，根本看不见半盏灯，也就是说，只有被元华君邀请到兜率宫的人，才有资格过这节日。
元华君的滔天权势，可见一斑。
院中三三两两地立了数百个人，个个笑容满面，有的笑得真诚，有的笑得违心。
不过，在兰不远的金色身影出现之后，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惊诧和欢乐她比灯火更灿烂。
兰不远在庭院中大摇大摆晃过一圈，并没有发现琳琅君的踪影，看来元华君已经把他调到了别处，好放手办事。再一瞧，就连闭月君也不在此处。
左右回廊的尽头各立着一个道童，正正站在门洞中央，显然内院是不能踏足的。
兰不远开始认真观灯。
旁人正在议论哪一盏花灯做得最妙。从他们断续的话语中，兰不远知道了元华君的一个癖好爱制灯。每年花灯节，他都会亲手制作一盏灯，若有人能把它挑出来，元华君就会很高兴。
但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元华君的灯。
因为若是猜错了，那便是公然不给元华君面子。所以每一年，观灯的人个个打着哈哈，只说每盏灯各有妙处，实在是看花了眼，等到元华君指出自己的灯，众人再卖力吹捧一番，也能讨元华君一个欢心。
兰不远只随意扫了一圈，就找出了那盏灯。
一只大桃子。桃红色，有些笨拙滑稽。
兰不远曾听过闭月君的心声，知道他和这元华君也有一腿。这一次闭月君远行归来，元华君极有可能借着这花灯节，向闭月君悄悄地示一示爱闭月君今日正是穿了一身桃红的衣裳，而这只桃灯明显是匆匆赶制的。
兰不远暗暗琢磨起来：‘投其所好，成为元华君的知己，不知能不能保下小命？’
但是这个桃子并不好摘。
它太丑了。
若是元华君问起“你是如何知道它是我做的灯？”，那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它太丑”？恐怕自爆金丹比较快。
兰不远盯着这个丑桃子，绞尽了脑汁。
不知何时，她发现桃子后面站了个被她一身宝光映得金灿灿的老头。这老头个子矮，整个人被大桃子挡在了后面。
她盯着灯，老头盯着她和灯。
兰不远垂眼看桃，正好和老头看了个对眼。
“哈！老人家，你也喜欢这个灯？”她绕过那只笨桃子，和老头并排站在了灯后。
这老头蓄了一把又白又长的胡须，眉毛弯弯地，眉尾垂到了腮边，笑眉笑眼，看着十分和蔼喜庆。
老头扭过头，冲着兰不远笑：“好看吧？”
“简直是太好看了啊！”兰不远夸张地大叫一声，指着这个笨桃子灯，“啧，不知您懂不懂灯，我呀，从小没人管，就爱看人家做灯。这个桃子，你别看它简简单单，其实里头玄机可大着呢！”
老头挑起了一对白眉毛：“哦？你年纪轻轻，还懂什么叫玄机。”
“嘿！”兰不远笑，“您别看我这脸，我其实已经快五十岁了。”
老头眼睛眯了下，几乎弯成了两个草垛。
“这里，您看您看，看见没有，这两根竹骨的弧度把仙桃的仙气展示得淋漓尽致，非此中圣手，还真搭不出来！光这一处，就难死老师傅啦！您再看这灯架，寻常的灯架一望就知道是个灯架，而这个，和这仙桃简直是相得益彰！”
老头白胡子抖了两下：“我怎么觉着，这灯架是搭歪喽！”
兰不远满脸不悦：“这可就是您不懂了！您瞧瞧这个线条！啊，和这仙桃的线条，多么天衣无缝啊！就算是搭歪了，那也是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
旁边正好路过一个金丹后期修士，恰好听见兰不远这一句“这可就是您不懂了”，当即吓得抽着冷气，一个趔趄掠出了十丈外。
第344章 便宜爹
老头弯下了身，和兰不远一起撅着腚，仔细研究起这盏精妙绝伦的桃灯来。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意思！”老头拂了拂胡须道，“绝品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果然是神来之笔。”
“而且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兰不远信口开河，“这个灯，一望就知道能够传情达意！制灯的大师显然在其中倾注了他炽热的情感！若是为某人而制，那这个人一定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情意！不知道该多么欣喜感动啊！”
“喔！”白胡子老头两只弯弯眼一下子瞪得滚圆，“这都能看得出来！厉害了啊！”
