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糊弄大师
左微月就等着司奕问这句话,闻言清了清嗓子,将她事先编造好的原因言出:
“本戒仙是因为一场意外下来的,途中还因此没了人身,如果想要重塑人身,必须帮助你们凡间的气运之子成为整个西鼎气运最高之人。”
“至于频繁来你府上,第一次是因为听说你这摘星院的东西不错,就带走了些,这一次则主要是是为了替气运之子,也就是你的笔友雾忧给你送信。”
左微月说着,盖好饭捂子后将娄淮给她的信封往司奕身前推了下。
“他现在处境艰难,没办法亲自寄信给你,就委托我过来了。”
本来来之前,她是想着把信留下后就不管了,但现在既然已经被司奕发现她的存在,她倒不如顺水推舟,看看能不能帮娄淮拉拢一下司奕。
司奕消化完左微月所说,伸手接过信件后朝着她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喃喃震惊问道:“气运之子?雾忧?”
“你的意思是,雾忧他,日后是可以称帝之人?”
司奕和雾忧虽做了极长时间的笔友,雾忧却并没有向他袒露过真实身份。
只是知道,雾忧是京城那边的人,为人心思玲珑,比他要小上个三岁。
更多的,比如说雾忧的真名,家住何处,便不知晓了。
因而这会儿一听雾忧能称帝,司奕第一反应就是,雾忧的真实身份身份,有极大可能是皇家子弟。
左微月不知道司奕已经猜到这个地步了,闻言“嗯”了一声之后上了飞天魔毯。
正准备离开之前,她才想起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拧眉问他:“不对啊,我说我是戒仙,你怎么不跟娄......咳,雾忧一样,先试探我一下的?”
司奕闻言,静默半响后,那双没什么光彩,但眼型却极为好看的瑞凤眸低垂下,声音若玉石相击,回起她:“自是靠直觉来判断的,不论姑娘你是否撒了谎,在下都能感知到,你并未心存什么坏心思。”
他所言非虚,这些年能在竞争激烈的司城主府安然活下来,并得到他生父的疼爱,一半是靠他自己的城府和计谋,一半,则是靠这股自小大到帮了他无数次的直觉。
左微月完全没想过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讶异微张起檀口:“这玩意儿还能靠直觉判断的?”
这人也太心大了点吧?她要真的想害他,她真不信他能靠直觉感觉出来。
但想归这么想,看着司奕那副极为认真的清隽面容,她硬是没法真的出声吐槽些什么。
只能在打算出发之前又加了句:“信记得看,明天我再过来蹭吃蹭喝之前你写好回信就行,不用太着急。”
毕竟她现在已经把娄淮之后可能会称帝的事情告诉了他,司奕如果想要站队娄淮这边,肯定要考虑很多的,当然不可能现在就给她一个回复。
司奕似乎察觉到左微月上了个什么东西,没什么光彩的瑞凤眸微闪后颔首应下:“这是自然,那不知姑娘你......”
左微月出声打断他:“左微月,左边的左,微小的微,月亮的月。”
“左微月......”司奕在口间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继续道,“那微月姑娘,不知你可还有什么旁的需要的东西,需要从在下府上取?”
左微月之前从司奕屋子里“采购”物资的时候没有做掩饰,所以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件事。
想了下娄淮好像没什么能换洗的衣裳了,而且衣裳都比较薄,更别说那种能保暖的狐裘斗篷和挡风披风什么的。
看了一眼司奕身上的衣裳和挡风披风后,很快颔了颔首:“你不如就给我拿几套你的衣裳吧,雾忧他现在没有什么能换洗的,我看你这衣裳的材质不错。”
说着,左微月上手去薅飞天魔毯上剩下的宝石,毕竟她总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本来娄淮那里还有一个装着不少金银珠宝的小木箱在,一开始她还想找他要来用来支付报酬用。
但他说,木箱里的珠宝都有特定来源,一旦用出去被人发现,肯定会被究查起来,为了避免给司奕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暴露他的废太子身份,就没将东西给她。
没法,她这才只能从飞天魔毯身上薅宝石用。
飞天魔毯虽然不乐意,但谁让左微月是它的主人,只能在将毯身扭成一坨麻花后委屈巴巴看着又一颗宝石从它身上掉落。
司奕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一颗宝石后,本想推拒的,但左微月却说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只能无奈收下。
“既如此,微月姑娘直接告知雾忧兄的身形尺寸吧,毕竟在下的衣裳,他穿着不一定会合适,我又收了你这么成色上等的宝石。”
娄淮什么尺寸,左微月哪儿知道,发懵之后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能量尺寸的东西,不然我带回去给他量量,明天过来的时候再告诉你?”
“明天?其实在下有件事情想问你很久了。”
“什么?”
“你昨日从在下这里带走的早膳,是一共分成了几顿一起吃吗?”
左微月:“........”
他是怎么知道的?
没听见她的回答,司奕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件事,遂在让下人拿来可以量身形尺寸的尺子后,还专门吩咐厨房那边又做了午膳和晚膳,基本上都是热一热就能直接吃的那种。
这让左微月有点不太好意思,无视飞天魔毯的抗拒,多薅了一个金丝边的饰品下来,递给了司奕:“那就多谢了。”
司奕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如此,雾忧和在下本就是笔友,当年在下身陷麻烦的时候,雾忧也帮了不少,权当是在回报他给的恩情。”
话落,下人便过来,将软衣尺和装在同一个大号食篓里的午膳和晚膳放好后离开。
左微月收好东西,对着司奕又道了句谢后,御着飞天魔毯离开。
这次因为中间被司奕发现,导致左微月留在摘星院的时间,对比起昨天要长上不少。
以至于她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巳时初了。
本以为今天她回来的这么晚,娄淮好歹会过来问一下,没曾想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继续扶着山洞墙壁做起复健的训练。
第十七章 想让月亮只照他一人
?
“娄麻瓜,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吗?”
左微月说着,将装着早中晚三样膳食的食篓从系统背包拿出来放好后,又拿出可以给他量身形尺寸用的软衣尺,朝他走去。
娄淮听完她所问,看她过来了,也依旧没有出声,头还是维持低垂的状态,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
“欸,娄麻瓜,我跟你说话呢!”
左微月到了他身侧,拉住他玄色金边衣袖,拧眉歪头去看他别过去的面:“你发什么神经呢?早膳带回来了,等我给你量完身形尺寸后就能过去吃了。”
“量身形尺寸?”
娄淮听见她这句话,总算是有了点反应,将那张有些闷闷不乐的面转了过来。
碧眸少女手中的确握着一团缠绕成圈装的量身尺,正纳罕着神情紧盯他,一副较为关心他的模样。
这让他心下因为左微月去了太久却没有想着跟他传个话、说明一下原因的烦闷感消了一些。
凤眸终于肯去对上她视线,抿唇道:“你是因为这个回来晚的?”
左微月点头,莫名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干什么去了?”
言语间,少女将锁着软衣尺的夹子拿下,递到娄淮手里,示意他拿着。
而后将他身子转了过去,扯了一截软衣尺出来。
娄淮伸手接过夹子,看着上面雕刻着的火焰纹,拧眉问她:“司奕已经发现你的存在了?”
若非如此,她怎会突然拿量衣尺回来,以她现在的情况,就算拿回来替他量好了身形尺寸,也没办法差人去制衣。
除非,是有人知晓了她的存在,答应帮她。
而这个“有人”,目前来看,也就只有她今日过去接触的司奕了,毕竟只有主子才能随意调用量衣尺此物,让下人去制衣。
“嗯,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警惕。”
说着,左微月又将她是如何被司奕发现,以及她以戒仙的身份糊弄司奕,还有他是气运之子的事情也告诉了司奕一事说了出来。
“总体来说,就是这样,不过我为了以防万一,没把你的真实身份说出去,就只是说了作为你笔名用的雾忧。”
听到这里,娄淮眯了眯凤眸,侧眸去看她:“你偷看我给他写的信件了?”
他笔名是雾忧这件事,他可并未告诉她。
左微月刚刚将软衣尺从娄淮脖颈处围过去圈住,听完他这么一问,很快因为紧张,下意识一个收紧,勒的娄淮难受到涨红起脖颈。
但她因为注意力不放在这上面,根本没注意到,还在心虚狡辩道:
“什么叫做偷看,娄麻瓜,你现在可要搞清楚,咱们可是同盟合作的关系,我看看你给他写了什么,合情合理好吧?”
“再说了,我如果不提前看了的话,当时被他发现后,我肯定就不知道该怎么把你介绍出去了,难道还要把你本名说出去?”
人在心虚的时候,话总是会说的较多,语速也会较快。
现在的左微月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娄淮静听出她的心虚,无语过后,右手去扯勒的他有点窒息的软衣尺,从牙缝里发出声音道:
“我知晓了,所以你现在能松松系着的力度吗?把我勒死了,你可就没合作对象了......”
左微月闻言神情微愣,低头去看。
只见少年白皙的脖颈处因为她系紧软衣尺的动作多了一道明显红痕,再去看娄淮的神情,也是一副较为难受的模样。
“......”
她要是说她不是故意的,他能信吗?
尴尬过后,少女手忙脚乱的松开软衣尺,下意识用手去帮他揉那些发红的地方,紧张问他:“你还好吧?”
小姑娘软乎的声音落在娄淮耳边时,也让他脖颈处多出一道冰凉凉的触感。
他感受着从左微月口间喷洒出的凉气,耳垂的位置被激的一个颤栗后,那股因为被软衣尺勒了后产生的难受感很快散去不少。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微闪着桃花眸撒了谎:“不好,你方才勒的实在太紧了。”
紧其实不至于,但想要让她多关注他的心思却是真的。
或许是因为身后的少女是两世以来头一个对他好,还知道关切他,带给他暖意之人。
他自然无法对她的存在、一言一行,做到视若无睹,毫不关心。
所以,他才会在她今日从摘星院回来较晚的时候在意起原因,生起闷气。
也会在有了能和她接触机会的此时,将事实夸大,只为让她多将注意力倾注在他身上一些。
他像是一渠冰冷发臭的水沟,太久没有见过光亮了,以至于现今仅仅是窥见一丝月光的幽亮,便想要努力抓住,甚至还自私贪婪到,想要让月亮只照他一人。
左微月站在娄淮身后,也就没有看清他眸内翻涌起的暗色。
而是在听完他给出的回复后内疚更深了些,连带着替他揉弄脖颈红痕的力道也放轻了不少。
“哎,我真没想勒你,抱歉了。”
她就是一时间被戳穿偷看信封的事儿,有点心虚,这一心虚,手上动作就有点不受控制了。
接下来,为了让娄淮从她做的“孽”上转移走注意力,左微月感觉揉的差不多了,记下他领围的宽度。
等又去量他肩宽的时候,问他,他喜欢什么款式和颜色的衣裳。
娄淮感觉到脖颈处的冰凉触感消失,眸色黯淡了一瞬后,反问起她:“那你觉得,我会比较适合什么样的?”
