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尸183
【末日丧尸游:混战】
浩浩荡荡的丧尸穷追不舍,郑棕邪猛打方向盘,避开了路面上的大坑。
通往省基地的六条大路上都设有检查站,就算他们直接射杀那些警卫,本身拼抢有性命危险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走小路的话,虽然泥泞难行,但肯定会安全些。
前面提到过,省基地只在六条大路的通处设有隘口,其他所有小路的终点全被那道红砖墙拦住,人和丧尸都没办法进去。
“大家,都还安全吗?”
对讲机那头,庞恪的声音里略显急促,想必他屁股后面的那群速丧尸给他带来了些麻烦。
郑棕邪应了声安全,就继续瞄了一眼后视镜。
身后的丧尸得有一二百,全都不要命地追他,不知疲倦。但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1级丧尸,跑得只跟成年人小跑速度差不多,他不得不走走停停,好生无聊。
只把丧尸引过去是不够的。这些天省基地搞了道砖墙。任猎飞说,这些红砖都是加重了碱量特意烧制的,带有相当强的碱挥发性,能屏蔽围墙内部人身上的味道,同时碱性还能杀伤到靠近的丧尸。只怕到时省基地无需费一兵一卒,单凭那道墙就让他们束手无策。
因此,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任猎飞采取了一个疯狂的方案。
炸墙。
只要把那道墙炸出几个大口子,再利用洒水车暂时把空气里的碱气浇散,兴许丧尸还能从缺口里进去。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让丧尸占领基地,只是要把那些军队拖住而已。
想了一会儿,郑棕邪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很好,又该往前走了。
后面还有些2级力丧尸,甚至举起了石头要往他这边砸。他赶紧猛地驱车冲出去一截,力丧尸丢来的石头只砸到了汽车尾气。
正处在“瘟疫”恐慌中的省基地怎么会想到,第二个麻烦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此时的野胜正躺在他的办公桌上,帽子扣在脸前睡觉。昨天晚上组织清缴蟾蜍雨就够累的了,好不容易把蟾蜍都消灭得差不多,现在又莫名其妙出来个“瘟疫”。
按照正常思维,他们根本就想不到这次瘟疫是挑战者送他们的“厚礼”。野胜自然也没这场瘟疫的线索,现在除了安抚民心以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刚才他还下达了命令,要求所有活人全部回到公寓和帐篷里,锁好门窗。那些留在外面的会被当作感染者,军队半小时后就会出动,可能会进行无差别扫射。
野胜始终认为,这个“瘟疫”是某些丧尸新进化的能力,或是与丧尸病毒本身相关的一些新作用。自从这瘟疫出现时他就让人关注中央台、省台的消息,可不管怎么听都找不到有关这场瘟疫的类似报道。
可怜的野胜,到现在还以为这场浩劫真的是“瘟疫”。他怎会想到狱中那被他关起来逼供的任猎飞,才是操纵这场变局的罪魁祸首。
甚至可以说,如果他不把任猎飞抓到监狱里关起来的话,绿色糖豆的作用范围并不能覆盖到整个省基地,或许他的计划根本没有办法实施。坐落在基地中央的中心监狱成了任猎飞绝佳的施法场所。
咚咚——
“报告!”
身穿蓝色军装的一个小伙子叩响野胜的门,见门虚掩着,他便直接推门来到野胜的办公桌前:“报告团长。城东已经沦陷,几乎不剩多少活人了。吕参谋打算申请提前出动军队,因为‘瘟疫’已经开始往城中心蔓延了。”
野胜被烦的把帽子甩在一边,不耐烦得瞥了眼面前这个不认识的家伙。他又不能草率了事,毕竟可是出动军队和火力的大事儿。
他只能点了根烟,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番。其实就他个人而言,他没亲赴现场,并不知道所谓的“瘟疫”“病毒”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对事情本身也不算很了解。
这小伙子有备而来。他看出野胜没亲历过这场瘟疫的传播,便从怀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照片,都是军方记者刚拍的,递给野胜。
“……”
野胜翻来覆去地每一张都看得仔细。看着看着,心里的烦气慢慢地也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省基地的担忧。他不像张连赫私心那么重,作为青龙基地现今的首脑,他还是有些大义在的。剿灭青蛙雨的时候他也有亲临观战,肯定不能参与一线干有性命危险的活,但是哪怕只是莅临现场走一圈儿,也算作为领导人给予那些幸存者们莫大的关怀。
很多时候领导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就足够人们感恩戴德了。虽然不知道在感恩什么。
谈不上有多正气凛然,起码还是让人有些尊重成分在的。放在平时也是个值得拥戴的主子。可惜他挡的是任猎飞的路……
照片里没有惨烈的血腥气,但那些失神的人成群结队四处游荡的模样,比那些被丧尸咬得绽开的血肉更为可怖。
可早就下达过军队扫荡的时间点——半小时后。他野胜一人也不好擅改。
正苦恼着,突然又有两个人慌里慌张地进来,一左一右敬了两个急促的礼:“报告!”
“又怎么了?”
新进来的两人看着和野胜熟悉,但粗重的喘息暴露了事态的严重性。野胜立马意识到不好,不知怎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张熟悉的东西——那封任猎飞下给自己的战书。
“报告团长。西城区大批丧尸入侵!”
野胜当即蒙在现场。他下达了命令让军队对街道上感染“瘟疫”的人进行无差别扫射,偏偏又在这时候来了丧尸?!
“不对,不是有围墙吗?”
“不知道是谁把墙炸了,足有十几米的缺口!”其中一人慌里慌张地描绘道。他是当时在附近巡逻的官兵,也正好见到了丧尸们如潮水般从围墙缺口里涌进来的画面。“我打眼一瞧,往少了说得一千多只,力丧尸、速丧尸都有!好多警卫都死了……”
蟾蜍雨、“瘟疫”、炸墙、丧尸入侵……
野胜再怎么迟钝他也该反应过来了。这些天他们抓住了任猎飞,可他身边还有好多残党。那些人当中有几个身怀绝技、神秘莫测的家伙,兴许这一切都是他们里应外合作的妖。
纵观全局,这之中最为诡异的事情就是这个“瘟疫”。因为似乎只有他们所在的青龙基地里有出现,而其他地方从未传出过类似消息。这种独立于丧尸病毒之外的另一种类似病毒式的死亡传播,极有可能是任猎飞那些人带来的。
令他细思极恐的是,任猎飞昨晚会不会是故意让他们抓到,好方便实现今天计划的?
这种想法一旦出现,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尽管这看上去十分离奇,对方又是一批两周前还在学校上学的高中生,打死他都不敢相信这些人心思这么缜密。
可事实就是巧得很。现在东城的瘟疫,如果不解决就会蔓延;可西城入侵的丧尸,又需要军队过去支援。
两边舍弃任何一端,或是稍有处理不当,也许整个偌大的基地不仅元气大伤这么简单,甚至可能要面临腥风血雨。
有那么一瞬,野胜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的画面突地一变,任猎飞正踩在自己身上,拿着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侧面,眼神凌厉得如腊月寒冬。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任猎飞,成了植根在他心底深深的恐惧。这恐惧兴许早就有了,而现在,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让这恐惧如同遇水的藤蔓般蔓延,稍有不慎,就会在他的心中遮天蔽日。
城西。
彦辰和圣仔罗,两人远远地站在西墙区几百米外的楼顶。城西的混乱被他们尽收眼底。
“你小子,还挺细心的嘛。”彦辰看向圣仔罗,眼神里满是赞许,“这次可多亏你。”
“少恭维我。”
圣仔罗一手搭上彦辰肩膀,从彦辰手里抢过望远镜:“换我看会儿。”
“等会儿要是丧尸过来了,还有两百米的时候给个信儿,咱好提前开溜。”
彦辰两臂叠放在天台的栏杆上,整个人向前倚着,嘴里嚼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口香糖,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身旁这个搭档,心里多了几分莫名的踏实。
圣仔罗专心盯着望远镜的模样,看着还真挺帅的。尤其是太阳光洒在他的脸侧,明暗交杂中更是让这男人散发着无穷的神秘感。
要说这次的丧尸突袭,除了引丧尸过来的庞恪四人以外,从里面破开围墙的彦辰与圣仔罗功不可没。
当时他们过来的车上,后备箱装着少说五六十升备用汽油,都用密不透风的油桶封装着;彦辰又想办法从别人的车里偷来了些凑足一百多升。
具体怎么引燃,怎么引爆,则都由圣仔罗一手操持。跟在任猎飞和派洛枫身边那么久,关于各种爆破技术他自是懂个七七八八。
而彦辰则以最快的速度,偷了辆之前早就物色好的消防洒水车。墙炸开的时候掀起漫天灰尘,遍地火焰。空气里满是红砖迸出来的碱粉。冲击波遍及三四百米的位置,热浪与飓风几乎令附近的建筑物都为之一震。
还是他们选择的爆破点好,离居民区比较远,附近更是没什么警卫。我们的驾驶天才彦辰开着洒水车,尽管从前没怎么摸过,他仍开得十分娴熟。水幕一遍遍冲撒着满是红砖灰的空气,把这满是碱气的四周冲得干干净净。
为了放那群猛兽进来,空气中自是一点儿碱味儿都不能留。
爆炸的声音迅速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可惜现在人们大都陷入恐慌,省基地高层才在广播里说让所有人在家待着,等下会对街道进行无差别扫射。所以就算发生了这么一场爆炸,人们仍然不敢外出查看情况,那些警察们亦然。
“瘟疫”为丧尸的突袭提供了条件,而丧尸的突袭必会为“瘟疫”的大范围传播提供机会。二者相辅相成,好一手双管齐下,好一手相互掩护。
正是有了里应外合的完美配合,才有了现在大量丧尸的涌入。省基地看似固若金汤的防守,终是抵不过挑战者们的精细谋划。
难怪任猎飞一直以来都这么自信。
想起任猎飞这些天胸有成竹的模样,彦辰开始有些理解了。此时丧尸也已大规模涌入,而冲在前头的崔铁全、晴空、郑棕邪三人的任务已经完成,皆驱车冲进了省基地里,把身后那群尾巴留在外围给更多人制造恐慌。
只是这三个队友之中,少了彦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老大呢?”
看着那些力丧尸挤进来以后就开始又吼又砸,闻讯赶来的临时卫队也统统被砸成了拳下亡魂,彦辰的心不免得一揪。
虽说见识过庞恪杀丧尸时候那犹如杀神附体的灵巧动作,可对爱人最本能的担心还是让彦辰心跳怦然加速。圣仔罗也看出来彦辰脸色的变化,心里大概也有了答案。
“别提心吊胆了,丧尸往里走了。”
圣仔罗拍了拍他,提醒道。“该开溜了。”
……
“瘟疫”与丧尸之间,野胜选择了处理后者。
他吩咐手下传达命令,立马调派全部军队去往西城区剿杀丧尸,然后抓紧调查炸毁围墙的凶手,并尽快把围墙修复。
他并不能直观地看见“瘟疫”的后果,而丧尸带来的灾难是这些天来全球公认的。如果他不优先处理丧尸的话,只怕也会引发群众的不解,甚至一下子就会失了民心。为了稳稳地坐住了位置——毕竟现在这种时候,逼急了的人们揭竿而起也很有可能——所以野胜也不得不选择先杀丧尸。
而这正是任猎飞最开始就打好了的谱。
“吕参谋!吕参谋!发现外面还有一群2级速丧尸,前面有一辆轿车在吸引它们过来,一公里以内了!”
枪林弹雨间,一个穿着军装、队长模样的军人抓着对讲机藏在一棵树后,压低声音小心道。身后是战友们的惨嚎声,丧尸们涌入的速度和数量完全超过了在场所有人的预知。这群力丧尸掀翻了他们好几辆架着机枪的军车,皮糙肉厚的它们甚至被机枪凿穿了膛都不会倒下。
乱战打响。西城区居民们纷纷抛弃公寓和帐篷一路抱头鼠窜,有车的开车,没车的就像难民一样四处流亡。城南城北还算安定,一时间他们都往这两个方向涌去。
军队手里虽然有装甲车和重装坦克这些武装,但及时从城中心调过来还需要时间。青龙基地地处人口密度并不大的烨陇市城区,本身省里抽调过来的武装就少。眼前这些成群结队的力丧尸和速丧尸,单凭一群不怕死的士兵用血肉之躯顶上去显然起不到什么作用。
城北。
崔铁全行车在前,郑棕邪和晴空依次在后跟着,三人列阵行驶在去往城北住宅区的路上。
“伙计们!听得到我说话吗?”
对讲机那头传来庞恪的声音。身为手下的晴空第一个焦急地握住对讲机:“老大!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们去找你?”
“不必。”
庞恪相当招摇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横冲直撞,他所去往的是青龙基地里最繁华的地段——位于基地南侧的某酒店。
“我正按照探测器的指示走。放心,我不会迷路。”
风从耳边簌簌划过,庞恪嫌吵便把窗户关了。车窗关闭的声音在对讲机的另一头仍十分清晰。崔铁全不放心地追问道:“老大,你是要去干啥?”
“去找我们曾经的乌鸦女王。她是最有可能坏咱们计划的人。”
想必她上次被我打中的翅膀,现在还在恢复吧。
末尸184
车停在酒店外面,庞恪一只脚踏出车外。
如他所言,此行还有一个麻烦——也就是聂胡莹,必须由他来解决。
想必现在他们之中所有的人里面,能够对聂胡莹产生威胁的只有他一个。庞恪深知自己的作用,此行前来便要限制住聂胡莹的动作,不能让她坏了他们周密的计划。
不管用什么手段。
能谈拢甚至策反她肯定最好。要是她真想和庞恪拼命,庞恪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酒店前台是长得嘴歪眼斜的妇女,看着像这块儿管事儿的头。见庞恪进来,估计她也接到过张连赫、野胜或是聂胡莹的相关命令,熟悉过挑战者们的长相。看见庞恪那张辨识度相当高的脸,她连忙拍响了面前的桌子:“把他抓住!”
也怪庞恪实在招摇,一眼就让人认出来。
四面八方钻出几个男服务生,看着文质彬彬的,纷纷挡在直奔电梯去的庞恪面前。
“老板有令,必须……”其中一人话说了一半。
庞恪一点儿也不客气,也不多跟他浪费时间,一只手还拿着探测器,另一只手飞快地抓住最右边那人的脖子,带动着那一整个人的身体猛地一旋,刚才站着的一排服务生还来不及出手就像保龄球瓶似的摔得东倒西歪,一下子没人再能站起来。
上一个敢挡庞恪道的人,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见庞恪这么凶悍,几秒钟前还嚣张个不停的那个嘴歪眼斜的妇人顿时没了声,本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庞恪,腿已经哆嗦着准备好开溜了。
都说传说中的“挑战者”不好对付,可没想到竟然这么神,一下子放倒五个服务生,就跟打翻盘菜似的轻松。
所幸庞恪好像不打算找她麻烦,而是径直进了电梯。
“吁。”
妇人松了口气,整个人马上站不住了,一个断劲儿猛地坐回椅子上,靠背撑不住她的重量发出“吱呀吱呀”的响。
殊不知,庞恪心里并不会把她漏掉。
放她走了也没好处。
电梯门关到还剩一点缝隙的时候,庞恪的手掌从中伸出来,电梯门感应到有人便重新打开,紧接着,那把手枪就从袖口滑到了手掌之中。
“啊!——”
黑洞洞的枪口并没有过多停留,一声闷响,余声已经被关闭的电梯门挡在外面。
……
聂胡莹住在酒店最高的一层。
上楼的时候庞恪就在想,这聂胡莹,很快就会从省基地的各种广播里知道西城的突发状况。她若是过去支援,凭她那操纵丧尸的本领,不到一个钟头那西城保证清的干干净净。最关键的是她要是去了就没军队什么事儿了,到时候军队再尽力剿灭东城那些被任猎飞“腐蚀”的人,自己与任猎飞策划的这场完美计划可就得黄了。
结合上次聂胡莹给他带来的那些麻烦:害得他们找煤那晚惊吓连连,台风送了命、闪电也发疯了,还拖到早晨才回灰裘,彦辰和时贝儿都被人伤害了。
按理说庞恪得立刻除掉这个难缠的对手。然而他私底下又很重视人才,毕竟当老大当惯了,看见能人就想往自己手底下招揽。换句话讲,其实他心里一直想把聂胡莹策反到自己身边来。
一想到这儿他就窝火:明明聂胡莹得到了规则者的如此恩惠,却不懂得帮自己人通关游戏,而是想尽千方百计要灭光自己人,属实令人火大。
庞恪又怎会知道,聂胡莹此番树敌,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身上肩负着的家人——她那唯一还在身边的亲人,她的母亲——还在这青龙基地里休养呢。如果她不按省里的要求做,她不敢确保自己能为母亲找到别的安稳住所。
她时不时地会看看年迈的母亲。母亲已经是个受不得惊吓的老妇人了,聂胡莹不敢让母亲跟自己住在一起,便让野胜给母亲安排了一个安全的住所,她只能偶尔去探望几次,然后坚定自己现今所走的每一步。
只能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算盘,庞恪在心里又恨又骂的时候,电梯已经在顶层停稳。
循着探测器的指示,庞恪很快找到聂胡莹所在的位置,他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间外面站住。他知道自己不能打草惊蛇,对方一旦察觉到不妙就很可能开窗飞走。
他只得敲几声门,然后不说话,假装自己是来打扫卫生的。
然而里面的聂胡莹,像是提前吩咐过什么一般,听见了敲门声后,传入庞恪耳中的是聂胡莹笃定又轻蔑的声音:“谁呀?”
这声音颇有玩味,看来她也早有准备,可能已经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敲她的门。
她会不会已经看出来了?庞恪不能说话,只能试探性地又敲了几下门。
“别敲了。”她在里面慵懒地应着。
话音落下,敲门声便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小段时间的寂静。
像是外面的人已经走了。
聂胡莹一点一点来到门边,小心翼翼地靠近猫眼。正当她准备看看外面情况的时候——
只听“轰——”的一声,这扇厚重的实木门猛地脱开门框的束缚,像是外面驶来一辆火车直接撞上般,整扇门向里轰去,带动着门后的聂胡莹一并爆入屋内,随之又是一声更加沉闷的轰响,屋里顿时满是烟尘。
待到烟尘散去,那扇门,带动着原本站在门后的聂胡莹一起糊在了墙上。门上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凹陷,仔细看能看出是一只大脚的轮廓。
“聂胡莹。别来无恙。”
庞恪对着那扇被自己踹出去粘在墙上的可怜的门说道。
没几秒钟,门从墙上滑落,重重地拍倒在地面上。门后聂胡莹张开双翼抵挡在前,刚恢复没几天的羽翼被强大的冲击力拍得羽毛乱炸,若不是还有这层羽翼的保护,她整个人就要被这恐怖的力道拍扁了。
她根本想象不到眼前这人究竟是什么级别:能一脚踹开如此结实的木门,冲击力还能把她和门一块儿拍在墙上——这人两周前还是和自己坐在同一间教室上课的同班同学!
她慌了。本来仗着自己得到规则者的“丧尸操纵系统”,她可以凭借这身乌鸦的力量击退任何麻烦,自负是她刚才没有选择直接从窗户飞走,而是留在门边观察情况的唯一原因。她不相信有人能伤到自己,即使面对真枪实弹的战斗,她这身坚固的羽翼也能为她提供有效庇护。但任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恐怖如斯的男人,简直比那晚在煤场的时候还要强上数倍。那扇门轰过来的时候,她的大脑彻底宕在那里没了运作。
这就是他真正的实力吗……
现在,这个红着眼、穿着一身黑行头的猛男,就这么立在自己跟前,虎视眈眈地朝向自己,手里已经拔出了枪。
跑!
这是她的本能反应。可庞恪哪能给她机会,在她的眼神往窗户的方向瞟的时候,庞恪就知道她下一秒想做什么了。在她痛苦地扑棱着撕开了伤口的翅膀打算飞走的时候,庞恪像是脚底溜了油一般飞快地闪到窗户前,她甚至没能刹住车,就这么生生地撞上了庞恪的前怀,被他的身体硬生生地弹回了床边。
又撞了个晕头转向,这回她是真遭不住了。
几乎是捧着自己晕乎乎的头,聂胡莹勉强抬起头,翅膀耷拉在一旁连扑棱都困难。
庞恪慢慢悠悠地向她走近,如同吃定了猎物的猎手,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令人惊惧的笑,摄人心魂。
这眼神……聂胡莹不由自主地避开对方这个目光。这眼神里蕴含着深重的仇恨,是因为那天晚上自己把他们骗进别墅杀了台风,后来又在煤场里重伤了闪电……他是专程过来寻仇的?
不,他现在有无数种办法杀死我。如果他真是来寻仇的,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现如今,聂胡莹只得蜷在那里祈祷,祈祷眼前这个男人能暂时放下仇怨……想必她残害台风和闪电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可这一天还是实实在在的来了,还来得如此突然。现在庞恪就这么伫立在她身前,一脸轻松的样子,甚至根本不担心她会再溜走。实力差距摆在跟前,这是她现阶段绝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头顶的灯明晃晃地亮着,她从没觉得这房间里的灯光如此惨白过。是一种她根本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像是压抑,又比之多了些许悲凉和不甘。只怪刚才那一念之间小瞧了庞恪的威力,小瞧了这个已经带动着挑战者们通过两个关卡的、闻名就足以令人感到恐惧的人深藏不露的本事。
庞恪……曾经的同学,你,究竟还有多少能耐没公布?
一时间,聂胡莹脑子里闪过许多。她仿佛听得见西城那边士兵们的惨叫声,那一个个被力丧尸拍扁、被速丧尸撕裂的军人,他们或许曾经还没当过兵,或许只是野胜拉来充数的民兵?
……没错,其实聂胡莹早就得到消息了。她知道瘟疫的事情,更是通过她手下的丧尸小弟口中得知了西城的暴乱。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她心里清楚这肯定都是任猎飞等人在捣鬼。
至于她为何不动身帮野胜维护省基地,则是她本人并非绝对投靠了省基地,仅与省基地保持合作关系。她并不喜欢省基地里的一切,尤其是张连赫,那个油光满面的胖秃子每次耍些阴招的时候,聂胡莹都在心里唾弃他。
张连赫这人从不是什么好鸟,这一点从前面经历的许多事上都能加以体现:他能在竹林里趁乱抛下自己的一整支警卫队自行逃跑;能在灰裘毫不手软地射杀暴雨和老陆两个与游戏无关的普通人;也能在任猎飞下战书之后拔腿就跑,把烂摊子留给可怜的她和野胜。
聂胡莹从来都不愿寄居在谁手里。哪怕她的最终目的也是尽快结束这场游戏,可她打心底里瞧不起张连赫这个人。
为什么,她现在有了操纵丧尸这么逆天的能力,“末日丧尸游”根本奈何不了她——凭什么她不能成为基地的一把手,她至少能做个更有人情味儿的领导。凭什么在末世前的省长是个油嘴滑舌的野心家,在末世来临后这种实力至上的时代仍然是这样的人处居高位。就凭他明面上思想正确,就凭他关系硬情商高?