“是吧！”兰不远晃着一头金饰，“我一见您，就觉得面善，果真是个知音人哪！”
“面善？”白胡子老头笑成个元宝。
“是啊！”兰不远叹道，“就像找着了失散多年的亲爷爷一样！哎不说这个了，我是个倒霉孩子，从小没人管没人要，哪里还奢望什么亲情啊！看灯，看灯！”
“哦？你爹对你不好么？”白胡子老头眯着眼睛笑。
“我从小没爹。”兰不远一本正经地说着大实话，“一个人长大，那些人都欺负我，骂我小野种，小杂种。早听惯了。”
“啊？！”白胡子老头眼睛突然亮了下，“陈泛舟骂你野种？！你不是他的种？！”
兰不远脸色一变：“这个人不是我爹！”
“哎呀，哎呀！”白胡子老头歪着头想了一会，突然双眼冒着光，喜滋滋地看着兰不远，“你这个小友，真是很合老夫的眼缘。你是今日才到望京的么？”
兰不远点点头：“有幸偶遇琳琅君和闭月君，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他们不嫌弃，愿意给我谋个差使，便将我带来了。”
白胡子老头笑得更加和蔼：“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已是金丹大圆满，太过谦虚可就是骄傲喽！年轻人，前途无量哪！”
“嘿！哪有您老人家的福气。您这面相，一看就是清闲享福的人哪！”
“哦呵呵呵呵呵呵！”白胡子老头笑得十分得意，“回头你就晓得了！”
白胡子老头思来想去，一双笑眼滴溜溜转，似乎很想摸一摸兰不远的脑袋。
兰不远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虽然我有点天赋，但在雅乌却是不受待见的。”
白胡子哼了一声，一边嘴唇微微一动：“他们欺负你没爹？”
他想了想，吩咐兰不远：“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只见他迈开两条小短腿，蹬蹬蹬就从回廊进了内院，过了一会，又一阵风似的卷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只匣子，招呼兰不远走到回廊下的阴影中。
白胡子老头掀开匣子，指着里头一根骨头，示意道：“来，挤一滴精血滴上去！”
兰不远警惕地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我看你一身仙风道骨的气派，居然是个邪修？！你想害我？！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是不是！”白胡子老头直摆手，“滴血验骨罢了！”
兰不远半信半疑凑上前：“谁的骨头？”
白胡子老头笑道：“你就别问了。”
“陈泛舟？”兰不远道，“我和他半钱关系都没有！”
“来！”白胡子抓住兰不远的手。
兰不远假模假样挣了下，没能挣开，只能半推半就地往那根陈年老骨上滴了三滴血。
果然，血液溜一下就滑到了匣子底。
白胡子老头激动得胡须乱颤：“你今年是不是四十九？！”
兰不远道：“差不多吧，我用蛊重塑过身体，这具身体快十七了。”
“嘿！”白胡子老头笑道，“你们雅乌的这些手段，我真是闻所未闻！你娘很有本事，很有本事！可惜死早了！”
白胡子老头满脸追思。
兰不远心想，‘又混了个便宜爹。’
“雅乌的人，欺负你？”白胡子老头将匣子随手递给一个路过的道童，捋着胡须眯着眼问道。
兰不远幽幽一叹：“雅乌擅蛊，天长日久与虫相处，很多人变得没什么人性，像我这样没靠山的可怜人，再有天赋又怎么样？他们只要抵死不认我，我连宗庙都进不去，而且除掉我夺走我的蛊人，能大大增强别人的实力，他们早就在谋划了。这一次我就险险地差点儿死在外面，若不是正好遇到琳琅君和闭月君，恐怕就要遂了他们的意！”
“真是一个小可怜……”白胡子老头难得地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看您面善，忍不住多倒了几句苦水，这些话我从来也没有对别人说过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您就觉得特别亲切！”兰不远眨巴着眼。
白胡子老头激动得眼睛里含了泪花：“有缘，有缘！唉，只可惜我家里有只母老虎，要不然真想认你做我干闺女！”
兰不远道：“嗨呀！咱们这就叫忘年之交！何必弄那些形式的东西！”
“不错！不错！”白胡子老头笑得愈发开怀，“老夫恰好也姓陈，都不用帮你改名换姓了！”
兰不远适时地表现出一脸茫然。