“我?”左微月不解,“这衣服是做了给你穿的,肯定是看你自己的喜好了,你问我干什么?”
娄淮:“我之前在东宫过活的不算好,唯一穿过的好衣裳,就是那身出去见人时能够象征太子身份的四爪蟒袍。”
言下之意,他没怎么穿过太过款式的好衣裳,也就不知道该怎么选。
左微月:“......”
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了然之余,少女轻咳了下,双手伸出,以一种像是揽抱着他的动作从他身后圈住他。
用软衣尺量起来的时候,回起他:“那不然就选黑色、玄紫、绛红三个颜色?款式做成保暖的冬袍?”
第十八章 因为这人是你
感觉软衣尺已经环好,左微月歪头侧眸看清尺寸后,下意识抬眸去看娄淮。
哪知会直接贴上他绵软滑腻的青丝,糊了她一脸不说,还被迫吸进一大股竹叶的清香。
无语过后,左微月刚准备把身子往后退了一些,便透过遮挡住她大片视线的青丝,看清他眸色微沉,目光灼灼看着她的一幕,吓了她一跳。
拧眉拨开遮住她视线的青丝,再去看他的时候,少年的凤眸似乎又恢复如常,看着极为平静无波,只是眸色依旧深邃。
似乎方才她不经意间瞧见的那一幕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娄淮注意到她将视线一直落在他面上,愉悦之余回起她方才所问:“可以,既然你觉得合适,那便按照你所说选吧。”
见他还是较为正常,左微月点头后心道是不是她自己多想了,娄淮怎么可能用那种怪怪的神情看她。
接下来又替他量了臂长,肩宽什么的,甚至连他脚长也仔细量好记好后,左微月才带着他去用早膳。
“不过你这个笔友人倒是挺不错,知道我昨天从他那里拿回来的早膳分成几餐吃的事情后,他还专门吩咐下人把午膳和晚膳也做了,让我带回来。”
左微月说着,刚准备去夹一个灌汤包,就被娄淮的筷箸抢先一步,当着她的面夹走。
少年凤眸微沉,前一秒还是有些愉悦的心情,这一秒很快像是说变就变的天,不悦了起来:
“是吗?若是有选择的话,你是不是会挑他当你的戒主?而并非是我这个,目前连吃食都没办法给你提供的无用之人。”
左微月神经有点大条,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
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去夹另一个小笼包咬进口中的时候摇了摇头:
“不会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只和第一眼看见的人结契,所以.......”
娄淮眼看她还要再吃第二口,仗着她握着的筷箸是实体,他能触碰到的便利,用筷箸去挡她继续将小笼包往口中送的动作,抿唇打断她:
“我知晓这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他呢?”
“是他的话........也不行。”
左微月打掉他挡着她进食小笼包的筷箸,一口吃了进去后,含糊不清着声音继续道:
“泥突然发甚莫神经,窝都已经跟泥结契了,泥还做这种无意义的假设干什么?”
嚼完口中的小笼包下肚,左微月还想再去夹一个的时候,再次被娄淮的木筷挡住。
他似乎比较执着他说的这个提问,根本没理会她所说,而是用凤眸紧盯她,仍旧追问:“为什么也不行?”
他想知道,她目前对他的好,到底只是因为她所说的第一眼定律,还是别的什么。
是不是如果她结契的人不是他,她也能毫无保留地对人家好,甚至是.......做一些对他已经做过的亲密举动?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眸内的戾气便有些控制不住地翻涌起来,只等左微月给出一个肯定回复,就能直接溃散而出,席卷他周身。
只因左微月是已经被他认可的月亮,既是被他认可的东西,那便是他的所有物,决不能生出任何叛逆他的心思,哪怕是在他所说的假设中,他也不能接受。
左微月不知道娄淮已经对她生出了霸道的心思。
叹了一口气后,停止去夹新的小笼包的动作,抬眸看向他认真回道:
“因为,这人是你啊!换个和你长相一样的,名讳一样,但却都不是你的人,那也不行。”
“你身上有的特质,对于我来说,就是我重塑肉身的过程中必须的。”
毕竟,狗币系统在她第一眼看清娄淮长相之前,就已经绑定了他,这说明,他就是《逐权》的书中男主。
不是男主,她肯定就绑定不了他,也没办法接任务做任务啊。
说完这些,左微月怕他还要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继续问她,到底是因为他身上的什么特质,赶忙又补充了句:
“至于那个特质,嗯.......怎么说呢,就是我见到你后能感受到的那股说不明白的感觉。”
“就好比.......”少女有些抓耳挠腮,想半天,给了一个或许会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好比说,我是一个锁,你恰巧就是唯一那把能够插进来打开我的钥匙?”
说完这句后,左微月总感觉怪怪的,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怪,只能抬眸去看身前玄衣少年的反应。
娄淮早在她说了那句,因为那人是他时,整个人便静默了下来。
本来即将从他眸内翻涌而出的骇人戾气,则像是一丛还没来得及燃烧起来的火焰,兀地被一盆水浇灭。
而她接下来所说,将他比作一把只能和她相匹配的锁的说法,更是让他心神一震,握着筷箸的手有些发麻不说,鼻头处也有些发酸。
只因,他好似还从未尝试过会被谁坚定选择的滋味。
司奕此人,除了双眸有疾,在才思和谋略上,其实比上他也逊色不到哪里去。
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她也告诉他,她会选他。
他不能说,他对此会丝毫动容都生不出。
娄淮压下起了巨大波澜的心绪,收回挡着她夹小笼包的筷箸。
而后长睫微垂,敛起凤眸内深色,嗓音喑哑道:“我知晓了,继续用膳吧。”
左微月夹起那个小笼包咬了一口,见他情绪似乎平静了点后,不解问他:“不过娄麻瓜,你好好儿地突然问这事做什么?”
她目前和他也就认识了不到三天功夫吧?怎么就跟他和她的关系有多好一样,非要问问他和别人在她这里,谁的份量更重?
娄淮夹起灌汤包蘸了点醋,神情莫测道:“只是想测一测你对我的忠诚度如何,你现今,毕竟和我是一体的。”
左微月:“......”
她还说是因为什么大事儿呢,搞的那么认真,原来就只是为了测一下她的忠诚度?
少女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得得得,那现在测完了,能让我好好吃饭了吧?”
吃个早膳还要被他再三打扰,着实是有点烦了。
娄淮心情看起来变得不错,颔了颔首后,将他蘸好醋的灌汤包放进她碟中。
“嗯,吃吧,吃完了,我再将你想要从我这里知晓的所有生平告诉你。”
第十九章 娄淮的生平
灌汤包因为比较大,左微月带回来的早膳里,就只有这么一个。
这会儿见娄淮愿意把灌汤包还给她,就已经够让她讶异开心了。
一听他还愿意待会儿把有关他的生平都告诉她,很快笑眯起美眸,左侧面颊的位置甚至因此露出了平常时没法看见的一个酒窝:“好好好,那我吃快点!”
之前她向他问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一直处于回避的状态,估摸着是因为还没对她交出全盘的信任。
现在肯突然松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娄淮到底是她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书中世界后,第一个遇见的人。
雏鸟效应的加持下,再加上她又跟着他经历了不少,吃苦的时候一起,现在享福的时候也一起,当然会自然而然对他生出一些不一般的依赖和感情。
就她自己而言,她的确是不单单把他当做合作对象看待了,她觉得,她和他之间,目前是算得上朋友的。
既然是朋友,那肯定是要相互信赖的。
所以现在从他那里得到信任,她才会突然这么高兴。
小姑娘笑的很甜,眉眼弯弯,眸内似是有浮光涌动,看的娄淮不自觉被感染了些,也勾起了唇角。
左手撑着下巴去夹小笼包的时候愉悦着嗓音道:“不着急,你慢慢吃也是行的,横竖我的生平经历也不算有多丰富,讲述它,花不了多久。”
尽管他这么说了,左微月出于好奇快点知晓他的生平,也还是用了极快的速度用完早膳。
收拾好自己后,就坐直身子,像只等待主人宠幸的猫猫一般,眼巴巴瞅着娄淮,等他开口。
娄淮还剩一碗蔬菜粥没喝完,就看她已经迫不及待用眼神暗示起他了。
无奈过后,用木勺搅了搅还在冒着热气的粥,娓娓讲述起他的生平。
“我出生时便因生母的受宠被破例封为太子,但属于太子应有的待遇,我自打记事起,却从未享受过。”
左微月:“?为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之前说的在东宫不受宠,只是一个时间段里受到的遭遇。”
记事的话,应该是三五岁吧?那么小就已经不受宠了的话,那确实是比较惨了。
左微月唏嘘间,娄淮用汤勺舀了一勺蔬菜粥放在嘴边,吹了吹上面的白烟,替她解答起疑惑:
“是我母亲,她不知为何,似乎格外厌恶我的存在,不论我做的是好是坏,她都会让下人以最苛待的方式对我,也这么对她自己。”
当时他年岁还小,不明白他生母看向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直到他年岁更大些了,自己偷偷在别的皇子上私教课的时候去听了些,明白更多后,他方知晓,那种眼神代表着憎恶、恶心、甚至是一种想要杀掉他,却又不能的无力和愤怒。
“因为她是后宫之主,是西鼎的皇后,又得皇帝宠爱,我受的待遇,便自然而然被无视默许。”
“一直到半月前她自刎身死,这种局面才得到了变化。”
说到这里,娄淮周身已经不自觉被一股无形的低压笼罩住,连带着作为旁听者的左微月都能感受到。
她想出声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有些沉闷的气氛,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继续听下去。
“但这个变化,也不过是从差,变为更差而已,我生母是在我养父,也就是将军府的大将军,龚丛德战死沙场后跟着自刎身亡的。”
“那之后,我便没了任何可以依靠或是庇护我的人在,连宫里最低等的太监都能作践我。”
娄淮讲述这些的时候嗓音很平淡,平淡到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
他维持这种平静的姿态,继续将最后一段过往言出:
“之后,即便我已经落到这般境地,却依旧有人不肯放过我。”
“他们在我的住所私藏皇袍,让皇帝发现,将我贬为了庶人,并对我下了刑罚,废了我的双腿,以确保我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说完这些总共算起来,其实连一盏茶都到不了的沉重过往后,娄淮将汤勺内已经凉了的粥喂进口中,吞咽下肚后抬眸去看左微月:
“这就是你想要知晓的,和我有关的所有生平。”
左微月听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当下的心情了。
眸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说出了一句有些令娄淮意外的话:“总体听下来,你真的是挺倒霉的。”
少女眸内仍旧澄澈一片,丝毫没有任何他以为会出现的,令他厌恶和不屑的同情亦或是怜悯。
他有些怔愣,不解问:“就只有这些?”
