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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游戏全文阅读

作者:渡焰赤灵     四个游戏txt下载     四个游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末尸168

    咳嗽得厉害。

    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死了。吃了药以后,反倒这种阻塞感更加明显了。

    脑袋也开始发热,药效这么快就来了。令采芸努力顶着从脑门上钻进心里的这股灼热感,脑海中奋力思考着这一切。

    程雷链。

    这个从上一关起就一直有意无意靠近他们的男人,这个曾经在班上冷漠寡言的同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让人难以参透。

    再看熊斩拓,虽说嘴上不断推脱,现在居然也睡得这么死。他已经把整个后背都托付给这个不熟悉的家伙了。

    令采芸明白,程雷链这些日子没少帮过他们,甚至还几次救他们于水深火热。按理来说,这次也不该多怀疑他什么。

    只是,他到现在都不肯透露什么。令采芸不认为这是开玩笑的时候,他现在肯定有什么独属于他自己的算盘。

    面对未知,人都是会怕的。她不清楚熊斩拓现在什么心理,反正于她而言,面对未知的方向和事物,在车上这一天两夜以来,她无时无刻不被恐惧笼罩。

    晨曦前所未有的灿烂。末世之前,几乎从未有过此等美丽的天空。至少,一向无心留意周遭环境的令采芸,可从未见过如此景色。

    她直起挺拔的脊梁,好好地观察了番四周。直到远远望去,每个方向都是无边际的大楼和渺远的云彩时,她才重新把头低下。这已是她第十次重复这番动作。她总是不放心,走到哪都不放心,她的性格里本身就充满了不放心。

    还好四周都没有丧尸。

    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以尽可能低的声音。

    或许是原本就在灰裘染下了病,原本还没表现出来,结果这些天的奔波劳顿带来的无限疲惫,令她病发。

    “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回事?

    越想越觉得难受,但身体的发热逐渐明显,她想忘掉感冒的事情也变得愈发不易。

    眼见哥哥和程雷链,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着轻鼾。这整齐的鼾声仿佛在提醒令采芸:你也该睡了,你也好久没睡了,下次休息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堵上了。她拼命地用鼻子深深吸气,空气中全是她尖锐的呼吸声。病魔面前,一切的抗争都只是挣扎,一切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

    唉……

    眼前的景象,随着记忆一并划走,伴随着空气里起起伏伏的鼾声,她的思绪好像就此止步。

    她不愿再考虑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到如今的她,只能相信程雷链已然策划好了一切。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还有另一份难以启齿的情感。

    熊斩拓对她而言,可不仅是个知心朋友那么简单。

    外面的风声又大了,而灌进令采芸耳朵里的声音,却在渐渐远去。她不愿再度回首过往,但记忆中的这段东西,早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被铭刻在心,由不得她忘记——

    认识熊斩拓之前,她是个几度轻生的、不幸的人。

    高一那年,同班同学里有个官二代杀了人,而那人正是她最好的朋友。

    令采芸含泪同好友告别,却又被那官二代指控,说她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指控的罪状居然是,令采芸因为向死者表白失败,恼羞成怒便谩骂、中伤死者,一连数日,最终死者承受不住,选择了轻生。

    请专人伪造证据、做假证、破坏现有罪证……罪名就这么在暗箱操作间转嫁给了她。

    而扣在令采芸头上的所谓的“杀人动机”,竟然是“因爱生恨”——铺天盖地的报道,将她渲染成了一个心理黑暗的同性恋。而那位的能量确实大得可怕,自己杀人的消息很快就被全线封锁,到那时,已经由不得她挽回什么了,全世界都把她认作了凶手。

    真不知道现在的青年都怎么了!被几句谩骂推下了楼,被几声拒绝冲昏了头。若再不关注青年们的感情生活,扼杀不良情感倾向,抵制早恋,培养心理素质的话,未来谈何可期。——《凌光市·讯息网》如是说。

    并没有对事情的真相加以挖掘,从未关心这件事情的原貌,只要它能掀起超过预期的轩然大波就行。感性与感性的自我陶醉、利益和利益的双重碰撞,莫须有的新闻就这么诞生了。

    虽说她构不成故意杀人,未成年的她也逃过了法律的惩戒,但接下来,她将承受的是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舆论压力。

    谩骂、毁谤、恐吓、人身攻击……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成了助长火焰的恶魔,无论是谁,无论曾经多么真诚地对待过她,或是被她多么真诚地对待过,所有人都一样……

    每每想起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令采芸总会攥紧手心,任由指甲嵌进去,血淋淋的,她也感觉不到疼。

    每个人都怀疑我。

    现实里、网上……我什么时候,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令采芸想不懂,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哇,她怎么可能像这些该死的报道说的那样去对待她?

    这件事如同一根针扎在她的脑髓,每当她静下心来想问题的时候,脑回路总是绕不开这跟针,不堪回首的那一幕伴着大脑的撕裂感又出现了。

    她一度以为事情不可能会有转机。

    直到,熊斩拓的来临。

    令采芸倚着靠背,偏过头去看熊斩拓的睡姿:他简直就是我的天使。

    我从不相信什么救世主,在认识他之前。

    “你好,我叫熊斩拓,隔壁班的,来自侦探协会。”

    那天,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犹豫着,握了上去,便被他手掌的温暖融化了心里所有的冰川。

    “侦探协会?……”

    “嗯,算是个网络组织。性质就类似于黑网之类的,不过我们肯定不是干那种勾当的——我知道刚才那个比喻不太好。但我还是想说,我知道你遇到麻烦了,我会去帮你澄清这件事情,尽我的全力。”

    “相信我,好吗?”

    那天,他把天台边上悬着一条腿的我,拉了回来。

    那天,他成了我唯一的光。

    “那个官二代,他最好永远不要提起这件事。否则啊,这个窃听器就能起作用了。”

    “我查明了那凶手的所有底细,又是个满是案底的家伙。”

    “我找到了!被他埋在小树林里的凶器,他后来又转移了,可惜还是露出了些马脚。”

    “……”

    我知道,我该解脱了,一条一条证据摊在法官面前,望着那官二代一脸灰蒙蒙的挫败与悔恨,他由衷的为我雀跃起来。

    “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再棘手的案子,我们侦探协会也能查。”

    “这案子,算是周期快的了,也就不到一个月就查明白了,开庭审理也快——总之,现在的媒体都喜欢搞点反转,再说那凶手又不可能买通所有人,不是么?”

    “好啦,开心点儿,我这一段时间可都没闲着哦,就等着你笑一笑了。”

    “对了,你的家人呢?怎么没见他们来?”

    胜诉以后,熊斩拓满心欢喜,比我这个澄清罪名的无辜者还高兴。

    “我的家人啊……”

    也许是当时的我还羞于启齿,我不敢告诉他我的情况,但我心里头也很清楚:要是熊斩拓想知道,他有无数种方法去调查。

    他好像也看透了我的情况,毕竟开庭审理的时候,我这边没有一个亲人过来。他大概早就明白了。

    “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干妹妹,行不?”

    他又一次朝我伸出了手,想要再跟我握手;我却张开双臂,飞快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哥……”

    ……

    “哥……无论今后走到哪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是你最坚韧的那块盾牌。”

    令采芸念叨着这句话,嗓子眼突然很痒痒,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才把她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

    抬手一看表,比刚才过去了20分钟。

    果然,一陷入回忆就要荒废很多时间。

    等等……二十分钟……

    她猛地惊醒,抬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二人,又赶忙抬头望了望四周。满眼望去,只见街道上多了些零零散散的丧尸,似是闻到了什么,一点一点地朝他们这边踱了过来。

    “糟了!”

    虽然目前还没看到有2级丧尸,但只要有丧尸注意到了猎物,方圆几里的所有丧尸都能感受的到。很快,他们会被大量的丧尸淹没。

    “哥!程雷链!你们醒醒……”她正准备就这么喊出来,又不想让更多的丧尸听见他们,于是便摇晃着两人的身体。

    可熊斩拓实在是太累了,令采芸努力摇着,他却毫无反应。

    “程雷链!……”她又去摇晃程雷链,摇着摇着,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程雷链腿上掉了下来,滑在令采芸的脚边。

    她低头一看,是程雷链刚灌满碱水的水枪。

    拾起这支水枪,外面两只丧尸已经把脸贴在了车窗上,贪婪地在玻璃上搅动着舌头。

    “或许,还是让他们继续养精蓄锐比较好。”

    令采芸说罢,最后看了一眼酣睡的熊斩拓,心中似是坚定了什么,一脚踹开了车门,连同贴在门上的那只脆弱的0级丧尸,一并被她踢得后退一步。

    几只丧尸见猎物出来了,瞬间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她信任地看了一眼程雷链用了好几天的水枪,按动扳机之后,铺天盖地的水花便洒向了四周丧尸们的身体。

    这些丧尸中了碱水的伤,基本上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身体飞快地被灼烧、锈蚀,很快便瘫软在了地上,有的还在抽搐,有的则直接成了一滩死肉。

    不管是0级还是1级,丧尸们见了碱水,就仿佛看见了天敌。这些天检验下来的结果是,大概除了皮糙肉厚的2级力丧尸以外,所有丧尸都会轻易被碱水杀死。

    而即便是小山一般高大健硕的力丧尸,对准同一个部位喷射一小段时间也足以让它失去行动能力。

    而2级隐身丧尸,他们还没碰上过。灰裘的“五星收复计划”进行到第四天早晨的时候,庞恪曾召集所有人在灰裘广场上开了个短暂的会议,其中就包括了隐身丧尸这条。她当时听了以后还觉得后背发凉,结果这些天下来完全没遇到过,也就没有拿它试过碱水的威力,不过可想而知,应该下场和普通的丧尸没什么两样。

    现在他们车上没有一台像样的通讯设备,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浑然不知。有没有新的丧尸类型出现,抗体研究有没有进展,他们甚至连省基地的具体方位都尚不明确。

    令采芸一边喷杀丧尸一边感到担忧:程雷链所指挥的方向,究竟通向何处?

末尸169

    【末日丧尸游:围困】

    几只丧尸很快就搞定了。令采芸看了看四周,就在她杀死这些丧尸的时间里,已经又有许多丧尸闻风赶来,它们大概是闻到了自己的人味。

    “来吧,我不怕。”

    她握水枪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眉头也皱得比原来更明显,表情更是坚毅了些许。

    这次来到的丧尸,除了零零星星的一级丧尸之外,还有几只身形更为修长的丧尸,在尸群中十分显眼——那是2级速丧尸。

    面对速丧尸,令采芸还是有点怕的。毕竟这些天她见识过这种丧尸的机动性,她确信自己从没见过比这种丧尸更高机动性的陆地生物。它们能轻易闪到猎物面前,飞快地给上猎物一爪。它们的极限速度可能比不上猎豹,但抓人简直是太轻松了。

    那几只速丧尸发现了令采芸,紧接着一个飞扑就闪了过来!