要是,这个时代不这么看重家庭背景,不那么看重表面上的思想统一,就好了……聂胡莹常常这么想。
如果这真是个公平的时代,也许、也许就会有人帮助她和母亲,把走失的妹妹找回来了……
聂胡莹眼角红了一瞬,眼边沾上了些湿润的东西,黏得她眼睛痒痒。
她想结束这场游戏,但她不想便宜了张连赫这样的人。
“你要是愿意,我们挑战者仍然欢迎你回来。”
正当她快要闪起泪花的时候,庞恪的话冷不丁地给了她一激灵。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快是个死人的地步了。
“你走神了?”
庞恪再度上前,一只手抓住聂胡莹的翅膀。羽毛十分柔顺,在庞恪的指缝间穿过也不磨手。在聂胡莹抬起头来露出惊恐表情的时候,庞恪的内心也经历了一番起伏:这是规则者赐给她的乌鸦羽毛,即使是摸起来都与一般的羽翼手感不同,像是人的肌肤与乌鸦羽毛融合在一起的触感。
没办法用科学解释。每当这场游戏越发深入,规则者与“神”这个词的绑定度就越发契合。庞恪不禁在想,现在的他们即使真能如规则者所说的那样把TA给揪出来,作为神子的规则者也一定不会被他们这群凡人杀死的……有没有可能,或许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即便是通关了游戏,也都只是在拖延必然的死亡?……
惨白的灯光照耀在床头柜光滑的木身上,反射的光线刚好耀在庞恪眼中。他清醒了些许,望着面前无助的聂胡莹,露出了比刚才狠厉了些许的表情:他要让她知道,如果拒绝帮挑战者做事,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当场解决。
聂胡莹低着头,庞恪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即使庞恪眼神敏锐,捕捉到聂胡莹刚才突如其来的一瞬失落,他也算不到对方因何而伤,只能当作是阻断了对方的后路,对方又不愿屈服,于是如此了。
只是,庞恪并不了解聂胡莹这个所谓“丧尸操纵系统”的出招机制。他看着聂胡莹的眼色逐渐暗淡,以为对方只是在权衡要不要叛变张连赫。
却没曾想,突然门口现出三只速丧尸,正以猎豹般的速度向着庞恪的位置飞扑而来!
这一切毫无预警。当过于关注眼前的庞恪警觉地抬起头时,眼前三道影子正在自己的视野中越来越近——庞恪连忙拔起一脚先踢走其中一只,随后一个更快的旋身避开另外两只速丧尸的利爪。速丧尸们恐怕也没想过庞恪能有如此快的反应力,一前一后扑了个空,锋利的爪子划过板凳和床边,划过的地方全是触目惊心的抓痕和凹陷。
而庞恪稳住身形,迎接另外两只速丧尸的时候,聂胡莹扬起受伤的翅膀,一瘸一拐艰难地向窗边扑棱出去——
庞恪急了,那两只速丧尸的爪子再度向自己袭来、爪尖即将划开他胸前的衣服布料之时,他见到即将展开翅膀飞走的聂胡莹,一个横扫抓住这两只速丧尸的四只利爪。
那两只速丧尸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紧接着双双身体一轻,视野被天旋地转所代替。
原来庞恪凭极其恐怖的反应力和鹰爪般的握力将它们的爪子牢牢控制住后,又猛得调度他那用不完的力气,把这两只可怜的速丧尸一并当作沙包朝聂胡莹的方向砸了过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
聂胡莹不敢回头看庞恪,只听见空气裂开的声音,她的翅膀还来不及迎风而起,她的脚就已经颤抖着迈出去了。
“啊!——”
翅膀受的伤比她想象的还要重,她双脚悬空之时整个人立马就坠了下去,被庞恪像流星一样扔出来的两只速丧尸几乎贴上了她的后背,却还是没能砸中她,两只丧尸鬼哭狼嚎着从酒店的顶楼摔下去,摔在地上成了两滩肉酱——至于聂胡莹……
庞恪顾不得别的,连忙跑到窗边探头往下看:聂胡莹正努力地扑棱着翅膀,虽然脸上满是痛苦,甚至还有几滴血从翅膀里飞溅出来,她的身体也仍在下坠,只是坠得慢了些,不至于让她摔死。
几秒的功夫,聂胡莹便落在了酒店后面的草垛上。一声不轻不重的响过后,她的翅膀上挂满了草枝数垛上的残花败叶,狼狈极了。
要是会飞的话,庞恪也许会马上从这里跳下去逮她。她现在翅膀受了重伤,哪怕是命悬一线的时候拼命扑棱都没办法再让她飞起来,也许聂胡莹暂时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罢了,至少此行的最低目的是达到了。
聂胡莹暂时干扰不到计划,也就没必要再去管了。虽然手握探测器,庞恪也不怕她能跑到哪。要是庞恪真想现在就逼死聂胡莹的话,他完全可以立刻下楼去抓她。身负重伤的聂胡莹只能走路,和普通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尽管她身上蕴含着某种操纵丧尸“为我所用”的能力,但对于庞恪这位杀神而言,只要没有新类型或更高等级丧尸出现,他就没在怕。
为何不抓聂胡莹?养虎为患,他庞恪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不过,庞恪也从聂胡莹身上看到了几个令人费解的矛盾点: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她求生欲很强,可她却还想着帮张连赫铲除挑战者,既然她想活下去,为何在做葬送自己活路的事情?
既然她得到了规则者的神器,加上她本人也不是什么混吃等死的愚蠢之人,至少还是有些聪明气在的,为何还要甘居人下,自愿成为张连赫的棋子,而不是推翻这里的统治,成为省基地的王之后再说呢?
很多事情理性的逻辑说不通了,就需要一些感性的冲动因素作出解释。只可惜以前在班里,庞恪对聂胡莹这个人的底子知之甚少。他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动机支撑聂胡莹走上今天这条路的。按理来说,任何挑战者都不会自愿与政腐合作才对,因为无论如何都对自身利益是有害的。
除非……她是想保护别的什么人。
……也只能这样猜了。庞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从床头柜抽了张纸巾擦去手上刚才沾上的丧尸粘液。
至于她那身本领的秘密,也是要放在日后才能解释。或许放她再活一阵也没坏处,万一她回心转意,对于他们挑战者的队伍将是一波极大的加强。
折损了聂胡莹的实力,确保她暂时不会对计划产生威胁后,庞恪飞快的拔步出了酒店。折腾了一宿,也该找任猎飞他们集合了。
末尸185
【末日丧尸游:劫狱】
监狱。
任猎飞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木桩上。
前来审讯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利用电椅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的狱长——周队长。
任猎飞满头大汗,上衣一道道鞭痕还渗着恐怖的血,染红的衣服布料诠释着他刚刚的一切经历。
黑暗的小房间里满是各种刑具,任猎飞怀疑这里就是专门让嫌疑人屈打成招的地方。那些冤假错案,那些被屈打成招的好人都是从这儿——从这些刑具上走出来的。
此时的任猎飞,上身几乎已经不剩几块好肉:后背扎进了几根细长的针;前胸几道剌痕,像是被极其尖锐的玻璃生生划开的;还有数不清的鞭痕,把他穿的三件衣服都给抽穿了……
鞭刑持续了十分钟之久,每次猛地挥下一鞭,任猎飞便会痛喝一声,到后面任猎飞的嗓子都哑了,就变成咬嘴唇;嘴唇出血了,就咬牙切齿,上牙下牙咬得咯吱作响,几乎随时都要崩碎。黑暗的皮鞭在阵阵挥舞中变得猩红,每次都能掀出来几滴触目惊心的血。
几个警察轮番上阵,这抽鞭子的十分钟过得漫长且煎熬。甚至最后大家抽得都没劲儿了,还得周队亲自上阵。周队恶狠狠地等着死撑着闭口不说话的任猎飞,铆足了劲儿在任猎飞的每一寸肌肉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血痕。
看着就疼,任猎飞愣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快说!你和那些‘挑战者’都密谋什么了!”周队挥手示意,旁边的人心领神会,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提起一只水桶,里面装着备好的盐水。
任猎飞满脸汗,头发一串一串地全都挂在脑门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刚从爆炸的化学实验室里走出来似的。
“喂。”
不知周队是抽累了还是怎么,他扔了鞭,换上一副阴毒的神态,目光宛如两条毒蛇朝任猎飞扭动着游去,如同要将他的意志蚕食殆尽。
任猎飞抽搐了几下身子,浑身皮开肉绽的血痕随着他身体的微微颤动纷纷绽开,疼得他嘴直抽。哪怕只是脑门上流下来的汗水顺着脸颊和脖子淌下来,流到皮开肉绽的胸口和腹部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惨叫个不停。
他又不是铁,他只是个高中生——被通缉的高中生。要真论起来,他哪经历过这样的酷刑现场,平时最多只在影视剧里见过。
如果可以,他真想借来庞恪那副身体一用。这种程度的刑罚,想必对那家伙而言一点儿威胁都没有。
任猎飞的潜意识已经被痛苦麻痹得模糊不清了,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也许这是人精神痛苦时的本能致幻反应,为了让精神上得到些许舒缓,总之任猎飞眼前已经开始浮现出一些别的联翩浮想,脑海里充斥着混乱不堪的无用思绪。
不知道上一个被绑在这儿受刑的人,是不是比他能抗,有没有被这群刑警打得皮开肉绽,这些人真可怜……
惨白的灯光洒在他那浸透了汗水的头顶。任猎飞勉强把眼球往上抬了抬,看见这灯光的源头——一只不怎么亮的节能灯泡,正悬在他的脑门顶,惨白如纸的光从那里坠下,刚才的一切仿佛都被它收入眼底。
节能灯又称省电灯泡,距今已有四十余年发展史。这些年我国质量好的节能灯产品的市场在逐渐扩大,而质量差的节能灯市场在萎缩,这为“绿色照明推广行动”带来了希望与机遇。……
“希望、机遇……”
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的任猎飞嘴里不停念叨着几个不知怎么联想到的词,周队那毒蛇般的眼神他也没看见。
“小子!现在交代的话,老子还能放你条生路。”周队狠厉地瞪着任猎飞,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任猎飞胸口那道最深的伤口外侧,眼睛一转,话锋一偏,“要是你继续嘴硬不说话,老子就把这桶盐水泼在你这一身伤口上——你想想,那感觉,一定非常的‘爽’吧……”
任猎飞忍住剧痛,大吼道:“姓周的!你他.妈老早以前就想抓老子,今天落在你手里,你怎么可能会放了我?”
“哈哈哈哈……”
任猎飞的语气不复平日里那般低沉神秘。经受过鞭笞、电刑等各种各样的折磨后,他的语气已经掺杂了些许服软的意味。
周队听出任猎飞语气的松动,心知是这些酷刑起了作用。
他转念一想:也对,这些天他总把对方当成什么大敌看待了,其实说到底,任猎飞只是个少年惯犯罢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面对刑罚该怕还是得怕。
“老子给你三秒钟时间好好考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说罢,周队用手指沾了沾那桶盐水,往任猎飞胸口的那道血痕上划了划。任猎飞顿时疼得头晕目眩,本能地想要回避身子,浑身被缚的他只能勉强作出微小幅度的抽动,扯得他更多伤口叫嚣着疼。
“呃!——”任猎飞再也忍不住,胸口的伤口马上就要炸开般疼得他要命,此等极端痛苦,没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感同身受。
周队看着他,对方脸上汗越来越多,嘴倒是没什么说东西的意图,看来是想继续较劲儿了。
“也对,”周队轻笑着耸耸肩,“你可是任猎飞啊,你要是这么快就屈服了,也不像你的个性。”
任猎飞咬着牙,就差没再惨叫一通了。他的嗓子已经基本说不出话了,就算他想交代,也只能扯着嗓子碰碰运气。
更何况,现在谢幕未免早了些,庞恪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计划是否还在顺利进行……
虽然任猎飞已经尽一切可能让事态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推进了——这些天他和庞恪结了盟,制定了看似周密的计划,庞恪是他能想到的最靠谱的人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城东的那两只“原生傀儡”,他也已经快三个小时没操纵它们了。绿色糖豆并不能磨灭它们的全部意志,它们现在在哪?
还有,城西那边,按计划应该是制造混乱,想办法拖住军队,让城东的傀儡们有时间把这场“瘟疫”传遍省基地的各个角落。
对了,聂胡莹!他算漏了聂胡莹。
不过……以庞恪他们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吧。庞恪对上聂胡莹,会落下风吗……
人在极端痛苦过后,脑海里总会蹦出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担忧。任猎飞承认自己在被关在这儿的这漫长的几小时里过得十分煎熬,他做不到不去想计划的事儿,哪怕他已经身心俱疲。
自从末日丧尸游到来,他复仇的脚步比起以前只快不慢。这场末世,既是他复仇的一大助力,却也为他的复仇道路按下了倒计时。
换句话说,机遇和挑战并存。
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任猎飞明白,得罪了这么多人,一切再也不可能挽回了。当然,他也从未想过挽回。如果不能把当年的仇敌尽数折磨,那他以前遭受过的罪,不就白受了吗!
复仇,不光荣,但至少不寒碜。
“还不肯说话吗?”
周队怒喝间,那桶盐水重重地浇在任猎飞的身上,从头到脚,给他淋了个遍。顿时身上无数伤口与盐粒碰撞,渗出的滋啦啦的疼痛再次把任猎飞打回现实。他挣扎着想要挣脱绳子,无奈这绳子挣脱不开,手臂倒是被这些绳子勒出一道更深的痕。
“说!”
短促有力的命令最可怕。任猎飞猝不及防地就被周队嚇了一激灵,这帮当过兵的总喜欢猝不及防地扯嗓子吼,好刻意的心惊胆战。
时机差不多了。
任猎飞虽然没有上帝视角,但他的聪明才智基本能把他现在经历的事情还原个七七八八。周队肯定是得到了野胜的命令,专门要过来审讯他,问他关于挑战者的动向问题。而他一旦真的和盘托出,也势必会遭到死刑待遇,如同一颗毫无剩余价值的弃子。
但他如若不说,眼下的酷刑已然到达他所能耐受的顶峰。他明白再这么下去,自己会倒在周队这个仇敌面前!……
任猎飞双目一凝,下定了决心,嘴角微微动道:
“好。——”
嗓子里挤出沙哑的一个字,声音不大,以至于周队都没能听清楚。不过周队感受到任猎飞要说话,倒是生出几分意外。他以为任猎飞能坚持到酷刑里的拔甲环节,没想到这家伙也不是特能抗,两个多小时的工夫就想服软了。
不过没关系,这个环节迟早要来的,这与任猎飞说还是不说——没有丝毫关系。
霎时间,周队仿佛又看到了自己那坐在摇椅上的父亲,以及父亲怀里常年捧着的一盒治疗心脏病的特效药。
任猎飞,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祸害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就连我父亲,一个老头子你都要害……今天无论你说还是不说,老子不可能让你走出这间刑讯室!
之前提到过,周队作为省里特派来追查囚者系列案件的警察,免不了会遭受任猎飞等人的报复。任猎飞肯定是不希望这家伙从中搅局,来硬的又拼不过,就只能拿他的家人下下手,哪怕不能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至少还能泄泄愤。
“父亲……”周队的眼神迷离了些,他仿佛看到了眼前这个恶魔的死期,眼前又联想出父亲的模样,“爸,你以前是个多快乐的老头啊,跟个老顽童似的,贪玩、健谈……可现在的你,不仅要抱着那堆药瓶子度日,更是精神恍惚、不近人气。爸,你看到了吗,这个害你的人,无数人口中要千刀万剐的凶手,他就被儿子绑在眼前,马上就要死了!……”
这些话终究还是周队自己嘟囔着给自己听,他现在还不能让任猎飞看出杀意。
哪怕他觉得以任猎飞的智慧不足以意识不到形势。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任猎飞,他肯定不会对面前刑讯自己的人松口半分。一旦松口,便是一死。
“好……只要你不再折磨我,我……呃啊!……我……我什么都……都告诉你们。”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任猎飞几乎是绷紧了自己全部的神经才把它说出来。不小心扯到脸上的肌肉,还会再度疼到他抽搐。他那张原本冷峻的脸上现在也有几道流血的疤痕。
疼归疼,任猎飞并没有丧失理智。
算算时间,庞恪他们应该还需要一小段时间赶来。计划里的劫狱行动是在上午九点,而现在最多才八点钟。一个小时,任猎飞的身体不允许他继续遭受更多刑罚了,他只能说些对方想听的内容,但他不能把话全部说完,他要想办法凑够这一个小时!不管是堆废话也好,编故事制造假消息也罢,怎么都行,说满一个小时对于早就备好稿子的演说家而言并不困难,但对于一个精神极度崩溃,且没有草稿的犯人而言……
“放心。”周队见他一脸痛苦,戏谑地摸了摸他那痛苦到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换上一副调侃的表情,“野胜说了,只要你肯和盘托出,就放过你。”
“好……嘶——”任猎飞假装又扯到了伤口,故意“嘶”了好长一声。能凑一点儿时长是一点儿。
周队脸上不见急,饶有兴致地盯着任猎飞绷紧的脸,就这么倚靠在墙边摆好那副聆听的架势。他喜欢看见仇敌受罪的样子,看着任猎飞被自己弄的伤口疼得大汗淋漓,他心里乐。
谁知,周队不着急,任猎飞比他更不着急。
光是疼得“嘶哈”作响,任猎飞就持续了整整一分钟。周队原本挂在脸上的阴笑也慢慢换成了怀疑与愤怒:“你到底说还是不说?!”说着还作势从兜里想抽出手枪来。
“疼啊……好好,我……嘶——我讲,讲……”
末尸186
任猎飞缓缓仰起头。沉默寡言的性格并不能为他带来演说经验,所幸脑子没完全宕机,趁着周队还有点儿耐心,他在心里大致打了个草稿。
“事情很长,你要是真想了解,就先吩咐几个手下记录一下吧。”
周队一听有道理,没作声,朝身旁的狱警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拿着纸笔站到一旁。
任猎飞则趁机瞄了他周围一眼。整个刑讯室戒备森严,门口立着一大排孔武有力的看守。而任猎飞身上五花大绑,还满是伤口,逃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快讲。”周队再次催促道。
“好,好……”
任猎飞低了低头,旁人看来他像是在酝酿情绪,殊不知他又借着这功夫拖延了十几秒。当他觉得周队马上就要对他动手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是这样,这些天你们应该从很多渠道了解到有关‘四个游戏’和‘规则者’的内容,对吗?”
任猎飞决定把“四个游戏”的事情改编一下,把有利于自己的东西和盘托出,再把不利于自己的规则模糊掉。
他先是介绍了“四个游戏”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半个多月前,他们高二(六)班突然闯进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那人自称“规则者”,告诉他们,这个班级里的所有人都被选中,要参加一场名为“四个游戏”的生死局。而后,每个关卡伊始,“规则者”总会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出现,并赠送给每个玩家一些初始物资,然后要求玩家在这个关卡中生存,并尽量触发某些通关条件以完成当前关卡。
“而我,也是其中一个倒霉蛋。”
任猎飞说到这里,脸上特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伤感。周队听到目前为止,心里都还是相信他这些话的,因为目前这些内容与他们目前得到的有关“四个游戏”和“规则者”的情报十分契合。
“第一关是把我们传送到一座严寒的岛上,要我们自生自灭……”
“停!”周队听出来对方在避重就轻,“老子不想知道你前面的事儿,就给我从丧尸这儿开始讲!”说罢给了任猎飞一脚。
“好……”任猎飞被狠踹一脚腹部,险些没吐出来。他强撑着,脸上挂出一副装出来的恐惧模样,“我说,我都说……”
就连挨打也不忘了多堆点废话,既能稳住对方情绪,也能拖延时间。
任猎飞明白自己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自己脑子里这点儿信息。和电视剧里审讯敌犯的剧情一样,一旦自己这个敌犯把价值发挥殆尽,便是死期降临。
周队则在心里暗爽,随后轻蔑地望着任猎飞:“接着说!从丧尸这关……不,就从你们这段时间对省基地展开的计划开始说!”
见对方看出了自己拖延时间的意图,任猎飞赶忙补充道:“好好好……事情是这样的,”他故意吸了很长一口气,“前段时间,张连赫……不,张省长,他带人去把灰裘端了,还抓了一群挑战者。”
任猎飞这段话相当高明。他知道周队想听什么,无非就是他和其他挑战者攻入省基地的计划内容。而他故意从张连赫去灰裘抓人说起,听起来似乎也与省基地利益相关,而实质上则与对方的提问并无干系。
见周队没打断,任猎飞忙不迭地继续说道:
“原本张省长押着他们打算回省基地。没想到半路让庞恪他们给逃走了。于是他们就在竹林里过了一天多,期间张省长在收音机里颁布了‘通缉令’,用省基地里的高官做赏,诱得一大堆平民也跟着参与了追缴他们的计划——这些都是他们后来告诉我的。”
“而我,原本和他们不在一起。我的计划是回凌光市,如果不是后来无意中和他们会面,我现在应该在凌光市里和米茴在一块儿。”
最后这段儿当然是编的,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编入真实的挑战者的姓名,他知道现在省中央已经掌握了挑战者的所有信息,他更知道现在单纯拖延时间已经不顶用了,对方的耐性基本用完,他现在只能转变策略,去试着编纂一个复杂的故事,最好能编出足够的信息量,让周队不得不一直问下去。
“等等,你原本的计划是去凌光市,找一个名叫‘米茴’的人?”周队没注意到对方的回答已经偏移了他想问的东西,而是把关注点放在了对方最后这段话里。
周队记得之前看到过张连赫发布的挑战者名单,其中似乎确实有一个叫“米茴”的女生。
“对……我想去找她,我想找她复合。”
周队越听越懵,任猎飞则不给他发问的机会继续说道:“当然,你也熟悉我是个什么东西。我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好人,所谓的‘复合’也只是个幌子。实际是她得到了‘规则者’的特殊加持,我找她复合,不过是想到她那儿寻求庇护。”
任猎飞编故事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本来他不愿意把规则者给出“特殊加持”的事情告诉对方,但一想到聂胡莹这贱.人已经倒戈相向,或许这事情也已不是什么秘密,便还是把这一概念引入了故事中。并且他故意说成“特殊加持”而不是说“特殊道具”,这又是第二层误导。
而他刚才看似是在讲自己的心路历程,实则是想让话题继续偏移下去,并引出规则者“特殊加持”这一概念,好让周队继续发问。
而周队自然从野胜那里了解过关于聂胡莹的事情。之前聂胡莹投靠省基地的时候就交代了自己的能力是拜规则者所赐,想来这就是任猎飞口中的“特殊加持”了。
“所以,”周队果真如任猎飞预想那般发问道,“你的意思是,米茴和聂胡莹一样,也是个被赋予过‘超能力’的人?”