白胡子老头大拍胸脯：“日后你若是到了雅乌，老夫让你横着走路！”
兰不远不以为意：“老爷子，您的好心我心领啦，但您犯不着为了我这事去求人！您就过您自在清闲的日子，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跑去欠了别人的情。”
白胡子老头看起来更加得意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冲着兰不远一个劲儿地笑。
这一老一少二人窝在回廊的阴影里，见到他们交谈的人只有先时被吓得歪出了十丈远的金丹后期修士。
老头看了看天色，道：“我得去换身衣裳了。小鱼儿，你先随便转转，啊。”
“好嘞，您慢些走！”兰不远叮嘱道。
老头摆着手，颠颠地进内院去了。
兰不远笑得没了眼睛，顺着回廊绕一圈，顶着一身金光，到庭院里寻找看得顺眼的天道宗修士们攀谈起来。
能被元华君请来看灯的，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得找个机会和便宜爹拉近拉近感情才是。
第345章 伤感情
在元华君的道府兜率宫中，兰不远很快就锁定了一个被称为“澄海君”的男修。
这一位，着一身湖蓝色的锦袍，神色冷凝倨傲，眉眼之间还有些莫名的阴沉，他负着手，不看灯，只观星月。
在琳琅君和闭月君双双缺席的时刻，这一位乃是在场众人之中，颜色最为亮眼的。
他的身边远远地围了几名女修，时不时偷眼瞧他。
兰不远大大咧咧走到了近前。
“澄海君，久仰久仰！”
澄海君直到此刻才注意到这一朵金光灿灿的奇葩。
他淡淡地“嗯”一声，便重新将视线投到天上，不再理会兰不远。
“澄海君，你猜出哪一盏是元华君亲制的花灯吗？我知道是哪一盏哦！要不我告诉你，让你得个好彩头。”兰不远狗腿地说道。
澄海君淡淡一哂，冷硬地道：“这等好处，你还是卖与别人吧。”
“什么卖，谈钱多伤感情！”
“我与你，谈何感情。”澄海君十分冷淡，“本君乃是东北天巡总使，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所任何职？”
兰不远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鄙视。
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女子冷着脸走了过来：“这位看着眼生，莫不是初来乍到，无意中闯进了兜率宫？你可知道冒犯的是何人！”
金灿灿的兰不远早已激起过一轮悄声的议论，结果就是谁也不认得这个愣头青是哪来的，于是众人知道她并不是元华君请来观灯的客人。
元华君门庭大开，主人没发话，旁人若是作主撵她走那实在是僭越之极，便也没有人出面管她。但此刻，她竟然不长眼到纠缠冰山美男澄海君，自然有人就看不过眼了。
兰不远笑吟吟地看着这个女子：“我今日才进了望京城，确实是初来乍到了！这里的花灯，当真是漂亮啊！”她转向了冰山一样的澄海君，问他，“是吧是吧？！”
女子“哈”地冷笑出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不知道天巡总使是什么人？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吗？澄海君能应你一声，你当感激涕零，回头可以找人吹上十年了！还在这里死缠烂打，是嫌死得不够快吗！你这种满心惦记着攀高枝的人，真是烦死了，撵走一茬又来一茬！”
兰不远看了看这名女子，筑基后期。
“元华君邀了你吗？”她有些吃惊。即便是道侣，也需要金丹期以上才有资格进入望京的。
澄海君看了女子一眼，道：“月华，退下。这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女子修为乃是金丹大圆满，兴许是得了什么机缘青眼来到望京的。”
名叫月华的女子脸色微微一白：“是，郎君。”
于是兰不远明白了，此女乃是澄海君的陪侍，大约就是闭月君提起过的那种投了个好胎出生在望京的好命人。其实若是按着世俗的说法，差不多就算是“家生子”了，这一类人最爱狐假虎威。
澄海君又看向兰不远：“短视之人，往往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天资出众，修为高了便得意忘形，在望京，活不长。”
兰不远吃惊地看了他一会。
她仔细反思了半天。
似乎没得罪他啊？！怎么张嘴就没什么好话呢？