    令采芸的腿在抖,但她还是握紧了水枪,卡准了它们扑过来的时间,水流颤抖着喷洒了出去。那群没脑子的家伙就这么扑入了碱水之中,在水雾里不停地打着滚,没几秒就没了动静。

    她望着这几只皮开肉绽的速丧尸的尸体,不敢过多停留。剩下的0级、1级丧尸行动相对缓慢,过了半分钟才游移到她面前,而她早已经准备好了水枪,扣动扳机疯狂地喷射起来——不一会儿,地面上就全是些难以名状的、散发恶臭的尸体了。

    碱水雾没那么快散去,令采芸下意识地走进水雾中,这水雾给予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只要站在这里面,几乎不会有丧尸能伤到她。

    大概有十多秒吧,水雾渐渐散了,周围的景象更加清晰,她清楚地看见太阳已经升起。

    天明了!这帮该死的怪物,也该蛰伏了吧!

    “终于。”

    当她再度抬起头时,已经没有丧尸再围过来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她知道现在来之不易的安全只是暂时的,她很难再争取更多的时间给他们休息了。

    换言之,他们必须马上撤离。

    她摇晃了几下水枪,刚刚自己喷的时候没注意控制用量,毕竟她身系的可是同伴们的性命。现在再看看,水已经明显快打空了。

    想到刚才程雷链用碱肥皂泡水,她赶忙回到车里找到一盒没开封的肥皂,又好不容易够到程雷链腿下面的脸盆,四处一寻,却是没找到矿泉水。

    “对了,后备箱!”

    马上重新跳下车,打开后备箱,水就放在最外面显眼的地方,她赶忙抽出两瓶。

    拿到水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先喝了半瓶——刚刚杀丧尸虽然消耗的体能不多,但是精神高度集中,精神力的消耗巨大。

    穿着粗气,令采芸不由自主地一手扶住车身,几天的连轴转加上病魔的缠绕,仿佛井喷般冲破了她体内正常的防线,一时间眼前只剩下天旋地转,她不得不躺倒在后备箱里稍作歇息。

    当耳边的嗡声散去,令采芸再度睁眼,太阳已经比刚才升高了三度,就连气温都上来了。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视野中又是几只丧尸,张牙舞爪着朝她过来。她本能地抓起水枪,轻盈的水枪令她瞬间感到不妙:刚刚还没灌水就昏过去了,里面的弹药恐怕……

    还好眼前没有2级或以上的丧尸,全是些小喽啰,令采芸用仅剩的碱水浇死两只,然后哪怕她再拼命按下水枪扳机都无济于事了。还剩下两只丧尸见状,纷纷绕开刚刚令采芸喷过的空气,随后重新向她亮出利爪和獠牙——

    “糟了。”

    令采芸连忙扔了空水枪,回身在后备箱里快速翻找起来。她记得从灰裘出来的时候拿了武器的。不管是棍子也好,刀也罢,这种时候了,来点什么都行啊……

    一边翻找着,真正感受到死亡威胁的令采芸喉咙里疯狂地喊道:“哥!程雷链!快醒醒!——”

    无人应答,唯独丧尸的呜咽声比先前更加清晰,它们被猎物的嘶吼激起了兽性,就连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终于,在后备箱黑暗的一角,令采芸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想都没想,她抄起这东西就往马上就要碰到自己的最近的一只丧尸的天灵盖上扣了过去——

    “嘭——”

    那只丧尸禁不住令采芸激发求生欲的一击,而令采芸刚才抓起的东西——一只不锈钢盆,更是坚硬无比。被击中脑袋的丧尸当场到底,抽搐不止。扣在脑袋上的盆顺势滚落在地,乒乓作响,如同击中令采芸心尖的兴奋剂,令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同伴被攻击的间隙,另外一只丧尸见状直接扑了过来,一手锋利的指甲上沾染着血丝,一看就已经饮了上一个人的血。

    已经不顾一切的令采芸抓起手边的矿泉水瓶,迎着扑过来的丧尸冲了出去。她反应极快,丧尸的爪子几乎擦着她的手臂过去,而她手中的水瓶也没击中头部,而是打在丧尸的肩膀上,坚硬的锁骨震得令采芸手臂发麻,水瓶也脱手而出,滚出老远,破裂的瓶身使得水流满地。

    来不及再转身摸武器了!眼见那丧尸又要展开第二轮攻击,令采芸只得连续后退几步,不断靠近车门的位置——终于,在那丧尸的致命一爪即将探向她的后背时,她飞快地打开车门逃回车里。这不知死活的丧尸还把爪子探进车里,被令采芸尖叫着几番开关车门,把这丧尸的手指夹断了好几根,断指掉在地上一阵啪嗒啪嗒的响,她赶忙彻底把车门关死。

    也正是这个时候,令采芸再往外看去,除了外头一门之隔的这只断指丧尸以外,原处出现了更多高大的身影——力丧尸也来了!

    她明白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于是连忙四下翻找肥皂和水,却忘了水枪刚才被她丢在了车外。可是现在开门的话……

    她小心地望着那只被自己夹断了手指后愤怒地贴在车门上的丧尸:“不行!”她在心里吼叫着否决了捡水枪的念头。

    若是让力丧尸靠近车子,恐怕这辆小车根本禁不住它那拳头抡上几下。水枪也没了,手枪也没子弹——跑!必须跑!

    “哥!”

    她继续摇着熊斩拓的身体。她从没感觉哥哥的身体如此沉重僵硬,她甚至以为自己在摇一只灌满了铅的袋子。

    “唔——”

    这番动作惊醒的不是熊斩拓,反倒旁边程雷链挺直了身板,甩了甩一头紫发。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就被令采芸的呼救声惊了一跳:“程雷链!开车!跑!”

    直接吓得一激灵,再看车外,力丧尸与他们已经近在咫尺。程雷链立马大叫不好,他知道熊斩拓睡觉睡得有多死。有些人一旦睡着,不到自然醒是不会起床的。

    他连忙替熊斩拓打上火,紧接着一脚猛踩油门。

    就在车子即将开动之时,几只力丧尸却已经触到了车门。两只力丧尸用肉身挡在车头前,车子的动力就这么被无情地抵消,轮胎只得在原地空转。而车后又是一只力丧尸拉着车,用尽力量阻止车子的开动——看来它们这些天观察了人类太久,已经对人类的工具有了些许认识。

    程雷链见点火无望,便当机立断给了熊斩拓两巴掌。这两掌清脆又实在,直接把熟睡的熊斩拓给打蒙了。

    抱着脑袋努力清醒的熊斩拓,自然也听见了车外力丧尸雷声般的怒吼。

    熊斩拓怎么也想不到,明明睡前二人对自己百般保证,结果醒来后的他们已然成了瓮中之鳖。他来不及抱怨什么,刚清醒的电脑被迫运转起来,他要想,想点儿能逃出去的办法!

    “办法,办法……”

    与此同时,程雷链也发现自己先前灌满水的水枪不见了。令采芸只言片语赶忙解释了一番,现在唯一的水枪也在车外。

    真的,没有武器了吗?

    力丧尸挥舞着拳头,一拳一拳砸在铁皮上。飞溅的碎屑砸在其它丧尸身上,几乎要将它们灼烧,力丧尸们的那双铁拳却像是对钻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熊斩拓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在灰裘找煤的那个夜晚,一辆比现在更加坚固、更加高大的煤车的车门是如何被力丧尸一掌拍得变形的。这头野兽早已不是人类得以抗衡的,或许只有庞恪这种极端才收拾的了他……是啊,庞恪……

    他们为什么要离队?

    一想到庞恪,熊斩拓总是莫名感到悔恨。

    是啊,他为什么要从大队伍中分流出来,面对眼前未知的命运?同行的程雷链或许足够聪明,但他毕竟还是一个人啊!……

    “程雷链,你赶紧想办法!”

    熊斩拓拼命揉着太阳穴,边头脑风暴边吼着催促程雷链。后者一脸不耐地立刻啐道:“老子正在想!”

    只见两只力丧尸在同一侧扒着车门,整辆车几乎都要被它们给翻倒。三人赶忙挤到车子的另外一侧,努力平衡重量——否则车子一旦翻转过来,车里的人绝对非死即伤。

    这个时候,要是这辆车有思想,恐怕也得随着外面这几头大块头一并颤抖,这块成吨的铁壳子根本抵不住外头丧尸们的蛮力撕扯。

    更有一只力丧尸干脆爬上车顶,抄起拳头就往车顶凿,每次拳头抬起的地方都是一个铁窝。

    “嘭——嘭……”炸雷般的声音响彻在车里三人的耳中,混乱使得他们根本做不到冷静思考。本来就有些晕车的令采芸更是在这剧烈的摇动中几乎吐了出来,正俯身干呕,忽然她瞟到了搁在车座上的空脸盆。

    “程雷链!你刚才做碱水剩下的半块肥皂在不在车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这只空盆就往程雷链手里塞。程雷链接了盆的瞬间,整辆车突然比刚刚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再定睛一看,只见几只力丧尸一左一右,竟合力把整辆车悠悠抬起!他们再也坐不稳了,车子地盘完全斜了过来!熊斩拓甚至从驾驶座滑到了副驾驶,压上了程雷链的身体,两人像团面似的揉在一块儿。

    程雷链听清了令采芸的话,好不容易从地上摸到了刚才剩下的半块肥皂,笨拙地把它从包装袋里抖出来,没控制好力道和方向,抖出来的肥皂直接拍在他自己脸上。

    他连忙抓起肥皂,一只手试图推开压过来的熊斩拓,另一只手努力把脸盆端平,嗓子眼里歇斯底里道:“给我水!”

    虽然没有了水枪,但他们之前的确过于思维定势了。碱水什么时候都可以做武器,哪怕没有了水枪作为容器,也可以直接装在盆里泼出去。想必这么大的一盆,就算是力丧尸都能融了——前提是得有足够多的碱水,力丧尸的块头可比十几只普通丧尸加起来还要大。

    听见程雷链要水,熊斩拓和令采芸两人急忙在这倾斜的小空间里拼命翻找起来。外面的力丧尸却是不愿意再给他们更多时间了,眼看着车身就要被它们斜成九十度,熊斩拓突然摸到一根球棍。来不及关心球棍为什么出现在手边,他连忙打开车窗,不要命地伸出手去,一棍子打在一只力丧尸的脑袋上!

    只听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熊斩拓用出了他毕生的力气,就连力丧尸都顶不住晕乎乎地捂住脑袋,剩余的丧尸支撑不了车子的重量,整辆车“咚”的一声落地,巨大的响和落差让令采芸完全吐了出来,吐了她自己一身。

    因为用力过猛,熊斩拓的手臂被震得一阵剧痛,随即立刻被大片麻痹感占据。

    刚才那只被击中脑袋的力丧尸摇摇晃晃地缓了好久,随后大吼着重新靠近车子,抡起拳头往车玻璃上砸去,似要给自己挽尊报仇。

    “咣!”