听见对方这么说,任猎飞心里暗笑:他果然上套了。
原本任猎飞想直接承认,然后介绍米茴的这个“超能力”具体是什么,突然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可以拖延时间:“什么?聂胡莹,她……也是‘超能力’者?”他装作震惊的样子夸张道。
到这里,周队已经意识不到对方正在拖时间了。他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继续问道:“有‘超能力’的人都是谁?”
这个问题显然并没有什么思考含量。任猎飞先是随便脱口而出了两个人名,然后假装想不起来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呃,还有……我记得一共有四个的,加上聂胡莹的话,剩下一个是谁来着……”
周队则赶忙吩咐警卫记录下这些人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任猎飞脑门上的汗越来越多,看起来像是真的在绞尽脑汁地想这最后一人的名字。
“我记得TA还和我打过照面,我明明记得的啊……”
而周队则盯着刚才警卫记录下来的内容,念着刚记下来的人名道:“米茴、庞恪、聂胡莹……你刚才说有四个,还少谁。”这可是关键信息,他是一定得问出来的。
“让我想想……”
任猎飞本想继续拖延点儿时间,不料周队悄悄地端起手枪,满脸杀意地瞄准了任猎飞的头,示威的眼神紧紧地锁定在他头顶。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的脑袋,任猎飞心里却并不害怕。眼前这人的压迫感还不及先前在灰裘被擒住时庞恪的十分之一。况且他笃定对方不会开枪,看周队这眼神里藏着的好奇就能看出来。
不过毕竟还是要稳住对方的情绪,好歹对方是个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死敌。任猎飞不能把局面搞僵,便只能故作害怕,让对方以为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让他误认为自己的话都是紧张局促才不得不说的秘密,这样也能提高他说的每一个字的可信度,不让对方过早地怀疑自己。一旦让周队觉得他在编故事,或许他的小命立马就会不保。
他只能装出惶恐模样,双眼紧闭、哑口无言,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出一句话:“我……我真忘了第四个人是谁了——不过,不过!我记得米茴和庞恪,这两个人的能力具体是什么,怎么用,这些我都可以告诉您的……”
其实话题走到现在,全然都是任猎飞的精心引导。野胜只知道聂胡莹得到的是规则者赋予的类似“超能力”的东西,就想当然地以为剩下三个人也是得到了超能力。殊不知其实规则者给的其实是“道具”:丧尸病毒解药(共三瓶,目前在派洛枫手中保管)、探测器(目前在庞恪手中)、“七龙珠”(目前在派洛枫手中保管),以及最后的“丧尸系统”(这东西已经与聂胡莹本人融为了一体,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超能力”)。
至于任猎飞为什么要刻意把“特殊道具”引导成“特殊加持”,自然是因为超能力比较好编,而且还有“优势”、“缺点”等,可讲的地方多,可绘声绘色描述的场景也多,就能拖更多时长。
任猎飞周围没有钟表。他也不知道时间已经进行了多久,反正对于他而言,这段时间像是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似的漫长得看不到边。
他一边在心里祈祷庞恪他们快点赶过来,一边在脑海里编纂了两个超能力给米茴和庞恪。他告诉周队,米茴是个能与丧尸交流的人,她的超能力便是被丧尸们当作同伴,并能进行无障碍沟通。而他之前说想去找米茴寻求庇护,也正是因为她可以和丧尸们沟通,让丧尸们不再伤害他。
而庞恪的超能力是“力大无穷”。这一点倒是蛮符合庞恪本人的特征,尤其是张连赫和聂胡莹都曾经与庞恪交过手,先前别墅里给庞恪准备的电椅是加固的合金材料制作;去灰裘抓他们的时候给庞恪准备的那辆囚车是特意加固过的。由此可见省基地的高层中已经有很多人都了解庞恪的力量与身手,的确不像是个普通人能达到的水平。
任猎飞这段话无疑是增加了他的可信度,周队默默点了点头。并且这么一来,任猎飞说自己放弃了去凌光市找米茴,而是选择跟随庞恪在一队,这里的动机也就成立了——庞恪同样是他口中的超能力者,同样能为他带来庇护。
“对了,我还知道他们这些超能力的‘优势’和‘缺点’……”
任猎飞发现自己找到了拖延时间的窍门。他本想一股脑地继续瞎编下去,没想到周队却犀利地指出这话里面的漏洞:“等等——你说你知道所有人超能力的‘缺点’?”
周队瞪了一眼任猎飞,怀疑道:“这些都是他们本人亲口告诉你的?谁会告诉别人自己超能力的‘缺点’?”
“因为只有四个人获得了规则者的‘特殊加持’,对于一向公平的规则者而言,留给其他人的补偿就是可以了解其他所有超能力的一些信息,其中就包括‘优势’和‘缺点’……”
所幸任猎飞脑子转得够快。事实上刚才他说完那话以后就觉得要坏,果然还是被周队给抓了漏洞。不过幸亏又被他给掰了回来。
于是,任猎飞又编了一大堆每个超能力者的优势和缺点。他说聂胡莹的弱点是在翅膀尖,这是联系了前面庞恪把聂胡莹的翅膀打伤这件事。想到这几天聂胡莹一直在省基地里养翅膀的伤,周队在心里就更信了,也就没打断任猎飞,继续由他说下去。
往后,任猎飞说庞恪虽力大无穷,可每次在发动技能的时候都会丧失理智。一旦让他发动技能,他就一定会一往无前,到那时哪怕面对枪林弹雨或者丧尸成群,他都不会退缩。
周队听了,又点点头:“所以,他的弱点是发动技能会失去理智。嗯,这是个可以利用起来的地方。”
洋洋洒洒的,任猎飞讲到现在讲得口干舌燥,周队却是越听越来劲儿,又把刚才警卫记录下来的东西重新看了一遍。他有点儿好奇赐予挑战者超能力的那个“规则者”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了。
而任猎飞呢,敏锐地捕捉到周队嘴角那一丝好奇的勾,心里暗自欣喜。这傻.逼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一句都不在点子上。
再往后,任猎飞又佯装突然想起第四个超能力者,赶忙“惊喜”地说:“噢!我想起来了,第四个超能力者是,是……”
他的话把周队的兴趣又勾回来了。周队甚至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儿说!”
就这么又编了一个超能力,随即任猎飞还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把这个人给忘了,是因为他们平时不熟,交情很淡等等……总之又在无形之中拖了好长时间。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按照计划,这里庞恪、崔铁全他们利用丧尸把军队缠住之后,下一步计划就是来到这城中心的监狱里救他。
虽然这里戒备森严,但任猎飞相信以庞恪的实力,加上探测器的指引,一定可以把他安然无恙的救出去。
唯一的问题是,庞恪会来救他吗?
……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很明显,任猎飞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让自己陷入囹圄。原本设计这个计划的时候任猎飞就想到了这一层,他怕自己入狱之后没人救援,庞恪他们踩着自己作为跳板,拿着自己的七龙珠、探测器和解药在省基地里风风光光的混——他怕被当成弃子。幸亏,他还有值得信任的人。
作为计划里被独立划分出来单独行动的人,派洛枫的任务除了躲在暗处操控玩具飞机(其实就是航拍机)、跟踪那些原生傀儡的动向;并在任猎飞操纵原生傀儡的同时负责指引方向、躲避可能到来的警察军队;同时帮助任猎飞规划路线、感染尽可能多的人以外,派洛枫还有第二个任务,那就是保管“七龙珠”和“丧尸病毒解药”这两件道具。
事实上,目前知晓“丧尸病毒解药”这件道具的存在的人,也只有囚者F6内部三人。而“七龙珠”,虽然任猎飞把它泄露给了庞恪,但那也只是为了找庞恪寻求合作才有的无奈之举,并且他并没有把关于这样道具的所有信息开诚布公地全都告诉他们。换言之,任猎飞永远都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永远都会有所保留。
现在他把所有的道具交给派洛枫保管,自是害怕庞恪他们拿到了之后倒戈相向。派洛枫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至于圣仔罗这家伙,任猎飞再清楚不过——他不会把重要的东西交给叛徒保管的,哪怕这个叛徒也曾忠心耿耿,且到目前为止这个叛徒都还很有用。
“好了。超能力的事儿说完了。”
周队言道:“所以,庞恪这个超能力者,以你的名义向省基地递交了宣战书?”他联想到野胜曾开会提到过这个事,当时张连赫被这一纸战书吓得连夜逃离了他们青龙基地,他实在很好奇当时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啊?以……我的名义?”
任猎飞的演技何其逼真,他要让人物关系越复杂越好:“庞恪为什么要以我的名义递交宣战书?——他、他难道要把祸水东引,让我变成他们计划中的替罪羊?”
话里透露了任猎飞与庞恪之间隐藏的莫须有的芥蒂,周队看出来任猎飞此时表露出的绝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紧接着厉声道:“好啊!真好!你这个社会败类,终于也被同伴给出卖了!”哪怕周队并不了解故事的原委,光听任猎飞的语气就能听出,他这是被同伴背叛了。解读到这层含义的周队心里暗爽:坏人也被坏人给卖了,真是天道好轮回!
任猎飞呢,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想让周队暗爽,让对方心乱,从而忘记原本想要问什么。
时间,快了吧……究竟还要编多久……
末尸187
省基地城北。
三辆车整齐地停靠在空无一人的空地边。这里平时还有人过来散散步,现在人们先是听说城东出现了奇怪的“瘟疫”,后又听闻城西遭受丧尸攻击,任谁都得窝在家里避难。
而这份难得的空旷,恰是郑棕邪所喜欢的。
现在,他、崔铁全和晴空,已经完成了他们份内的任务——他们引过来的众多丧尸足以让那些军队应付一阵子。
郑棕邪从车窗探出脑袋,看向旁边已经躺在驾驶座上准备补觉的崔铁全,说:“老崔!别睡了,老大很快就过来会合了。”
“汇合就汇合呗……我困了,”崔铁全边说边打了个老长的哈欠,“一宿没睡,忙里忙外的引了这么多丧尸。你俩要是不困就帮我盯着点儿周围,我先睡了……”
见崔铁全一副疲惫的样子,郑棕邪心里无奈,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晴空。相比之下,晴空就显得清醒多了。大概是庞恪去找聂胡莹后就一直没给他们打对讲机的缘故吧,郑棕邪不禁感叹:替庞恪担心的人可真多。
要是换作了自己踏入险境,真不知会不会有人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紧张。郑棕邪如是想,他有时候真的非常羡慕庞恪。
等待庞恪的过程十分漫长,郑棕邪也不禁有些犯困,却也在心里默默打鼓。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替庞恪担忧。
毕竟聂胡莹可是得到了规则者buff的幸运儿,先前她也展现过操控丧尸和变身乌鸦搏斗的实力;而庞恪再强,无外乎凡人躯体。真要把庞恪和神联系起来,还是夸张了些。
“算了算了……”郑棕邪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么多。
说起来,这些天规则者并没有通报什么新的死者。上一个死者似乎已经是五六天前的叶闹仙了。
现在,除了自己、彦辰、庞恪等凑在一起的挑战者外,还剩下谁?
这些天郑棕邪一直都没做个统计,他只数过已经死去的同伴有九个。
有时候,连他都会陷入沉思:只剩二十一个人了,与全世界人类的命运相比,他们二十一条生命,真的够看吗?
他不确定,如果哪天只剩他一个挑战者,他会不会选择放弃生的希望,让这个世界重获新生。
如果挑战者之中,没有“米茴”这个名字的话。他想,他也会成为下一个聂胡莹的。
也正在他想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开始理解聂胡莹的做法了。
非挑战者里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她甚至愿意为了这些人牺牲自己。某种意义上讲,她并不像这些天庞恪和任猎飞口中那样背信弃义,站在她自身的立场上,这同样是另一种忠义有加。
另外,提到米茴……
郑棕邪苦涩地低下头,叹息道:“米茴啊……你,还好吗?”
上次见面的时候,似乎是“末日丧尸游”开场之前,规则者给的那三天假期里,他和米茴在蛋糕店里对坐着,品着水果蛋糕。
当时,还想给她表白呢。
可惜他并没有鼓足勇气开口。一场美好的邂逅,就这么始于缘分,终于沉默。
要是现在让时间倒流,让他重新坐回蛋糕店的那张桌子旁边,米茴还坐在对面……他一定会选择把那四个字说出口。
我喜欢你。
米茴。
郑棕邪的手搭在手刹上,眼睛则在不知不觉间看向车顶。想想一路走来的历程,他在朋克接待处里,丧尸来了。他和彦辰从接待处里逃出来,千钧一发。
然后回到老家,再然后遇见天气团,一同赶往灰裘。
跟着庞恪他们这帮值得信任的同学,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辛苦埋汰。可他心里却没有感到十分快乐或庆幸,因为,身边总是空落落的,哪怕已经挤满了战友。
她现在一定跟着其他人一起生存,会不会正低声下气地伏在别的男人身边?会不会正饥肠辘辘地等待旁人施予恩惠?……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除了要面对吃人吞骨的冷血怪物,现在更是被省里所通缉,人人得而诛之,她又能逃去哪?
这些天只死去了四个挑战者,这在郑棕邪眼里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除了某些得到规则者特殊道具的幸运儿外,大多数同伴和普通人的区别,仅是规则者的一点儿开局物资罢了。
他真想去看看米茴过得怎么样。自从萧玲玲拿出那件名为“探测器”的东西时,他心里就诞生了这么一个危险的想法:他要走,去找到米茴。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清纯可人的女孩子,朝他眨了眨眼。米茴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灵巧的星星,正羞涩地注视着自己。
棕邪,你在哪……
他仿佛能听见对方在喊自己。
他受不了这样一天一天让自己陷入担忧和等待的苦旅。他真想主动离队。
也正因如此,他特别佩服崔铁全。当时在灰裘的时候,崔铁全冒着得罪庞恪的风险离队,说什么都要回竹林子里营救生死未卜的小妹。这份温热的亲情,老崔没有将之抛弃,哪怕希望渺茫、艰难困苦。
当时崔铁全正得罪了庞恪,就找郑棕邪求情,希望他能帮忙给庞恪说说好话。当时郑棕邪没明确表态,不是故作高冷,而是在崔铁全说完以后,脑海里立马联想到了米茴。
是啊……我是不是,也该去找她了呢?
再不找,下次找她表白,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或者说,还会有下次吗?……
郑棕邪懊恼地按着太阳穴,上牙苦涩地咬着下嘴唇,眼泪没下来,血先从嘴边流了出来,在下巴上连出两条红线。
“喂,我快到了!”
对讲机里,庞恪的声音打碎了郑棕邪的幻想。一旁晴空激动地立刻说道:“老大,没受伤吧?!”
“没有。老大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受伤。”
远处,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拉风地驶来,一个飘逸的漂移划过弧线,车子稳稳地停在他们三人车后。
车窗摇下,庞恪的脑袋探出来:“你们三个呢?都还好吧。”
崔铁全一听身后庞恪的声音,立马条件反射地弹起困倦的身体,连声应道:“还好,还好……”一看就是被庞恪吓怕了。
“好,那走,该去救任猎飞了。”庞恪毫不犹豫地说着,正准备踩油门,却听见崔铁全有些疑惑地说:“真的要救他?”
任猎飞这个作恶多端的恶魔,绝对称得上是个心思缜密、阴险狡诈的人。放这样的人在身边,真的不会出现意外吗?
崔铁全还记得当初在灰裘开会的那晚,任猎飞召唤了满地的影子把他们都给绑架了。如果不是庞恪实力过硬,那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庞恪闻言,无奈地看着崔铁全。
“你觉得以任猎飞的智商,会把自己的生机断在这里?咱们计划的最后一步,还得指望任猎飞手里面的‘道具’,这‘道具’在派洛枫手里,咱们不救他肯定不行。”
果真如狱中任猎飞所料,会有人对救他这件事提出异议。
“再说了,”庞恪摇上车窗,踩下油门,车子很快就奔驰而出,徜徉在格外空旷的大道上,“我并不觉得任猎飞有多坏。”
要是没有任猎飞,咱们之中大多数人都不会有现在翻身的机会。
“走!按照计划,去劫狱!”
……
狱中。
昏暗的灯光垂在任猎飞头顶,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任猎飞口干舌燥,周队则满脸兴奋。即使是像他这么专业的刑警队长,面对对方讲出的这些“超能力”、“规则者”这些超越常规认知的事物的时候,也难免把真实情感表露在脸上。而这一切,任猎飞都看着。
正当任猎飞沉浸在成功拖延时间的庆幸中时,周队的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似的直接浇在他的头顶。
“好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冷冰冰的声音穿透了任猎飞的胸膛,任猎飞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实的惊骇的表情。
“啊?……”
可是,对方要问的明明是自己此行过来的作战方案,而自己刚才交代的全是与之无关的内容,他怎么会“没什么要问”了呢?
他不好奇庞恪他们都做了什么吗?
他不想知道城东的“瘟疫”和城西的尸潮都是怎么回事吗?
“哈哈哈哈哈。”
周队看向任猎飞的眼神里挂上了久违的狠厉。
也正是这个眼神,令任猎飞心生不妙。下一刻,任猎飞忽的一怔,紧接着什么都明白了。
或许对于周队而言,他不在乎挑战者们本来的计划是什么。他已经问出了很多信息,哪怕其中有很多都是编造的,对他而言也足够向野胜交差。
要是野胜真的问起来,他大可随口编个故事,反正他也了解到庞恪有个“力大无穷”的超能力,哪怕是假的,他也可以说成是真的。以他这刑警队长的身份,编出一些作战计划,想必比任猎飞现在编故事轻松得多。
周队忽然露出一副得逞的模样。
这一幕刚好被任猎飞捕捉到,他也料到了对方会出尔反尔,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任猎飞低下头: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只会比刚才更难受。
此时此刻,周队满脸狰狞地望着这个此时已然相当虚弱的人,用力朝他脸上甩了口唾沫:“你他.妈不是很能吗?祸害社会的渣滓!多少条人命都栽在你手里了,今天野胜不让你死,但老子可不能让你活着!来人!”
周队从房间角落里又抽出一根比之前更硬的长皮鞭,对着身边的狱警同事吼道:“给我打!往死里打!死了老子担责任!”一时间,周队流了浑身的汗。哪怕监狱里冷得要命,他却依旧觉得热辣似火,满心都是完成任务的畅快——终于,把这个狡猾的杀人魔干掉了!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那些因他而惶惶不得终日的亲人们,自己那心脏病复发的父亲……
“我早说过,一个滥杀无辜的恶魔,不配浪费这里的空气。”
末尸188
“哦……”
所以,你是打算杀了我?
“怎么可能杀你,”周队用力掐着任猎飞的下巴尖,“怎么着也得把各种折磨都上一遍吧。”
任猎飞咬着牙,不甘心道:“你就不怕我同伴过来劫狱?”
“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周队伸出食指用力朝任猎飞脖子上的一道鞭痕戳了过去,戳得任猎飞差点儿当场吐出来。
再说了,劫狱?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省中心最大的监狱。周队在心里冷哼。
哪怕省基地已经停止给百姓供电了,围绕监狱的电网却不受影响,仍然有专门的电机给这道防御工事提供电力。被电网笼罩的监狱,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外头还有大量保安看守,即使有些人已经被临时调去西城区处理丧尸,留下来的也仍有起码三四十的人手。
可以说,哪怕现在外界的秩序全变了,这座监狱依旧会如末世前那般牢不可破。
哪是一帮高中生说劫就劫的?
他倒是要看看这帮家伙会怎么做。周队想着,随即吩咐手下的人去烧些钢块带过来,他要烫到任猎飞哭爹喊娘为止。
……
城东,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逐渐又有人出来游走。
只是,这回走在街上的,或许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了。
傀儡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时不时地破门而入闯进居民的房子里,或者从窗户上爬进去,总之每次都是一只傀儡进去,一群傀儡出来。
人们的眼睛全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整条街道看似人来人往,实则就像被剥夺了生机的花园般,死气沉沉的压抑笼罩在这片城区上空。
“城东基本沦陷。”
航拍机上传回来的录像是这样的。派洛枫盯着手机上传来的反馈录像,不显情绪地沉声自言自语道。
“傀儡已经成了气候。城西那边呢……”
他操纵航拍机去往城西。城西的景象同样不乐观,大批丧尸涌入,军队一时间不能全部赶到,人手有些不足。军备都在城中心,要调过去还需要时间。
目的达成了:军队被弄得乱七八糟,城东的傀儡们已经起了蔓延之势。
似乎,已经不需要他这架航拍机起作用了。所以现在应该去哪看看呢?
对了,那两个原生傀儡。
“唉。”虽然是两个老同学,理应为他们感到些怜悯,不过为了更伟大的计划,这点儿牺牲实在是不足为惜。
派洛枫调转机头,航拍机又往城东飞去。
黑压压的乌云遮蔽天空,不知不觉间,雨点儿又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雨水打在机器螺旋桨上,也打在窗玻璃上,迸溅在录入设备的摄像孔中。
“该死。”传回的录像被雨水抹得十分模糊,派洛枫不得不把机器停靠在就近的楼里休息。这台机器是防水的,可他的录入设备不是自带的,被浇了随时可能报废。
豆大的雨点儿起初寥寥数颗,半分钟的工夫就演变成了瓢泼大雨。初春的雨水并不像语文课本里描写得那么温柔。
然而,雨再怎么下,城东这帮傀儡都也不再会有避雨的意识了。
混杂在傀儡之中,两道格外瘦削疲惫的身影一瘸一拐,晃晃悠悠地走在雨中。
艾维薇搀扶着瘫软的向虎洋,雨水浇在她那已经不再有活人光泽的头发上,冰冷沁在她的体表,她却再也无法感知。
麻木地扶着同样僵硬的亲人,头发被雨水黏在眼前,视线被挡住了大半,她却腾不出手整理。像两个走在黄泉路上的老人,世上一切描述弱小、无助或悲悯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他们的现状。
简直就是两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值得欣慰的是,经过长久的努力,在膝盖无数次磕到地上,身体无数次瘫软过后,艾维薇终于能自己站起来了。
她的五感正逐渐微弱,意识仿佛也在被什么东西剥离,生命力日渐微弱……这些她全都感受的到,但绿色糖豆的蚕食,与她此时此刻独立站在地上扶着向虎洋走路相比,后者带给她的振奋远超一切消沉。
她或许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并不会活太久。也许傀儡们只有短暂的生命维持,等到任猎飞手里那些奇怪的糖豆生效时间过去,或许,等待她和向虎洋的将是冰冷的坟墓。
甚至,就这么被当成傀儡中的一员葬在天地之间。
突然,艾维薇感觉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本就摇摇晃晃站着的她,连带着向虎洋一起扑倒在地。
奋力抬起头,看见刚才撞倒自己的那只傀儡。这些傀儡有着最基本的行动力,但也会完全丧失理智,刚才撞倒他们并非有意;而原生傀儡虽然不会完全地失去自主意识,可微弱又艰难地活着更加令人难受。
“反抗……”
她时刻记得方才向虎洋咬着牙、几乎是拧出来的两个字。
该死的任猎飞,你以为一切都能顺了你的计划?