左微月站起身子,收拾起桌上的残羹,点了点头:
“是啊,毕竟按照你说的,造成你一切不幸来源的,是你的亲生父母,他们因不明原因完全不把你这个亲生儿子当人看,才让你过的这么糟糕。”
空的碟子和瓷碗被左微月摞好,放进空食篓里后,她抬眸去看他,继续言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做出一副多么同情怜悯你,心疼你,还要安慰你的样子?”
娄淮没说话,显然他就是那么想的。
左微月绕到他坐着的位置附近,伸手去捡他身前已经空了的盘子: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反正我听完你说的,我觉得你就只是倒霉,前十.......你是十七岁吧?”
娄淮点了点头:“嗯,虚岁十七岁,在冬至日的时候满十七。”
“好,那就是前十七年,你因为倒霉没办法避开这些苦难,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来了,那肯定不会让你继续这么倒霉下去。”
“我相信你能有能力在之后不靠我,也能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所以没想着怜悯同情你什么的,有这功夫缅怀感伤过去,还不如帮你想想,怎么快一点从困境出来。”
左微月就站在娄淮身侧,是以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被他尽数收入耳中。
听完她的想法,这会儿再抬眸去看她的时候,少年眸内本来只有星星般的光亮,已然变为燎原之势。
目光之灼灼,让左微月清楚感知到,从他左手边将一个空盘子收回后,下意识侧眸去看他。
这一看,便望进他带些灼热的凤眸内,烫的她心口一颤,不自觉咽了下口津。
第二十章 拿回信
“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少女似乎被他吓到了,连说话的声音也结巴了些。
娄淮见此只能敛起眸中深色,摇了摇头,扯谎回她:“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你会如此想。”
这一段坦白过去,左微月在继续和娄淮相处的时候,总感觉他在对待起她时,态度好像缓和变了许多。
不再像之前那样,像是一个浑身竖满刺的刺猬一样。
甚至在翌日一早,她前往司奕所在的摘星院时,还知晓对她说一句“早去早回”。
她这人向来都是旁人如何待她,就怎么待那人,因而尽管一开始和娄淮的初见并不算太过愉快。
但现在看着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的他后,她又很快把这些不好的过往忘掉,对待起他的时候,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甚至于,还因为这件事心情受到了影响,等她到了摘星院,将娄淮的身形尺寸交给司奕,等着他把写好的书信拿回来的时候,不自觉哼起一些不知名的曲调。
司奕带着他提前放好在书房的信件出来,就听见这么一道声音。
拄着盲杖回到她身前,将手里的书信交给她时,轻笑问起她:
“微月姑娘可是遇见了什么开心事?看起来心情倒是颇为不错。”
左微月停下哼曲,眉眼间虽依旧带着愉悦神色,但面上却有些茫然。
她伸手接过信件收好,不解问:“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司奕双目看不见她,更是看不见她的神情,也就不知晓她到底只是一时兴起哼个曲调,还是因为心情很好。
静默了一会儿后,那双没什么神色的瑞凤眸往下垂了些:“那或许只是在下感觉错了吧。”
“嗯,肯定是你感觉错了,早膳呢?”左微月转移起话题,她可还记着娄淮让她早去早回的吩咐。
“已经吩咐下人放在西厢房的食厅了,辛苦微月姑娘移步跟在在下一同前去。”
左微月摆了摆手:“这辛苦什么,走一点路而已。”
但事实证明,她这话还是说的太早了。
她以为司奕说的辛苦她只是一句客套话,完全忘了,她过来的这个摘星院第一次来的时候大到让她迷了路。
跟着司奕弯弯绕绕,不知道走了多少个石子路,多少个回廊后,左微月累的有些够呛,拽了拽他衣袖。
为了不被不远处值守着的侍卫听见,特意靠近他耳边喘气道:
“司......司奕,你说的这个西厢房的食厅,到底还有多远啊?”
她粗略了估计了一会儿,最少也已经走了十五分钟左右了吧?怎么还是没到?
司奕被她扯住后本来身体就有些发僵,这会儿又被她靠近着说话,耳垂的位置感受着从她檀口中哈出的冷气,激的他不自觉颤栗了一下身子。
慌乱了一瞬眸色后,压低声音道:“还剩下最后一个回廊了,立马就到了。”
一听只有最后一个回廊了,左微月总算松了一口气,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再次靠近他耳垂边,小声不解问他:
“之前本戒灵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你不是在你屋子里用早膳吗?上次也是,是在你院子里,今天我看这太阳也正好,怎么不继续在院子里用了?”
怎么偏偏要走这么远,累的她够呛。
司奕感受着继续喷洒在他耳垂处的凉气,耳根处明明已经染上了粉意,面上的神情却还要装作一副镇定自如的模样,用气音解释了起来:
“自是因为微月姑娘是客人,在下一人用早膳,没那么多讲究,但你既然来了,那自然得以待客的礼数待你。”
简言之,完全是他为了守全作为主人家该有的礼数。
左微月:“......可以,但是有点没必要,我好歹是仙界下来的,我们那边不讲究你们凡间的这些俗礼。
这次就算了,下次我再来,你可别继续这样了,直接在你屋子里放早膳就行。”
不然接下来几天她每天过来都要走上这么老远,对于她这么一个在魔法世界恨不得上厕所也要乘飞天魔毯过去的人来说,着实是有点为难她了。
“嗯,也确实是在下思虑不周了,忘了摘星院的地域较大,从正屋那边过来,的确是路途遥远了些。”
左微月听完司奕所说,总感觉他有几分凡尔赛的意味在里面。
但她扭头看了下他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又觉得应该是她多想了,毕竟据娄淮昨天给她的“科普”所说,这个司奕算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家一直有的东西,为什么要炫耀?
所谓的西厢房,左微月跟着司奕到了地方后一看,发现不过也就是一个比他住的主屋宽敞些,摆放的家具多一些的正常屋子。
梨花木制成的食桌上摆着好些品类不一的早膳,有之前左微月一连吃过两天的灌汤包之类的,还有一些新鲜的,她没见过的早膳。
“微月姑娘看看,想要挑哪些带走,只管拿便是。”
左微月点了点头,选了几样她记得娄淮之前比较常吃的,还有她自己爱吃的后,一一放进食篓里装好,又存进了电子背包。
眼看着差不多了,准备和司奕告别时,就听一阵蹬蹬的脚步声从食厅外传来。
“三......三公子,二小姐突然来了,说是准备过来和您商讨一下,十日后您弱冠之龄生辰宴操办的事情,您看.......?”
穿冬服的小厮气喘吁吁说完这一长溜,等待司奕的回答。
身着梨花刺绣月色衣衫的青年闻言,摩挲手中杯壁的动作停下,对着茶杯内的茶水面吹了吹。
水雾氤氲上他清冷面,让他的眸色看的不甚清晰:“带她过来吧。”
“是。”
等小厮离开了,左微月才打算戳戳司奕胳膊问问这事,毕竟如果是真的,她这段时间和娄淮一直受人家帮助,肯定是要准备个礼物什么的。
但想法还没能来得及实施,司奕的二姐便人未到,声先到。
“哟,三弟,今儿倒是奇了,你居然肯从你那屋子里挪窝,到食厅这边来用早膳?”
第二十一章 司雅柔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成熟,给左微月的感觉,是二十五+左右。
果不其然,等她的身影出现,那副偏成熟的熟女长相露出来后,很快印证了她的想法。
女人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岁左右,大冷的天不穿冬袍,反而穿了身看起来就比较轻薄的曳尾紫色长裙。
若非她肩上还披着到了她脚踝长的狐裘斗篷,说她是在过春夏,左微月都相信。
再往上看去,汹涌的波涛上,是一张偏艳丽的长相,尤其是红唇的位置,涂的口脂颜色很深。
以至于打眼看过去,会让人下意识忽略她其实比较美艳的容颜,而是只能看见她那张红唇。
这应该,就是娄淮给她说的,司城主府二女——司雅柔了。
长相和穿着倒是跟这个名字不太搭,她当时听见的时候,还以为会是什么小家碧玉类型的。
司雅柔提起较长的紫色裙摆,右手中间三指上佩戴着的款式一样,但颜色不一的宝石戒指与之闪烁起光亮。
随着她跨步走过高门槛,从镂花梨木窗处经过的动作,她耳垂处坠着的同款耳饰,以及脖颈间戴着的宝石项链,都被自窗外投射进的阳光照亮,光泽晃荡,一副珠光宝气的模样。
看着便不差钱,也能一眼看得出来,她是出身高门。
和她身侧站着的着月白衣衫,穿着打扮极为朴素的司奕一对比,两人看上去完全是两个极端。
“二姐。”司奕双手交叠身前,做了个问候礼后,将身侧的位置让了出来。
司雅柔涂着丹寇的右手握住一把梳背椅,十分不客气地落座下后,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着语气“嗯”了一声。
“十日后,你这生辰宴是想在哪儿办?”
“先和你说好,今年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在咱们司府里随意操办一下,你今年可是到了弱冠之龄,已经可以直接娶亲了,自是要重视些。”
司雅柔说着,对着跟过来的婢女勾了勾手,婢女很快将一个名册递到她手里。
“这上面,有一些不错的举办地点,还有一些适龄婚嫁之女的资料和肖像,你看看........”
说到这里,司雅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红唇故意做出一副比较微讶的模样,懊恼道:“哎,你看我,怎么忘了三弟你这眼睛瞎了,看不见东西。”
左微月在一旁看着司雅柔的夸张演技,拧眉的同时,突然明白,为什么娄淮对她说,司奕这个二姐不好对付了。
她从外人的角度去看,都能从这番话里明显感觉到司雅柔的恶意满满,更别说,是双目有疾,应当最忌讳被人提及此事的司奕了。
但司奕似乎已经习惯司雅柔的刁难,神色疏淡一笑后,温和嗓音道:“无事,这也是事实不是?”
“这次的生辰宴举办地点,二姐看着选,尽量选一个环境比较清幽些的吧。”
“至于挑选成婚人一事,目前我还不太想考虑,若二姐实在着急,可以去同父亲商议一二,我双目有疾,看不清她们的容貌,自是不知该如何挑选。”
司雅柔对司奕双目有疾的讽刺,其实不止一次两次了,几乎次次来,次次都要提一提。
饶是这般,她也还是被司奕始终不变的淡然态度气的够呛,总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
冷哼一声后,随意在册子上找了个叫“雪心阁”的地方,大致将此地的情况介绍了下,说给司奕听。
“你婚事的事情,你自己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不过是提前给你准备一些人选做挑选罢了。”
“毕竟,二弟你目前,也就只有这一个利用价值在了不是吗?好好作为司家的男丁,替咱们司家绵延子嗣!”