    一下!

    两下!

    愤怒至极的力丧尸拼命地挥舞着拳头,简直跟台机器似的不知疲倦。程雷链夺过递来的水,拧开盖子正往盆里倒,外面力丧尸又发威把车子撞得旋转起来,刚倒出来的一瓶水也撒了三分之二。

    程雷链来不及多补救,手里飞快把肥皂滑进盆里,另一只手接过马上打开又一瓶水。

    “等会儿我做好了,泼出去的瞬间,你们就跑!”程雷链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手里的盆也在两腿之间颤抖。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每个人都做不到坦然。

    “快!快点啊……”

    熊斩拓紧紧地拉住车门,他感受到外面力丧尸正死命地拉着他靠着的这扇门,随时都可能把这块脆弱的铁皮扯掉。

末尸170

    【末日丧尸游:祈禳·赴死】

    这种时候要是庞恪在场,情形一定会反转过来的吧……熊斩拓再次在心里痛骂程雷链的馊主意。与此同时,在外面力丧尸的骚扰下,程雷链艰难地配好了小半盆碱水,小心翼翼地端着。

    “出一个人开车门,我趁机把这个泼出去掩护你,你就赶紧跑。”

    危难之中,程雷链的大脑飞快旋转。他知道这辆满载物资的车是肯定保不住了。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外头没有速丧尸——在他们睡着的时候,这附近的速丧尸已经被令采芸用水枪灭掉了。

    “我来引他们。”熊斩拓说罢,努力抓住驾驶座的椅子,整个人艰难地挪回驾驶座上,一只手做好打开车门的准备。程雷链大声倒数:“三、二……”

    力丧尸们比刚才更加焦躁起来,整辆车前所未有地暴动起来,简直比地震还可怕。

    “采芸,等我出去以后我会尽量引开它们!你和基佬紫找机会赶紧溜!”熊斩拓说罢,程雷链的倒计时也终于来到了“一”。

    “开门!”

    程雷链一声令下,熊斩拓用力推开了驾驶位的车门,紧接着身后程雷链一大盆碱水跟了上来,直接泼在离他最近的那只力丧尸身上。

    被碱水泼满全身的力丧尸发出前所未有的痛苦哀嚎,这声音比滚雷更令人浑身战栗,音浪几乎要贯穿熊斩拓的耳膜。而熊斩拓现在顾不了什么了,力丧尸痛苦的吼声使他大脑晕乎乎的。

    程雷链赶紧把车门关上:“熊斩拓!引开它们!”

    熊斩拓听见车里的喊声,这才回过神来,此时围在车边的力丧尸纷纷停下攻击车子的动作,见到猎物出来了,它们无一例外都朝熊斩拓的方向走来。

    熊斩拓只得不要命地跑。力丧尸块头虽大,敏捷性却并不差,奔跑起来也有成年男子的小跑速度。熊斩拓使尽了浑身力气沿着路肩跑,身后一群力丧尸奔踏在大马路上,脚掌“咚咚”拍地面的声音犹如地动山摇。

    待力丧尸离开后,围在他们这辆车旁的只剩几只反应较慢的低级丧尸。程雷链抄起车里备好的棍棒,给了这几只臭鱼烂虾一记当头棒喝。

    令采芸发疯般地从车里挤出来。车外除了满地丧尸尸体之外,沿着熊斩拓跑路的方向看过去,还能看见远远的力丧尸的背影逐渐远去。

    “哥哥……”

    眼见着熊斩拓被一群丧心病狂的野兽追赶,令采芸悲怆地立在原地,毫无办法。她看了看程雷链,努力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神,期待着从他眼里看出一丝光芒。

    然而,一向机敏聪明的程雷链,此时此刻眼神当中满是黯淡。

    “没办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程雷链的话谈不上悲痛,却有着令人说不出的凉意。令采芸听完后,眼泪马上就在眼眶里呆不住了。

    “早知道,刚才我就下去引那些丧尸了……”令采芸还在自责,随即令人猝不及防地嚎啕大哭起来,“哥!都怪我没及时把你叫醒……”

    令采芸跪倒在地,膝盖“咚”的一声砸在地上。这路上尽是些锋利的碎石,这一跪下去,血不久便染红了裤腿,从毛线中透了出来,地面多了两个暗红色的圆。

    她已经感受不到膝盖的疼痛了,因为她正经历着对她而言最疼的事情。

    “哭不能解决问题。你要相信他,他已经死里逃生很多次了。”

    程雷链倚靠在几乎报废的车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望着,力丧尸宽阔的背影消失在渺远的路外。他们已经跑出去够远了,这种时候再追上去也是徒劳。

    “程雷链,”令采芸呜咽地抬起头,重新看向身边这个至今仍不肯交代自己的计划的同学,“你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了吗?你以前,都帮过他很多次了……这一次……”

    “这一次是真没办法。”

    程雷链甩了甩袖子:“有些东西不是我们的力量可以抗衡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我们没离队,如果我们没睡在马路边,如果我们能在力丧尸到来前就点火走人……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有些事情已经难以挽回的,你再伤心难过,也没有意义啊。”

    他一下子说了好多。他很少说这么多。

    嘴上说着些无所谓的话来安慰她,谁知道程雷链的内心,也已经像条拧紧的毛巾那般痛苦?

    望着太阳升起的天,望着方才上演追逐大戏的这条路的劲头,一切的一切就像在放电影,无数次在令采芸的脑海中重演。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还能不能回来?

    “哥!……你是给我生活动力的人,你死了,我也不想活。”

    “令采芸!”程雷链闻言喝道,“少说这种话。”

    “……呵。”

    令采芸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精神。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膝盖的痛苦这才传到她的脑袋里,阵阵酥麻宛如根根银针扎进脑壳。

    她最后一次,认真地看向程雷链,眼神也灌上了百分之百的坚毅。她目光如炬,双眼几乎要将这个神秘的家伙完全贯穿。

    程雷链转过脸,他第一次感觉眼前这个女孩目光中藏了一团火。甚至只要面对她,就能把自己烧得难受至极。不知怎的,一种名为愧疚的情感从程雷链心底里绽放开来,这种诡异的情感,好像是他第一次有吧。

    令采芸幽幽地,沙哑地开口道:“你,怎么可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他可是,把我的心救活的人。

    “我当然可以体会你,令采芸。他毕竟是……”

    “是你暗恋许久的人,对吗?”

    令采芸早就看出来了。这些日子程雷链和哥哥走得那么近,哪怕每次见面都是斗嘴,表面上各种锋芒相对,但他们两个人的默契和熟悉度也与日俱增。两人之间的一切关怀都在不言之中。

    有些爱不是表现在一言一行,甚至眉宇之间的。有些爱只会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给他来上一巴掌,在他迷失方向的时候掐他一把。程雷链,似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果然,女生的第六感总是很准。”

    程雷链苦笑着,不置可否。

    “面对爱人深陷水深火热,你却能如此无动于衷。是你冷漠惯了,还是你对他所谓的‘爱’只是某种骗术?”令采芸正着脸,视线从程雷链脸上移走,语气则比刚刚冰了些。

    面对令采芸不轻不重的发问,程雷链选择不直接表态,而是换作较为轻快的语调回问道“要是给你个机会,你愿意替他赴死吗?”

    “当然,我会甘之如饴。”

    令采芸两手合十,重新跪倒在地。膝盖重复着刚才的痛苦,又有两个血圆覆盖在地面上。事已至此,她不知道做什么能挽回哥哥的性命。

    她只能无力地祷告。自从有了四个游戏,一切在她眼里皆有可能发生。所以——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有没有哪个神能帮帮她,把熊斩拓救回来……

    现在这时间,从刚刚熊斩拓跑出去来算,已经过去有两分钟了。熊斩拓体能再强悍,也不可能全速奔跑太长时间。对一般人来讲,甚至一分多钟就已经是极限。

    而作为追逐者,那群力丧尸们可以称作真正的机器。它们不知疲倦,终有一刻它们会抓住熊斩拓,将他在胸口揉碎,把他变成混杂着骨刺和肉酱的美味佳肴。除非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能藏,但这路上光溜溜的,只有一条笔直的大道。况且丧尸的鼻子之灵敏,更是根本不会让猎物逃脱……

    如果祈禳有用的话。

    令采芸微微抬头,太阳光笔直地射进眼珠子上,灼得她难受。光芒洒在她那一身厚厚的衣裳,身后留下了双手合十的影。她的身体仿佛也在此刻闪耀放光,虔诚地祈祷奇迹的降临。

    “我说真的。”

    “我真的愿意替他死。”

    “规则者,你要是能听得到,就求求你……”

    ……

    骏马疾驰掠过,来到竹林外围,距离烨陇市郊区仅一步之遥。

    任猎飞猛地勒住马儿的咽喉,马尖叫一声便止住了步,连同带动起来的风一并停下。

    “庞老大,咱们到了。”

    颇有嘲讽意味地管庞恪叫了声“庞老大”,任猎飞一个纵跳,从马身直跃而下。庞恪紧随其后。待到庞恪下了马,任猎飞从怀里掏出手枪,毫不犹豫地一枪击毙了这匹马。

    “你还真会过河拆桥。”

    太阳暖呼呼的,映射在竹叶上的光还泛着亮彩。

    任猎飞没管庞恪那句嘲讽,带着刚从车上下来的众人,来到自己这些天在这片竹林的秘密基地。

    一进门,陈列在桌上的尽是吃剩的花生壳,以及乱糟糟的凳子。

    走在前面的任猎飞径直进屋,庞恪则大摇大摆地跟在身后。除了庞恪和囚者F6的人以外,其他人的行动上满是拘束,畏首畏尾地跟在后面。

    突然,所有人的大脑立刻宕在原处,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暂时消去。这一瞬,仿佛不再有时间流动。

    耳边,一阵嘈杂却格外清晰的机械音,打破了他们暂时平静的内心世界。

    {令采芸【亲和力】——退出}

    几人纷纷愣住,唯独天上的云彩还在悠然地游,蓝底白纱,绘作盾牌的模样。

末尸171

    【末日丧尸游:幻梦】

    “这是……”

    “哪儿?……”

    熊斩拓挣扎着向上伸出手,胳膊前所未有的沉重。

    可恶,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里,这里究竟是……

    “你醒了??”

    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熊斩拓的意识。

    “程雷链?”

    熊斩拓强撑着身子,甩了甩头,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沉重甩去,缓缓睁开了眼。太阳光实在是很烈,激得他重新把眼睛闭上。

    “程雷链,我们这是在哪儿……”他闷声哼道。

    “我还正想问你呢。”程雷链瞥了眼累得不行的熊斩拓,“我也是刚醒。刚才我们两个一直在这儿睡觉。”

    “你说什么?”