只要我还能行走,只要我吊着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面无血色的弟弟,向虎洋也恰好看向她这边,两人的眼神就这么汇在一起。向虎洋颤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不屈的恨意。
两人谁都没说话,但心中的默契已经把他们的路捆在了一起。
之前任猎飞他们制定计划的时候,他们两个也被绑在一旁,计划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展开,他们当然也听得到。
任猎飞疏忽了,或许他没想到被绿色糖豆腐蚀的人还能保有自我意识,或者想不到艾维薇心底的仇恨能有如此强大的驱动力,能带动起她这具报废的躯壳像正常人一样行动……总而言之,既然既定的死亡已经摆在他们面前,而这辈子又有亲人陪在身边一起赴死,艾维薇与向虎洋两兄妹心里都没什么遗憾了。
现在,如果在临死之前,能眼睁睁地看着任猎飞去死,看着他这些天以来精心谋划的邪恶行径败得百孔千疮,那会是对他们二人而言最好的慰藉。
“不是要劫狱吗?好。……”
艾维薇突然笑了,嘴角咧到活人不可能触及的高度,像一个被割裂了嘴唇的魔鬼。眼前的一片死寂仿佛也因她而躁动,身边这群游荡的亡魂,你们想不想复仇?!
【末日丧尸游:激荡在心的旋律】
监狱,电网与雨点交织,爆出细细的轰鸣。
戒备森严的大门,庄严肃穆的内里,威严绵延的矮楼——这不愧是青龙基地最大的监狱,也是全省最正规的监狱。
城东的大批傀儡往城中心涌去,没了军队的阻挠,沿途又有一些不怕死的人加入浩浩荡荡的队伍。只要眼神交汇就能感染目标,这能力实在是惨无人道,果真符合规则者的残忍做派。“七龙珠”这么个潘多拉的匣子偏偏落在希特勒手里,想想都觉得这全是规则者的恶意。
两个看门的拿着枪,一身制服,一看就是防暴警察的装束。
把车子远远地停在数百米外,庞恪用雨刷反复冲刷车玻璃,左手抬着望远镜看向监狱的方向。
监狱的房顶用金色和红色写着二十四个灿烂的大字,几乎是悬在那里,本意是警醒与向往之意,在如今的世道里显得格外讽刺。
现在的问题是,直接冲进去救人还是……用点儿计策?
崔铁全、郑棕邪和晴空不约而同地看向庞恪的方向,等待他敲定主意。
“现在军队都出去了,西城抵抗丧尸人手不够。野胜势必会调派一切保安、准备军或是狱警们前去充数。”天朝常规的监狱往往是武装守外围,狱警看内部。现在武装必然被抽调,狱警的话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可能也已经走了一部分。
庞恪想了想,继续分析说:“现在正是这监狱防御力量最弱的时候。尤其是刚经历了蟾蜍雨、‘瘟疫’和丧尸突袭,这么一箩筐的事儿,想必这些看守们也闹得力不从心了。”
“老大,你就直接说吧,莽进去还是……?”
崔铁全大声说道:“不管是什么,咱都听你的。”
晴空理智些:“关键是智取的话怎么个法子,总不能像某些神剧里演得那样钻下水道里搞偷袭吧?”
郑棕邪则想到了另一个人:“派洛枫呢?他不来打探打探里面的风声?”
“不必。”
庞恪摆摆手,只有他明白任猎飞的用意。
“计划里并没有详述劫狱,是因为任猎飞觉得我行。”他淡淡地说,“事实上,我也正打算莽进去。”
“莽……进去?老大,我,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只凭咱们四个人……是白白送人头啊!”崔铁全打了几个磕巴。
晴空和郑棕邪也疑惑不解。他们觉得庞恪这话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你们三个都带枪了吧。”庞恪问他们。
“带了。”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出现,郑棕邪在后面补了句:“但是那帮看守都有防爆装备,万一里头都穿着防弹衣怎么办?”
“常规的看守不会配备这些的。”庞恪笃定道。
见他这么肯定,崔铁全差点儿忘了他以前的身份:“是啊,老大以前跟这些地方打过交道的,应该比咱都熟悉情况。”“放你.妈的屁,”庞恪骂道,“老子还真没蹲过。”
什么样的监狱能关得住他。
简单阐述了一遍计划。监狱的大门外有六名看守把守,高墙封锁的背后是未知数量的巡逻兵和狱警。这座监狱很大,少说也得有3000多亩地,比很多中学都还大些。
和一般的监狱不同,这座监狱真的像影视剧里演得那样,高墙耸立,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十余米高的墙壁顶端是数米高的电网,关押犯人的几栋楼外也搭满了电网。一座重军事化的监狱,想攻进去果真绝非易事。
眼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庞恪拿着探测器,最后吩咐了一遍:“你们三个,都各自找到安全的地方掩护我,让我开车冲过去撞翻那几个守卫——然后就一起跳上车进去,之后在里面不管看到什么人——不论犯人还是狱警——看不清的情况下,见人就杀,明白?”
这注定会是一场亡命行动,庞恪那辆保时捷很普通,并没有加装过防弹玻璃或是别的什么。他也只能依靠同伴的掩护才能近了看守的身。
雨渐渐大了起来,一切看起来都还很正常。或许那帮看守们也来自某些能拉关系的平民幸存者,他们手里都有配枪,但拿枪的姿势大都不标准。
注意到这些的庞恪,心里的紧张散去了些。
“准备好了?”对讲机里传来庞恪的声音。
末尸189
一连串弹幕倾泻而出,令警卫们皆一惊。
他们之中大都没有经历过实战培训,面对雨中突如其来的枪子儿弹幕,多数人脑子里已经懵住了。
其中两个反应过来的家伙则慌忙端起枪,四下注视着周围。可惜雨水的连线阻碍了他们的观察,压抑的云朵和阵阵雷声更是令他们的感官模糊到了极致。
雷声大作,是老天在为他们鼓掌吗?
庞恪坚毅地望着面前已然慌成乱麻的警卫们,关掉了所有车灯,紧接着一脚油门下去——昏暗的雨幕之中,谁能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车正如飞箭一般直勾勾地向他们撞去?
其中一人正艰难地辨认出远处崔铁全的人影,正欲射击,接着他只感觉侧腰骨钻芯般地一痛,大脑瞬间充盈着痛苦带来的极致的酥麻感令他不知道自己被撞飞了多远。
而另外几个警卫,自然被庞恪驾驶的这台铁皮风卷残云,如同被绞杀的猎物般毫无反手之力。其实子弹并不足以对携带防爆盾、头戴防暴头盔的他们造成伤害,然而弹幕的意义便是让他们转移注意力。那些装备再坚实,面对横冲直撞而来的车时也毫无保护作用。
一时间,空气中满是呜嚎。
这些不够训练有素的警卫,遇险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摇铃通报。这大大出乎了庞恪的预料,更给他省了不少事。
他赶紧跳下车,招呼着崔铁全、晴空、郑棕邪三人过来,把这些警卫身上的头盔、防爆盾、护膝和枪全都收入手里。这下他们就算被枪子儿击中,这面盾牌也会起到有效的保护。
可能会有人觉得这是庞恪他们运气好,碰巧赶上了下雨,能见度低的环境为他们创造了十分有利的作战条件。
其实,就算不下雨,庞恪也有大把握成功,只是他开车过去的时候可能会被警卫们注意到,保时捷大概率会遭到枪击。但是以庞恪的反应速度,只要车胎不爆,面对弹幕只要提前趴下就没事儿了。顶多惊险一点。
警卫守着的是监狱的第一道大门——铁门。
这铁门是唯一能从外面看见监狱内部陈设的地方。其他地方全被高墙阻隔。
庞恪来到几个还没死透的警卫面前,随便抓住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然后当着他的面射杀了他的所有同伴。络腮胡见状腿都软了,面前这人杀起人来简直毫不手软。
“里头有多少兵力?”
庞恪冷冰冰地瞪着他。
“哥……哥,里面,里面至少还有一个连队在做演习,还、还有二三十号狱警……”
络腮胡嘴上一个打弯儿就全交代了。他看见同伴们全都倒在血泊里,脑子一下子就不运作了,而这一切的凶手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自然半句话的谎都不敢撒。
庞恪看出他所言属实,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随即抬手给了他一枪。
问完了话,就没价值了。庞恪的态度和周队一样,没什么槽点。
随即庞恪又从这络腮胡子身上摸出面前这扇铁门的钥匙,边开门边对身后的同伴说道:“看来野胜确实抽调过监狱的兵力。按理说这么大的监狱不会就那么点儿人的。”庞恪跳上保时捷,右手胳膊上已经挂上了那面防爆盾牌。这下面对子弹就没那么害怕了。
“做好那警卫可能说谎的准备。”
庞恪手握探测器,任猎飞的位置在他的东边,二百多米远的地方。
见同伴们全都跳上了车,庞恪一声令下,四脚油门过后是四缕在雨中升腾的油烟。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猎飞浑身挣扎着爆出前所未有的惨叫。
撕心裂肺的疼,在周队把烫红了的钢块贴在他小腹上时完全爆裂开来。他的肚皮纸一般被烫了下来,露出里面包裹着的脆弱的血肉。
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阵烧焦的味道。
任猎飞平日里很注重身体锻炼,哪怕周队直接出脚,像踢沙包一样踢他他都扛得住。可对方是要下死手的宿敌,更是有着无数残忍手段的行刑专家。烫红的钢块温度极高,贴上他身体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瞬间就一片空白,浑身抽搐着像个被电傻的孩子似的。
更要命的不是烫的时候,而是当周队命人把钢块拿开之后,裸露在外的烧伤伤口与冰凉的空气接触,那股伴随着瘙痒的阵痛,如同被烫去皮的血肉中几万只蚂蚁在爬。烧伤过后的皮肤是不能和冷空气接触的,更何况是被几百度的钢块烫过。
见任猎飞眼角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痛苦的眼泪,果然再执拗的恶魔也斗不过酷刑。周队命人又把拔甲钳拿来,他要亲自给任猎飞的十根手指做台大手术。
刚才烫的那一下,任猎飞感觉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什么东西快反上来了。他强压着不让肚子里的东西上来,他知道大概率他是要口喷白沫了。
他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地祈祷过庞恪他们的到来,时间怎么着都到了吧!庞恪,你人呢?
等到周队接过钳子要来撬他指甲盖的时候,比方才更浓重的绝望驱使他本能地吼道:“别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哪还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任猎飞不得不采取的缓兵之计罢了。
周队闻言,正准备伸过去的钳子停在半空。
“要是说的不好,老子让你变太监。”周队自是早就看出任猎飞拖延时间的意图,于是威胁道,说着还把那块滚烫的钢块凑在任猎飞的腿间作势要贴过去。
“哒哒哒——”
一连串的枪响响彻囚室,然后就是庞恪爽朗的声音率先出现在门口:“哟,任猎飞,这是在和新朋友玩捆绑play?”
见庞恪四人就站在门口,庞恪手里还拿着一个奇奇怪怪的法杖,周队惊讶的同时没忘记手里的筹码,快速从腰间抽出枪瞄准了任猎飞的脑袋。
把握住了手里的筹码,周队才有时间观察观察门口:只见门外那十余人的狱警们全都被放倒,很多人脖子上挂着整齐的刀伤。
难怪自己没注意到,这帮家伙刚才是用匕首悄无声息地杀死了所有狱警——他们甚至一枪没开,这是对自己的身手有多自信?自己这些手下可都是配了枪的!
“别动!”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四个家伙是怎么突破重重守卫站在他面前的,但他明白自己只能先稳住阵脚,眼下复仇的机会正牢牢把握在手里,今天他说什么都要把任猎飞打死!
“你们再上来一步,他会比我死得更早!”说罢枪口用力顶住任猎飞的太阳穴。
又玩威胁?
庞恪耸耸肩,他可不吃这套。
“好好好,我们退还不行吗。”不过转念一想,让任猎飞稍微受点苦,灭灭这家伙身上的威风,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见对方真的没上来,周队松了口气,可握枪瞄准任猎飞的手却丝毫没松懈。作为刑警队长的他,曾经也遇到过犯人拿人质要挟。他们的标准策略是敌不动我不动,不会真的退到让犯人逃走,更不会放弃追击,而是通过谈判、耗时间等方式等待犯人放松警惕。
一旦犯人放松警惕,他便能找机会组织进攻,不管是直接击毙犯人还是想办法救走人质,总之警察成功的关键点就是想办法让犯人放松警惕。
现在,站在犯人的立场上,周队自然是不能落入对方虚情假意的让步陷阱里。他绝不会走神,绝不会忽视对方的任何小动作,哪怕只是把手搭在扳机上的动作:“把枪都给老子放在地上,用脚踢过来!”
作为人质的任猎飞在旁观看这场“救赎大戏”的时候,自然是最紧张的那个。毕竟他是随时可能被开枪带走的人。他本应该一言不发,可他被烫掉一层皮的小腹上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来,血液逐渐汇成一片从裤子上淌下来。血液流遍他下半身的每一道伤口,这刺激得他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个不停。
“安分点儿!”周队朝任猎飞吼道。
也正是周队朝任猎飞转头的那一瞬间,庞恪抓住了机会瞄准周队,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拨出一枪,几乎比人类的反应极限还快,那子弹贯穿了周队的胸膛,强大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都打到了墙面上,从墙上滑下来的时候墙上地上满满都是血。
晴空和郑棕邪立刻冲上去给任猎飞松绑。从绳子上把任猎飞解救下来的那一刻,任猎飞整个人站不稳倒在晴空怀里,满身的血滴滴答答的沾满了他俩的裤脚。
“受苦了,兄弟。”晴空由衷地感慨。
任猎飞作为计划的策划者,虽是个满腔愤怒的复仇者,但也足够身先士卒了。他毫不犹豫地做了他计划里最九死一生的角色,现在的伤痕累累诠释了他心底里全部的怒火。
为了复仇,他愿意抛弃一切情爱,忍受一切痛苦。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他也要坐上省基地领袖的宝座,让这庞大的权力机关成为他复仇的利器!
这,便是他自始至终的初衷。
胸膛中枪的周队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挣扎着在地上扭动着——片刻,他竟然咬着牙爬了起来,颤抖的手举起手枪就要瞄准任猎飞。崔铁全瞥见这一幕,想起那晚在别墅里台风被偷偷射杀的场景,顿时火冒三丈。
就在周队即将扣动扳机的一瞬,他的枪被崔铁全一脚踢开,枪旋转着停在了远处的地面。
“你……你们这群恶魔……”
周队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任猎飞挣开身边扶着自己的晴空,颤抖地操纵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子歪歪扭扭地走了过去,给了他致命的一脚。
任猎飞显然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整个人一个翻倒。多亏了晴空再次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再看周队,此时此刻已经孤立无援的他,脸上又刚挨了任猎飞一脚,加上中弹的胸膛里心肺的错位,他再也活不成了。
爸……我,我真没用……
明明有无数个机会能直接把他做掉。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我们也不例外。”
庞恪蹲在周队身边兀自说道。他不知道眼前这人和任猎飞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但他看得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坏得不一般。
“算盘和算盘冲突了,在这个没有法律和道德的时代,拳头是唯一的正义。”
“懂了吗,恶魔?”
庞恪笑着,吩咐其他人把任猎飞搀扶着回车上,自己则跟在后面。手里探测器被他念动,派洛枫、彦辰和圣仔罗的位置信息分别显现其中。
下一步应该是去找派洛枫会合,然后,这场夺权计划的最高潮就要来了!
至于刚才庞恪他们是怎么突破重重守卫进入监狱大楼的:
刚刚庞恪他们突袭大门警卫的时候,那帮新手们竟然没有摇警铃报信。里面的人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于是庞恪心生一计:他把那些警卫们的装束全都加在他们四人身上,随即从他们四人之中挑了一辆最朴实的车,四人一起从外面混了进来。
沿途看清了这里的兵力,躲在最恰当的位置,便能给这群尚未反应过来的武装部队一场枪林弹雨。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力,又都集中在一起做特训,自然是被四人一轮点射猝不及防就带走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监狱里做军事训练,想必又是野胜想发展军队,又因为监狱看守不够,于是就练兵巡逻两不误,图个省事。
而狱警就更简单了。凭借他们四人警卫的装束(都带着头盔),阶级较低的狱警根本不能把他们认出来。有了探测器的加持,四人少走了很多弯路。这期间除非是被人问起来身份(这就等于是怀疑他们了)或者有人直接认出他们,否则他们不会出手。
本来庞恪还打算见人就杀当一回久违的杀神,结果还是选择了最保守的猥琐潜袭。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四个安然无恙地进来了。
囚室的枪响自然引起了狱中剩余狱警的注意。庞恪四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早在撤离的时候就随时攥紧手枪等待,只要有人来,就是一死。
于是救出任猎飞往外走的时候,庞恪他们又杀掉了少说十几个人。
此时此刻这里哪还是什么监狱,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满地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在外面的尸体被雨水冲刷,地上满是混杂了血和雨水的浊液。在监狱大楼里的尸体则无人看管,伴着雨声长眠。或许要等到那些出去支援的军队们回来,这人间地狱般的惨象才会被人重新发现。
但那时候,挑战者们应该已经离开了这里,带着他们最大的主谋。
雨幕仍旧,第一群傀儡们已经从城东抵达基地中心。有的已经来到了监狱外面,那双无神的眼睛和死气沉沉的气色,即使下着雨也能让人很快分辨。
只见那傀儡之中,有一人搀扶着另一人,不甘地举着手,指向庞恪他们开车驶去的方向。
“晚了一步。”
但我不会放弃。
艾维薇蹒跚的身影在雨里摇摇晃晃,像只随时都会坠倒的,受伤的鸽子。
仇恨是公平的,它不是某一人或某几人的专利,而是每个人心中激荡不休的旋律,是那朵音乐里的摇滚之花。这染了黑血的曲调能强调人的诉求,模糊人的感受——哪怕,她已不能再被称作为“人”。
末尸190
【末日丧尸游:紧急动员】
等野胜把武装部队全都调去西城剿杀丧尸,庞恪他们也已经带着任猎飞离开了监狱。任猎飞身上挂着累累伤痕,看得晴空和郑棕邪在心里同情他。就连一向对任猎飞没什么好感的崔铁全都小声说道:“还真不容易。”
丧尸杀完了,东城的瘟疫也已经彻底蔓延到了城南、城北和城中心。这会儿最安全的反倒是刚被丧尸入侵过的西城了。
野胜他们显然是低估了这“瘟疫”的传播速度。如今整个青龙基地人心惶惶,他赶紧下达命令让人在广播里通报现况。
而后,他又赶紧召集那些骨干成员们开会,吕参谋是第一个到的,见了面就叹息:“现在外面很不乐观。”
“废话,我也知道。”
野胜心里烦躁得很。感觉自己好像从某时起就完全落入了对方的节奏,哪怕他掌管着偌大的基地资源和强有力的军队体系,对一切关口都严加把守,竟都不能把那群躲在暗处的老鼠们拦住。
刚才他更是得到消息,监狱遭受了袭击,军队和狱警基本都死光了。幸存下来的人也伤得不成样子,有的已经送去了医院疗养。可想而知对方的压迫感多么的强。
他开始怀疑对方的来头,是不是真像目前得到的情报里说得那样,曾经只是群普通高中生这么简单。
现在的他,除了让人们全都闭门不出、锁紧门窗,尽量减少“瘟疫”的传播以外,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儿是尽快把挑战者们尽数抓住。现在挑战者们都在基地内部,估计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从西城被炸开的墙那里溜进来的——不管怎样,现在他必须得调度军队,全城地毯式搜索他们了!
而他召开这场高级会议的原因正是为了说这些。
“总之,吕参谋,你去负责通知那几个没来的家伙,调派所有军队全面封锁基地,誓要把那群挑战者闷死在天罗地网里!”
除了抓人之外,野胜还下令留下比原来多两倍的人手护在司令部——也就是他自己身边。他虽不像张连赫那么胆小怕事,却仍能意识到扑面而来的危险靠近。眼下省基地被接二连三的意外闹得不成样子,听说各个城区已经开始有野心家谋划叛乱了,这种时候要是自己出了什么危险,整个青龙基地估计都要陷入混乱。
“好吧,之前的一系列突发状况,已经充分说明了对手的心机。在座的各位,谁都不能再把他们当作小孩子看了。”
野胜希望军队能有军队的样子,无论对手看起来是什么情况,都不能轻敌。
偌大的省基地,众多人力和武装部队,居然被几个高中小孩整得如此狼狈。换作几天之前,野胜是怎么都不敢相信的。自己这边占据着绝对的军备优势和信息优势,而对手则是一群无依无靠的普通人,哪怕这其中有几个有点手段的,他觉得根本就掀不起任何风浪。
更何况,他这边还有聂胡莹这张王牌。
“对了,聂胡莹。”
野胜倒是把她给忘了:“她人呢?”
底下一军官附和道:“估计还在某个酒店里优哉游哉地躺着吧。”
“都什么时候了,”野胜掐灭手里的烟,烟头被他用力摁进烟灰缸里,“你们没通知她过来?”
她对军政会议可不感兴趣。底下有人在心里说。
“说起来,”野胜看见吕参谋,就想起来上次的事情,“我上次说搞预备军的事情,你们办得怎么样了?”
“还在整理文件。”吕参谋说完这话,就见野胜的脸又有点垮下来了,顿时赔笑。
您老人家昨天刚开会说的这事,还指望着有多少进展?吕参谋脸上笑笑,在心里不知道把野胜骂了多少遍。
严肃的会议室里,死寂的气氛正逐渐上升,仿佛要没过这里所有的人。
没人再开口说什么,大家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只是,现在才觉得如临大敌,会不会晚了些?