于是兰不远非常认真诚恳地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澄海君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兰不远一本正经：“请问我是否刨过你家祖坟？”
这位湖蓝衣裳的冰山美男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近处几个随行的女修已按捺不住，纷纷祭出了兵器法宝，只等澄海君一声令下就要对兰不远出手了。
澄海君眯了眯眼睛，极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线，一字一顿冷声道：“等到离开兜率宫，本君会让你知道，天巡总使，有权先斩后奏！”
“难怪换得那么快。”兰不远一甩金色头饰，掐指一算，“不妙不妙，官星冲月，印星大隐，不出三日，东北必定换人！”
叫月华的白袍女修气得秀发倒竖，怒道：“郎君！这等气，你也受得？！”
澄海君目中杀气涌动。
而那几个不远不近围在他身边的女修已呼啦啦围了上来。兰不远放眼一扫，除了这个叫做月华的女修之外，其余四人修为都在金丹中期至金丹后期。后期与大圆满这两个境界差距是微乎其微的，除非修习的道法正好相克，否则一个金丹后期修士和一个金丹大圆满修士打起来，能打上几日几夜分不出胜负。
四对一，没有人觉得兰不远会有胜算。
“给我到外面说话！”领头的女修满脸嚣张，冲着兰不远嚷道，“什么东西也敢凑到澄海君面前！”
兰不远无辜地摊着双手：“我只是给澄海君指一个极好看的灯，邀他同赏罢了。他不喜欢便不喜欢，我另寻知音去就是，干嘛非要弄得这样剑拔弩张？”
“你！”领头女修怒目圆瞪，“你出言不逊！”
“我说什么了？”兰不远一脸纯良。
“你说你刨了郎君的祖坟！”女修怒吼。
兰不远吃惊极了：“我可没说，我只是问一问罢了，这可是你说的！你的意思，可是澄海君的意思？可我真没干这事啊？！”
领头女修差点一口气噎死。
这一处的动静已惊动了许多人。
修士们早已一个个竖着耳朵凝神留心这边的动静，听到这一句，许多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天巡总使这职位，向来最是遭人妒忌。便是琳琅君和闭月君那样挂着温和谦厚的假面也要时时被弹劾，更遑论这位眼睛快要长到脑门上的新任东北总使了。此人是北陆最强盛的无双帝国推举上来的天之骄子，上任以来，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早已不知不觉得罪了许多人。
众人巴不得他出事，速速给他拉下马来。
他若是没沉住气真在元华君的灯会上闹出什么事，那大伙可以准备争夺这个即将空出来的席位了。
有聪明的已在猜测这横空冒出来的金人，究竟是哪只黑手安排到灯会来给澄海君使绊子的？
‘恐怕是元华君？’许多人暗戳戳地猜测起来。
就在这四个金丹、一个筑基女修准备强行将兰不远带离兜率宫时，边上有个跺了半天脚的男修终于冲了出来。
“请冷静，请冷静！”
第346章 我良辰
男修一脸纠结，费力地挤进了五女对兰不远的包围圈，不住地躬身打揖。
“各位请冷静，冷静，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大好的日子，大好的日子，冲动是魔鬼啊姐姐们！”
领头女修嘴角一歪，讥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良辰啊！你要做烂好人，也要瞧瞧对方是什么东西，值得不值得为一条狗得罪一位贵人！让开！”
良辰抬起头来，笑成一只葫芦：“天华姐！我不让！今儿我良辰得誓死捍卫兜率宫的领土安全！”
领头女修愣了一会，拖长声音“哟”一声：“不得了，我听到了什么？这个烂好人，稀面团在说什么啊？！你不是见人吵架都要避得远远的么？今儿是吃错什么药啦！”
兰不远也吃惊地看着这个乱入者，总觉得似乎有点眼熟。
一看他修为是金丹后期，想起来了便是她方才和白胡子老头赏那桃灯时从旁边经过，差点吓得摔了连环跤的那一个。
这倒是个聪明人！
金丹后期的良辰拱手道：“还望天华姐，以及各位姐姐卖我良辰一个面子！良辰先行谢过，日后定将回报！”
“好啊，那你就一起来呗。”天华嘲讽地笑着，抱起了双臂，向前一拱。
五个女修开始动手，推着良辰和兰不远往门外走。