    熊斩拓脑子快不够用了:“你等会儿……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言,他立马清醒了些,张大眼睛好好看了一番四周。

    四面八方,无比的空旷。他们两个正处在大马路中央,被力丧尸打坏的车也不见了,只有悬在头顶的几片云彩陪着他们。

    残存的印象,拼凑出七零八落的画面:他尚记得,自己是累到晕厥的。

    那么程雷链说自己也是刚睡醒,那他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零零散散的丧尸发现了他们,又开始面露凶光踱来。

    幸好只是群低级丧尸,两人不怎么费力就解决掉了它们。

    末尸进行到现在,这些弱小的低级丧尸非但构不成威胁,反倒成了能让他们清醒些的兴奋剂。干完丧尸的熊斩拓彻底不困了。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正准备开口问点什么,谁知程雷链率先开口,缓缓道:“熊斩拓,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嗯?”

    “我梦见令采芸出局了。”程雷链一摸脑袋,“对了!令采芸人呢?她哪去了?”

    熊斩拓愣愣地看着他,脑袋晕晕的,被程雷链弄得都忘了自己本来要问什么。

    “大哥,你还真坐得住!你妹妹呢,她人哪去了?”

    “妹妹?”

    熊斩拓一脸不解,看着满脸慌张的程雷链,指着他笑道:“你是梦见我有个妹妹了?”

    “什么?”

    程雷链凑上来,盯着熊斩拓的眼睛。

    “……怎么了?盯得我发毛了都。”熊斩拓看了看他,撇撇嘴把脸转到别处。阳光洒在他年轻的脸庞,他那满脸无辜与疑惑被这么一照,更清晰地落入程雷链的视野中。

    程雷链不可思议地,坐在熊斩拓背后,用听起来最严肃认真的语气重复道:“令采芸,你干妹妹!她不见了!”

    “你睡糊涂了吧,程雷链。咱们一直都是两个人啊。”

    谁知熊斩拓竟回给他这么一句。

    程雷链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平时熊斩拓对令采芸最好了,两个人形影相随,做什么都在一块,不离不弃的,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这是失忆了?”

    “失什么忆?你不是程雷链么——我叫错了?还是你临时改名了?”熊斩拓见他满脸认真,有些耐不住烦了,“这个玩笑可以过去了,咱不是还要赶路吗——对了,你还没说咱们的目的地到底是哪。”

    程雷链屏住呼吸,熊斩拓说的每一个字,在他耳中都像来自火星的语言。他懵了。

    熊斩拓,这是把她忘了?

    “熊斩拓你现在好好看着我。”

    总不至于是我一直在做梦吧!程雷链睁大了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熊斩拓。现在的他管不了别的什么事,他意识到令采芸的消失或许和“四个游戏”的最终谜底有关。

    “咱们高二(六)班,有没有一个叫令采芸的女孩?”

    “……你怎么了?”

    熊斩拓刚准备动弹动弹,就被程雷链反身扑倒。程雷链四肢撑在他身上,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瞳孔。

    他真想默默程雷链的脑门,他怀疑对方是烧糊涂了!

    “什么令采芸?你该不会是得了妄想症吧?”

    “你说什么?”程雷链大惊道。

    夹杂了暖流的风从两人身侧掠过,挠得他们脸都有些痒乎乎的。

    程雷链一个不留神,身下的熊斩拓突然暴起,一下子把他掀翻在地。

    拍拍屁股重新坐起来的程雷链,同熊斩拓的眼神再度对上。对方没再说什么,只是朝程雷链伸出手,一脸无奈。

    “‘四个游戏’挑战者一共有多少个,你还记得吗?”

    “你今天怎么了?”

    熊斩拓不打算继续接他话说了,只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跟前:“走吧,找辆能开的车,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见对方似乎有些烦了,拼命解读对方心思的程雷链此时此刻心里也像是打开了什么,他认识到对方真的失忆了。

    绝对不是开玩笑。程雷链暗忖间,手肘已经被来自熊斩拓的手掌握住,拽着他不得不往前走,耳边尽是对方催促不休的声音。

    “难道,真是我睡多了?”

    就连程雷链都忍不住怀疑自己。“令采芸”这个名字被他反反复复念叨着,有时候他故意念大声了些想让熊斩拓听见,对方却总是一副奇奇怪怪的表情,或者异常认真地问道:“这人是你亲戚?还是你家人?”

    “用不用一起去找找他?”

    程雷链被这最后一句逗乐了。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无语莫过于此了吧。

    “我说真的,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算了算了,不说了。”说到一半的程雷链又看见对方投来的三分无聊六分无知一分无奈的微妙表情,一堆话最后只能憋回心里。

    他只能问心里的那个自己,程雷链啊程雷链,你好好想想,刚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一直以来失忆的那个是你?

    ……

    【末日丧尸游:人命抉择】

    令采芸的离开,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参与游戏的众人。

    镜头拉回任猎飞这边,接到规则者给出的“死亡通报”,众人都只短暂恍惚了片刻,脑子里接受了这个名为“令采芸”的人退出的消息。没有人对此作出半句评论,更没有像前面几个同伴离开的时候那样满心被惊恐和愤怒占据。

    紧接着,任猎飞前脚踏进里屋,身后跟着的庞恪探进半个身子,在后面跟着的众人也恢复了先前的动作,并以最流畅的方式衔接。

    众人之中,两位局外人——吴太太和晴空,他们本身就不属于挑战者,收不到来自规则者的“死亡通报”。站在旁观者视角的他们完完全全看不出其他人有任何异样(闪电就更不必多说)。因为无论是囚者F6,还是庞恪这边,每个人都持续着自己本来的动作。而那段“死亡通报”如同一闪而过的流星,没有任何人发表任何言论。挑战者们只是感觉眼前花了一下,可能会错愕刚才发生了什么。

    圣仔罗碰了碰彦辰,看向彦辰的眼睛时,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相同的惊疑。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圣仔罗朝他做口型。

    彦辰摇摇头,目光刚落在他身上,只听走在自己前面的郑棕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思路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这、这是……”

    郑棕邪指着里屋的墙角,惊得说不下去。彦辰随之也看向郑棕邪指着的方位,两个老熟人的面容来到视野中。

    艾维薇!向虎洋!

    “任猎飞,你这是什么意思!”彦辰愤怒地指着被绑在角落里,看上去精神极度萎靡的两位老同学,质问道。

    只见艾维薇缩在角落里,眼神几乎全白,整个人怕是失神已久,饿得面黄肌瘦、神志不清;向虎洋则被到来的众人吵醒,一见任猎飞等人,当场抖得像个糠筛子,畏畏缩缩地就往墙上贴。他这见了死神似的的表情,令众人触目惊心,更让彦辰气不打一处来。

    就连素来老道的庞恪,看见向虎洋那见了鬼的眼神,都免不得心惊肉跳。不同的是,对庞恪而言见到此情此景,更多的是对任猎飞起了些佩服之情。

    这家伙,从未涉足黑道,却和我们一样懂得折磨。

    “不过再怎么说,他们也不算是敌人吧?”庞恪站在任猎飞身后,说道,“所以,给我个理由。”

    庞恪又扫了一眼被抓的两人。向虎洋见庞恪也来了,不知怎的,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些,脸上悬着拧巴着的肉也重新舒缓了些许。他并不知道庞恪的黑道背景,只看见他颇具威严的模样,以及最后那句话,向虎洋断定他不属于囚者F6

    任猎飞没作声,作势示意派洛枫替他解释。

    派洛枫接过话,上前两步来到向虎洋跟前。向虎洋见状不要命地喊叫起来,有气无力的嘶哑声中听得出绝望。庞恪不清楚他们这几天经历了什么,但他清楚落入任猎飞手里铁定不好受。

    这个暂时的“队友”,果然既强力又危险。和他合作,庞恪明白自己一定得控制好分寸,尽量少冒犯他……

    “唉。”

    派洛枫伫立在这个几乎快吓晕过去的同学跟前,从地上捡起一块毛巾:“这都能掉出来。”边说边塞回向虎洋嘴里,把后者沙哑刺耳的嘶吼声变成了低不可见的呜咽。

    太可怜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曾经的同学。

    萧玲玲握紧了拳头,乔雪傲则吓得几乎要夺门而出。时贝儿死死盯着任猎飞的脸,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愤怒——末尸最开始那几天,艾维薇和向虎洋都是她的同伴。都怪他们囚者F6搅局,自己和其他人分道扬镳,才在冻雨之中身患重感冒,险些丧命。

    如今,见到曾经的同伴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时贝儿已经站不住了。她现在就想找刀把死死捆在向虎洋和艾维薇身上的、已经形成一道触目惊心的勒痕的绳子解开。

    “别急别急。”

    站在众人面前,派洛枫摆摆手。每个人各种各样的面部表情,以及这些表情所对应的内心戏,他都一清二楚。他知道除了自己人外,其他人现在一定满是愤怒。

    “我会给你们一个合理解释。”

    语毕,他先从兜里摸出一小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往扭动着挣扎着的向虎洋面前喷了几下。不出几秒,向虎洋便没了声响,沉沉地睡去了。

    彦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惊讶地望着派洛枫手里那瓶东西,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他可不想不小心吸到那瓶子里的水雾。

    “别磨蹭了!赶紧给个痛快话,找不出借口了就赶紧把人放了!”有了庞恪撑腰,崔铁全放话也比原先硬气了。

    “好,那我开门见山。”

    派洛枫拉开床头柜最下面一层抽屉,拉开之后,里面全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基本都是原主人留下的。唯独一只有些新的密码盒看上去与周围格格不入。

    派洛枫拿出这只盒子,解开密码,揭下盖子,里面是一只小布袋。继续把袋子解开,只见四颗色彩各异的糖豆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这是……”

    庞恪一看见这个就明白了。

    那天任猎飞大闹灰裘,召唤影子的时候被庞恪擒住,情急之下他飞快往嘴里丢了个橙色的东西,紧接着他整个人身体变得滚烫,就连庞恪擒住他的手都差点被烧焦了——错不了,这些一定是都规则者给的“神秘道具”。

    算上之前的“探测器”,囚者F6最少有两件道具了。……难怪任猎飞这些日子这么嚣张,果然,他们的确有嚣张的资本。庞恪心想。

    随着剩余四颗糖豆一并躺着的,还有一张塑料做的小卡片,充当“说明书”的功能,上面详细列着七颗糖豆的作用。甚至每一颗糖豆都有自己的名字。

    比如巩三当初吃下的那颗青色的,名作“竹叶青青”。

    而任猎飞大闹灰裘那晚吃下的紫色和橙色,分别叫做“紫影迷离”和“橙火灿烂”。不得不说规则者在这些小细节上真是下足了功夫。

    派洛枫两指捏着这张小小的塑料卡片,面向众人:“各位,这包糖豆是规则者留给我们的道具,这里剩下四颗。每颗都能为服用者提供24小时的特异功能,并且每种颜色对应的能力不相同。”