说到“男丁”二字的时候,司雅柔表情显的格外扭曲,像是咬着牙说出的。
左微月见此,先是一愣,而后想起来娄淮描述的和司雅柔另一条有关的信息。
说是司城主府的城主极为重男轻女,甚至到了一个连司奕这种身体有残缺的人,对比上司雅柔这个身体健全,且能力较强的女儿时,他也会优先选择司奕。
也难怪,这司雅柔看起来这么讨厌司奕了。
目送阴阳怪气的司雅柔离开,左微月去看还有闲心喝茶的司奕,不解问他:“你不生气吗?她作为你亲姐姐这么说你。”
她之前待着的魔法世界都知道看见双目有疾的人叫人家瞎子,多次提及人家看不见的事情非常没礼貌。
《逐权》这个古代书中世界,肯定更讲究一点这件事。
司奕差点忘了左微月还在,闻言咽下口中带些清冽的茶香,缓缓摇了摇头:“不生气,因为她并非是我在意之人。”
既是不在意,又为何要在意她如何待他?
司雅柔虽和他有同一个父亲,但二人之间这么些年过去了,一年里见面的机会不超过五次。
且次次都是因为必须的会面,比如说节日生辰之类的。
自是感情淡薄,不甚在意。
但不知晓内因的左微月听了后,就只当是他在逞强,不想把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想着和司奕相处的这几日下来,跟她也算是半个朋友了,且他又是娄淮的朋友。
这种情况下,司奕受了欺负,她当做没看见,确实不太好。
想了下后,让司奕等着,她去帮他做一件事。
说完,也不给司奕一个反应的机会,像一阵风一般离开食厅,追上已经走到一个淤泥池塘边的司雅柔。
见她走个路还要提起裙摆,一副生怕衣裳被弄脏的模样,左微月摸了摸下巴后,在司雅柔绕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直接对着她小腿的位置绊了下。
“哎哎哎哎!!........”
脚下没了重力支持,司雅柔在叫了几声后,摇晃的身形很快在婢女惊恐的神色下往只结了一层薄冰,盛满淤泥的池塘砸了下去。
“噗通.......”
重物落入泥中的声音响起后,司雅柔一张面糊满脏泥巴不说,衣裳也脏到不能看。
第二十二章 醋意
“啊!!!你这个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本小姐起来?!”女人尖叫间,开始往岸上爬,对着婢女伸出手。
“是是是,二小姐您当心点,这淤泥......呕.......”婢女说着,刚摸上司雅柔一手的淤泥,被它的臭味熏的有些想吐,发出呕吐的声音。
这吓的司雅柔很快甩开婢女右手,生怕婢女吐在她身上。
但这样的结果就是,她再次摔回淤泥池塘,里面又多了一个人形泥坑。
司奕早在左微月说她要帮他做一件事时,心下就已经有些不妙的预感。
果然,追出来借着能看见大致轮廓的双目往嘈杂声传来的地方看了下,将司雅柔和婢女那边的声响尽收入耳后,他便大致知晓左微月到底是替他做了什么事儿。
动容之余,司奕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心田多了抹不太强烈的阳光。
阳光照耀上去的效果虽微乎其微,但对于从未感受过这道温暖的他而言,也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十倍,能够被他清晰察觉到。
左微月见司雅柔已经变成了“泥人”,生出一种帮司奕出了气的暗爽过后往回走。
等快到地方了,才发现司奕不知何时披着挡风披风,鬓边右侧的青丝被寒风吹舞着,打在他那张不染纤尘的俊脸上。
离近了些,她还发现,他没什么光彩的双眸内似乎有什么在悄悄涌动,可当她想要细看的时候,涌动的东西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似乎感觉到她过来了,哑声说了句“你回来了”后,带着左微月转身往食厅内走的时候,又语气复杂地加了一句:“多谢了。”
尽管他其实并不需要,只因他已经习惯且并不在意。
但一个常年被寒冷包裹着的人,突然碰见一个愿意靠近他的暖阳,替他驱散起寒凉,又怎会选择拒绝?
司奕背了过去,左微月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就不知道她这个只是一时兴起,想帮他出口恶气的想法会给他心境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摆了摆手后,回起他:“害,这有什么,你现在横竖也算是本戒仙半个朋友了,朋友遇见糟心事,我肯定是得帮一帮的。”
说完,左微月看了下外头有些高了的日头,想起来娄淮还在等她,和司奕告别约好明天再见后,着急上了飞天魔毯离开。
路上的时候,她拆开司奕给的回信看了下,上面的内容和她猜的差不多,司奕愿意帮娄淮做事。
不然今日她过去,司奕的态度也不会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友好。
上次娄淮给的信件,除了交代他现在的处境比较艰难之外,还问了司奕,他手下目前有没有什么和军器局制造有关的资源,若是有,可否先替他保留住。
军器局这个东西,娄淮给她解释了下,说是隶属工部的一个制造兵器的地方。
既然是制造兵器,那肯定就和气运值提醒任务的青石有关了。
司奕在回信上不仅答应了娄淮的要求,甚至还详细把青石被发现的地方写了上去,说是在一个叫西阙山的地方。
等回到白鹤山半腰山洞,把膳食摆好,将信件交给娄淮后,左微月净手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今天司雅柔去找司奕的事情。
“他那个二姐,人是真的坏,嘴巴也好刻薄,明明知道司奕眼睛有疾,还要一口一个瞎子,一口一个看不见的,我在旁边看着,真的是越看越生气。”
左微月说着,用筷子扎了一个小笼包往醋碟里狠蘸了下,看的出来,的确是气到了。
“不过还行,我走之前帮他教训了一下司雅柔,你是不知道,她掉进淤泥塘变成一个泥人儿的样子有多解气,她.......”左微月说着说着,感觉有点不对劲。
周围怎么突然安静了下来?
娄淮已经看完左微月带回来的信件,但手上却并未去动碗筷。
而是在玩弄他右手上从她见到他起,好像就一直佩戴着的檀色佛串,漂亮的凤眸向下耷拉着,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明明他那张秾丽面庞上并未有任何神情,可左微月这会儿看着,却有一种他心情不太好的感觉。
左微月皱眉:“娄麻瓜?你怎么不动筷子?”
现在按照魔法世界那边的时间,已经快上午九点了,这么久了,他不饿吗?
娄淮没理她,仍旧眼神无波地拨弄手上佛串,周遭静谧的让左微月有点不太习惯。
她没法,只能放下手里的筷子,小手抓住他欲再次拨弄佛珠的大手:“娄麻瓜,你听见我说话没?”
或许是因为她的触碰起了效果,少年眼神闪了闪后抬眸,语气中带着明显酸意,问她:
“听见了,然后呢?替你帮司奕这个外人出头一事鼓掌叫好?”
左微月闻言拧眉:“?谁让你鼓掌叫好了?我就是想跟你说一说我今天过去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知道为什么我回来晚了,也顺带跟你分享一下。”
“还有,这司奕不是你笔友兼朋友吗?怎么就成外人了?”
娄淮看着她抓着他右腕的小手,听完她给出的解释后,眸内的烦躁少了些,闷声回她:
“朋友又如何?朋友也是外人,只有你我现今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关系,才能称作是自己人。”
左微月翻了个白眼:“得得得,就算他是外人,我帮一下人家又怎么了?”
“毕竟人家也帮了咱们不少,就拿这些早膳来说,我自己去别的地方拿的,肯定没这个好啊!”
娄淮似乎听出一些关键点,总算肯抬眸睁眼看她,抿唇问:“你的意思是,你帮他,只是为了不欠他?”
“是啊,不然呢?”左微月说着,还把飞天魔毯唤了过来。
“你看看,就算我从他那里拿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我也不是白拿的好伐?都是用飞天魔毯上的宝石换的。”
少女柔荑指向的位置,明显少了好几颗硕大的蓝宝石,飞天魔毯为了倾诉委屈,还扭着毯身把它少了金边的位置凸显了出来。
似乎在说,看这儿,看这儿,它这儿也被薅秃了。
第二十三章 我们是一体的
左微月:“......”
“行了,别扭了,之后等你主人我富裕了,再给你镶更好的。”
或许是觉得飞天魔毯这么做有点丢人,左微月热着面清了清嗓子后一个拂袖把它收起了起来。
而后抬眸去看凤眸内已经平静下来的少年:“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就算不是因为这事儿,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了他一下,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问这话时,就坐在娄淮身侧的少女面庞凑近了些,歪着脑袋用柳叶眸去看他面上神情,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左微月在魔法世界连男人都没怎么接触过,更别说摸透男人的想法了,这会儿的确是很好奇。
好奇到连早膳也顾不得吃了,盯着娄淮,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娄淮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奶香,不自觉紧张了一些后,别过面去,不去看她那双幽绿色的眸子:
“自然是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再对除了我之外的人好,你明明是我的戒灵,我才是你的戒主,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去帮谁?”
“?就因为这个?”她整体听下来,怎么感觉眼前的少年像极了小孩儿?
小孩儿因为心智不成熟,独占欲会比较强,一旦看见自己的玩具被别人碰了,就要生气不说,之后还会把玩具护的死死的。
眼前的娄淮,似乎完美对上这个特征。
静默了好一会儿后,她想起来娄淮之前十分缺爱的过往,无语过后,好像又能理解一些。
如果他是头一次跟谁这么关系亲近,这么好,那他会有这个反应,好像也不奇怪?
娄淮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但好歹是愿意拿起筷箸用早膳了。
左微月敛起她发散的思绪,眸露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后,拍了拍他肩膀,叹气道:
“那好吧,那之后我就不帮除了你之外的人了,就算帮,也先请示一下你这个戒主,行了吧?”
娄淮有些狐疑:“真的?”
左微月面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了。”
才怪,顶多之后不让他知道这事,不让他看见就行了。
她又不是他的所有物,凭什么要按照他的想法办事儿,如果不是为了赶紧做完任务,离开这个落后的古代世界,她哪里又会跟他结契,现在还撒谎。
娄淮却信以为真,平复好情绪后拿起筷箸,往桌上摆有早膳的地方动筷。
当他发现桌上的早膳里恰好有他之前两日动筷过的所有膳食后,愣神抬眸去看已经坐好,正吃着小笼包的少女:“早膳的种类,你特意挑了的?”
左微月一张面吃的鼓鼓的,声音含糊不清:“嗯啊,泥不适喜欢吃......”
说着,她咽下口中嚼碎的膳食,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再去夹红豆包的时候继续道:
“我就记了下来,都给你带回来了,毕竟你之前也说了,我们都是一体的了。”
就和她跟飞天魔毯那样,一体不就是自己人?