澄海君冷笑一声，仰起头继续观他的星象。金丹大圆满的修士他可见得太多了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都见得太多了。
“不行！”兰不远大声抗议，“我和人家约好了，还要一起看那个漂亮的灯！”
澄海君顺着她的视线，便看到了那只又丑又笨的红桃子。
他只觉得那只桃子和兰不远一样辣眼睛。
“不错，和你一样丑。”澄海君满脸倨傲，“既然这么喜欢，那你便带上它一起上路吧！”
这一下，连看好戏的修士们都倒抽了一口口冷气这人怕是傲过头了，虽然这灯很丑，却也是元华君院子里的灯啊！元华君院子里的灯，你随便就扔了？！每一年，元华君的灯会上都会有外观不怎么亮眼的花灯，好让大伙捧一踩一，拿来和元华君的灯做个鲜明的比对。看看这个歪嘴斜腮的桃子，正是大好的反面教材，等到元华君指出他自己制的灯，正好用这桃子来作个鲜明的衬托，许多人早已把腹稿都打好了。
兰不远带着哭腔嚷道：“这灯明明那么好看……明明那么好看……”
“你瞎吧！”澄海君两个嘴角垂到了下巴上，“像你这种人，本君真是见得太多了！跳梁小丑！想拿本君的错处？呵，来多少都没用的！”
兰不远还没发话，站在她身边那名叫做良辰的男修先跳脚了：“你怕是有被迫害妄想症！这位美女只是想邀请你一起赏灯是吧！花前月下是吧！你整这么多神神叨叨的阴谋论坑谁呢？！啊？吃你家大米了？”
众修士嘴角直抽：“良辰今儿是吃错药了吧……”
那只桃灯被月华取了过来，先行摔到了兜率宫外。
而兰不远和良辰被四个女修步步紧逼，也只能退到了石阶下面。
兰不远百忙之中忍不住问良辰：“这位来头很大啊？连陪侍的人也没把元华君放在眼里？！”
良辰叹息：“天之骄子啊，自以为是主角，眼睛长到头顶上！至于这几个女的呢，头发长见识短说的就是这种人了，见澄海君傲气、元华君和气，欺软怕硬以为有澄海君撑腰就能骑到别人头上了，这个就叫做人的劣根性。”
兰不远有些郁闷地看着摔在石阶下的丑桃子：“我只是觉得他长得比较好看而已，没想到这样也能得罪人。”
“没事，没事！”良辰安慰道，“他算什么，你是没见过琳琅君和闭月君，那两个才叫真正的古装美男顶极鲜肉！今晚我们两个算是共患难了，要是能保住小命，回头我把那两位给你介绍介绍！”
四个女修已祭出兵器围了上来。
良辰把兰不远和桃灯一起护在了后面：“有什么冲着我来！只要我还站着，休想伤到这位美女和她的灯！”
兰不远感动极了：“这个世间还是好人多啊！”
领头那个叫天华的女修长剑出鞘，正正指着良辰的鼻子：“今日之事，就算惊动了元华君，也怪不到澄海君和我等的头上！我们只不过替元华君把乱闯的狗撵走罢了！良辰，你一定要出这个头？！”
兰不远躲在良辰身后叫道：“你还扔了我的灯！”
澄海君已尾随着走了出来，立在石阶之上。听到这一句，登时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做的灯。以为投其所好，便能得元华君青眼？呵，歪门邪道！”
良辰低低的念叨：“装比遭雷劈啊！这小子玩完了！”
兰不远更加不忿：“制灯怎么就成了歪门邪道！我不服！”
澄海君笑了：“给本君挖坑呢？本君可从来没说制灯是歪门邪道，只说做了这个丑桃子灯的你，是歪门邪道。”
兰不远眨了眨眼，自言自语：“我觉得可能用不了三天。”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站在她身旁的良辰却了然地点头：“秒懂。”
兰不远终于仔细地打量了良辰一番，只见这个男修长了一张极圆的脸，鼻头浑圆，天庭饱满，厚嘴唇，习惯地眯着眼睛，一望就很有福气。身材略矮，背略驼，肉墩墩的双腿微微有点罗圈。形象算不上好，但任何人见了他，大约都不会觉得讨厌。
女修们围了上来。
良辰抽空交待遗言一般，对兰不远说道：“你要记住，良辰今日所做所为，全是为了你和这个灯。记住了没有！我拖住她们，你快走！走啊！”
兰不远大为感动：“我不走，我和你一起对付他们。”
“叫你走你就走！”良辰鼻歪眼斜，“快点！”
兰不远挠了挠头。
只见领头的女修天华长剑一撩，攻了过来。
便听良辰一声怪叫：“我不会打架啊！叫你走又不走！”
话音落时，不知他从哪里掏出一只大黑锅，就地一扣，身子缩到了黑锅下面。
天华一剑劈在黑锅上，溅起了一串火星子。她“哈”了一声，斥道：“废物！”
良辰闷闷的声音从锅底下传了出来：“废物骂谁？”
天华不知是计：“骂你！”
兰不远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