    派洛枫简单介绍了一番。其中关于每颗糖豆对应的具体能力是什么,则被他一笔带过。

    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庞恪早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其他人则听得一脸雾水。尤其是四个游戏以外的吴太太和晴空两人,听见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又看看庞恪一脸严肃的表情,彻底蒙圈了。

    “你们不相信的话,我也没办法现场演示,”毕竟用一颗少一颗,“不过,你们只需要听我下面说的话就行了。”

    派洛枫说罢,瞟了一眼沉醉在梦乡中的艾维薇、向虎洋两人,感叹两人命途坎坷。

    怜悯的眼神只维持了一瞬,他便将视线移回塑料卡,找到绿色糖豆那一行,单独念给众人听。

    语气还是那么冰冷,像是机器念出来的。

    派洛枫语毕,除任猎飞之外,众人纷纷陷入沉默。

    就连圣仔罗脸上的惊愕也藏不住了。

    “这是什么!这一定是,故意希望我们自相残杀,这是规则者的算盘!”他忍不住了,望着可怜缩在角落里,尚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灾难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艾维薇与向虎洋:这对可怜的姐弟,连睡觉都惶恐地瑟缩在一起。

    这是圣仔罗第一次知道这糖豆的具体功能。平时糖豆要么被首领随身带着,要么就缩在那只密码盒里。他一直没机会接触。

    派洛枫不看他,嘴角则略微上扬,眼神中寒芒比先前更加凸显。在光线的衬托下,整张孩童般的脸半黑半明,如同来自地狱的小鬼。

    “谁有意见,谁给他们做替死鬼。”

    任猎飞上前一步,凌厉的话语丝毫不拖泥带水。众人的心情随着这句冰到极点的话语跌到谷底,时贝儿更是咬紧了牙关。

    庞恪注意到了时贝儿的动作,再看彦辰,虽是同样一脸不快,不过见惯了死亡的他不至于像别人一样大惊小怪。

    任猎飞则直截了当:“庞恪,我已经足够坦诚,并且给了你们足够多的好处。”

    这些日子,我们囚者F6不论人力还是资源全都给足了你们,帮你们几次死里逃生。

    庞恪,现在你给我选。

    是继续合作,还是滚回竹林里带着身边这群废物继续浪迹天涯。

    任猎飞紧紧地盯着庞恪的眼睛,后者的眼神中藏匿着的红色,血一般在瞳孔中绽放开来。任猎飞后退了半步,他读懂了对方的眼神,那是猛兽发威前的信号。

    “够了。”

    庞恪现在处在中间人的位置。不论是离开还是留下,似乎都不是什么好选择。时贝儿攥紧了拳头,其他人也都怜悯地望着可怜兮兮的艾维薇和向虎洋。

    但是,倘若他们走了,任猎飞的计划仍会照常进行,只是会困难些。除非和任猎飞当场决裂,带着被绑架的向虎洋和艾维薇离开。可是……手握神秘糖豆的任猎飞,就连庞恪都没有把握能战胜。

    就算是赢了他,然后呢?

    然后带着所有人离开,继续被省基地追杀,被各种各样的猎人、土匪、山民通缉,永远只能缩在鸟不拉屎的竹林里,离找圆珠的道路越来越远?

    不论如何,眼下只有冒险一搏,同他合作,才有在末世中打开一片天的可能。

    成大业者,不能拘泥于小牺牲。

    庞恪双眼帷幕般拉紧,脑子里不停重复着刚才派洛枫介绍绿色糖豆功能的那一番话——

    绿野仙踪:

    服用后24小时内,你获得“精神腐化”的能力。之后你必须尽快通过眼神交汇的方式,献祭两名挑战者的意志。

    被献祭者的精神将逐渐消亡,他们的意志会随之服从于你。换言之,那些中招的人将成为你的“原生傀儡”。

    这两名原生傀儡可以通过与其他人眼神交汇,进而腐化更多挑战者或非挑战者。被腐化的人只能听命与你,或本能地用眼神腐化更多人,使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你的“傀儡”。

    24小时后,你的能力消失,所有被腐化的“原生傀儡”和“傀儡”爆体而亡。

    “……”

    精神腐化,一场用眼神传播的瘟疫。

    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要是当初任猎飞拿这颗糖豆来到灰裘,恐怕整个村子都会被他屠杀殆尽。

    而眼前的两位无辜的同学,艾维薇和向虎洋,无疑就是这绿色糖豆的“祭品”了。

    “考虑好了?”

    思考间,任猎飞的声音突的闯进庞恪心间。

    庞恪默不作声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愤怒的时贝儿、萧玲玲和崔铁全,又瞥见平静的郑棕邪、彦辰和晴空,以及瑟瑟发抖的乔雪傲,还有不明觉厉的吴太太和闪电。

    圣仔罗也比刚刚平静了些。想到首领之前说明的计划,他的目的只是占领省基地,然后快速树立威信,成为省基地的王。

    再然后,篡改有关“四个游戏”的信息,发动全世界为他们找圆珠。

    同时,也可以发动省基地的力量,为任猎飞报仇。这当然是猎飞的私心,但对于挑战者而言,这场计划绝对是整局“末日丧尸游”最大的翻盘点。

    想到前些日子,收音机里全是张连赫发布的“赏金猎人”通缉令。最近他们囚者F6的出行变得异常艰难,任何见到他们的人都对他们虎视眈眈。这些日子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试图暗杀、决斗或跟踪他们的山匪和山民了。

    如果再不采取些行动,只怕到时死的不止有艾维薇和向虎洋二人。

    圣仔罗给了彦辰一个眼神,彦辰一下子意会,朝他点了点头。

    “老大,我觉得任猎飞的提议没毛病。”

    彦辰靠在庞恪身边轻声说。

    “……”

    庞恪又看了一眼时贝儿,时贝儿的目光也在此时此刻向自己投来。她郑重地盯着庞恪,第一次对庞恪露出强硬的一面:她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如果眼神能遥控,她恨不得操纵庞恪直接杀了这帮恶魔。

    “做决定吧,老~大~”

    任猎飞笑了一笑,便收起所有糖豆放回抽屉。

末尸172

    本以为他还会接着犹豫一阵,任猎飞都摆好了看戏的架势。庞恪却出乎意料的果断,直接点点头,爽快道:“没什么好考虑的,答应你就是了。”

    众人纷纷看向庞恪,一向对庞恪充满信任的时贝儿,此时此刻投来的目光里多了一闪而过的诧异。

    庞恪明白时贝儿的心情,但他更想让她和彦辰安安稳稳地活下去。离开任猎飞,只怕整场末日丧尸游都将再无通关希望。

    瞥见庞恪的郑重模样,时贝儿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她隐隐也懂得这其中的道理,只是要和眼前这个多次置人于死地的恶魔合作,她心有不甘。

    相反,方才还握紧拳头的萧玲玲,似乎早就料到了庞恪的决断。她回头看向乔雪傲,只见后者满脸写着抗拒,她似乎从艾维薇和向虎洋两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迷迷糊糊的艾维薇挪了挪身子。不知道她醒着睡着,也没人再朝他们身上望过去。除了时贝儿。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大。”

    任猎飞故意凑上来,手掌搭在庞恪的肩头。庞恪一脸嫌弃地甩开他的手,作样拍拍弄脏的肩膀:“什么时候行动?”

    “不急不急。——或者说,快了。”

    任猎飞还是这么一副爱卖关子的态度,这可引起了庞恪的不满。

    不过没等庞恪做什么,派洛枫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冷静地说道:“明天一早,出发去省基地。今晚我们会给各位分配任务。现在就请大家就地休息吧。”

    从精神状态上就看得出,这些人一整天没吃没喝,又经历了大大小小数次死里逃生,如今仍然能保持清醒已经难能可贵。现在的状态去执行他们的计划,怕也是什么都做不利索。

    囚者F6的存粮还真不少。当圣仔罗把大袋小袋的火腿肠、罐头、面包以及各种其他零食堆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望见食物的众人一齐咽着口水。不管别人怎么想,饿极了的崔铁全第一个抓起一包干脆面,咬破了包装袋就把面往嘴里塞,一时间碎面飞溅。其他人也被他这一动作打开了某根弦,飞快地消灭着眼前难得的食物。

    任猎飞和派洛枫都到隔壁屋睡觉去了。陪着他们吃饭的只剩下圣仔罗。

    【末日丧尸游:四心】

    算上今天晚上熬的七八个钟头,他们囚者也陪着庞恪他们熬了一天多。除了精心布置线人小龙和豹子,他们还在密切注意着竹林里的情况,尽可能给庞恪他们扫清障碍。可以说这些天的囚者最不像囚者,倒像是群押镖的。

    不杀人,改行保护人了。

    不过这些日子,算是圣仔罗呆在囚者里最轻松愉快的日子。没有血腥的屠杀,或者说,没有不正义的屠杀。眼前这些同学狼吞虎咽着,这副充满生命力的光景,简直太温馨了。

    温馨地都有些可怕。

    圣仔罗悄悄瞥着彦辰,看着他把罐头打开,又试图把火腿肠包装袋咬开,结果笨拙地咬了许久都没弄开,于是生气地盯着火腿肠准备放弃的模样。

    圣仔罗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浮出了浅浅的笑,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从最初的偷瞄变成明目张胆地注视这个人的脸了。

    他随手又从柜子里熟练地摸出一把剪刀,扔在彦辰跟前。

    众人就只顾着吃,甚至中途连一言一语都没有,无处不在的咀嚼声和干脆面碎裂的嘎嘣响代替了一切。

    众人之中原本最怕囚者F6的那位,我们的乔雪傲女士,成了全场吃得最欢的人。而时贝儿则没多大胃口,庞恪给她剥了根火腿肠,她也只是勉强接过,只吃了半根就吃不动了。

    彦辰刚用剪刀剪开包装袋,还没等吃呢,就注意到时贝儿脸上有些发白:“贝儿,不舒服?”他随口问道。

    “没事没事……”

    时贝儿的嘴唇有些发乌,说话声音更是低不可闻。很久没吃东西的她反倒没什么胃口,只是在一个劲儿地喝水。

    “是困了吗?”晴空一句话点醒了庞恪。庞恪连忙整理了一下屋里唯一的这张床,然后把她抱在床上,正打算替她拖鞋,突然她坐起身,狠狠地摇了摇头。

    “贝儿?”

    庞恪没再有动作了,只是试探着问道。

    “没事的,生理期来了。”时贝儿有气无力地解释道,随后晕晕乎乎地下了床,自己一个人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庞恪正想帮忙扶着,突然又想到件重要事情,回身问圣仔罗:“有没有卫生巾啊。”

    “卫生巾?”