飞天魔毯之前在魔法世界看中的宝石啊、金饰啊什么的,她也都会好好记着,有能力的时候直接满足它。
但这话落在娄淮耳中可就是另一番意思了,他先是神色一愣,而后在“嗯”了一声后凤眸微沉,殷红嘴角不自觉弯起,再去吃筷中的红豆包时,总感觉比之前吃的时候要甜上不少。
......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是左微月去摘星院“蹭吃”的最后一日。
她将膳食放好食篓之后看向司奕道:“司奕,那我这就走了,之后一段时间,我可能不会经常来找你,你也不用再让厨子们多做几份膳食了。”
还有一天不到,足够让飞天魔毯充能的魔法能量就能被她攒好,娄淮的意思是,离开了山洞,就没必要一直继续麻烦司奕,就让她带上这么一句话给司奕。
司奕有些讶异,不解问她:“为何?可是你和雾忧兄要离开永寒之城了?”
左微月摇头否认:
“不是,是我们的状况很快会得到一些改善,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麻烦你了,不过之后肯定还会再找你,毕竟青石的事情还没有个定论。”
“如此,那我知晓了,若是有需求,随时可以来摘星院继续寻在下。”
司奕说着,表面上看起来神色淡淡,可若是细看,便能从他眸内窥见一些失落神色。
可左微月着急带着热膳食回去给娄淮吃,根本没仔细去看司奕的情况。
因着今日是雨雪天,导致她用大叶子做遮掩,乘着飞天魔毯回到白鹤山半山腰的山洞时,出现了和之前一样的情况,握着大叶子的手被冰粒子和风弄的留下道道红痕。
因为有了上次她带伤回来,娄淮视而不见的经历在,左微月这次倒是没想着去他那边卖惨,而是打算自己揉揉就完事儿。
哪知这次她刚刚从飞天魔毯上下来,挽起自己右边长袖,露出嫩白肌肤上落上的道道红痕时,一道阴影突然出现,完全罩住了她。
抬眸一看,是娄淮拧眉过来了。
“怎得如此蠢笨,既然这天还下着雨雪,你何必非要着急赶回来,等雨雪停下再回来不也行?”娄淮教训她的同时,不忘将手里的药膏瓷瓶掏出。
看起来似乎是一早就预料到她回来的时候会受这种伤,不若也不会提前将药膏瓷瓶带过来。
但左微月这个神经大条的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一听娄淮骂她蠢笨,顿时不乐意了,很快回怼起他:
“你说我蠢笨?本戒灵要不是为了早点把热膳食带回来给你吃,至于冒着这雨雪天气急吼吼地赶回来吗?你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骂本戒灵?!”
娄淮似乎没想到她会是因为这个原因着急回来,还以为她只是做事有些急性子,拔开瓷瓶塞子的动作微顿后,神色愣愣:
“你是为了我?”
左微月白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药瓷瓶,哼哼道:
“不然呢?本戒灵还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蠢,非要吃饱了撑的赶着去受罪吗?”
第二十四章 我要放在心上
手臂上被雪籽打出的红痕其实不算太疼,放着不管,很快也能自己好。
是以左微月只是随便挖了一坨药膏涂抹了下就收手,将药瓷瓶丢回娄淮手里。
“不过看在你说这不中听的话也是难得在关心我,本戒灵就大灵有大量,原谅你了,赶紧洗个手过来吃饭吧。”
着黑红袍的少女说着,到了食桌前将放在系统背包里的膳食取了出来,因为是放在保温食篓里,都还热气腾腾的。
白色烟气的缭绕下,少女净白面庞变得若隐若现,碧色眸子里盛满了对他的关切。
看的娄淮心下又是一软后,在落座上木凳之前,蚊子哼哼一般说了句“抱歉”。
他之前和人打交道的次数少,总是活的跟个刺猬一样,以至于现今和左微月频繁交流起来,不善言辞且又较为直白的说话方式直接暴露无遗。
少年神色带着些懊恼,殷红唇瓣因为心情的低落微抿了起来,看着宛若一只做错事却又不知该如何补救的笨猫。
山洞里比较寂静,除了火堆燃烧的火星炸响声,就是外面的雨雪飘落声,是以娄淮这句“抱歉”,左微月听了个清楚。
意外过后,抬眸去看他。
发现娄淮神色变得有些郁郁,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没能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她坐上一个梳背椅,戳了戳他右臂,调笑着问他:
“欸,娄麻瓜,没想到你这种性格的人,还会主动跟人说抱歉。”
娄淮没想到她真的听见了,憋红耳根去拿筷箸的时候,抓住她话里的重点,问道:
“我这种性格的人?在你眼里,我是何性格,怎得连对人说句抱歉都显得这般稀奇?”
左微月撑着面颊去看他完美的下颌线,还有秾丽养眼的俊脸,如实回起他:
“嗯.......你这人吧,警惕性高、嘴巴毒舌、占有欲也强,老实说,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讨人厌的。”
“但是吧.......”少女赶在娄淮的面越发黑沉之前,话音很快一转。
从系统电子背包里拿出她从司奕生辰宴记下了不少消息的信纸,推向他在的位置时继续道:
“但是你心思缜密,每次吃完膳食还知道帮我收拾不说,咱们熟了些后,人也比较坦诚,把你的秘密几乎都告诉我了。”
“不过就算这样,我觉得你这人,很多个瞬间,还是有点别扭的,就给我一种你不可能对着谁说抱歉的感觉。”
真要说的话,就是女人特有的直觉吧。
娄淮的心情跟着左微月所说大起大落起来,收好信纸,等她收声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起了平静。
只因她所说,不论是缺点亦或是优点,的确都是他身上已经有了的特质,他不会去因为男子的尊严去否认些什么。
左微月说完,见他连东西都不吃了,还以为他是心情被她所说弄的受了影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后,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虾仁,放进他碗里,嘟囔道:
“哎,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心上,赶紧吃吧,不然就凉.......”
娄淮打断她,凤眸盯着碗里的虾仁,声音虽轻,但内里藏着的真切却不少:“不,我要放在心上。”
左微月拧眉,还以为她刚夸他几句他就开始飘了,要做一做小肚鸡肠的人了。
不曾想,接着就听他说:
“我或许没办法保证,在待旁人时能不能改掉这些坏毛病,但在待你,待你这个我养父身死后,唯一肯关切我之人时,我会努力去改掉。”
左微月:“......”
她的确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展开。
愣了好一会儿后,才面色不太自然地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把这话题揭了过去。
......
离开白鹤山半腰山洞的当日。
娄淮看着左微月不仅把她从司奕摘星院里带来的家具一股脑都收了起来,甚至连之前她摘下挡雨用的大叶子,还有他练剑的时候常砍的一块石头都不放过,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他问:“左微月,这些东西有什么带走的必要吗?”
左微月收好石头,招手让他上了飞天魔毯后,白了他一眼:
“本戒灵的事情,你一个区区麻瓜少管,我就是觉得有必要,想要都带走,不行吗?”
娄淮闻言沉默,左微月没再搭理他,操控起飞天魔毯慢慢离开山洞,径直朝永寒之城所在的方向前去。
昨晚睡之前她就问了娄淮,离开山洞后去永寒之城的什么地方落脚,娄淮说住处先不急,因为他们要在永寒之城待的地方很久,肯定不能随意找个,他打算亲自去牙行①看一看。
既然是要去牙行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他就顶着那么一张会被安王认出来的脸去,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他们现在径直前往的地方,是永寒之城什么都卖的鬼市,他需要拿到一张能够遮掩真实面容的人皮面具。
为了节省飞天魔毯剩余的能量,左微月载着娄淮到了永寒之城一个人迹罕至的林子下来。
将毯子收起后,先是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能帮他御寒的暖手炉,而后又给他披上了一个狐裘斗篷。
“系的话你就自己系吧,你这身体虽然在山洞里好吃好喝地养了几天,但还是太瘦了,保暖的措施得做好,免得你再发烧.......咳.......发热。”
左微月说到后面,被娄淮抬眸看了一眼后,很快改了她用的比较现代的说话方式。
只因他说,她现在既然已经来到西鼎,到了当地,那就得入当地的习俗,首先要改的,就是她这大白话的说话方式。
她一开始当然是不服的,但奈何他说,她不这样的话,等之后她能有身体了,会影响到他做刷气运值的任务。
她没办法,只能屈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他的要求。
娄淮给自己系好,看着仍旧是一袭红黑长袍加身,看起来一点都看不出冷的少女,问出他好奇已久的疑惑:
“你一直穿这种形式怪异,看起来又十分单薄的衣衫,不会觉得冷吗?”
第二十五章 离开山洞
左微月从系统背包又取出一个暖手炉,用来捂手之后摇了摇头:
“不冷啊,我这衣服.......咳,衣衫有冬暖夏凉的作用,冷的话,也就露出在外面的手啊,脖子啊什么的。”
“竟是如此。”娄淮说着,看了眼她手里比他握着的要小上一倍的暖手炉,带着她踏上林中落满积雪的石子路前,将手里的暖手炉递到她身前。
“换一个吧,我到底是男子,身子里的热气比你要多上不少,你用这个捂手,效果应该会更好。”
左微月手里那个暖手炉的确有点太小巧了,也就两个鸡蛋大小,握着跟没握差不了多少,而娄淮手里那个就不同了,跟个小灯笼一样,抱着就暖烘烘的。
林子中的风势很大,风一吹,少女鼻头的红更加明显了些。
她吸了吸被冻的发酸的鼻子,看了一眼娄淮的大号暖手炉,又看了一眼她自己的,最终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凑过来点。”左微月弄灭迷你暖手炉里的木炭,收回系统电子背包后,一只手搭上娄淮的暖手炉,身子和他靠的极近。
两人衣袖交缠的瞬间,从左微月身上溢发出的淡淡奶香也让娄淮嗅了个清晰。
“这样就行了,咱们都能用到,毕竟这永寒之城的天儿的确有点太冷了。”
冷到她就算有冬暖夏凉的袍子穿,面上和手上等被风吹到的地方也会很快变得一片冰凉。
娄淮侧眸看了眼二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袖,以及他只是束了一半,松散披在肩头,此刻却因为寒风的吹拂和她缠绕着的青丝,心情莫名好上不少。
就像是属于他的猎物,里里外外都沾染上了属于他的气息一般。
永寒之城面积极大,俯瞰望去,西边是一片白茫茫被积雪覆盖着的平原,东边则是高耸入云的白鹤山。
只有南边和北边,才密集分布着一些村庄、镇子、以及占地面积最大的城主府。
左微月和娄淮要去的黑市,就在南边离城主府最远,受其管辖力度最小的泅水街一带。
说是开放的时间是在酉时末,天色完全黑沉下的时候。
两人所在的人迹罕至的林子,距离泅水街,步行去走,最少也要两个时辰,等同于说是魔法世界的四个小时。
娄淮的身体状况,当然不适合冒着风雪走过去,而是选择用左微月从飞天魔毯上薅的金饰,从司奕那里换来的银子找了个遮风避雨的马车坐上。
因为是处于城郊的马车,又是公用的,味道难免大了些。
左微月上去之后,本来就被那股味道熏的有点难受,等马车跑起来,剧烈晃动起来后,她感觉她整个人的脑花儿都要被晃出来。
只能面色苍白地抓着娄淮手臂,一边保持自己的身体平衡,一边蹙着眉头想要去打开关的十分严实的马车车窗透个气。
娄淮前世经历过比如今更为糟糕的情况,自然没什么反应。
看着左微月一副极难适应的模样,猜到她或许是晕马车了,便将他腕间佩戴着的那串散发浓郁檀香的佛珠递到她身前:
“不用拽了,这种规格的马车,一般为了保暖,都会将窗子封死,你是打不开的。”
左微月闻言回头,见他把他手上那串佛珠取下,难受到惨白的小脸一脸疑惑:“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拿着,放在鼻下嗅一嗅,再闭眸歇息,应当能好受上不少。”
少年手里的佛串被盘的有些发亮,一看便知晓是上了年头。
左微月之前见他想事情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盘弄这佛串,那时便有些好奇了。
这会儿从他手里接过,把佛串放在鼻下,嗅着它散发出来的檀香以及一些夹杂着娄淮身上的竹叶香,脑内晕眩感少了不少后,趁着有机会了,难受着嗓音问起他:
“娄麻瓜,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看起来这佛串色泽和质地都不错,你不是说你不受宠吗,怎么还能有这种好东西?”