“还有,‘瘟疫’的控制。”
野胜闷了半天,憋出七个字。话音未定,明明后面应该还有后话,他却没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基地里起码已经有六分之一的人中了“瘟疫”的招了。他们现在却还搞不清楚这“瘟疫”的来源,只是在心里隐隐地觉得,一切应该都与挑战者有关。
野胜当然可以调派军队,像之前在广播上说的那样在大街上扫射几轮,把那些傀儡们都杀死——治标不治本。
不了解“瘟疫”的源头,这个源头一旦没有被消灭,往后是否还会出现此种情况,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自从把任猎飞抓起来之后,‘瘟疫’、丧尸……这些东西就都来了。虽然没有合理证据,但这么巧合的事情恐怕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野胜的意思非常明确:一切灾祸都源自挑战者,如今要想让这瘟疫止息,恐怕一定要等到把挑战者们抓捕归案后再说。
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面对底下一众军官散布官威。他不知道的是,挑战者们已经朝他目露凶光,那把最为锋利的武器已经瞄准了他的脑袋。
省基地,他们势在必得。
【末日丧尸游:红焰生烟】
“老大,这边!”
见庞恪一行人扶着任猎飞下车,彦辰和圣仔罗一左一右急忙迎了上来。
庞恪他们劫了狱就立马来找彦辰和圣仔罗汇合了。探测器的指示从未出错,庞恪他们一路上都拿着这东西做导航,他不禁在心里赞叹这规则者给的道具还挺好用。如果不是因为它,就不可能会有今天这如此丝滑的计划的一切。
彦辰见庞恪没受伤,喜不自胜。圣仔罗看出他心里悬了一天的石头放下,打从心里替他高兴——只是,比起庞恪那么健康自如的样子,首领的惨状就显得有些不堪入目了。
把任猎飞救出来的时候,他后背上甚至还插着一些没拔出来的针尖,浑身少说二十几处伤口在流血。尤其是膝盖后面的韧带,黑红的血染红了裤子后面的一片,他们当中幸亏没有谁晕血,不然估计得直接晕厥过去。
圣仔罗赶紧上去跟其他人一起搀扶着任猎飞,任猎飞则淡然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点点头:“很顺利。”
“嗯。……”
圣仔罗看着对方,他以为对方是想夸自己的。不过转而一想他也不觉不快,毕竟首领的做派一贯如此。只是刚才任猎飞看他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圣仔罗觉得可能是对方在牢里受罪太多,此时此刻精神快要崩溃了吧。
圣仔罗搀着任猎飞回到自己准备好的帐篷里,彦辰则忙把他们备好的止血带和消毒药拿出来。
“任猎飞的伤情很严重。有些地方还需要包扎。”女生们都不在,包扎工作只能交给男生当中唯一懂包扎的郑棕邪。
包扎的时候任猎飞一声没坑,哪怕身后扎着的针被拔出来,血飙溅在地面上,他也强忍着不说话,只是眼神在不停地四处游走,好像在张望什么。
圣仔罗看出来首领像是在找什么,便问:“首领,怎么了?”
“……”
任猎飞顿了顿:“派洛枫呢?”
说起派洛枫,他的活似乎很轻松。他本人只要待在安全的地方,远程操纵航拍机就行了。其他人都冒着死的风险,他却安安稳稳的,很多人心里都有些不爽。崔铁全半掩着不屑,挑眉道:“在哪睡觉呢吧。”
好巧不巧,就在崔铁全话音刚落,帐篷外传来一阵螺旋桨的嗡鸣声。庞恪率先感觉到这异响,走出帐篷就看见一架航拍机静静地悬在空中。
航拍机的机身上绑着一只锦囊。锦囊上捆着绳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航拍机断断续续的嗡鸣声吸引了众人。待到除任猎飞外的其他人都走出帐篷,圣仔罗指着那只航拍机上绑着的锦囊袋:“是派洛枫。他应该是给我们送东西来了。”
计划里应该是派洛枫本人过来同他们会合,而现在变成了他的飞机代劳。这之中不知道出了什么变节。
敏锐的庞恪立马从这之中嗅出了危险信息。他猜到野胜他们很可能有所动作,或许已经在省基地大门口派设了更加森严的戒备,也许是在公路上?总之,很可能是省基地的戒备心加重导致派洛枫没法按原计划混进来。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省基地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
庞恪本以为劫狱的事情会晚些才被发现。从监狱那边撤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能看到的人都杀了……或许,这之中有人没死透,或者有人在旁边悄悄记录了一切?
总之,很可能省基地已经被野胜封锁了。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将是省基地的全部军力。
航拍机飞得很高,看起来似乎没有下降的意思。
挂在航拍机上的锦囊引起了任猎飞的注意。任猎飞挣开搀扶自己的两人,一瘸一拐地来到庞恪前面。注意到任猎飞上前,航拍机这才缓缓降下。
任猎飞取下锦囊,随即警惕地望着周围的同伴,手里飞快地套弄着揭开扎住锦囊口子的绳结,从中倒出一颗红色的糖豆。
红色的小糖豆粒静静地躺在任猎飞手掌中央,比红豆稍大些,糖衣散发着诡异的微甜气味。
他毫不犹豫地吞下这颗糖豆,熟知每一颗糖豆功能的他不需要再看一遍说明书。服下红色糖豆的一瞬间,他整个人身上猛地闪烁,爆出短暂的红色光芒。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吞服这种神奇糖豆的过程。最后任猎飞身上发散出的诡异红光令每个人都紧闭了双眼。
糖豆从食道滑入胃里,任猎飞能感受到它在自己的身体中飞快地融化。与此同时,一道暖流划过身体,像曾经吞下紫色、橙色和绿色糖豆的时候那样,整个人一时间感到舒畅无比。
一旁,庞恪上前拍拍任猎飞的肩膀:“感觉如何?”
任猎飞无视了庞恪的凑近,而是把自己的衣服脱净,露出浑身的累累伤痕:有些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有些被绑上了绷带。
“离我远点儿。”
任猎飞忽地对庞恪说道,紧接着他的掌心突然冒出一团火焰。这火焰被他握在手心,亮红色的大火苗惊得庞恪连忙跳到一旁:“靠!又是什么黑科技!”
除了庞恪以外,其他人皆鸦雀无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任猎飞手上那团突起的火焰。尤其是作为非挑战者的晴空,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见证规则者的神通,心里已经震惊到不知该说什么了。
七颗糖豆中的四颗都被任猎飞吞下,服务于他的复仇大业中了。
眨眼间,光芒突然变得耀眼无比。任猎飞举起手中的火苗,缓缓靠近他颈肩上那一道道深刻的伤痕上。
下一秒,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被他手中那火苗触及的伤口,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血不再流,伤口也不再疼痛,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很快就又被健康的皮肉重新覆盖。
离得近的庞恪看得最清:“这有点像……牧师的治疗术?”他第一时间联想起游戏里的治疗技能,再联系任猎飞手里这团火焰,此情此景,庞恪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应该是:浴火重生。
像凤凰一样。
浑身被火焰炙烤,反倒愈合了伤痛。
“看起来不错。”庞恪在旁边插话道,他看得出任猎飞正在享受火焰带来的快感。虽然不明白刚才那颗红色糖豆具体是个什么原理,但足够好用就是了,至少任猎飞用得一脸快意。
前后两分钟时间,原本满是伤口、血肉模糊的上半身,完全复原成了最初的样子。大家看见任猎飞那结实的身段变得完好无瑕,又见他旁若无人地开始脱长裤,庞恪赶紧识趣地把其他人都带回帐篷里回避。
任猎飞就在帐篷外面若无其事地展示自己满是血痕的腿,手中那团火焰往大腿的伤口上凑了过去,火在触到伤口的那一刻燃得更旺。
路上来来往往也有些人,他们的帐篷是搭在露天公园里的。甚至他们旁边还搭着一些别人的帐篷。里面的人见任猎飞在那一脸陶醉地赤身露体地站着,起初都是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仔细一看发现任猎飞手里还拿着一团火,又以为他是在表演杂技。
而任猎飞呢,他才不关心周围的人怎么看。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火焰灼热的舒适感,整个人被炙烤得酥酥麻麻,刚才还钻心般疼的伤口一下子就全愈合了。
真舒服……这颗糖豆真是强大。
所有的伤都治疗完毕,任猎飞把随地脱下来的衣服裤子都捡起来,走回帐篷,扔在圣仔罗旁边:“你和彦辰过来的时候,车里应该准备备换的衣服裤子了吧。”
见首领一丝不挂、大大咧咧地走进来,脸上仍是一贯的严肃,圣仔罗不禁往后靠了靠:“有,我去拿……”
圣仔罗走后,任猎飞一屁股拍在他刚才坐着的那个地方,两条胳膊搭在膝盖上。
“不愧是猎飞兄,潇洒!”庞恪先是打量了一番,然后赞叹道。
“省省吧,”任猎飞少有地勾着嘴角说起调侃的话,“小心你家彦辰看我身体看入迷了,你的地位可就不保嘞。”说罢他又看向彦辰的方向,刚巧彦辰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把后者羞得埋下了头。
“哼。你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有点儿训练痕迹嘛。”
彦辰嘟囔着起身,忿忿道:“我出去走走,一直待在这儿闷死了。”
这圣仔罗,找个衣服裤子都这么慢!
彦辰起身离开帐篷。在他之后,郑棕邪、崔铁全和晴空也紧随其后,一个个找各种理由离开了帐篷。毕竟任猎飞还一丝不挂坐在那里,哪怕当事人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他们也有点儿呆不住。
唯独庞恪还坐在那里,眼神直直地盯着任猎飞,从上到下,把他完整地打量了好多遍。
“喂。这么直白?都不掩饰掩饰?”任猎飞被盯得有点发毛。
“掩饰个屁,”庞恪笑骂道,“你也知道老子好这一口儿。老子大大方方承认,看了就是看了,这才像个男人。”
“呵。”
听了庞恪的话,任猎飞反而一点儿都不害羞,甚至故意岔开两腿,舒服地把身子向前微倾,手肘拄在膝盖上面,舒舒服服地深吸了一大口气,说:“你小男朋友跑出去了。你不去看看他?”
“滚蛋。”庞恪骂道。
“不承认?还是不敢?这可不像你说的‘男人’。”
“快闭嘴吧。”
庞恪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看着席地而坐的任猎飞。他羡慕对方的洒脱,与之同时随之而来的是心里那层沉淀已久的感情带来的纠结感。
彦辰,这个开朗健气的大男孩,简直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发光体。
庞恪心里明白,他对彦辰一直都不只是兄弟间的亲热那么简单。要说他从来没对彦辰有过感觉,那自然是在说谎。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贝儿又算什么。
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对时贝儿的感情是真,还是对彦辰的感情是真。如果非得给个答案,他只能说两者都是真的。
庞恪不敢再看任猎飞了。其实他心里特别明白,任猎飞可能已经把他那点小心思都看穿了。他不想再让任猎飞说什么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一直以来掩在心里纠结了无数个日夜的秘密被人若无其事地讲出来似的,实在是太难受了。
幸好圣仔罗找到了衣服和裤子:“首领,给。”
见圣仔罗回来,庞恪这才从尴尬里走出来。他脸上升起的红晕被他强压下去,回归了平日里那副老大做派,起身便道:“我也出去走走。”
末尸191
火,带来生机的同时,也会带来毁灭。
红色糖豆的效果除了治愈以外,肯定还有另外的功能。
着装完毕,任猎飞拍拍屁股起身,现在才想起打量四周:帐篷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四舍五入就是家徒四壁。里面基本就只有能容纳三个人睡觉的空间,以及一床大被子。
等等……只有一床被?
任猎飞不漏声色地一笑,心想这两个人进展飞速。
“首领,我出去走走了。”圣仔罗示意任猎飞,任猎飞一个眼神表示批准。
……
帐篷里太压抑了。只有首领,连派洛枫都不在旁边,圣仔罗感觉呼吸都困难了许多。
走出帐篷没多远,他就看见两个男人的背影,两人并排倚在一棵树旁。
那是彦辰和庞恪吧。
圣仔罗远远地在他们后面看。只见彦辰缩着身子,不知是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庞恪则一改以往凌厉的气质,手轻轻抚在彦辰额头上,脸上似乎洋溢着淡淡的幸福感。
彦辰这小子,平日里也算个大大咧咧的野小子,有点儿桀骜不驯的那种。然而每次跟庞恪在一块儿的时候,他都像个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的,跟吃了镇静剂似的。
庞恪身上真像是有什么魔力在吸引着周围的一切。圣仔罗不得不认可庞恪的个人魅力,不论颜值、身材、声音、事业,还是给人带来的安全感、踏实感,这个男人全都做到了顶级。别说受宠的彦辰了,就算是圣仔罗本人,见到庞恪的时候心里也免不了一荡。
对所有同好而言,庞恪就是圈子里最顶级完美的存在,这世上恐再难复刻出这么一个坐拥如此优势的男人。
只不过,圣仔罗对庞恪的情感里更多的还是敬畏。一个过于完美、完美到失真的人,对多数人而言恐怕都会只敢远观不敢亵玩吧。
相比之下,彦辰就是那个更为真实的存在,是他随时随地想要赶超的目标。
以前一起做同桌的日子仍历历在目。圣仔罗不是个服输的人,他跟彦辰做同桌,两个人都是争强好胜的好手,谁也不服气谁。现在想想虽然只过去了半个多月时间,回顾往时跟彦辰幼稚地比来比去的时候,从斗嘴到掐架,从拼文化到拼家室,作出过多少幼稚的行为。
两个高中生而已,心智尚还不成熟。
四周的风仿佛缓了下来,圣仔罗感受到周边环境的变化,思绪才从游离状态重返身体。再一抬头,刚才还倚靠在树边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逝去的记忆一晃而过,对圣仔罗而言,更重要的一定是珍惜现在的他。
“彦辰。”
圣仔罗其实一直拿不准自己心里的想法。和所有懵懂青年一样,圣仔罗从未品尝过爱情的果实。也许有时只想着拿彦辰当兄弟,然而他一直以来对彦辰的特殊对待,怎么看都已经超越了这层简单的关系。
生命款待那一关,本来已经劫持了熊洞,完全可以在洞里温暖地霸占一切的圣仔罗,却在看见了角落里一脸懵的彦辰之后放弃了这抢到手的天堂。
要说只是兄弟情,在这场生死游戏面前,根本就不是什么牢不可破的东西。
“算了,哪里轮得到我管这些。彦辰喜欢的是庞恪,从来都不可能是我。我又何必陷入自我内耗?”
倒不如接下来的日子里竭尽全力,把首领的恩还了,然后就退出囚者F6,重新过一个人的潇洒生活去。
回到帐篷里,其他人不知何时都已经来齐,所有人盘着腿围坐着,见圣仔罗姗姗来迟,任猎飞大手一挥:“人齐了。该交代事情了。”
圣仔罗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一抬头,看见彦辰和庞恪两人坐在一起,还时不时地互相抛个眼神。他在心里面默默地笑笑,无奈地抬起头,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彦辰和庞恪并排坐在一起。他们眉来眼去得肆无忌惮,甚至忽视了周围的其他人。看见这一幕的圣仔罗心里不知怎的,感觉像被什么人揪了一下。哪怕他曾也像这世间无数恋爱脑那样趁着偶尔冷静的时候劝说自己不要沉溺其中,可是每每见到这个英气的小伙——这位泛着光芒的梦中情人……他的眼神又一次陷入了迷惘。
圣仔罗还在分神,其他人都兴致勃勃地望着任猎飞。崔铁全更是直接开口道:“任猎飞,你手里那团火除了能疗伤,还能干啥?”
听见这话,任猎飞抬起右手,火焰猛地从他掌心蹿出来。这火焰占满了他手掌之上的大量空间,高傲立挺的火苗让昏暗的帐篷瞬间亮堂了起来。
众人紧紧盯着这团诡异的火焰。只见任猎飞随手一挥,那火团便飞快地朝帐篷外飞去。火焰燃烧空气迸出的“滋啦”声从所有人耳边划过,一时间惊得他们什么都说不出。
顺着火团飞出的方向看去,那火焰击中刚才庞恪和彦辰靠着的那棵树上。一声清脆,树木爆裂发出滋啦啦的响,那需两人环抱的树干中央赫然多了个黑色的大洞,整棵树顿时没入火海之中。
不过数秒,粗壮的树干承受不住火焰的摧残,“轰隆”一声响倒在地上,拍起一阵呛人的烟尘。虽然不像任猎飞预料的那样立刻轰然倒地,这威力也足够令众人震撼。
这是什么威力!
“刚刚只是稍微试了试。”
任猎飞面无表情地说着,随即瞄了一眼一身冷汗的崔铁全,算是给了他答复。
外面那棵树还在燃烧,往来的人自然都注意到了。任猎飞的张扬行为被人尽收眼底。一向沉稳低调的任猎飞,刚才的举止多少有些反常。
庞恪奇怪地在任猎飞和那棵燃烧着的树之间来回看了一阵,平静道:“太高调了吧。”
刚说野胜可能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存在,甚至可能已经安排警察全程封锁调查了,他现在就搞出这么惊人的一手。附近的人都看见了,这会不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其他人也明白庞恪的意思,纷纷向任猎飞投来疑惑的眼神。
任猎飞却只留下淡淡的两个字:“放心。”
一切都筹划好了。
“你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郑棕邪看了一眼外面围在那棵燃烧的树旁的好奇的人们,有些惶恐地揣测道。
任猎飞当然不是想干这个。他反倒想让更多人看到这一幕,他突然想到了一些计划之外的事情。
按照原计划,他们现在走到了这里,下一步应该是想办法趁乱杀死野胜夺取政权。利用绿色糖豆操纵原生傀儡的能力,任猎飞完全可以在安全的地方操纵它们,让它们代替自己闯入戒备森严的司令部去取了野胜的项上人头。同时红色糖豆的存在又能帮助他们击退可能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军队或警察。
可是计划推进到这里,任猎飞忽然想到了个更棒的主意。
“有位先哲曾说,想要掌控人心,最深刻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崇拜你。”任猎飞冷冰冰地述说着,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感表露。
他本想暴力夺权,鸠占鹊巢而后统治这里。
但他心里一直明白一个道理:乱世之中从不缺野心家,就算他杀了野胜和他身边那些依附他、支持他的亲信,难道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这么大的省基地的新王吗?
别忘了,他现在可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作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们这群挑战者就算真能把这青龙基地给掀个底儿朝天,如果得不到幸存者们的认可,他们也不可能在野胜那个位置上坐得安稳。人们明着杀不死他们,还可以就派杀手、派间谍过来,像之前庞恪他们在竹林里遇到的那些不怀好意的本地人那样,随时随地把刀子横在他们的脖子上。
更何况,青龙基地只是省里四大基地的一个分支罢了。一个地方沦陷了,省中央一定会特派军队暴力镇压,怎么可能任由任猎飞他们一手遮天?
于是,任猎飞才有了更好的打算。
“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让他们彻底相信——这世上,真的存在神。”
说罢,任猎飞的手心冒出比刚才更加可怕的火焰。这火焰如同一条通体燃烧着的巨龙,似要将周围的一切焚毁殆尽。他会让全天下愚昧无知的人们,像供奉神明那样信仰他们。
就凭手里这团生生不息的火焰,和他心底蠢蠢欲动的、野火般蔓延不绝的野心。
【末日丧尸游:风雨之势】
任猎飞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除了按计划闯入野胜的司令部外,他要做的是在舆论上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神”的形象。由于聂胡莹的存在,以及现今大众对“规则者”的接受度的提高,如果任猎飞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自己这身操纵火焰和操纵傀儡的本领,不仅可以震慑那帮幸存者和军队,更能扭转自己一行人的舆论风评。
一旦计划成功,他想,在这偌大的青龙基地中立足便指日可待了。
众人休息好了就立马收拾好行李,不敢继续怠慢。毕竟刚才已经有很多人见到了任猎飞的火球,甚至现在还有几个人站在正冒着烟的、已成焦炭的树干旁边驻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已经找附近的保安说明情况去了。
借其他人收拾东西的间隙,任猎飞又一次催动力量,想看看那两个原生傀儡怎么样了。
随着精神一分为二,他眼前昏暗的帐篷逐渐淡去,显出城市街道的景象。
他们这是走哪去了?
他控制着艾维薇与向虎洋两人站直了身体,四周眺望了一阵,也没看出这是什么地方。身边来来往往经过了许多无意识的人,他们都是自己这绿色糖豆的杰作。
“很好,看来已经有规模了。”
野胜他们想要把所有傀儡全数消灭,还得花费一番精力。
借着傀儡的数量掩护,想要暴力突破军队的阻碍杀掉野胜,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罢。
任猎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停止了操纵,意识回归本体,眼前又被帐篷的画面占据。
圣仔罗收拾好东西,把所有用得上的都塞进他们车子的后备箱里,然后跑来任猎飞跟前说道:“首领,一切就绪。”
任猎飞没表态,他看见庞恪和彦辰两人正排排站在帐篷外,突然想起探测器还在庞恪手里:“庞恪,有些东西是不是该还我了。”
“哦?”庞恪疑惑了一瞬,想明白是什么了,“好的,‘匪王’。”
提起这个,庞恪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感激。虽然任猎飞这段日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求合作,直白点说就是为了让他们服务于他自己的复仇大业。但,庞恪现在能带领彦辰他们安安稳稳地呆在这里,让他们从那片该死的竹林中脱身的功臣正是任猎飞借予他们的“探测器”。
任猎飞以“匪王”为化名,通过写信的方式让小龙和豹子把“探测器”转交给了萧玲玲,还让他们暗中保护那些挑战者。想到这儿庞恪又觉得好笑:任猎飞这人,也不知是神秘惯了还是怎么的,想合作就明说,犯得着一开始遮遮掩掩的吗?弄得他们当时一头雾水,一直疑惑谁在暗中保护他们。
物归原主之后,任猎飞一手抬着探测器,紫宝石闪烁着微跳的光彩;另一只手手心攥着一团火,这火焰生得凶恶。若是再配上一脸白须和一顶巫师帽,就是个活脱脱的法师模样。
至于任猎飞是如何同时得到“探测器”和“七龙珠”两件道具的,庞恪并不好奇。联想起这段时间很多挑战者的死去,或许有的人正是死于任猎飞之手。
就在大家都跳上车打算去司令部发动总攻的时候,广播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是张连赫开会的时候说的,派人通报现在“瘟疫”的传播情况。
“请各位居民居家封禁,关好门窗,切莫外出!”
“‘瘟疫’的感染人数已逾三万,目前仍活跃在街道上。城南、城北与城中心的街道皆被他们所占领!”
“军队很快就会出动,届时将会对街道上所有活体目标进行无差别扫射。请还在外面逗留的人迅速回到公寓或帐篷!”
“现在是紧急时刻,请大家不要慌张,相信我们,相信我们的军队,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太平盛世!”