    圣仔罗把眼神从彦辰身上拔出来,涣散的眼神一时间聚焦不到庞恪身子上,嘴上就已经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有是有,不过在首领那个房间。”圣仔罗指了指隔壁屋,“你去问问他。”

    庞恪点了点头,幸好囚者F6以前的成员里有叶闹仙这个女生。擦擦脑门上的汗,他推开了任猎飞的房门。

    一推开门,只见唯一的床上躺着已然熟睡的派洛枫——任猎飞哪去了?

    庞恪环顾四周都没看见他,突然床下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小腿,把他惊得倒退了连续好几步。

    在庞恪的视线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从床下一点一点地探出身体,没有平时的嚣张与神秘,而是懒懒散散的模样,这正是任猎飞。

    “任猎飞你……”庞恪正惊讶着看到的景象,就被任猎飞冲上来堵住了嘴,“嘘,再敢出声你就完了。”

    看了眼睡熟的派洛枫,庞恪愣愣着就被任猎飞拉着,二人来到院子里。

    “什么事,说。”任猎飞直截了当道。

    “呃。”

    被他弄得,庞恪现在甚至忘了要说什么。突然他看见任猎飞从裤兜里找出几片卫生巾,看来任猎飞早就料到了庞恪的来意。

    把东西交给庞恪,任猎飞一句废话都没有,重新回到房间里。

    透过窗户,庞恪又看见他往床下钻。

    真是个怪人。

    ……

    “对了,这儿怎么还有两个外人?”

    圣仔罗注意到埋头吃东西的吴太太和晴空。晴空他见过,印象里似乎是庞恪的手下。那这位看上去四十来岁,满脸灰尘的太太又是……

    “哦,”吴太太见状,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圣仔罗,手里仍然抱着她那个果篮,“我是那片竹林的原住民,被丧尸围堵,他们把我救下……”

    “这样啊?”

    圣仔罗见她抱住果篮的手又紧了些,便把目光放在她的果篮里。

    “这些水果,给谁的?”他指着果篮问。

    “给……”吴太太正准备说,一旁崔铁全不耐烦了,放下吃的插嘴道:“当然是留给家人的了,不像咱们几个,都这么不顾家。”

    顾家?圣仔罗兀自笑着:对于有些人而言,家就在这里。

    眼见着彦辰吞下最后一包薯片后满足地用手背擦了几下嘴,圣仔罗又移不开视线了。

    眼前这个身形俊美、面目清帅的男生,穿着一件蓝蓝的小外套,正盘腿坐在那里埋着头,光线恰到好处地落在他脸侧,这副颇显神秘的面孔彻底把圣仔罗的魂儿勾了去。

    只是这回,方才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彦辰,此时此刻却正好抬头,圣仔罗立刻移开视线,可这窘状却是被彦辰给尽收眼底。

    看着平时一直跟自己作对的圣仔罗,彦辰发自内心地苦笑着,没多说什么,而是把剪刀重新递给圣仔罗:“谢了。”两个字足以表明他现在的心情。

    “哦。”

    圣仔罗装作漫不经心地接过剪刀,又环顾了下四周,现在在场的人除了饭量大些的崔铁全外,基本都已经吃饱了。原本堆积如山的食物也被削去山峰,变得扁平了些。

    彦辰烦闷地望着周围,吃的下了肚,他也就有力气关心他的老大了。他四处望着,看见圣仔罗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个塑料袋,把他们刚才的包装袋都装了进去。

    “哎。”

    想到自己毕竟是客,吃的东西都是圣仔罗他们的,彦辰有些过意不去,就伸手拿过圣仔罗手里的垃圾袋。

    “啊?”圣仔罗不知所措地看着彦辰,彦辰一句话没留就起身把垃圾丢在屋外的垃圾桶。

    崔铁全也终于停止了狼吞虎咽,拍拍肚子,惬意的半靠着墙说:“嗯,虽然没点儿热乎食儿,不过你们这儿的待客态度还算不错。”说完便从茶几上仅剩的半盒牙签里抽了一根,一边剔牙一边打量眼前的圣仔罗。

    圣仔罗这家伙,横看竖看,都跟囚者另外两个满身杀气的家伙格格不入。比起凶神恶煞的杀手,在众人眼里他更像是个单纯的邻家小哥。

    扔完垃圾回来,彦辰这次直接坐在了圣仔罗边上,不过没怎么抬头看他,只是心里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奇怪,心尖痒的慌。

    “吃饱了……嗝——好久没这么饱过了。”

    崔铁全满足地摸了摸肚子,看了看四周也没个床,想到他们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全睡得下,就干脆找了张毯子往地上一铺,也不要枕头,直接就开始入睡了。

    同伴们见他干脆利落地躺下,又纷纷看向圣仔罗,在后者眼神的许可下各自找来一些毯子、褥子什么的铺在地上,不大的客厅里顿时铺满了被褥。

    只是这里的被褥数量还是不够,大家挤来挤去,最后总是差了两个人的空间。萧玲玲四下看看,见晴空一脸疲惫地无处可躺,轻叹一声,便起身把他拉到自己的地方。

    “你不睡?”晴空迷糊着就被萧玲玲拉到毯子上。

    “我还行。”萧玲玲打了个哈欠,又望向一边同样没地方睡的吴太太,俩人一同揉揉惺忪的眼。

    这时庞恪也扶着浑身颤抖的时贝儿回来了。进门看见客厅里横七竖八躺满了人,庞恪没说什么,扶着时贝儿找了个角落坐下,又给她拆了个卤蛋送到手边:“稍微吃一点吧。”

    客厅里不久便呼声连天,忙碌了一整夜,数次死里逃生的挑战者们尤其疲惫。但要说昨晚最累最难的人——我们的庞老大,此时此刻却毫无倦意,甚至精神状况饱满极了。

    “贝儿,你困不困。”

    庞恪一边问她,一边扫了一圈睡熟的同伴们。

    “我……”

    时贝儿也顺着庞恪的视线,打眼望去,这里实在是挤不下她了。

    “我还好,现在这样也睡不着……庞恪,我就想像现在这样,坐一会儿缓缓就行。”

    众人纷纷安顿,该睡觉的睡觉,该坐着的坐着。外头太阳升得老高,也比前几日的都耀眼,大家却不像往日那般,有闲工夫感受阳光的暖和了。忙着休息的众人只来得及发出规律的呼噜声,以及声声疲惫的叹息,仅此而已。

    把时贝儿安抚好,庞恪又开始想以后的打算了。作为团队里绝对的主心骨,自从肩上扛下了如此多挑战者的性命,庞恪便再也不敢松懈或是随缘什么了,朋克的那副随遇而安的随性态度,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浓烈的忧患意识所取代。直到现在,回想起今早任猎飞和他说过的话,他都深感不可思议。

    想不到,老子有一天居然会跟囚者这帮人合作。

    真是,造化弄人。

    虽然趟囚者这趟浑水,庞恪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对任猎飞这神秘的家伙怀有一丝潜藏心底的恐惧,但他愿意相信,眼下只有暂时跟他结盟,这屋子里所有熟睡着的、熬坐着的人,才能安安稳稳的。

    “任猎飞,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画面一转,躺满了人的毯子上面,圣仔罗已经来来回回翻了好多个身。

    其实昨晚大家都很累,不止庞恪一行人,给他们擦了一路屁股的囚者F6每个人也都精神虚弱。现在派洛枫和任猎飞已经在单独的房间里睡觉了,圣仔罗本也可以进去跟任猎飞他们一起睡,但他不想。

    圣仔罗试探着伸出手去,他身边躺着的这个身披蓝色外套的男生,正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完美男神。

    彦辰精装的躯体随着呼吸律动起伏着,俊朗的脸上轮廓分明,嘴角还扬着一抹酷酷的笑,似乎是在勾引他,可圣仔罗试探着在彦辰面前伸手晃了晃,加上规律的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轻鼾,都让圣仔罗确信这家伙是睡着了,甚至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地,对着自己睡得死死的。

    圣仔罗下意识地朝彦辰起伏的腰间伸出手去,同他曾经无数个日夜中想象过的动作那样,直到指尖触到外套,他才意识到情况,又忙乱地把手缩回来。

    他赶紧悄咪咪地抬头寻找庞恪,此时此刻的庞恪正怀揣着心事地坐在时贝儿身边,低着个脑袋,全然没注意到圣仔罗刚才的动作。

    唉。

    圣仔罗又好好打量起眼前,这个距离自己不足三十公分的、熟睡的帅哥,稍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鼻尖,呼吸也好似随着他的视线变得平稳了些。圣仔罗又慌忙收回视线,却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正握着软趴趴的拳,就放在圣仔罗的腿边,伸手就够得到的地方。

    “彦辰。”

    他轻轻唤了一声,却又根本没发出声响,只是在冲着面前这家伙做着唇语。

    “我又能天天看着你了……”

    终于,圣仔罗鼓足勇气,一只手覆在彦辰的拳头上,细细的摩挲着彦辰光滑的手背,不知不觉,掌心已然滚烫。

    握着朝思暮想的彦辰的手,圣仔罗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虚幻了起来,好像自己在囚者F6忍辱负重的这些时日,全都变得无比值得。

末尸173

    【末日丧尸游:省基地】

    对付丧尸是全人类的事情,而非军队或警察的己任。——省基地。

    末世发生后一个星期。此时的伤亡人数已经明显下降。华夏有90%以上的人都变成了丧尸,残存下来的人要么运气出众,要么真有本事。

    这次囚者F6的目的地——省基地,也是那些无依无靠的非挑战者们最温暖的港湾。虽然大部分人来了都只能被迫砌砖,平时吃饭也就是窝头咸菜一类,还得没收枪支装备,但至少安全有了些保障。

    省基地一共分为四个分基地,由张连赫一人作总领导人,掌管政治大权和最多的军事权。每个分基地又专派一名亲信做领导,除了随时应付张连赫督查以外,平时也掌管着各个基地里的大事。

    每个分基地的占地面积都不小。拿张连赫坐镇的青龙基地说吧:这青龙基地,占地面积有大约四分之一个烨陇市。整个基地都被五米的砖墙包围,这道砖墙作为省基地最后一道防线,提供稳固且有效的防御。所以,说省基地安全,那可绝非空口无凭。其他三个分基地在防御工事构造方面也都大同小异。

    至于这防御工事为何用砖墙,而不是更为坚固的钢筋混凝土,是有专家做过专门的实验。实验结论是:红砖头的碱性发散性最强,而这种碱性的挥散可以使丧尸失去攻击欲望,还能一定范围屏蔽丧尸的嗅觉。这是钢筋混凝土所不具备的。

    如此防御工程,对人力物力财力消耗巨大,基本每个来投奔省基地的幸存者都会被拉来充当壮丁。时至今日,雄伟的砖石墙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不怎么有人烟的、连通野外的地方,因为墙没修完,就派了一群士兵,五米一人地站岗驻守。