娄淮看着那串向来不离他身,也从未让旁人触碰过的佛串,现今却被左微月嗅着,唇瓣都触了上去,心头发软的同时,凤眸微垂,压低声音回起她的提问。
“你忘了,我便是再不受宠,也有着太子这个身份。”
“当年我尚年幼,跟着皇室中人去往九潭寺祭拜时,遇见了一名老和尚,他将此物赠予我,对我说了一段话。”
马车此时穿过雨雪和劲风走上一端十分坎坷的路段,车厢颠簸的力度比上之前要强上好几倍。
这让刚准备问问娄淮是什么话的左微月一个不察之下,因为手还拽着娄淮的手臂,直接跟着惯性往他所在的位置倒。
一头撞进他充斥满浓郁竹香的胸膛内,鼻子发疼的同时,竟稀奇觉得晕车的感受好了不少。
娄淮没办法触碰到她,也就没法扶她起来,只能皱眉垂首去看她:“可有大碍?”
“没.......欸!!.......”
左微月刚出声,马车又一个剧烈晃悠,让她本欲坐起来的身子再次撞进娄淮怀里,磕的她鼻子发疼,眼尾也有些发红。
“嘶.......”
小姑娘柳叶眸里起了雾气,配上她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去看,让娄淮心脏跳动猛的快了几个节拍。
眼看她还要再坐起来,娄淮低声建议道:
“你不若就先维持这个姿势不动吧,看来马车应当是行驶到一块坎坷的路段了,这种情况下,你便是重新坐了起来,也会有极大的可能性再次被颠簸地东倒西歪。”
左微月鼻子砸向娄淮坚挺胸膛的疼痛并不小,这会儿用右手帮自己揉了揉缓起疼痛后,听完他所说,觉得的确是在些道理。
也顾不得和他以这么一个姿势靠在一起会不会较为害臊,她现在只想少在这破烂马车里遭点罪。
少女老实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闭眸嗅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竹香,脑内的眩晕感缓了缓后,才cue起他,让他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个老方丈对你说了什么?”
第二十六章 或许无法一直属于他
娄淮感受着从身前传来的柔软和冰凉感,心口的满足感剧增的同时,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转述了出来。
“那位老方丈先是盯着我面庞看了一会儿,又瞧了瞧我左手的掌纹,沉吟片刻后,告诉我说,一朝龙困浅滩,能否等到海潮来,需先经历一番涅槃重生。”
言及至此,娄淮盯着左微月因为难受变得苍白的小脸,心绪十分复杂。
彼时他还没明白,这个涅槃重生究竟是何意。
直到他得到天道眷顾,重来了一世,遇见了左微月,他才懂了些那老方丈的话。
左微月虚虚睁开眸子,抬眸看向他完美下颌线:“然后呢?”
娄淮:“涅槃重生后,方能翻江倒海,令水倒流。”
左微月作为魔法世界过来的人,对这些文绉绉的说法虽然不太明白,但也大致能懂一些意思。
她问:“也就是说,让你先吃一些大苦,才能成为人上人是吧?”
娄淮点了点头:“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并非他所说的全部。”
左微月继续盯着他看,等着他的下文。
待娄淮继续出声,说起后面的那些话时,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萦绕在他周身的气压有点低不说,他眸内的阴郁神色也明显了很多。
“他还告诉我,若这日真的来临,已得到的东西,也不会在我这里待的太长久。”
“因为因缘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待那时,最好莫要继续空强求,否则受伤之人只会有我自己。”
简言之,他是可以重新坐回人上人的位置,但却没办法拥有它太久,届时只需要顺其自然,把他已有的东西交付出去,或许那样他还能好过一些。
“不过,他还说,但这也并非一个无法做任何更改的死局。”
言及至此,娄淮昳丽眉眼中的阴郁总算散了些,他看向被左微月拿在手中,被盘的已经油光发亮的佛串:
“他说,只要我能做到忍常人不能所忍,并在在做一些看起来本该顺从本心的重大选择时选择反向而行,一切便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些话,前世亦或是今生还未觉醒前世记忆的他,其实一开始是不怎么信的。
可那老方丈却是唯一一个直白告诉他,肯定他之后一定能有机会站起来之人,他便想着,试一试老方丈所说,一直十分珍视手中佛串。
直到前世他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被流放往永寒之城了,他才亲手扯断佛串,将它丢进火里,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连带着,将他当初怀有的所有希冀都烧的一干二净,也就此性情大变,变得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只因他似乎连老方丈最前面所说的,短暂的顺潮归海都未等来。
今生有了重来的机会,他才明白,老方丈所说之话,或许是在暗示,他会有这么一次奇遇。
所以他才会在重生之后没有丢下这佛串,而是将它视若珍宝。
左微月听完他所说,感觉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明朗了一些后,才重新阖上眸子,嘟囔着声音道:
“我说呢,我说你怎么这么看中这佛串,搞半天,是迷信啊!”
她作为魔法世界过来的人,最不信的,就是这种什么神佛和预言之类的。
因而这会儿觉得这佛串背后的经历有点无趣,很快阖上了眸子,缓解晕车给她带来的晕眩感。
也就未注意到,娄淮此刻正垂着凤眸定定盯着她看。
只因若那老方丈的一切预言,都是在他已经重生的基础上生效。
那么,那些话,自然也就有一些是针对左微月的。
今生重生后,他唯一一个得到的最大助力,似乎只有她了。
按照预言来看,眼前的少女,之后或许会无法一直属于他,还会离开他?
想到那一幕,娄淮不知怎得,心口处突然发闷起来,连带着看向左微月的眼神中也多了些什么东西。
但这一切,都未被已经阖眸休息的少女注意到。
等她迷迷糊糊被娄淮叫醒的时候,马车已经停稳,到了泅水街的街口。
娄淮戴上事先备好的帷帽,背着剑柄跳下高马车后,便去给车夫付起银钱了。
左微月抱着暖烘烘的暖手炉跟着同样跳下,抬眸去看眼前行人如织,车马如流,显得十分拥挤的泅水街道,一脸的好奇。
毕竟她之前除了白鹤山的山洞,也就去过司城主府,像泅水街这种热闹的地方,她算是第一次来。
“冻水果嘞~好吃的冻水果!不好吃不要钱~......”
左微月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一下泅水街上的街貌,就率先被这声叫卖的吆喝声吸引过去。
“冻水果?!水果还能冻的?”
左微月之前待着的魔法世界,也分南方跟北方,她一直待着的是南方,气温最低也就零下几度。
就算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往北方跑一趟,她也只是专注办事,吃的东西都是饭馆里的,也就从来没听说过水果还有冻着吃的这种吃法。
好奇喃喃自语过后,下意识去拉娄淮衣袖。
她为了不被从他们这处路过的行人听见她的声音,以为娄淮身侧是跟了什么女鬼,唇瓣还靠近了些他的,吐气如兰道:
“欸,娄麻瓜,本戒灵想吃那个!~”
之前娄淮一直和左微月待在山洞里,没人能看到他们,所以和左微月交谈的时候,根本不需要顾虑这些。
这会儿到了外面,突然被她靠这么近说话,耳垂的位置因为她口间喷洒的冷气颤栗一下过后,很快身体僵硬起来。
他先将距离和她的拉开了一些,而后才瓮声问她:“你说话便说话,凑得这般近作甚?”
此话一出,娄淮便发现,此时从他身侧经过的路人像是看什么神经病一般看了他一眼。
走远一些,还能飘来一阵议论。
“那小公子莫不是脑袋出了些问题,怎么一个人嘀嘀咕咕的。”
“我看也像是,快走快走,万一他发疯起来待会儿殃及到咱们就不划算了。”
左微月莫名被他质问了这么一句,刚准备开口解释一下原因,就听见路人这么说,当即被逗乐了。
第二十七章 我会为你尽我所能
而后重新靠近他身侧,在他耳边道:
“这会儿知道为什么了吧?我不靠近你说,别人听见的肯定会觉得是撞鬼了,行了,快带我去买冻水果!我想吃那个!”
少女眉眼弯弯,柳叶眸内除却一些打趣的意味外,便是期待和好奇了。
娄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手里正给冻水果刷上糖浆的小贩,正在出声吆喝叫卖。
他手边,则是摆着几个像是糖葫芦草串子一般的东西,上面插着各种用木签串成的水果。
有削好的苹果和梨,还有一颗颗的葡萄和草莓等。
左微月先娄淮一步到了摊子前,双眸发亮地盯着草串子上的冻水果打量了起来。
娄淮紧随其后,刚一过去,摊贩老板就开始热情的吆喝。
“小公子,来一串不?一串只要三文钱,不好吃不要钱的~”
娄淮侧眸去看左微月,对小贩说了一句他先自己看看后,等着她给出一个答案。
本以为她能很快选好,没曾想,等来摊贩这边买冻水果的客人走了几波后,她还是没过来和他说话。
等他打算小声问起她的时候,她才靠近他耳边,用气音纠结说道:
“娄麻瓜,我感觉这摊子上每一串看上去都很好吃的样子,但现在咱们从司奕那边换的银子也不多,没办法都买一串,不然你帮我选一串吧,我选哪个都觉得不好。”
一听是因为这个原因,暗红衣衫的少年先是一愣,而后看向已经对他们看了这么久有些不耐烦的小贩道:
“这里的冻水果,每一种都来一串吧,给我拿个打包用的油纸袋子。”
小贩看娄淮衣着气度皆不凡,但却一直没下定主意买什么,只当是什么家道中落,手里已经有些抠搜的世家公子。
这会儿一听他犹豫这么久竟然是想把所有的种类都来上一串,本来已经有些垮了的褶子面很快盛满讨好的笑意。
“哎”了一声后,便一边打包起冻水果串,一边自卖自夸起自家的冻水果来。
说是选材新鲜,糖浆的制成也是纯手工诸如此类。
左微月却并未将小贩所说听进去,而是戳了戳他胳膊,靠近他耳侧皱眉问他:
“娄麻瓜,你发什么神经,都说了现在咱们钱少要节省点花,你怎么都买了?”