……
听着这振奋人心的内容,任猎飞不禁冷笑起来。
这广播里播报的感染者的人数,也算是给任猎飞提供了个确切的信息:“三万。原来已经三万了啊……”
末尸193
坐在车上的庞恪本能地察觉到身后不对劲。他正打算探出身子看看后面的情况,一阵枪林弹雨又一次爆鸣而出,他赶紧又把任猎飞的身子按倒,弹片打碎了前挡风玻璃,一堆玻璃碎片滑落而下,落在两人的脖子上。
一轮射击过后,庞恪正准备抬头看看情况,结果紧接着又是一阵细密的弹幕。“卧艹!”又一次俯下身,他几乎能感受到有弹片在自己头顶上方跳弹迸溅。
突然车子后面发出一阵奇怪尖细的声音,整辆车不受控地开始打滑。庞恪连忙握紧了方向盘,油门又一次猛地踏下。
“完了,估计爆胎了。”
庞恪拼命驱动着这辆铁皮,希望先甩掉后面的尾巴再说。谁料又是一阵扫射袭来,车胎发出尖细的承受不住的声音,他不得不停车。再这么开下去可能会有急刹的风险。
他本想掳着任猎飞拔腿跑走,谁知任猎飞暗暗一笑,似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右手缓缓抬起现出一团火焰。
差点儿忘了,他刚吞了作弊器。
庞恪心里打鼓,他不确定这团火能否对全副武装、成群结队的武装飞机造成伤害。没等他做什么,任猎飞偏身从窗边探出头,手里的火焰猛地蹿起老高。
“再见!——”任猎飞嗓子里冒出深沉的一吼,像只掌控了全局的狮子般,眼睛里闪烁着咬定猎物的精光。只见他挥出手中火球,一左一右,两个火球直勾勾地向后轰去。那些武装部队显然没准备,迎面两个火球狠厉地轰过来,前后不过半秒,火球轰在两架飞机上——
庞恪一边紧盯后面的情况,一边由衷夸道:“挺准的。”
两个火球一前一后轰在两架飞机的机身之上,把它们砸得旋转着飞出老远;机身顿时燃起熊熊火焰,里面的驾驶员被这火海包围,已经不可能活了。
趁着那群驾驶员没反应过来情况,任猎飞连忙又轰出两颗火球。这次只击中了一架,另一个火球贴着螺旋桨上侧飞划过去,吓得那驾驶员方向盘乱打,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稳住阵脚。
毫无疑问,所有看见这副场面的人都吓傻了。一团团火球接二连三地炸毁一架架飞机,冒着烟坠下的机身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令所有人为之一震,仿佛置身于世界大战之中。
那些掉下来的飞机浑身带着燃烧着的火焰,砸在地上摔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巨响,四周掀起的烟尘沾满空气。
一连五六架飞机跌落,驾驶员们才从慌乱中反应过情况。现在还在空中战力尚存的飞机仅剩一架,很明显他怕了对方气势汹汹的火球,没等上面命令就仓皇掉头。
任猎飞望着找麻烦的家伙远去,手里的火焰却并不肯停息。他正准备朝那远去的飞机屁股继续轰炸,被庞恪按住手臂:“别打了。等咱称王以后,武装都是自己的。”他一听也对,这才收手。
方才的狂轰滥炸掀起的灰尘蒙满两人全身。尤其是刚才为了躲子弹在地上翻滚的庞恪,现在已经是灰头土脸;任猎飞也不怎么好受,强制从绿色糖豆的效果中脱离出来,会给他的精神力带来极大的负担。
两人看了看他们四周:靠近驾驶座的一边门被庞恪完整地撕下来了不说,后面两个轮胎全都被打爆了,现在整辆车子明显是后斜状态。
庞恪身后的座椅上挂满了弹孔,他清楚自己要是刚才没趴下的话,自己的后背会变成马蜂窝的。
劫后余生,哪怕他们两个是挑战者中最具胆量的人,也不免得满头冷汗。尤其是任猎飞,他的沉稳并不能掩饰恐惧。
庞恪拉着任猎飞跳下车。他看得出任猎飞现在的精神状况并不好,甚至算得上十分虚弱。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刚才大量催动两种糖豆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昨晚经历了一整夜的不眠,又经受了周队的酷刑摧残。规则者的火焰能治愈肉体创伤,精神上的治愈还得交给时间。
任猎飞把探测器塞给庞恪。使用探测器的过程需要精神力高度集中,他现在只能让庞恪代劳。庞恪接过探测器,脑中想象着彦辰的名字和样貌,没过几秒钟就有一个方向和一串数字在紫宝石上浮现。
见他虚弱,庞恪的玩心不知怎的就上来了:“好不容易见你狼狈一回。怎么样,刚才刺激不?”
“所以……咱怎么跟他们汇合?”任猎飞没接他话说。
“嗯……”庞恪想了想,“两种服务。一种夹在腰上,另一种举过头顶,你选吧。”
“什么?”任猎飞没见过他以前带着崔铁全跑路时候的英勇,但他心里已经差不多猜到怎么回事儿了。
“哈哈,看你一脸懵我就想笑。”
原来这个看起来阴冷惯了的家伙,竟然也有傻.逼的一面。
“那还是等他们过来找我们吧。”任猎飞叹了口气。
说曹操曹操到。任猎飞话音刚落,就看见几辆车迎着他们驶来。最前面的崔铁全冲他们打了个招呼:“庞恪!——任猎飞!——你们没事儿吧!”车速缓了下来,同伴们再次会合。
经历刚刚短暂的分别,彦辰看向庞恪,脸上浓浓的担忧就快溢出来了。
“老大,”他走上来,把庞恪拉进自己车上,“你没受伤吧,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儿。多亏了任猎飞。”
庞恪轻轻抓着对方伸来的手:“走吧,咱们去个隐蔽点儿的地方。”
“好……”
刚才的大败而归,野胜肯定很快就知道了。他现在绝对会调派其他武装部队和全城所有的警察前来搜捕,现在任猎飞虚弱得要命,想像刚才那样连续发射火球肯定是不可能了。
“去哪?”任猎飞疲惫道。
郑棕邪想了想说:“就去刚才我们去过的那个地下车库吧,那里省基地的装甲部队攻不进去,而且还挺隐蔽的。”
说去就去。虽经历了刚刚的惊险,几人仍旧排成长队高调行车,一点儿收敛的意思都没有。不过该感伤的不是他们,而是折了数架战斗机的野胜。
估计现在他正躲在办公室里气得跺脚吧。众挑战者心里乐呵。
【末日丧尸游:崇高复仇】
“姐……”
“姐?……”
“姐你在哪?”
漆黑的空间,弥漫着死老鼠和各种垃圾混杂在一起的恶臭。如此刺激的气味,说话的这人却完全闻不到。
不,不能再称之为“人”了。向虎洋歪歪扭扭地站直了身子,嘴里好不容易挤出几个连续的字,脚下歪歪扭扭地踩着,想迈出步子却不慎扑倒在地。连用手撑一下身体的本能都没有,完全是直勾勾地脸着地,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沾满脏透了的水污。
他强迫自己,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来,想尝试着喊艾维薇,嘴皮子却不听使唤了,最后只发出一长段听不清内容的嘶哑低吼。
“在你后面。”另一道低沉的女声,从向虎洋身后传来。他激动地努力回过神,两人一前一后似有默契般纷纷扑上前,互相撑住对方身体的重量。
他们已经是傀儡了,他们的五感早就变得十分微弱。现在的他们根本不在乎到底身处阳光下的街道还是肮脏黑暗的下水道,对于他们而言,周遭环境几乎毫无差别。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毕竟仍保留着生前的意识。向虎洋肯定也知道自己脸上沾着的是腥臭的污水,他很想本能地抬手去擦,可他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他们是昨天半夜的时候被任猎飞的眼神“腐化”的。现在是第二天下午,糖豆的效能只能持续24小时。根据规则,等到糖豆生效完毕时,所有被腐化的傀儡们都会彻底死去。
也就是说他们最多还有半天活头。
虽然向虎洋和艾维薇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感知力,对时间的流动没了概念,但两人都能感受到身体的活力在逐渐下降,原本就被剥夺了大半的生命力现在还在继续流失。
上午的时候艾维薇还能走路,甚至能把身子挺起来;现在她想重新站起来都很费劲,身上韧带像被捆起来似的难受。
虽然力量在流失、意识在模糊,但他们从没忘记自己坚持到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老弟。”
“……姐,我们还能、还能……活多久?”向虎洋有些崩溃了。他的肉身感受不到痛苦,可他能听得到自己的灵魂在诉苦。他被折磨了太久。
向虎洋的音色沙哑,音调低沉而绝望。
是啊,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傻弟弟。我们都能长命百岁。”
艾维薇紧紧地抱住他,比刚才更卖力,眼角不禁颤动了起来,嘴里则止不住地嘟囔:“都能长命百岁,你和我,我们都能活下来的。”
“相信你老姐……”
说完,艾维薇便不再说什么,因为她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小声啜泣。
下水道里只有彻头彻尾的黑暗。两人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身形,闻不到对方的气味,甚至连对方身体的质感都难以感知。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他们的心正紧紧地连结在一起。
“姐,我是第一次听你哭得这么文雅。”
向虎洋说。
几条蛆蠕动着爬上两人的腿。他们一动不动,就这么紧紧相拥,像多年未见的恋人。
下水道里一丝风都没有。外界的天气早就与他们无关,尘世诸多眷恋,到最后都只剩最珍爱的人相伴,人生总是如此,不可能所有人都陪你走到最后。
“小时候我老是想,像你这么泼辣的女生,以后会不会单身一辈子?结果啊,还真是单身了一辈子。”
“你又欠抽了。”艾维薇嘴上说着生气的话,紧接着又笑出了声道:“哈哈哈,老弟,你真觉得我是个女汉子?”
“嗯……90%的时候都这么觉得。”
“那还有10%的时候呢?”
“10%是觉得你是个纯正的汉子。”
“……滚。”
一来一去的玩笑话,同往日那般轻快,仿佛他们看不见死神的接近,仿佛——他们已经提前在冥界占了相邻的位子。
艾维薇笑了一阵,便又没再作声,怀里抱着向虎洋的力度减了下来。
“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抱累了。”她答。
“累了就歇着,”向虎洋松开环抱着对方的手,“休息一下。我也有点儿累了。”
向虎洋话音未落,整个人便一屁股拍在地面上。地上流淌着没过脚腕的污水,他俩能感受到这些水在微弱地流淌。
“嗯……”
艾维薇旋了个身,在他身边盘腿坐下。不知怎的,明明她的听力十分微弱,却仍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呼吸声。
是因为……心连心了吗?
末尸194
下水道里寂静得可怕。
两人坐在水污中间。几条清道夫从他们腿侧游过,这群游荡在污水池里的不知什么属类的生物,长相有几分丑陋,却已经是唯一能陪伴他俩度过最后时光的生命了。
“姐。也许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要倒在这儿了。”
向虎洋说着。光是坐下了还不够。说是要坐下来休息一下,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几乎是在用胳膊撑着半边身体了。
他不清楚任猎飞这种可怕的力量是什么,只知道这种类似诅咒的东西十分霸道,就像是往他们身体里硬塞了只专以精力为食的饕餮,他已经被吸得脆弱不堪。
他必须放低身体,弓下挺拔的腰,连坐得端正些都成了奢望。
他不敢看艾维薇,哪怕他看不清。
他也不敢再出声说更多,即使他现在特别想找个人听自己说说话。他有一肚子话想说。
明明连张嘴吐字都困难,分明体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老弟,坚持。”
艾维薇的舌头在打结。身体机能退化的速度远超她本人预料,她觉得快来不及了。她当然想继续坐在这里,时间仿佛在此刻不在流动,他们能一直坐在彼此面前。
“我坚持不下去了。……”向虎洋低语。
“不能放弃。无论如何,得杀了任猎飞报仇。”艾维薇猛地一手握拳,兀自地用力,似要把心里一腔怒火发泄在四周。
任猎飞,这人面兽心的东西!
既然你先不留情面,就该做好觉悟。
为什么我要千方百计带着向虎洋来这下水道!这地方又暗又臭,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出口,就算死在这儿也没人会发现。
“但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向虎洋。”
为了让任猎飞放弃操纵我们,我带你来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刚才你体会到熟悉的脱力感了,说明任猎飞刚刚试图操控我们做事。而这种脱力感并没有持续太久,我想,他应该是受不了这周围的环境。
想到这儿,艾维薇不由地猛地点头。她咬着牙,眼睛里冒着的光仿佛点亮了整个空间。
“我知道的。”向虎洋仰着头,“但我真的不想再走下去了。”
老姐,我累了。
这副身体已经毫无生命了。他们的身体不仅要承受糖豆带来的腐蚀,还得接受自然界的腐坏溃烂。感谢上帝,多亏现在还是冬春换季,这要换成夏天估计身上已经有味儿了。
在重度疲劳之中等待死亡的过程并不好受。现在的每分每秒对向虎洋和艾维薇而言都是煎熬。
向虎洋的胳膊挺不住他那半边身子,整个人一扑腾倒在水污里。
他爬不起来了。腿脚发酥发软,意识也在远去,死亡离他很近了吗?……
“向虎洋……”心中的怒火当然意难平,可艾维薇不忍心多说什么。浑厚的水流节律性地拍打在裤脚,不冷不热地在她腿边嗫嚅不止。她穿着的那件外套耷拉下来,露出清晰的锁骨,搭配她早已混乱不堪的头发,这僵硬躯体仍不失诱惑力。
向虎洋听对方呼唤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也快到崩溃边缘了吧。
“姐。我说不动话了,舌头快没知觉了……”
此话言毕,艾维薇也坐不住了。她不得不用胳膊肘拄着,整个人向前趴在水里。污水打滑,她一个不平衡扑倒在水里,和向虎洋落得一样的满身水污。
时间要不够了!
艾维薇眉头紧锁,咬紧牙关,誓要与生命力的流失趋势抗衡。肌肉在颤抖,她就强迫自己弓着腰,努力用四肢支撑自己的腰腹,尽可能地探索自己身上还没完全失活的身体组织。
天知道她是怎么撑下来的。哪怕现在并不炎热,她脑门上仍挤满了细密的汗珠——这源自由内而外的狂热。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她强撑着身体的四肢在发抖。
突然,她像是得了什么敕令一般,牙关紧紧绷住扣在嘴唇上,满唇鲜血滴滴答答顺着下巴,沿着她的锁骨流下。硬生生撕破嘴唇带来的一点点微弱痛感,刺激得她一声低吼,整个人在这时打了鸡血似的飞快爬起。
脚踝在颤抖、小腿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艾维薇甚至能感受到身体肌肉在萎缩,大脑更是不及先前那般清醒。
老弟,老弟!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她感受得到向虎洋那越发微弱的呼吸声。
对于她和向虎洋而言,任猎飞简直就是飞来横祸。那十恶不赦的东西简直毫无人性,披着一张人皮,干着惨无人道的恶魔勾当,无情地斩断了她所有的活路……换成谁能吞下这口气,要是她艾维薇连这都能忍,她活着时候的一世英名就成了笑话中的笑话!谁能任由别人这么欺负!
活着的时候活得洒脱,死了以后当然更得成全自己最本真的执念。
来啊!不就是一死吗?!我已经死了,我现在谁都不怕了!
晃晃悠悠间,她歪斜着站了起来,身体不得不佝偻着压低重心。为了维持平衡,她不得不用手扶着湿黏的下水道内壁,像只壁虎。
或许是察觉到艾维薇想干什么,倒在水污中的向虎洋强撑着把脸从水里拔出来,整个人翻过身正面朝上,喘着粗气:
“姐……姐……”
“陪陪我……”
向虎洋的声音已经不清晰了,他的舌头早在刚才就几乎要罢工,现在更是令他含混着半天嚼不出两个字。
他连支棱身子探头辨认艾维薇的方向都做不到了,耳边嗡声加重,眼前除了黑暗只剩无尽虚妄。浑身脱力感使他的灵魂渴望永恒的休息。
“别走……”
艾维薇扶着墙迈出几步,向虎洋的声音让她迈出去的步子悬在那里。
这是怎样凄惨无助的、绵软的挽留。将死之人只想死在亲人身边,她走了以后向虎洋是不是就得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何其孤独的赴死!……
人之一死不过手脚冰凉,不过腐败溃烂,死在下水道里还是死在大马路上有何区别,末世里谁会给谁收尸呀?死在这儿又不丢人,这里还更安静,天然的黑暗环境,想临死前眯一会儿也无妨……
横竖都是一死,无非临死前谁陪在身边。这两个星期夜以继日操劳奔波,日复一日遭受任猎飞的胁迫与虐待,现在终于要熬到尽头了,艰苦荒唐的人生总算到了谢幕的时候,向虎洋只是想死前拉着亲人的手,他舍不得这份幸存的温暖,换作一般人也会舍不得……
艾维薇本就摇晃的身体,伴着颤抖缓缓降下重心。她狠狠地扶着墙壁,墙上黏糊糊的脏东西嵌进她的指甲里,有虫顺势爬到她身上——这些她早就察觉不到了。
身体的感受越发模糊渺远,心理上的痛苦反而愈发深刻。她感受得到对方呼吸声正在逐渐微弱,看来死神已不愿再给他们更多宽限。
她当然不想离开向虎洋。事实上刚才向虎洋细长的哀嚎声灌进她耳边时,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动摇了。本身支撑着这副糜烂的身体迈出一步就得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现在向虎洋的声音更是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有力地拉住了她想要迈出去的那条腿。
一时间,小时候和向虎洋在一起的画面悉数浮现。
向虎洋原本的家庭并不富裕,一家人全靠他父亲在外做工撑着。自从他父亲在工地意外去世后,整个家里的顶梁柱自然就落在他初中学历的母亲身上。
那简直是向虎洋家过得最惨的一段时间:虽然拿到了赔款,但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没有了,那笔钱根本撑不了多久。向虎洋还在上小学,母亲不能丢下他,于是就只能在城市里应聘了一份半日制的保姆工作。农村来的向母做惯了的都是粗活,雇主家的大房子需要能干精细活的保姆,向母没过多久就被辞退,一家人重新回到依靠低保度日的生活。
不得已,向母又去四处应聘清洁工、应聘扫街的环卫工人。她身体本来就有病根,干不了重活,一天天地弯腰扫街令她腰上又逐渐起了痛病。身体原因导致她什么活都干不久,就算有的干,每个月顶多能拿两千多块钱。
家里还有外公外婆要照顾,两个老人一个瘫痪在床,一个身患重度阿尔兹海默症,都干不了活,全指着她这点儿少得可怜的收入。
后来向母累病了,被用人单位给辞了以后,只能瘫在家里养伤。那时向虎洋在村里上小学五年级。虽然乡下小学学杂费不多,但他很快就要到城里上初中,一个靠每月八百块钱低保度日的家庭,每天吃喝用度都成问题,向母愁的头发肉眼可见地花白——这学费该怎么凑?……
自从父亲去世,那些亲戚们彻底同他家没了往来。那群势利眼的东西甚至过年都不过来看一眼,向母唯一舍得花钱的一次就是过年,她备办了很多瓜果、瓜子以及城市里才买得到的高级糖果,结果一个来拜年的都没有。果然没了收入来源就等于没了利用价值,不知不觉间落得个众叛亲离,数不尽的委屈都得她一个妇人抗下。
幸好向虎洋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每天放学都去村口捡垃圾,勉勉强强填补自己文具方面的经济缺口;向母患病在床的那段日子,这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整日整夜地在母亲、外公和外婆床边侍寝,操劳得连轴转,像个坚毅的大人。
而艾维薇刚认识向虎洋的时候,他那羞答答的眼神里藏着的希望与坚定,令她喉头一扼。
那会儿他丧父一周年,刚从悲痛中走出来,又得为自己的未来发愁。小小年纪的向虎洋已经开始自己去一些地方看店打工,做些算钱之类的活计勉强补贴家用。
艾维薇家里也并不富裕,不过至少在城区有房子,勉强比向虎洋他们过得要好些。艾父也是听说了向母家里的情况以后才特别要跟他们家结对子。一个没文化的母亲带着个小孩持家,得多不容易。
爸,感谢你那时的选择,让我遇见。艾维薇坚定地想。
向虎洋和他的母亲搬了过来,她也与向虎洋相识。两个落难的家庭彼此张开残缺的羽翼,拼出完整的翅膀,他们就能重新腾飞。
回过神来,耳畔仍是向虎洋绵延不绝的哀求声。
他不要孤零零地在这下水道里,哪怕他感知不到四周的脏臭。
只他一人躺在这里,像个被谁遗弃在这儿的娃娃般,仿佛从未得到过尘世的眷恋,就这么一步步静候死亡的到来——在这静得可怕的地方,这简直太绝望了。
“姐!——”
这声音含混不清,像当年刚把话说利落的、12岁的向虎洋。除了音色没现在这么低沉。
“向虎洋……”艾维薇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向虎洋在污水里翻滚不止。他可能是想站起来,奈何他已经没办法精准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只能凭本能四处扑腾,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不要……”
言到极处,无须再添任何华美对白,无须光鲜亮丽的背景作装饰,两个相互搀扶才走到今天的、从头朴素到脚的人,相逢相知便已足够浪漫。
艾维薇那已经没了跳动的心脏猛地一揪,紧接着眼泪已经漾了满脸。她哭得没动静,反倒向虎洋开始了抽泣。
“大男人,哭什么。”艾维薇一个站不住,差点儿就重新扑回水里。她强撑着扶住墙沿,没关严的井盖漏进一缕微弱的阳光,照在绳梯的位置。
刚才他们就是走那绳梯下来的。现在若是想重回地上,也只有这条绳梯可走。
“不要……”向虎洋没了力气,嘴里似乎漫进了污水,还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得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老弟,现在任猎飞应该不会再操纵咱们了。我向你保证,等我出去把他杀了——我一定能把他杀了——杀了他以后,我再回来找你。”
艾维薇摸着湿滑的墙壁的手微微松开,整个人失去平衡的一瞬抓住绳梯。她抓不到梯子的边沿,她早就没有力气了。
“咕噜咕噜咕噜……”
听着背后向虎洋嘴里进水的声音,艾维薇才注意到这里的水位在上涨,就快来不及了。哪怕意识和五感都微弱至极,只要她的灵魂还能吊着一丝气,她就要点燃周围的一切。活着的时候她是个活力满满、不畏艰险的女汉子,死了以后她仍旧会是!