    这些砖头墙足有两米厚,五米高,别说是丧尸,就连之前囚者F6想进去勘察也只能乖乖走正门。

    所谓“正门”,其实就是原本的高速公路。整个青龙基地仅依靠六条路与外界连接,其他干扰建设的大大小小路段则完全被摧毁或用石墙堵上,可谓里面不出来、外面进不去,绝对的安全保障。

    张连赫本人自是对自己的决断得意洋洋,这道防御工事的快速落成,让省基地里提前恢复了近似末世以前的模样。

    青龙基地从最初的几万人,发展成了现在的二十余万人,是四个分基地中人数最多、发展最好的。这一点,自然少不了张连赫亲自坐镇的功劳。

    从省基地外面往里瞧,高大的墙垣背后,大街小巷满是形形色色的人。城市的大道上来来往往全是车,街旁还有不少摆摊的地方——大多都是在卖一些自己用不着的东西,挣来的也不是钱,而是省基地里通用的“粮票”。

    我们的张连赫张省长,虽然背地里被人骂作张秃子、张扒皮,其实他还是个相当有远见的人:一个独立的基地最少不了的就是货币体系,末日的降临已然宣告曾经以人民币为中心的货币体系崩溃,新的货币体系呼之欲出。我们的张省长大手一挥:这不,历史上就有现成的,咱们可以搞个“粮票”体制嘛。

    “粮票”,顾名思义,这上面印有简单的印花和数额,单位也用“斤”代替“元”。你只需要带上它们去往各种银行(原有货币体系的崩溃,导致银行成了换粮的集中地),一张写有“三斤”的粮票,能换三斤米或三斤面。如果你需要加工品,扣除加工费以后,实际收益一定不如米和面多,但胜在方便。

    不过,其实这种“粮票”已经发展成了省基地里最流通的货币了。它什么都能换,而且四个分基地统一,走哪都不怕。比起香烟这种软货币,或是黄金这种以稀为贵的东西,现在的人们普遍更喜欢兜里揣两张粮票。走到街上看到有些女人穿着暴露地半倒在路边,塞给她们几张粮票,她们都会乖乖跟你走。

    砖墙砌得差不多了,剩下一点儿没砌完的也用不了多少人了,上面就下令让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和童工们先下工,张连赫则开始召集军官们考虑军队问题。

    “对付丧尸是全人类的事情,而非军队或警察的己任。”

    这句话一直盘旋在张连赫耳朵边上,几天来挥之不去。他忘了这话当初是哪个军官说的了,反正就一直留在心里,他觉得讲得很有道理。

    等这道墙砌完,这帮幸存者就闲下来没什么事做了——这可不行。

    省基地又不是服务单位,况且现在的军队已经有些七零八落,偌大的青龙基地里军人竟然凑不齐一万,连一个标准师都不够。关键有些还不成建制(成建制就是整个班、整个排、整个连的意思,不成建制就是没有编队、不成体系),只是一盘散沙。

    张连赫很早就有了这方面考虑。他一直想搞义务征兵,发动全基地的青年中年投身战斗。只是最近被挑战者的事情忙晕了,尤其是最近才去了灰裘,最后又是自己险之又险地逃了回来,吓得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

    等烧退了,张连赫想着,要赶快再整出两到三个师的战斗力来,先从这帮幸存者里面挑些苗子,然后专门整军训。他怕墙盖好了,人们的危机意识也没了,到时候恢复末世前的那般懒散可就完了。

    此时此刻的张连赫,正躺在酒店里最上好的房间内,几个谄媚的侍人弓着腰立在旁边,张连赫心烦意乱地一挥手,其他人立马蹑手蹑脚散去。

    这几天快被那群挑战者烦得焦头烂额了,虽然他发布了“赏金猎人”通缉令,发动全天下的力量抓捕这些人,但他知道所谓“规则者”才是这场游戏的发起者。他还知道,和他结盟的聂胡莹,她身上的神秘力量,也是这个“规则者”赋予的。

    没准儿,规则者还会把同样强大的能力给到其他挑战者。如果不依靠专业的武装力量出动,全数抓到他们恐怕还得一阵子。

    尤其是,前几天潜入基地内部的那四个自称“囚者F6”的人。张连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满是这四个妖魔的脸。

    张连赫并不知道叶闹仙已经死了。他现在耳边回荡着任猎飞临走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宛如待降临的死神盘旋在他四周张望着他,令他连续几天都睡不着觉。

    “你的命,我他日还会来取。”

    沉着、自信、暴虐……任猎飞的语气里满是冰冷与笃定,尽管张连赫心理素质过硬,也招架不住任猎飞这个心狠手辣的恶魔,早前发布“赏金猎人”通缉令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害怕囚者F6再找上来。

    而任猎飞那张脸,凡是见过的仇人,无一不被嚇得人魂分离,再看他那残忍至极的手段……张连赫曾派人打听过任猎飞的情况,资料显示,这个人曾经是国家级在逃罪犯。

    国家级!什么概念!

    这家伙甚至逃亡了数年,用某种方式更换身份继续杀人——末世之前他甚至还是高二六班的学生!没人知道这之间都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任猎飞如何做到了这一切,但他就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只要大仇未报,他就绝不会落网。他……他甚至还过着滋润日子,还有学上!这才是惊到张连赫的地方。

    怎么办……越想越慌。

    张连赫已经命人完善了省基地的出入核查制度。所有初来省基地的人,以及这里的原住民,都会有印一张印有个人信息的、独属于基地的明信片,也可以理解为以前的身份证。所有人出入省基地都必须出示明信片,还要有通行证明。

    说到通行,像上次囚者F6偷跑进来,事后张连赫派人调取监控以后发现,原因是几个守卫换岗的时候出现了真空期。既然归根到底就是站岗的人偷懒严重,再加上任猎飞留的狠话给张连赫留下了很深的心理伤害,于是那些玩忽职守的士兵就被以各种理由枪毙了。这回新换的哨位,看看几个死去的前辈,绝是不敢再拖延上岗哪怕一秒钟了。

    他倒要看看,这任猎飞如何翻过五米高墙和基地里细密的巡逻与检查,再顶着监控摄像头的目光,众目睽睽下溜进来干掉自己。

    张连赫嘴角微扬,窗外太阳即将垂下,黄昏红透了的辉幕落进窗子,他的床边。

    他已经第一万次说服自己了:怕什么,对方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而他手里有好几十万人。

    在床上边养病边浮想联翩的张连赫可想不到,酒店外面,有人即将带着一个坏消息前来拜访他。

    一女子身着黑灰色大衣,头戴鸭舌帽,无视了守在酒店外面的保安,迈着优雅的步子就想径直往里走。保安接到过张连赫的命令,自是谁都不肯放进去。见女人不说话硬要进,保安当即一左一右举起手枪威胁道:“小姐,请离开。”

    女子掩面一笑,身姿一挪,手指优雅地从口袋里找出两盒黄鹤楼,在两个保安眼前晃了晃:“不想多说,行就拿了走人。”

    这女子正是聂胡莹。

    前些日子她去灰裘刺杀挑战者,被庞恪重伤翅膀,这些天她每次施展乌鸦之力的时候都会很疼,只能在人形态控制一些丧尸出去捕猎。

    这几天,她一直呆在省基地里养伤,同时也在不断走访省基地的各处,试图摸清这里的官场结构。前天张连赫出发去灰裘,还想把她也叫上,被她以养伤为理由拒绝了。

    其实张连赫这家伙的死活,和聂胡莹关系也不大。反正要是张连赫死了,她凭借一身操纵丧尸的本领,加上一点儿手腕,就足以在这不大不小的基地里称王。到时候一切目的的达成都将变得简单。

    之所以现在还留着张连赫,正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摸清这省基地的情况,不了解什么人可用,什么人需要重视,什么人处在关键位置等等。等到时机成熟,也许张连赫这枚棋子就该丢了。

    不过,在这片地方称王,并不是聂胡莹的最终目的。

    不管称王还是称霸,聂胡莹想要的,只是人力,号召力。

    自从妹妹九岁时候因为聂胡莹的疏忽走丢,年仅十一岁的姐姐聂胡莹便陷入了永恒的自责。她发动过一切力量,寻求过任何可以寻求的帮助,可无论走到天涯海北,都不见妹妹的消息。

    她知道,妹妹一定还在什么地方躲着,说不定还悄悄看着她呢。妹妹一定还恨着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当年要把她丢掉,让她受那么多无妄之灾,成为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孩子。这些年来,找寻妹妹就是聂胡莹最主要的生活。

    哪怕母亲看她这样,都曾说过放弃的话,但是内疚的聂胡莹咬着牙,死活要坚持下去。她坚信,虽然现在没有任何妹妹活着的消息,但往好了想,也没有任何证据说妹妹已经死了。只要妹妹活着,她终有一天会找到的。尽管到时候可能认得不是那么清楚……

    为此,她还曾自愿当过乔雪傲的跟班。和白晓琳那个爱慕虚荣的家伙不一样,聂胡莹接近乔雪傲,完全是看中了她手中的权势。为了妹妹的事情,她甚至跪下来求过乔雪傲。高傲的乔雪傲面对找人的任务自然是没兴趣,直接就让她滚。聂胡莹不依不饶,处处维护着乔雪傲,甘愿当她的出气筒,平日里乔雪傲的好话说个不停……说到底,她还是不肯放弃。

    直到现在,更为恐怖的末日丧尸游来了。聂胡莹明白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如果妹妹幸运地活了下来,那也是一天比一天危险了。更何况,省基地里还住着她目前唯一的亲人——她那行动不便、瘫痪在床的母亲。

    不能再让末日继续了。哪怕牺牲自己,哪怕最后找不到妹妹,她也要给妹妹还有母亲,争取更大的活下去的机会。

    于是,聂胡莹又一次想起了规则者说过的话。只要把所有挑战者都淘汰出局,只要所有人都视死如归,这场所谓的“浩劫”也就不复存在了。

    也许,只有这般弥补,才能让她原谅儿时致命的错误。

    “小姐,小姐?”

    其中一个保安用手在聂胡莹面前晃了晃。

    聂胡莹一愣,接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从模糊中脱出来,变得比方才清晰了许多。两个保安手里一人捏着一盒黄鹤楼,很显然是已经接受了。

    她轻轻“哦”了一声就想往里进,突然保安又一次拦下了她。她正欲发作,没想到保安只是提醒她道:“张省长现在不舒服,如果只是有事情要说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晚些转告他。”

    “哦,不用了。”

    谢绝保安的好意,聂胡莹拐身来到楼梯。这件事儿,还得是她和张连赫静悄悄地说。

    伴随着无穷思绪,以及高跟鞋踏在楼梯地板上一节一节的声音,聂胡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深处,光透不到的地方。

末尸174

    【末日丧尸游:宣战通告】

    “张连赫。”

    半睡半醒间,本就心烦意乱的张连赫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他一时间没仔细分辨这声音的主人,整个人窝在床上懒洋洋地,语气不快道:“不是说了谁都不能进来吗?”