娄淮没理她的质问,而是在付完钱接过满满一油纸袋的冻水果,又径直入了个客栈包房。
等他将手里的冻水果一股脑都塞到左微月怀里后方抬起凤眸,抿唇看向她回道:
“这些一共也花不了太多钱,且也都是你拿飞天魔毯的宝石换的,本也是你自己的钱财,这是其一。”
“其二,你不是曾经告诉过我,你之前在你家那边,吃的用的,从来都是最好的。”
“我现今虽无法帮你满足此事,但最起码的,你想要的,我会为你尽我所能给。”
左微月之前在魔法世界的时候的确是过的比较奢靡,但那也是情况不一样啊。
现在以娄淮的处境,就算是小钱,也不适合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无语之后,心下虽然有点动容,但嘴上却还是翻了个白眼嘟囔道:
“你这话说的,难道现在你手里只有这么多钱的话,你还能都花在我身上?娄麻瓜,你这人想事情有时候有点太轴了我发现。”
娄淮替她倒了杯热茶,推到她身前,低垂着眸子回起她:“若我如今手上有十分的钱,我自是不会替你花上十分。”
左微月咬了一口冻草莓上裹着的糖浆,嘎嘣吃起来的时候含糊道:“对啊,那你还......”
可她话没能说完,就听娄淮继续道:
“但八分,还是可以的,你现今既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自是不会亏待你。这与我想事情轴不轴毫无干系。”
“咳咳........”左微月被他那句‘是我的人了’给弄呛到,咳的她一张面有点发红了,她才无语看了他一眼。
她只当,娄淮是想表达自己人的意思,但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才说成了这样。
等缓了缓后,在他奇怪的眼神下递给了一个串有葡萄的冻水果给他。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反正都已经买了,我再说也的确没什么意义了。”
“但是,下次要是再有这种情况,你必须要省着点花钱,咱们不能总去麻烦人家司奕吧?”
娄淮买的冻水果,在种类上一样只有一串,左微月把葡萄的拿出来,娄淮要真的收了,那她肯定就没得吃了。
因为这木串上也就差不多四颗拇指大小的葡萄,他吃了,她肯定没得吃。
便没伸手去接,而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兀地抬眸问她:“说起司奕,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左微月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味道的,便将葡萄的放下,又拿了一串梨子的,递给他的时候问他:“什么事?”
“你之前和司奕在人多的地方时,也是像对我说话那样,靠在他耳边说的吗?”
左微月拧眉,像看个神经病一样看他。
不是吧,这东西也要比?
但想着娄淮占有欲较强的性子,她最终还是撒了谎,摇了摇头。
把手里的冻梨子串往他身前又递了些后回他:“不是,我都是找没人注意的时候和他说。”
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说完这句,左微月为了避免娄淮继续追问下去她会漏馅,又捡了句好听话说给他听:
“毕竟他和你在我面前,跟我关系最好的人,只有你啊,我肯定只对你这么做。”
少女言之凿凿,说这话时的语气似乎没有丝毫犹豫,的确像是在说实话。
这让娄淮瞬间感觉,心口的位置像是被谁淋了一些蜂蜜一般,甜丝丝的。
连带看着左微月的眼神都缓和了不少。
“如此,那我知晓了。”
左微月点头:“嗯,知道了就拿过去吃吧,梨子的你该不会也不喜欢吃吧?”
娄淮摇了摇头,本想说他想都留给她吃,免得他吃了其中一串让她少吃一个种类。
但等他视线落在她手里已经被她咬下糖浆壳的冻草莓串,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后,幽深着眸子道:“也不算不喜欢,只是我也想先尝尝冻草莓的。”
第二十八章 很甜
冻草莓串上的草莓个头很大,所以只有两个,看娄淮的确一副想吃到不行的样子,左微月想了想咬住已经被她吃了糖浆壳子的草莓。
之后把手里的剩下的一颗冻草莓连带着木签子一起递给了他。
“那行,给你一个,别的冻水果串子,我等吃完冻草莓了都分成两半,确保咱们都能吃到。”
左微月没注意到的是,她刚刚用嘴巴咬住那颗冻草莓的时候,唇瓣已经从签子上擦过,留下一些湿润。
娄淮接了过来,看着签子上多的那抹深色,犹豫了片刻后,最终张口含了上去,舌尖抵在上面时,甚至还不可控制地用舌面扫了一下。
等他最后吃到那颗裹着糖浆壳的冻草莓时,丝丝缕缕的甜从他口间,夹杂着些什么旁的东西,一路蔓延满他整个心扉。
左微月见他吃了,也张口咬了一下被冻的发硬的草莓。
入口的冻草莓沙沙脆脆的,像是在吃她在魔法世界吃过的雪糕一样,口舌生津之后含糊不清起嗓音问他:“肿么样,甜不?”
少年盯着她有些泛红的水润唇瓣看了一下,哑声回了句:“嗯,很甜。”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这冻草莓甜,还是别的什么。
这会儿忙完的小二终于过来了,他用汗巾擦了擦因为太忙从额间渗出来的汗时将手里的菜单册子递到娄淮手里,一脸歉意道:
“抱歉啊客官,现今快晌午了,这个点儿客人多,就来的迟了点,您看看您想吃些什么?”
小二说着,还将他带过来的一套清洗过的餐具放在娄淮身前摆好。
娄淮伸手接过菜单册子,看了下外面停着的木制餐桌上还放有别的餐具,看向小二道:“再拿一套餐具过来,我用午膳时素来有个怪癖,喜欢用两套。”
泅水街这边因为远离司城主府的管辖,鱼龙混杂,是以来客栈的奇怪客人也不在少数。
小二从看到娄淮到了屋内都不摘下遮挡面容用的帷帽,就已经猜到他或许有些怪癖。
见他的猜测这会儿应验后,很快点头哈腰:“好嘞,您稍等片刻。”
待新的一套餐具上桌,娄淮一连说了好几个他之前在山洞和左微月一起用午膳时她较爱吃的。
听的左微月一愣一愣的。
她之前在魔法世界进修实力,和人对战的时候,养成了需要细致观察人的习惯,所以才会对娄淮喜欢吃什么记的较为清楚。
但娄淮的话,她记得不错的话,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连个关怀的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现在居然还能记得她喜欢吃些什么?
“差不多就这些了。”
娄淮把手里的菜单册子递还给小二,等小二退下,扭头去看左微月的时候,发现她正愣愣着神色,用碧绿色的眸子盯着他,看起来颇为意外的模样。
他暂时取下头上戴着的帷帽,回望向她:“怎得了?”
左微月回神,摇了摇头:“没,我就是有点意外,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娄淮在前世,自打他在意之人一一身死后,便从未对旁人这么关切过。
一是没这个必要,二是他因为他自小便鲜少受到谁的关切,导致他性情也受到了些影响,跟着变得有些凉薄自私。
按照常理来说,他的确是不该对她倾注那么多心思,记住她爱吃些什么。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左微月同样对他不管不问,和他关系十分生疏的基础上。
她并非如此不说,反倒对他关切异常,让他重新感觉到,这世上还是有人在意他的。
既是这般,他自然不可能说在待她的时候,和待旁的生人时一样。
敛起这些翻涌的思绪,少年帮着她用茶水清洗餐具的时候低声回她:
“这有什么,若你日后能一直伴着我,不抛弃背叛我,我能给你的东西,自是会更多。”
左微月当然不可能说一直留在《逐权》的书内世界,因而注定没法做到娄淮所说的前两项。
但最后一项,她却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他可是她要做任务用的男主,她背叛谁,也不可能背叛他。
很快只挑了这件事,出声自信回起他:“那你就放一百个心,我背叛谁,也不可能背叛你!”
“是吗?”娄淮将烫好餐具的水全都倒进一旁的废桶里,有注意到她并没有接他前面说的两件事。
他提起茶壶往自己身前的餐具里倒热茶水,待白色水汽氤氲模糊起他面庞时,幽幽着声音问她:“那我前面所说呢?你可也能做到?”
“前面说的.......”左微月想了下,她之前告诉娄淮的是,她需要靠刷他的气运值重塑肉身,并没有说,重塑肉身后还能离开这个书中世界。
本来是想如实告诉他这件事的,但这会儿看着他那副凤眸紧盯她,像是在紧锁什么猎物般的眼神,她又咽了口口水,最终还是撒了谎。
“前面说的,我目前当然也能做到了,不就是一直伴着你不抛弃你嘛?我现在的情况,也就你能看见,也需要依赖你做事情,当然是可以做到的。”
为了不被娄淮发现她是在撒谎,左微月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用了一种视觉错误的手段,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唇瓣看。
用上这种办法,由娄淮去看的话,就会觉得她是在盯着他双眸看,看不出她眸内带着的心虚。
娄淮就这么让她注视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她身前放着的茶杯拿了过来,替她倒起了茶水,“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信她所说。
午膳用过,二人一前一后从食坊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未时二刻。
娄淮便带着左微月先去找了个能暂时落脚的客栈定下。
因为左微月没办法被别人看见,娄淮也不好定两间房,便只能定了个大床房,能睡三个人的那种。
哪知前脚客栈刚定好,后脚外面就下起了雨雪。
永寒之城的黑市除了在时间开放上有规矩,天气上亦然,说是雨雪天不会进行开放。
他没办法,只能先带左微月往客栈三层的大床房去,打算看看这床要怎么分。
第二十九章 不好继续坏你声誉
之前他们还在白鹤山半山腰山洞的时候,因为条件有限,左微月的拟态人形能让娄淮看见一事也不能让司奕知道。
所以当时她就没找司奕再要一人份的褥子被子和枕头,只能和娄淮一起将就着睡。
但现在不一样了,都到了包房一定会有矮榻的客栈里,她当然是不想继续跟娄淮一起睡。
一来是这样不太好,二来,则是因为她的睡相较差,总是容易滚到娄淮怀里,实在是有点尴尬。
本来还想着她怎么主动提出这件事,走在她身前的少年就较为识相地打开柜子,拿出多的一床被褥到了矮榻边。
“大床留给你睡吧,你夜里睡相不好,专门给你定这么一间带着大床的包房,应该能满足你需求。”
娄淮说着,开始搬动矮榻上的矮桌。
左微月望了过去,刚想表扬一下他记性不错,就被她发现,那个矮榻好像有点太小了。
打眼一看,就是现在只有十五岁身形的她躺上去,也得缩着腿才行,更别说已经虚岁十七,还比她高一个半头的娄淮了。
她拧眉上前,为了确定她没看岔,还躺上去试了下,发现真的连她都要缩着腿才行后,看向娄淮问道:“娄麻瓜,这个你真的能睡的习惯吗?”