“啊!——————”
咬紧牙关,艾维薇用尽全部感知,垂软的四肢像只蜘蛛似的颤抖着围住绳梯,支撑她整个人顺势踏上绳梯。
天知道她是怎么爬上来的,快掉下去的时候她甚至用牙咬住绳子的一段,她的脸在这极端的体能消耗之中扭曲到了极点,一点儿不复生前的模样。
等到脑壳顶上井盖,等到阳光洒进视线,等到浑身脏污的她喘着轻气躺在地面上——她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下水道,刚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爬出来,她仿佛还能看见向虎洋双目无神地、可怜兮兮地躺在那里。
“把任猎飞杀了,给我们陪葬。”艾维薇挣扎着起身,空洞的双眼燃起一团活人看不懂的戾气之火,似要将这世间一切穷凶极恶之徒焚烧殆尽。
至于如何行动,她心里早已经有谱了。
刚才她说要杀了任猎飞陪葬的时候,身边有几个同样变成傀儡的行尸走肉们似是见到光芒般纷纷看向她,嘴角喃喃蠕动着。
她呆立在原地,接着便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火焰。
把任猎飞杀了,给我们陪葬。
把任猎飞杀了,给我们陪葬!
末尸195
【末日丧尸游:停车场危情】
顺着地下停车场进去,里面漆黑一片。
地下停车场的话,黑一点儿倒无可厚非,主要平时这里再黑也会开灯。现在……不知道是省基地又停电了还是压根没往这边供电,现在这停车场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刚刚就藏在这鬼地方。”晴空说罢,感觉自己的话不妥,又补充道:“抱歉……没及时赶去救你们。”
“没关系,刚刚我并不希望你们过来。拖后腿。”庞恪一点儿都不谦虚,也完全不顾及对方心里会是什么感受,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讲实话,要是刚刚彦辰、晴空他们过来“救”他了,且不说他们手里那些小武器如何对武装飞机造成伤害,他们本身可都是活靶子!要是谁受伤了,还是为了来救他,庞恪得痛心死。
没那个本事,操有本事的人才操的心,庞恪受不了。
纯黑的空间,如同在他们所有人脑门上蒙上一层黑布。
车灯带来的视野始终有限。也不知道这停车场是什么情况,里面会不会有丧尸……呸呸呸,乌鸦嘴。郑棕邪眉毛一挑,默默跟在崔铁全的车后面。
一行人把车子随便停在停车场的一角。他们停得很混乱,好不容易能不受地上这些停车标识和倒库标线的影响了,他们想怎么停车就怎么停车。
几人开着车灯,四面八方被照出了个大概:这地下停车场甚是空旷,四处飘来淡淡的车漆味和汽油味,看上去与末世前没什么区别。
安静而恬适,在这儿睡一觉一定很舒服。正好到了睡午觉的时间。
“下车透透气。”郑棕邪好好地喘了几口长气,刚才在车里坐久了有点儿闷,再不呼吸点新鲜空气就真要睡着了。
从刚才开始任猎飞就没说过话。郑棕邪路过他那辆车的时候,他正趴在副驾驶上睡觉。
一看就累坏了。
庞恪也跳下车,有些不放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棕邪。”
被庞恪冷不丁叫到,郑棕邪一怔,随即挤出笑脸走了上去:“怎么了老大?”
“……你也喊我‘老大’啊,哈哈。”
见庞恪爽朗地笑呵呵,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哪还像个嗜血无数的黑帮老大。郑棕邪定下心神,说:“我以前说过,我愿意加入咱们接待处……虽然现在接待处不在了,你还是我郑棕邪的老大。”
“嗯嗯,好。”庞恪点了点头,想到还没说正事:“棕邪,你们刚刚来这停车场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危险吧。”
危险?一旁听他们聊天的崔铁全有些不解。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开车有一段时间,哪怕黑一些也不至于撞车或撞墙吧。
“我是说,你们确定这儿没丧尸?”庞恪脸上的笑说收就收,换回他平时那副不好惹的模样。
要说这停车场,唯一让他们感觉毛骨悚然的一点就是太安静了。
虽然太平年间里停车场通常也不会是什么喧嚷的场所,但也不至于一点儿声响都捕捉不到,静得像一片世外桃源。
听了庞恪的忧虑,郑棕邪先下意识地摇摇头,没一会儿又迟疑了。
“愣住了?”庞恪问。
“我……”
郑棕邪欲言又止地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道:“我们来的时候没发现丧尸,不过那是因为太紧张了,我们还没彻底检查过这里。”
“好。”
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他们,恐怕这个停车场也呆不长久。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任猎飞休养身体,他的火球是最适合用来战斗的技能,指望其他人枪法再准也没用。
庞恪心里还有点儿不放心,然而见其他人都有说有笑,有的甚至已经准备睡觉了,他也就不想煞人风景:“在车上没关系,一旦下车就得小心,别走远了。”谨慎得一点儿不像平日。
“知道了。”
……
他们不知道军队警察什么时候会来。现在除了任猎飞在睡觉,其他人都强撑着困倦。
一宿没睡觉了,他们多想在这黑暗的地方眯一会儿。
“我去解个手。憋久了。”崔铁全关上车门,四下寻找着卫生间。这种商场底下的停车场里一般都会有厕所。
其他人没管他。
庞恪跟彦辰坐在一辆车上,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脸上都挂着藏不住的疲惫。
好累,老大。我好累。
好想睡上一觉。你陪在我旁边可以吗?
彦辰投向庞恪的眼神里藏着千言万语。
“困了你先睡。”
庞恪也已经连续两天没合眼了。不仅是没合眼,他甚至这两天来都没时间好好休息。他不仅要随时保持警惕,更得随时出卖力气,打架是件刀尖上舔血的危险事情,哪怕他有力压群雄的本领,也难保不受伤。
有时候抬头看看车顶,庞恪会回想这些日子的经历。从灰裘到竹林流浪,再到现在夺取省基地政权……他健硕的身体随呼吸一起一伏,眼睛一睁一闭,恍然如梦,一切似流水般扑入浮华虚幻。
他多希望这四个游戏只是一场梦!他真想现在就睡上一觉,期待醒来以后的世界能恢复正常:接待处还在,他们30个人都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一切恢复如初。
但他早就不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小朋友了。他清楚那些闪烁着凡彩的和平日子已经彻底离他们远去。
唯一还能值得庆幸的是,残酷现实并不能剥夺他最基本的想象的权利。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畅想,假如没有这场《四个游戏》,他现在会在做什么。
他会搂着彦辰和时贝儿,在他们两个人耳边轻轻吹气,脸颊微微泛红。
庞恪呆呆地想自己的事情时,没注意到彦辰在边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老大……”委屈巴巴地小声叫道。
彦辰的声音不大,像是沾染了某中魔力,一下子就把沉浸在想象之中的庞恪拉回了现实。庞恪愣了一瞬,发现彦辰还在强撑着倦意盯着自己这边。
他顿时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老大,我就是觉得吧,你真的,很耐看。”彦辰说话一顿一顿的,明明困得要死,可他说这段话的时候眼里是闪着光的,极为认真谨慎。
庞恪一时间感到有点无语,帅气的面庞浮出一丝凌厉,看着彦辰:“来之不易的休息机会,你睡不着也闭目养神吧。”
“那你呢老大?你不困吗?”
“我?”
庞恪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伸手绕过彦辰的颈后,手掌落在锁骨下面,指尖在他上胸的地方点来点去。
“我还好,你先睡。”
气氛凝在一处,静悄悄的四周保证了没人会打断他们。彦辰鼓起勇气,突然抓住庞恪放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攥得紧紧的,两个人十指交扣。
“彦辰,你……”“就这么攥着吧。不然,我睡不着的。”
庞恪感觉自己的手被对方紧紧地抓住,一点儿缝隙都不留,手指交叉着包裹在一起,不久两人手心就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没说什么,默默点头表示同意,另一只手替彦辰整理了一番颈旁的衣领,领口那些褶皱被他翻开,弄得整整齐齐。
睡吧。他对彦辰做着口型。
睡了。彦辰如法炮制,脸上溢出按耐不住的笑意,眼睛微微闭上。
“救命!救命——”
彦辰刚把眼睛闭上,不凑巧的事情就来了。
“老崔?”郑棕邪听了远处的呼救声,像是老崔的声音。声音来源离他们有些远,如果不是崔铁全的大嗓门,换做别人呼救可能未必听得见。
黑漆漆的,崔铁全一连串的呼救响彻整个空间,回声洗灌着每个人的耳朵。刚打算睡下的彦辰整个人重新支棱起来,侧耳细听这声音来源。
“五点钟方向。”庞恪松开与彦辰十指交扣的手,另一只手已经放在车门把手上,鹰眸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崔铁全的呼救声由远及近,气喘得越来越粗重,听得出整个人疲惫不堪地在逃亡。
庞恪下了车,脚还没踩稳地面,就旋身朝崔铁全的地方冲了出去。
彦辰、郑棕邪、晴空和圣仔罗也先后下车。彦辰见庞恪去了,也想去探探虚实,刚作势上前,就感觉手腕被什么人抓住:“谁?”彦辰下意识回头,只见圣仔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眼睛:“黑眼圈这么重。我去就行了。”
黑暗之中,崔铁全慌乱地跑出来,脑门上滋啦啦地淌着汗。
“有丧尸,有丧尸!……?”
除了丧尸还能是别的么。庞恪心想,这家伙慌成这副模样,难道是出现了更高级的丧尸?
可是这就奇了怪了。按理说省基地里应该没有丧尸才对,庞恪还记得以前听收音机的时候省里说基地附近都进行过地毯式清扫。现在又出现了丧尸,庞恪只能想到两个可能。
第一种,是聂胡莹在操纵丧尸搞鬼。
他上午的时候重伤了聂胡莹,庞恪打心底里对她的性格和自愈能力并不了解。他不确定聂胡莹是否会立刻缓过身来对他们下手,尤其是不确定她是否还有这个胆量。上午他刚狠狠地削了一番对方的志气。
第二种,就是有丧尸残存于此。
“老大,老大……”崔铁全惊慌得像个撞鬼的小孩子。见他直直地要往自己怀里扑,庞恪一个侧身躲开,随即一只手抓住差点失去平衡的崔铁全,稍一用力就把他拽了起来。
与此同时庞恪心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他抬眼瞟着对方头上那层冷汗:能让崔铁全惊成这样,一定不是一般的丧尸。
“你别慌,把话说清楚。”庞恪比较理智。
圣仔罗也跟在后面,见崔铁全没事,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其他人道:“老崔没事,大家不用担心。”
交代完状况,圣仔罗和庞恪站在一块儿,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崔铁全此刻惊吓到极点的表情上。
这么大个块头,怎么就慌成这副模样了。两人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崔铁全正想解释什么,突然庞恪耳尖竖起,眼神从崔铁全身上偏移开来,移向……崔铁全背后的黑暗之中。
圣仔罗觉察到庞恪视线的偏转,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将崔铁全往自己的方向使劲儿一拉:“老崔小心!”
崔铁全还没反应过来情况就被圣仔罗拉到别处。他身后锋芒一闪,一只锐爪从黑暗中袭来,朝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猛地一挥,空气中响起挥爪的爆鸣声,威力十足。
黑暗之中,无数透明的身形逐渐显现。众人也跟了上来,见庞恪一人望着黑暗,圣仔罗拉着崔铁全站在一起。于是他们的视线都顺着庞恪的方向看过去,也看到了许多透明人的影子。
不必多解释,这是曾经和他们打过不少次照面的2级隐形丧尸。
这群站着不动就能隐匿身体的阴间行者,如果在崔铁全上厕所的时候从他身后乍现……确实得给人激起一身冷汗。
“不止眼前这些麻烦。他们围过来了。”庞恪说着,恶狠狠地瞪着那群透明的家伙。这里已经远离了他们车灯的覆盖范围,因此十分黑暗,他什么都看不清楚,贸然出击可能会有危险。
“围、围过来?……”其他人皆手足无措,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庞恪的意思,连忙看向四周——无数隐形丧尸在他们身前显形,利齿和锐爪无比锋利。
为什么他们第一次来停车场的时候没遇上这些东西?
为什么这些丧尸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对他们发起本能的进攻?丧尸们听力过人,他们七个人过来的时候闹出相当大的动静,丧尸不可能没察觉。
但是转念一想,是隐形丧尸的话,一切似乎都还说得通——几天前庞恪跟着小龙和豹子,在配药室里也遇上了类似的情况:当时房间里一片昏暗,某个柜子旁边的角落里正蹲着一只浑身透明的隐形丧尸。这种耐心的怪物已经进化出了狩猎智慧,它们会凭本能蹲守在原处,充分发挥自己随时透明的“异能”,像条无情的眼镜蛇一样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击毙命。
“伙计们,它们要进攻了。拿好武器!”
庞恪说着,手枪已经被他贴于裤腰之间。
黑夜奏彻起隐秘的乐章,吹响了战斗的号角。此处光线非常微弱,黑暗不利于他们开枪瞄准。而这些丧尸的身形近似透明,离远了看上去完全像是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其他人都若有若无地瞟着庞恪,期待他能给出肯定的答复。
面对这些狡猾的敌人,就连庞恪都咬着牙摇了摇头:“我能杀死他们,但不保证不受伤。这群东西太会玩了。”庞恪说罢,抚着枪朝黑暗里射出一发子弹,子弹脱壳而出的爆鸣声打响了众人的战斗怒火。
很快,枪声响彻整个地下停车场,火药味在这黑暗之中弥漫扩散,唯一躺在车里睡觉的任猎飞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他揉了揉眼爬起来,身后一连串枪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累……
他抚着自己的额头,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休息得根本不够,绿色糖豆给他的精神力带来了严重负担,他的眼睛现在根本做不到精准对焦,失了焦距的他不能想事情,试着动了动僵硬的手臂,他发现自己的躯体和自己的心一样冰凉得可怕。
那边怎么了?
他听见了子弹的声响,他非常想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可虚弱的精神不允许他的肉身向后旋转。……他们有危险?
估计是遇到丧尸了。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得来这儿。
头皮一阵发麻,不可抵挡的困倦再度袭来,仿佛在宣告刚才他清醒的一瞬只是片刻的回光返照。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他从未如此疲惫过。即使是从省基地里死里逃生的那一次,也远不及现在这般令他痛苦。
我需要休息……
任猎飞的手软趴趴地搭在腿上,他缓缓阖上眼,四周流弹迸溅的声音刺耳至极,他却不得不充耳不闻,任由疲惫与困倦将这些声音慢慢淡化、淡化……
……
庞恪一记手刀击倒一只丧尸,随后甩出一枪击中彦辰身后一只伸爪子的丧尸,嘴里叫道:“彦辰你注意点儿!”
这群隐形丧尸的肉体强度只比普通的一级丧尸好上一点儿,按说它们本不该对已经身经百战的挑战者们构成威胁。但偏偏这四周黑暗阴森至极,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能为丧尸们提供天然的战力加成,加上这帮家伙动不动就隐形,无形之中给所有人带来庞大的精神压力。
虽然听庞恪的语气有些紧张,被庞恪带飞过不少次的众人心里反倒没那么慌。很多人都把希冀的目光投在这个无敌的男人身上。
被吓了个半死的崔铁全甚至躲在庞恪身后,显然刚才在厕所里的经历把他吓破胆了。
“别抖了老崔。”庞恪拍拍崔铁全发颤的大腿,“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胆子这么小。”说完又朝黑暗之中射出一枪,透明的空间中立刻多了一个血洞,接着就是一个透明的家伙逐渐显形、倒地、挣扎。
这群心机颇深的狩猎者们一旦暗中抓了谁一下,在这零容错率的世界,不管你多身强体壮都会必死无疑。这帮无形且狡猾的家伙,远比那些看得见的强敌更令人恐惧。
庞恪听力过人,他从脚步声判断这里大概还剩十几只。
好家伙,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多二级隐形丧尸,这是在开会么?
丧尸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在众人望着黑暗的四周,愣在原处举着枪不知该往哪瞄的时候,已经有丧尸离他们近在咫尺。
“嗷呜!”
突然某个方向传出一声短促的低吼,紧接着就听见空气间响起呲溜一声,是那东西扑过来了!
郑棕邪猛地回身,声音像是冲他过来的。
“小心!”一旁的晴空见势不好,死命地一个箭步上前推了他一把。也正是这个时候,那隐形的丧尸身形乍现,丑陋的面容配上枯槁的皮肤,这骷颅头跟别的丧尸别无两样。
这种丧尸没有速丧尸那么灵活的身法,一旦暴露位置就很容易任人宰割。回过神来的晴空已经一把擒住这狡诈的丧尸,一枪就要了它的命。
与此同时其他丧尸也都蹒跚将近,郑棕邪感激地望着晴空,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紧紧盯着四周。
所谓的“隐形”,我们之前提过,其实并非完全隐形,只是这群丧尸把自己身体的透明度无限降低。如果光线明亮,还能依稀分辨出它们的一点点轮廓。
要怪就怪这省基地连地下停车场的电都不给供应!极度黑暗的条件下这帮透明人简直就是无限接近于隐形,就连庞恪都无法用肉眼分辨它们的位置。
“抓紧武器。”
末尸196
庞恪低语间,眼神已经对准了一只朝他接近的隐形丧尸。
这场危险的战斗堪称刀尖上跳舞。别看只有寥寥数十只丧尸,整场战斗足足持续了五分钟有余。不复以往他们速战速决的特点,这次的敌人喜欢原地不动等待时机,尤其是意识到对手手里还有枪械武器之后,就开始采取伏击策略了。
于是庞恪他们只能按兵不动,等待那帮家伙主动出击再反击。这段时间相当漫长,不过还好最终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满地的腐烂尸体围在四周,空气里爆发出糜烂的腐臭味。奇怪,这群丧尸刚刚怎么没散发味道?难道它们已经进化出了控制自身体味发散的能力?……这个问题他们以前都没注意过,现在众人闻着这恶臭味,不少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这足以证明,这群丧尸正在朝着智能化方向发展。敌人越来越狡猾,这末世再也不是以往那个单纯的打打杀杀的世界了。”郑棕邪总结道,同时看了一眼刚才替自己解围的晴空,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居然肯舍命把自己推离危险,值得深交!
晴空大手一挥抹掉自己脑门上的汗,点头认可郑棕邪的话,又转头看向彦辰和庞恪:“两位老大,你们没受伤吧。”
圣仔罗站在彦辰对面,他注意到任猎飞一直不在,便想回车里看看情况。其他人在圣仔罗的带领下,也一起回到车里。
经此一战,他们估计以后都不敢随随便便在未知的环境里下车了。
“怎么办老大,刚才我刚找个坑蹲下,那丧尸就一嗓子给我吓一激灵——吓得我提着裤子慌里慌张就跑出来了……”崔铁全一脸羞愧地说。
“你让我怎么说你。”庞恪用不成器的眼神看他,崔铁全那纯良无害中带着点儿可怜的眼神眨巴眨巴投向庞恪,盯得庞恪有点不适应,于是不得不答应陪他一块儿再去一趟厕所。
两人一前一后。崔铁全觉得自己有点丢脸,于是嘴里不停地说:“这帮卑鄙的东西!要是放在大白天,光明正大的打一场的话,老子绝对给它们打得满地找牙。”像个单纯小朋友犯错后给爸妈画大饼说改正的话。
庞恪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在前,身后崔铁全体型更加高大,却缩着脖子仔仔细细地审视周围,左顾右盼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庞老大,你……你确定这附近没有丧尸了……”越往前走越黑,没走几步两人就已经彻底没入了阴森的黑暗之中。
“有我也给它掐死。你快别絮叨了。”庞恪心烦。刚才明明就要和彦辰手拉着手进入梦乡了,结果这家伙就捅了这么个篓子,简直扫兴。
崔铁全这人看着身强体壮,是脂包肌的壮熊身材,长得又高,面容也生得不善,像个活脱脱的铁塔,站在平地上稳当得要命。并且他自幼习武,对武力有刻入骨髓的崇拜。他看见厉害的人两眼就放光,心里痒痒,特别想同对方交手,比如和暴雨切磋那次。
如此尚武的一个厉害的人,却像个孩子似的偏偏受不得惊。
每个人都有弱点,崔铁全的弱点就是害怕突如其来的惊吓。每次他一旦受惊,没个一两天别想缓过来。这也是他从来不去鬼屋、密室逃脱这些地方的主要原因。
庞恪见到过崔铁全平时杀丧尸时候的英勇,也明白他不可能害怕丧尸。之所以被吓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肯定是被丧尸的突袭唬住了。
崔铁全草木皆兵地缩着身子,不知道刚才丧尸突脸的那个画面在他脑子里重复了多少遍。要知道那会儿他在专心致志地如厕啊,根本没想过会有危险乍现。
庞恪见他可怜兮兮的,再这么下去可能精神都要出问题了,于是道:“老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把胳膊搭上崔铁全的肩膀,像哥们儿之间那样亲密无间地传递体温。崔铁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住了,下意识地点着头。
庞恪没管他怎么回应,兀自讲了起来:
“以前领着一帮兄弟出去玩,玩了个叫‘失心别墅’的重恐密室。当时晴空也在,我们进去前都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尤其身边一堆大男人,平时看着都不像怂货,所以就个个生龙活虎地吹嘘自己多勇猛多厉害。”
“你也知道的,他们一个个都很争强好胜,至少嘴上谁也不服谁。晴空这家伙那会儿也比不上现在这么稳重,轻浮的很,就吹牛说进去了要把NPC的头套摘下来。”
“结果,这怂货,进去了以后轮到他做单人任务,他一个人软磨硬泡拖了半个小时都不敢迈步子。哈哈,最后还是我把他推出去关上了门,他在外头砸着门求老子放他进去。最后没招儿了,他只能哆嗦着硬着头皮做任务。”
“那女鬼就悄悄跟在他后面。他这小子也是点儿背,走蒙圈了最后走进一个满是血的房间里。等他看清了吓得想转身退出去,女鬼就直勾勾地立在门口看着他。他吓得半死,出又出不去——你猜后来怎么了?”
讲着讲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厕所门口,一切安全如常。
崔铁全一脸复杂地望着庞恪。两人站在原地没进去,庞恪放下搭在他肩上的手:“后来晴空这小子直接给人NPC跪了,那家伙哆嗦的,跟磕了药似的。人家NPC都吓坏了,万一给游客吓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怎么他哄都哄不好,最后还得女鬼自己把面罩摘了,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姐姐。晴空眼泪汪汪地盯着小姐姐,没忍住就哭成了一团。后面我们都笑话他,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货开头说把NPC头套摘下来,到最后还真特么让人摘下来了。笑死我了。”
说到这儿,庞恪笑骂着说:“你看,晴空也这么胆小,你胆子也不大,你们两个给我的感觉很像。那次密室逃脱后半程,晴空这小子全程都在抱着我,说什么都不撒手。”
崔铁全吸了吸鼻子,尴尬地笑道:“我应该……不至于这样吧。”“你们俩半斤八两,你也少逞能。以后记好了,别跟今天似的这么没心没肺。”庞恪数落道。
真是的,这停车场都还没详细探索过,他就敢一个人摸着黑去上厕所。说是找死也不为过。
“行了行了,你不是憋得慌嘛,赶紧去上。”庞恪嫌弃地拍了拍他肩膀提醒他速战速决。
崔铁全在原地低下头,没有照做。
“怎么?”庞恪斜睨道。
“老大,能不能……”崔铁全犹豫了片刻,话就在嘴边,他心里不好意思说。
“难不成要老子陪你上厕所?”
庞恪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对方那张委屈的脸上解读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家伙病得不轻吧。
崔铁全现在哪还有一副武者的样子。庞恪忍不住调侃道:“喂,你这副受气包形象,也是你老爹教你的?”这话直接让崔铁全身体一激灵。
想到当初父亲对庞恪的杀心与嘴脸,崔铁全心里愧疚的要命。庞恪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遇到危险敢为人先,遇到麻烦不畏艰险。
虽然庞恪说过原谅他的话,可他心里难以饶恕自己。情到极处,崔铁全也是个性情中人,他微微抬起头,感激地、由衷地感慨道:“老大……我得跟你道声感谢。”
庞恪白了他一眼:“别浪费时间,到底还上不上?”
厕所里漆黑一片,连扇窗户都没有。黑洞洞的角落里不知道是否还蛰伏着敌人。崔铁全几乎要把脑袋缩进脖子里,其他人从没见过他这么风声鹤唳的模样,就连庞恪也想不到崔铁全还有如此胆小的一面。
这么多天过去了,庞恪也已不是当初那个暴躁的混混了。现在崔铁全在他身边胆怯的表情和动作,他心里虽看不起,却反倒滋生出一丝怜悯来。
唉,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啊。
他勉强同意了崔铁全的请求,在厕所里侧站着等崔铁全结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庞恪似乎变成了众人心中最值得依赖的那个人。好像只要有他在,任何危险就都不能奈何他们;只要他站在身边撑开双臂,被他护在臂膀之间的那个人仿佛置身于固若金汤的城池之中,如同身披铠甲的勇士。
庞恪干抹了把脸,心里生出几分凉意。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虽然他很不喜欢这句话,他觉得这是对强者的道德绑架,但至少在现在看来,他应该做那个守护者。
……
等到两人回去跟众人汇合,庞恪直奔彦辰车里,发现彦辰已经睡着了。
“唉,这小子,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刚打完一场硬仗,居然还睡得着。”
庞恪坐回驾驶座上,周围有些凉,可能是停车场里太冷清了,感觉比外面低了至少五六度。
他偏过头盯着熟睡的彦辰,后者嘴唇微张,正低声打着鼾,也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不知怎的,他特别想要拥抱眼前这个跟随了自己三年的小弟。这个三年前举手之劳搭救的小伙子,如今已经变成长着一副英俊面孔的小帅哥。看他单薄的身体胸膛起起伏伏,看他一只手极不舒服地搭在大腿根上,看他的肩膀若有若无地打着冷颤……他现在一定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供他依靠吧。
庞恪试着像刚才那样从背后搂住彦辰,又怕把彦辰给吵醒了。现在这种时候能睡着也不容易,他不忍破坏彦辰难得的休息。
想了想,庞恪也只得轻叹一番。不管怎么抱都免不了动作过大。思来想去,他选择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对方身上,把对方盖得严严实实。
“就像我在抱着你。”庞恪的声音轻到几乎低不可闻。
他又抬手看看手表——下午四点了。他们已经耽误了太久。
见彦辰睡得很香,庞恪觉得有点无聊。
他又去到任猎飞的车里。他去的时候圣仔罗刚好出来,朝他低声道:“首领睡了。请你轻一点。”
庞恪坐在任猎飞旁边。任猎飞还像刚刚那样睡在副驾驶上,甚至连动作都一动没动,感觉不像中途醒过的样子。
你小子,睡得还真够死的,那么多人开枪都没把你吵起来。
刚才他们两个死里逃生的一幕幕还残留在庞恪的眼前打转。他们两个也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了。有句话说最牢靠的友情无非四种: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他们虽然没上过正规战场,也算是符合了这其中的三项了:至亲不过血脉根同,生死友谊一路长虹。
庞恪又在任猎飞车里呆了一会儿。任猎飞睡觉一点儿声都没有,安稳得很。这期间什么都没发生,呆久了,他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其他人是不是也都睡了?
昏暗的环境压抑至极。车顶带给车里的庞恪些许压迫感,令他不知不觉间也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庞恪,你也该休息了。
你已经操劳了这么多天了,身子骨再强悍也不能这么个折腾法。赶紧休息吧。
把身体养好了,醒来才能继续守护你珍视的人。
“可是警察和军队不知什么时候会找到我们,这种时候睡觉,醒来的时候估计已经被人拿枪指着脑袋了。”疲劳席卷而来之时,庞恪内心总有一个声音现身击碎它们。想到这儿,庞恪张大了眼睛,重新换回那副警惕的模样,挺了挺塌下去的腰板。
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任猎飞的计划很快就能成功,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哪怕其他人都睡下了,他也得打起精神。
隔着几层窗玻璃,庞恪又一次看见彦辰侧着脑袋熟睡的样子,像极了无暇的美玉在他心里盈盈发光。
彦辰。苦日子马上就能结束了,你我都能在彼岸望见安逸的曙光。
再坚持一下!
末尸197
【末日丧尸游:死里逃生】
自从隐形丧尸突袭过后,再也没有丧尸来找他们麻烦。
大家睡过午觉,都醒了过来,见四周没什么危险,胆子都大了起来。除了崔铁全看着脸色依旧发白之外,其他人都跃跃欲试地跳下车。
郑棕邪在下车的几人之间来回确认了一番,发现任猎飞没在:“任猎飞还在睡?”
他话音才落,就听见车门关闭的一声响,任猎飞满脸慵懒地塌着腰向众人走来。这家伙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也不知体力恢复好了没。
“刚才我看了看,我的弹夹已经打空了。”郑棕邪后怕地说道。
刚刚和丧尸的战斗过于紧张,浪费了很多子弹。郑棕邪这话一说,又有人附和赞同:“我的子弹早没了。”说话的人是晴空。
这提醒其他人也查看自己的子弹存量。他们现在行动所需的各种补给全来自囚者F6的积累,而囚者F6毕竟不是什么纯粹的黑恶之地,自身能搜罗到的枪支弹药相当有限,基本都是之前省里空投给的。现在子弹基本都没了,他们之中仅剩的远程输出手任猎飞,也不知道能连射多少发火球,是否足以击退可能到来的危险……
他们不求能和军队抗衡,但求一定程度上的自保。如果现在军队武装把他们的停车场团团围住,一大堆身着防弹衣手持步枪的军人排排涌入,他们七个被包在中间,肯定是插翅难逃。
不过,要是任猎飞的火球能发挥出一定威力,至少还能把来之汹汹的敌人吓退。省基地并不知道这些糖豆具体的运作方式,也就不清楚这些“异能”对体力的消耗程度。因此挑战者们现在占据的只是信息差的优势。
并且,其实他们已经在这黑暗的停车场呆了一个钟头多,庞恪不相信军队的动作会这么慢。按理说,应该早就赶到了才对。
唯一的可能是,他们忌惮于刚才任猎飞的本领,因此开始为之展开布置。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堵住了这停车场的所有出口,也许他们已经悄悄派人溜了进来,躲在某个暗处观察他们……
“各位。”庞恪明白他们这次的计划败笔很多,但他现在不想总结什么了。他看了看至今仍一脸无所谓的任猎飞,不解地会意他,问道:“你还有什么底牌没亮么?”
众人随着庞恪的视线向任猎飞汇聚过去,就连圣仔罗也疑惑地望着首领,眼前这个阴郁、神秘、凌厉的怪人此时此刻的表情,竟是无比的享受。
他不得不怀疑任猎飞手里还有更多计策。
“任猎飞!你手里还有其他糖豆,怎么不给咱兄弟们分了,好杀出去?”崔铁全提议瓜分剩余糖豆,殊死一搏。
任猎飞当然不能同意。他试着伸出手,掌心向上,涌动着体内尚未恢复完全的力量。随着力量汇入掌心,一簇火苗逐渐点亮这黑暗的空间,映着众人的一脸严肃。
这道突如其来的火焰撕裂了这一片漆黑,任猎飞满意地收了神通,重新坐回车里:“走!”一个字干脆利落。
看他一脸笃定,其他人都不好说什么。唯独庞恪上前拍了拍他的车窗:“坚持。”
只要任猎飞觉得没问题,庞恪心里也就不怎么慌了。他本想提醒任猎飞暂时保存精力,尤其是不要再操纵那些傀儡了,简直太费体力。
已经足够危难了吗?
彦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一只手.雷状的、圆形的东西,正硬硬地贴在他的侧腰。
之前他和郑棕邪从接待处里逃出来的时候他用过。这是规则者开局物资里给他的“丧尸烟雾手.雷”,还剩一颗。
这一颗被他紧紧地揣在身上,哪怕这些日子经历过无数险情,他都没敢再用。这最后一张护命符,可得在最关键的时候扭转战局。
趁着天黑前,他们要去野胜那边大闹一场。庞恪驱车在最前,他不清楚那些傀儡们什么情况,会不会来帮到他们——反正不论如何,被通缉的他们除了破釜沉舟已别无选择。
高风险的背后总是高回报。虽然庞恪回想起这段时间的计划,总感觉好像是被任猎飞拉到了一条危险的路上,可能身边这些人——尤其是彦辰和贝儿,会跟着他经历这些险象环生——但他不得不放手一搏。
随着黑暗逐渐尽了,他们慢慢地从地下出库口驶出。
突如其来的光芒让所有人瞳孔一缩,与此同时庞恪突然踏下刹车——
“小心!”
庞恪高声道。他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杀气压迫而来。
“砰——”
枪子儿嗖一声轰响,打穿了车玻璃,几乎贴着庞恪的耳边划过。
庞恪早有预料,甚至已经提前缩了缩身,这才堪堪躲过。他当机立断旋车后撤,后面的人也笨拙地跟在他身后。
看来外面早有埋伏。
“有狙击手!”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不明所以的众人这才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地缩回停车场里。
就在他们刚把车停稳,还没说什么话的时候,只听外头一个男人拿着大喇叭,朝他们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哪还用得着提醒。庞恪感觉这帮家伙已经在外面伏击多时,想必是想要等待他们放松警惕露头的时候再一举歼灭,谁知自己反应迅速躲过一劫,他们这才摊牌。
又或者,军队也不是有意伏击,而是他们不敢贸然行进。谁知道这帮神秘的挑战者手里还有没有别的底牌?他们既然有与省基地抵抗的勇气,想必一定有些什么后招没使出来——
以庞恪为首,众人重新撤回刚才停车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弹片声响彻在停车场入口,震得众人纷纷堵住耳朵。这么一个下马威,换作普通人已经放弃抵抗了。
虽是一群十八岁左右的青年,他们也算身经百战。只是眼前这弹片纷飞,庞恪估计外面最少得数百支枪。
刚才退得太快,他甚至没看到外面有多少军备。
不过想想就知道,刚才任猎飞的“火球术”一定给了这群无知的人以极大的震惊和压迫力。他们肯定得认真起来迎战。
“喂,任猎飞,你准备好了没有?”庞恪在对讲机里问道。
“别开玩笑了。这么多人,榨干了我都不行。”任猎飞少有地没那么严肃。其余人都觉得他怪异极了,明明陷入了被包围的囹圄,居然还有功夫说这种俏皮话。
而任猎飞并不在意。对讲机里,崔铁全又开始提议瓜分糖豆的事情,他没搭理。
外面,一个身穿蓝色夹克衫的高个子男人,挎着个大喇叭,站在停车场出口的中线前往里看。
他抄起喇叭,清过嗓子便道:“几位兄弟,别慌。不介意的话,我想站在这儿,同你们说几句话。”
这喇叭把他的声音变得刺耳无比,停车场里的众挑战者纷纷不屑一顾地嗤之以鼻。彦辰试探着往出口的方向探出头去,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被圣仔罗和庞恪一左一右出手制止。
圣仔罗从兜里摸了一串钥匙,往出口的拐角处丢去。银质的响声出现的一瞬,一堆细密的弹幕便接连而来。
“果然还是阴谋。”圣仔罗啐道。
彦辰脑门上瞬间凝满了冷汗,他想不到外面这群人这么无耻。
而刚才举着喇叭发话的家伙,听起来似乎是谈判专家,有些尴尬地立在那里一动没动。身后有人示意他继续,他才重新清了清嗓子里的老痰:“如你们所见,军队已经包围了这里。你们再有本事也难逃这一劫,不如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念头,兴许咱们还能谈谈条件。”
从刚才对方毫不留情的射击来看,对方的真实意图是直接杀死他们,根本不存在谈判的余地。眼下对方派出这个像是谈判专家的家伙站出来,无非是一波糖衣炮弹,傻子才相信。
“你们所想的无非苟活而已,外面天灾横行,你们就算逃出去也照样难以为继。”
专家的循循善诱传入挑战者耳中,就成了刺耳的鬼话。
庞恪、任猎飞这些人都是行走江湖的老手,有他们在稳定局面,还不至于让这谈判专家腐蚀人心。任猎飞更是直接亮起手里的火焰,恨不得把这多话的家伙当场烧死。
“保存体力。”
从刚才开始庞恪就觉得奇怪。他正准备制止任猎飞,却发现这家伙不复以往的沉着,右手手掌猛地向出口的方向一推。只见那火球“嗖”的一声飞飚出去,一声惊响过后便是火花四溅。
挑战者站在里面,看不到转角处那专家的模样。路上滚下来一个圆圆的东西,庞恪勉强看清那东西,是个烧焦的喇叭。
讨厌的家伙死了。
任猎飞顿时感觉耳边久违地安静了。这种只会讲大道理、给人洗脑的讨厌鬼,遇上自己是他最大的不幸。
“这个世界有白昼、也有黑夜,有冬天、也有春天。所以光明总是与黑暗交错,温暖总是和寒冷相随。”
任猎飞瞥了一眼那只烧焦的喇叭,外面的军队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除了庞恪,其他人皆惊恐地缩了缩身子。他们这是第一次见任猎飞用这招杀人,如此干脆利落,谁都不希望哪天这火球招呼到自己脸上。
这个喜怒无常的恶魔,该不会是有起床气吧。庞恪想想觉得有点好笑,嘴里酝酿着想说什么,结果任猎飞慵懒的眼神向他投来,把他那一肚子话憋了回去。庞恪最后只得悻悻地问道:“又是哪本书的台词?”他指的是任猎飞刚才那句话。
“一个作家写的。我稍微改了改。”
任猎飞居然回答地颇显认真。
众人顿时无语。与此同时,外头的军队坐不住了。那谈判专家被飞来的火球炸得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顿时没入一片火海成了焦炭。火势爆发,眼见就要迸溅到外面的军官,军人们连忙得令撤退,火星叫嚣着四处迸射,这威力不亚于高射炮。
这规则者的红色糖豆,恐怖如斯。
任猎飞用行动把军队刚才给他们的下马威还了回去。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沉着冷静只是达成目的的必需,如果有必要,他完全可以变成肆意裁决生死的杀神——甚至没必要遮遮掩掩,唯一的标准就是对方是否碍事或令人讨厌。
这样随心而动的杀戮狂足以让身边每一个同伴感到惊恐。尤其是他在杀人的时候,随手一抬、一挥,嘴里还俏皮地模拟着火球爆炸地“轰”声……淡然得像杀死了只虫子。
除了见惯了生死的庞恪,其他人就算心里有别的想法也不敢多言。甚至包括圣仔罗,他见识过首领的狠厉,心里却仍然怀着深重的惊恐与敬重。
“别愣着了,”庞恪出声打破这奇怪的沉寂,“想想办法,就这么被堵着不是个事。”
现在,他们处于地下停车场,楼上是百货大楼。电梯在停车场里的某个地方,找到之后他们可以坐电梯上到商场——但,要是军方安排了人守在电梯门口,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相当于他们自绝了后路。
除了电梯,唯一的出路便是现在被军队堵住的出口。
庞恪现在顾虑的是,要是走电梯,会不会把他们送上绝路?
“既然军队想要包围咱,说明他们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电梯的尽头想必也是枪口,我们没必要赌命了。”
郑棕邪似乎看出大家的疑虑,想了想便说。
晴空也认可他的说法:“我们现在还有这么大的空间可以回转。要是走电梯,被堵在里面了想逃都逃不走。”
庞恪看了看众人,又注意到火焰逐渐散去的入口,说:“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先回车上。任猎飞,你随时注意,千万别让外头的人溜进来。”
任猎飞则意味深长地看了庞恪一眼。
庞恪会意对方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从刚才起这家伙就奇奇怪怪的,举止很反常,性格也不复平时那般阴冷,倒像是看到了羔羊的猎手般狂热。
外面的军队没了动静,在这种时候反倒令他们绷紧了神经。这种他们已经离开了的错觉,挠着每个人的心微微颤动。彦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到庞恪坐在驾驶座上叼着一根烟。
“再等等。”任猎飞突然开口,语气里存着一丝明显的迫不及待。
其他人皆不懂他想表达什么,但也都没追问。这家伙总是有自己的打算,过问也大概率不会得到解释。
不过庞恪猜测,应该是要有什么大事要来到。
“没休息好的,继续睡会儿——等下外面可能会很吵。”
【人】想像,最怕现实
【这是我的独白】
我死了,这里是停尸房。
我是宋凯徽【想象力】,是个不怎么喜欢表达自我的,内向的男生。我今年十九岁,身高大概一米七三,体重五十八公斤,大概还算标准。我现在高二,而且是学校里高二六班的班长,个人比较喜欢吃蜂蜜制品。
我喜欢一个女生已经很久了,她性格外放,和我一样喜欢普及新鲜的事。她的名字叫做月牙【记忆力】。
我不敢袒露我对她的爱情,哪怕我已经暗恋她一年三个月零十九天。
她清纯可爱,总是喜欢笑。听说她从来没上过各种补习班,却也有不凡的成绩。我打心眼里佩服她——同时又憎恨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家人——
“上补习班要迟到了。”
这是我最常听的一句话,来自我的父母。
是的,他们是两个变态。很少有子女这么评价自己的父母,这与良心无关,你们在拉伸弹簧,希望弹簧可以更加韧性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弹簧的感受?一旦拉到形变,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是呀,后悔,这个词汇本是模糊的,直到一个自称“规则者”的家伙出现以后,我对它重新有了认识。后悔……也许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让自己后悔不堪。
规则者带来的灾难降临以前,我是班里的学霸,学校老师都把我当宝,说我的成绩,考进清华北大都委屈。
你们学霸可真好!
好个屁!
我不喜欢爆粗口,可我就是看不惯那些整天说学霸很悠闲的人。你们知道,我从小到大都经历了什么吗?平常日,一个接着一个的补习班,几乎为零的休息时间。当你们正津津乐道一些热播的综艺节目时,我一边一脸懵逼地听着,一边做我的奥数题——数学,尤其是数学这个破科目!它和别的学科不一样,别的科目有所努力就有所长进,唯独数学,题目千变万化,始料未及,考高考低根本看得就是运气。
家长们知道这些吗?他们除了会给我定下目标,要我必须去实现,他们还会干什么?哦,对,还会给这种行为蒙上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关心”,叫“恨铁不成钢”。
他们逼着我,要我做不喜欢的事情。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在学校里学习比在家里好一万倍。学校晚上十点钟就可以睡了,在家里呢?
我爸十二点准时过来看我房间里的灯是否亮着——他们要我每天学习十八个点。
唉,有时候我就想,我会不会一辈子成了学习的奴隶,生于学习,死于学习?
结果清楚明了,血色追逐令,给予了我肯定的答复。我现在的死,不过是肉体上的死亡;我的精神,早已经在几年前被“强制”“约束”给踏灭了。
有的时候,我会羡慕,羡慕程雷链在课堂上为所欲为,羡慕庞恪有健身的时间,羡慕熊斩拓可以做自己喜欢的职业——侦探。
其实吧,我最羡慕的是彦辰和时贝儿,因为他们两个人——从小父母双亡。
我还会羡慕其他男生招蜂引蝶的样子。其实我何尝不可,只是,我连抽空陪女友聊聊微信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周末陪她出去逛街,除非是在去补习班的路上。
有些时候觉得,死亡并不可怕。至少对于我这种人来讲是真的。
【我死在,血色追逐令】
我死了。是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死了。
我死在第二个章节,血色追逐令。
你知道吗?当规则者宣布,第二章是在正常社会里进行游戏的时候,我敢打赌,所有人都会很高兴,不用再被零下四十度的风吹了。
唉,只有我,是伤心难过的!我预料到了自己的终点,我甚至看见了自己死亡时血肉迸溅的样子。我那满脑子硬塞进去的知识,只是一瞬,便消散地无影无踪,因为我已经死掉了。
身体炸裂的时候,我仿佛看得见我妈脸色惨白的样子。呵呵,你不是说学习比什么都重要吗?我赞成你,我甚至觉得学习比活命还重要,可以吧,我够乖吧。
我听了你的话,乖乖地沿着你给的方向走。没想到,终点却是死亡。这就是我把青春用在学习里,换来的收获吗?哈哈,这收获的果实,可真是甘甜呐!
要说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候,就是在生命款待,那个纯洁的冰岛上面,度过的没有补习班,没有作业没有题海的十几天。
【你最后悔什么?】
我死了,这里是停尸房,我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对吗?
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离家出走,没有趁着可以呼吸的时候,把月牙追到手!天哪,我为什么会来到这所高中?我要是转读职业学校,或者辍学,下场会不会比现在好很多?至少我还能活着,而且不会有人要我无限制的学下去。
其实吧,我倒是觉得我的死不怨江雨柔【魅力】,虽然是她把旗子传到我的手里,可是,哪怕我没有死在第二章里,第三章第四章更加恶劣的环境,我又怎么可能活下去?难道要用诗文,用向量分析活下去?
唉,不甘心哪,我这一辈子,也只有死了以后能轻松点了。规则者,谢谢你送我下来,谢谢你让我看见我妈悲痛欲绝的样子。
【你最希望什么?】
这个问题,即使是表达能力很强的我,都很难回答。
说真的,我倒觉得我没什么能为自己考虑的了,毕竟我已经不存在了。我只希望,世界上其他像我一样的朋友们,可以放下手里忙碌的笔,思考一下,青春,最美好的时光,是用来被别人约束囚禁的吗?
我希望全世界都能重获自由,别被压力压死,像我一样。
【规则者总结】
“我是规则者。”
“宋凯徽同学,你对应的是想象力。”
“想像,是你唯一没被割占的生存空间了。”
“我为你默哀。”
“那么,请你在停尸房躺好,等待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