她和娄淮就算明天能顺利早点买到人皮面具,去找牙行看房子。
但这房子肯定没办法在当天就能看下,毕竟他们手里的现钱其实不算多,能选择的房子范围不算广,肯定是要货比三家的。
这种情况下,客栈这里,往少了说,三天总是能住上的吧?
三天都让娄淮在这种又窄又短的矮榻上睡,她确实有点过意不去。
娄淮看向半张面都被天光映照着,已经蹙起眉头,碧眸内满是关切神色的少女,心口软了些后,看向她道:“不能睡习惯,也得睡,你到底是名女子,我不好继续坏你的声誉。”
之前在白鹤山山洞,那是没办法的事,但现在处境已经改变了,他怎么能继续占她的便宜?
左微月却不以为然,从他手里将矮桌夺过来,重新放了上去后,拉住他玄色衣袖,带着他到了床榻边。
“行了,之前咱们在山洞里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也没办法单方面触碰到本戒灵,别人又看不见我,这怎么会坏我什么声誉?”
真说的话,那他之前不好好穿衣裳,非要弄个深V的衣领在她面前乱晃的时候,不是说了没把她当女人看吗,现在又突然在意这件事做什么。
娄淮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拗不过左微月的强硬态度,最终还是妥了协。
翌日一早,他看着已经越过那道她用枕头做成的分界线,再次钻进他怀中睡的少女,无奈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还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左微月被娄淮穿衣裳的窸窣声吵醒,迷蒙着脑袋看了下,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打了个哈切看着正在穿衣裳的娄淮,问他:“娄麻瓜,黑市不是要晚上才开吗?你起的这么早干什么?”
娄淮发现她醒了,掩在暗色下的凤眸微闪,回她道:“出去打听一些消息,你若是困顿的紧,可以继续睡。”
《逐权》的书中世界这边并没有什么夜间娱乐活动,左微月昨晚很早就下榻睡了,是以现在醒了之后,倒也没有特别困。
一听他要撇下她单独出去,她一骨碌爬起来,也给自己穿起衣裳:“那肯定不行了,没本戒灵陪着你,你要是出去遇见什么意外怎么办?”
她在魔法世界那边好歹看了一些小说,知道一般主角出去办事,都不会太平常,不是遇见这事就是遇见那事。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跟上好一些。
娄淮听出她话里的不放心,心里的动容更甚后,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等二人用完早膳从客栈里出来,外头原先还雾蒙蒙的天已经变得大亮。
吆喝叫卖声以及马车车轱辘滚动在石板路上的嘈杂声不绝入耳。
这让头一次体验古代繁华街景的左微月显得有点兴奋,这也要看看,那也要看看。
导致娄淮的脚程不得不因为她的四处张望变慢了许多。
等二人终于行至消息坊时,本该只需走上不到两盏茶的路,硬是被娄淮花了两刻钟。
“客官这是要置买消息?”
消息坊的伙计说着,用视线上下打量起娄淮。
今日的他穿了一身绛红色冬袍,昳丽容颜尽数被遮掩在带有层层纱布的帷帽下,虽是只能看清他颀长身形,周身自带的清贵气质依旧十分明显。
娄淮点了点头,将手里事先准备好的一锭银子递出:“我想置买的,是京城那边的消息。”
距离他坠崖假死,已经有了八九日了,相信这个消息如今已经到了京城。
他想看看,京城各处对此都有什么反应。
尤其,是他那个父皇。
“好嘞,您跟小的来。”
左微月跟上娄淮脚步,看着正在前面带路的伙计,靠近他耳侧小声问他:“娄麻瓜,这消息坊是什么消息都能买到吗?”
她还是头一次知道,这古代世界还有这种东西。
娄淮缓了缓耳垂处被左微月哈气弄起的颤栗感,摇了摇头:“也不是,只是能买到大部分明面上能知道的消息。”
“哦,那你是要买什么消息啊?”
消息坊一共有三层,越往上,有的消息越好,娄淮给的一锭银子,只能让他去到二层听消息。
眼看这就要踏上去了,他没先回左微月所问,而是告诉她,等上去,她就知道了。
左微月虽然好奇,但这会儿发现有不少遮着脸,掩盖着身份的客人正在从二层下,为了防止让别人过度注意娄淮这里,只能先把好奇压下。
消息坊的二层极为宽阔,光是听消息用的屋子就有不少个。
伙计领着娄淮进入了其中一间,出去时隔音性很好的木门关好了,里面负责传递消息的“传音者”才出声问起娄淮,具体是想听京城何处的消息。
娄淮藏在帷帽下的凤眸坚定,声音低沉:“皇宫。”
第三十章 钻进他披风
每日来消息坊听消息的人什么样的都有,要听和皇宫有关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传音者”听到皇宫二字,也并没有显得太过意外。
直接一五一十将他知道的消息说了出去。
左微月在一旁听着,听“传音者”说,西鼎的皇帝知晓娄淮“身死”的消息后,没想着先找到他的尸骨不说,竟然已经开始给娄淮准备起了墓穴。
看起来,是一点都不关心他这个已经被废了太子之位的儿子。
无语之后,就是替娄淮不平。
除了这事之外,还有一些皇宫内众人,比如皇后、各位皇子、以及已经封王的皇子们在明面上的动向,也皆被“传音者”说出。
左微月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到了后面嫌太难理解,索性发起呆来,等着娄淮完事后再仔细问问他。
“传音者”口干舌燥地说了两盏茶,方彻底将娄淮花了一锭银子买到手的消息说完。
等娄淮将听到的消息皆都记下,起身出了消息坊,回到客栈后,左微月才打开她强压已久的话匣子,和娄淮搭起了话。
“娄麻瓜,你那个亲爹真的没点人性,我还以为你们这个架空古代比较注重亲缘关系,你好歹也是他亲儿子吧?怎么连尸骨都没想着给你找回来!”
少女愤愤不平,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西鼎皇帝要这么冷血。
娄淮落座在窗边矮榻,将正在往里吹寒风的窗子关好。
提起茶壶往茶杯内倒起热水时,眸露嘲讽:“恐怕在娄瀚海那里,我甚至还不如他的一件衣服重要。”
左微月落座在他身前,看着明明还是较为在意这事,却还是强撑出一副风轻云淡模样的少年,抿唇之后将右手搭上他左手手背。
“算了,换个角度来看,他不找你的尸骨,也算是件好事,毕竟你没有真的死了不是?你也不用太难过,这种人,我跟你说,没必要。”
之前听娄淮说,这西鼎皇帝伙同他那亲娘一起虐待他,她就已经对他感官很不好了,没想到这娄瀚海竟然还这么冷血。
少女言语间,娄淮看着搭上他手背的柔荑。
眸色翻涌的同时,从手背上感受到的明明是一股冰凉感,可这股冰凉感到了他这里,却比最烈的火都要热,烧的他一颗心都有点暖烘烘的。
前世的时候,他没有经历过假死这件事,当然也就不知道娄瀚海对此会是什么反应。
尽管他知道,娄瀚海十分不喜他,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娄瀚海对他的不喜,已经到了知道他身死,也没想着帮他找回尸骨的地步。
对于娄瀚海,他其实一直都还怀有最后一丝希冀。
可这丝希冀,已经在他从消息坊的“传音者”口中听到娄瀚海的反应后,完全消散掉。
但,所谓有失必有得,他失去了对娄翰海的希冀,也收获了左微月对他的关切不是?
左微月安慰罢娄淮,又问起他,之前那“传音者”说的都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仔细跟她说说,也方便她之后帮他办事情什么的。
娄淮收起眸内的热意,颔首过后将消息挨个掰碎了讲给她听。
这之后又拿着包房内的纸笔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时势。
杂七杂八的事情做完,时间已经悄然来到酉时初,天色彻底暗下,也是黑市进行开放的时候。
今日是个阴天,外头夜风极盛。
吹的路上行人跺脚哈手,行进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上不少。
左微月被这刀子剌在面上般的风吹疼痛感折磨到不行,从娄淮左边转到右边,左手紧攥他衣袖,将身子靠近了他一些。
想着利用他这堵人墙帮她挡风。
娄淮注意到她的动静,看了下她被风吹的煞白的小脸儿,在附近寻了个无人的檐下,而后将自己的挡风披风解开,看向她道:“进来吧。”
挡风披风的右侧被少年展开,配上他展开右臂,像是在邀请般的动作去看,突然给左微月一种错觉。
一种娄淮现在是她男朋友的错觉。
她之前在魔法世界的街上,曾经无意间瞥见过不少正在热恋期,风势起了之后,男朋友把大衣展开,让女朋友钻进去的操作。
当时她还嗤之以鼻,想着这群人有御寒罩不用,非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
现在轮到她自己了,她竟然觉得,有亿点点的期待?
眼看着娄淮已经因为展开挡风披风,鼻头的位置被冻红了不少,左微月想着她和娄淮之间已经是同睡一张床的关系了,就不用再讲究这些。
犹豫片刻之后,直接将小小的身形塞了进去。
挡风披风十分宽大,娄淮又比她高一个半头。
导致她钻进去,抓住他手臂之后,像极了一只扒在树枝上的树袋熊。
娄淮感受着从怀中传来的充盈感,藏在帷帽下的唇角微弯后,低声道:“待会儿跟着我的步子走便可,走了。”
黑市就在泅水街最南边的一个地下甬道里,穿过甬道,才能真正到地方。
娄淮给值守在黑市门口的“守门人”交了碎银当做入门费之后,便带着左微月朝下面的百级阶梯去。
甬道内的气温倒是比外面要高上一些,两边画着不知名兽类图案的石壁上,每走上五步,都能看见一盏铜制的灯。
饶是这般,因为甬道的长度极长,从左微月的角度去看前方,能瞧见的也还是大片的漆黑。
甬道的尽头,就像一只能将人吞噬的怪物般。
给她一种只要进去,就没法再出来的诡异错觉感。
因为是往下走,下去的速度很快,百级石阶很快便到了尽头。
出了甬道口,再去看内里的街景,完全像是来到了另一个天地。
当街就有将人和兽类关在铁笼子里进行叫卖,戴着面具遮面的商贩不说,不远处甚至还有人和人进行肉搏的搏斗场。
两边的摊贩摊位上,更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小到一些死了被制成标本的昆虫,大到听说是宫里贵妃娘娘的肚兜都有在卖。
荒诞却又很符合这个地方的名字和氛围,毕竟这里是黑市,当然没明面的街道上那么多的规矩。
左微月咂舌间,离她十步远,一个身形极为瘦弱,却能撂倒前来抓他之人的乞丐吸引去了她的注意力。
“欸,娄麻瓜,你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