    “张省长。”聂胡莹毫不含糊,一只手蜕变成巨大的前爪,飞快地在门前划动着。片刻间,这扇沉重的房门被割得四分五裂。满地的碎片终于惊醒了张连赫,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意识到来者是聂胡莹。

    只见聂胡莹收了乌鸦爪形态,来到张连赫床边搬了把凳子。不等张连赫穿衣服,她就迅速上前说道:“您老人家竟然还睡得进去。都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吗?”

    “管他发生什么了。”张连赫满不在乎,他被前几天的灰裘之行搞得心神俱疲,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静养。

    聂胡莹见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没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找出一封被捂热了的信封塞给他,随即一言不发地坐上了凳子。

    张连赫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看了看这封信,随意地把它拆开。当他开始读上面文字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聂胡莹脸上的表情正在从严肃,一点一点地转变为苦涩。

    而张连赫,也从原本的慵懒,变得心惊胆战。读完这封信的内容以后,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紧张得下床站起了身。

    “怎么样?还能睡得进去么?”

    聂胡莹掩面一笑,略带嘲讽的语气令张连赫满脸不快。

    “人家任猎飞可要来取你的命了。这通牒都下了,你还有心思在这瘫着。张连赫——”聂胡莹夺过信纸,随手把它撕得粉碎,嘴角轻蔑地微微抬起,“告诉你,我的几只眼线丧尸给我带回消息,庞恪他们跟任猎飞结盟了。”

    “什……么?”

    张连赫错愕地抬起头,望着一脸戏谑的聂胡莹的模样,难以置信道:“他们之前不还是死对头么?”

    “但现在他们有共同的目标了。”

    聂胡莹捏着左手边自己的袖袢:“或者说,是有了共同的仇敌。”

    回想起上一次囚者F6的试探,无数官兵被炸死,就连自己都险些成为烟尘中的一员,张连赫不禁冷汗直流,后背发冷。

    他多想一走了之,既然任猎飞的目标是青龙基地,那他今天连夜离开这里,去附近的白虎基地,不行吗?

    “对,对!我可以去别的基地。”

    “你觉得有用吗?”

    聂胡莹像是早就看穿了眼前这人的心思,语气里充斥的更多是不耐烦:“看来你还是不够知己知彼。”

    这些天聂胡莹虽半步未离省基地,却派出了无数丧尸充当她的眼线,在任猎飞他们藏匿的竹林里四处游走。这些丧尸被她赋予了自己的智慧,加上丧尸们极好的听力,即使一公里外他们也能探听到人类的声音。待到收集到什么新消息时,聂胡莹自会与它们心灵感应,进而截获有关敌人的信息。

    如此一来,她自然了解对方的动向和打算,也当然知道一个名为“探测器”的东西。

    “他们那边同样掌握了‘规则者’给出的道具,并且最少掌握了两样。”

    .话说到这份上了,张连赫脸上的表情终于再也绷不住了。他知道这个所谓“规则者”的神通之广,单看面前这个精通操纵丧尸之道的女人就行了。倘若对手掌握了双倍的“科技”,岂不是……

    “别慌。我这次来就是给你提个醒的。”

    聂胡莹不紧不慢地,把她这些天打探到关于“探测器”和“糖豆”的消息都告诉了张连赫。只是这任猎飞喜欢卖关子,丧尸们探到的风声也只有“七颗糖豆”这么点儿面话,具体这些糖豆是做什么的她也一概不知。

    讲完探测器,张连赫感慨道:“这世间居然有这种奇物。也就是说,之前那帮小子来我们省基地摸地形,包括后来袭击我,也都跟这个‘探测器’有关系?”

    “大概吧。”聂胡莹可不了解那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毕竟她那会儿正蛰伏在雪地别墅里,打算给两天后外出找煤的庞恪一行人一个“惊喜”。

    说完该说的,聂胡莹又从兜里取出一根乌鸦羽毛,放在张连赫的床头柜上,对他说:“如果需要出逃,带着它。沾有我气息的羽毛,可以让你在一定程度上免受低智力丧尸的困扰。”

    “其他的,我就不便多言。祝你好运,张省长……”

    放下羽毛后,聂胡莹便优雅地直起身子,迈着轻盈的步走了。

    原处,留下张连赫一人捏着那根软乎乎的羽毛,兀自愣神。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狂风大作间,整个房间的外窗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凌厉的风划向玻璃的声音令人感到压抑极了。

    他打量着这根尚有余温的羽毛:这根黑尖白圆、伴有些许褐色边缘的羽毛,此时此刻,或许真成了他在这末尸里苟延残喘的仰仗了。

    ……

    宣战通告:

    尊敬的张省长。

    阔别数日,您老别来无恙?

    还记得吧,我说过的。你的命,我他日还会来取。现在时候到了。您呐,就安安心心享这最后几天清福吧!

    任猎飞敬上。

    ……

    【末日丧尸游:野胜】

    除了领导四大基地的张连赫外,青龙基地里另一个重要人物,叫野胜。

    此人平时比张连赫勤快。虽然看上去胖了些,但毕竟人家是个司令,不仅有青龙基地全部的军权在手,还比张连赫稍微体恤一点儿下属,就是平日里性子凶巴巴的。即使平日里没少被基地里的老百姓骂,不过自从张连赫暂管以后,许多人纷纷意识到了这位严酷司令的好。

    “司令!”

    “司令!开门呐,我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门外,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的小兵,正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滔滔不绝地边说边敲门。

    野胜最烦别人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扰他,尤其是在下午。

    他把腿从办公桌上放下来,身子也斜斜地从老板椅上挺起,椅子吱吱呀呀地险些禁不住他的啤酒肚。

    平时张连赫不在,作为青龙基地唯一师的司令官,野胜就是青龙基地的最大领导人。为了防止有人平时吵到自己睡觉或者抽烟,野胜都把门关上。熟悉他性子的人都知道,一旦惹得这浑总半点不高兴,这人可就再也甭想在这青龙基地里混下去了。可外面这人一听声音就生,肯定又是这几天才招进来的新兵蛋子,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野胜顺手把军帽戴上,骂骂咧咧地把门打开,看着门外慌里慌张的小兵,这家伙脑门上的帽子都歪歪斜斜,看着马上就要掉下来的趋势。野胜见他这么轻浮,骂道:“哪个团的?你们团长没教过你规矩?”

    “司令,我有重要的事……”

    “稍息!立正!”可怜的小伙子正准备说事,就被野胜嗷一嗓子吓得立在原地,半句话更是断在当场。

    外头的风更大了。小伙子听着外头狂风大作、雨水四溅的巨响,整个人心里都在抓狂。

    “怎么了?”

    见他还是一脸忧郁状,野胜总算正眼瞧着他问道。

    “是……是这样的,外面,外面开始下雨了……”

    “就这样?下个雨也要汇报?”野胜忙不迭地打断道。

    “不不不不不……这,这下得不是一般的雨。是,青蛙雨。”

    小兵哆哆嗦嗦地把话说完,紧接着低下了头,又补充道:“是我们团长喊我来报告的。”

    不明情况的野胜气笑了。他看着窗外风雨大作的景象,刚好有几只青蛙从天而降砸在他办公室的玻璃上,然后黏糊糊地从光滑的玻璃面上滑落,不禁有些无奈。

    “这就是你想说的?还是……”野胜刚点了一支烟,还没吸两口,突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抓住来者的领子问道,“你是说,外面下的这些是丧尸青蛙?”

    小兵惊恐地狂点着头,随即他感到一股大力推来,整个人被推到在地;野胜推开挡路的家伙以后,抓了件外套夺门而出。他知道这场丧尸青蛙雨将会意味着什么,跑到半路的他突然折返,再次抓住没来得及回去的小兵的肩膀,紧张道:“对了!这场雨下了多久了?”

    “……得有,十分钟了……”

    “十分钟,十分钟……”野胜不停念叨着。他曾在收音机里听过丧尸蟾蜍的相关消息,这些家伙极具攻击性,皮肤分泌的混杂着毒液和丧尸病毒的成分,更是可以直接让人要么毒死要么变成丧尸。看来今天春天的第一场大雨,来者不善。

    此时正是傍晚五点,大街小巷来来往往都是人,临近晚饭时分,也正是临时工们下工、站岗的士兵换班的时间。这场猛烈的、混杂着致命蟾蜍的暴雨,可以说是来得猝不及防。起初只是狂风刮散了菜农的摊子,随后就有人发现了:伴着狂风暴雨,还混杂着许多难以名状的黑团子从天而降。

    紧接着,无数蟾蜍啪嗒落地,它们有的只有几厘米大小,降下来之后乱叫着就往路边挤;更多的是一些足有二十几厘米的大蟾蜍,有的甚至直接掉到人的帽子上,能直接给人砸晕。

    更可怕的是,这些体型异常的蟾蜍,跟人一样,都是感染了丧尸病毒的奇种。

    “这帮东西肯定又是吃了死丧尸。”

    “就和前些日子的那群乌鸦一样。”

    市井街巷的人群找到了篷子避雨,或者都躲回了家中默默观看这场即使太平年间都很少出现的蟾蜍雨。

    省基地最大的银行门前堆满了人。作为省基地为数不多专供换粮的地方,银行门口总是人满为患,尤其是在现在,临近饭点的时候。谁都想不到老天爷降下了这么一场灾难,那群浑身尸臭的丧尸蟾蜍降在人堆中,起初还没什么人注意。直到有人被咬了之后浑身发热,大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司令,许多银行和集市上都出现了大量伤亡。这些丧尸蟾蜍进化出了牙齿和锐爪,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疏散人群……”

    “他们没腿?能跑的早跑了。”野胜刚从楼上下来,就听到附近广播播报了这场蟾蜍雨的消息。目前没有确切信息证明这些蟾蜍的来由,不过想想也肯定是从郊区某些塘里刮出来的。

    令人费解的是,明明正值初春时分,天气还冷得很,哪里来的这么些蟾蜍?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丧尸病毒加速了它们的成长,增强了它们的生命力。就像曾经生出尖锐利爪的丧尸乌鸦那样,这种可怕的病毒似乎可以赋予宿主有利于传播它本身的身体结构。

    “长官!”

    正欲走出办公楼,只见一群撑着伞的士兵停在野胜面前,队伍显得有些歪斜。为首那个队长模样的士兵撑着伞,小跑来到野胜跟前。这名士兵显然跟野胜蛮久了,一上来就讪笑着,用袖子给野胜擦汗。

    “行了行了。”野胜把他的手挪开,“省中央那边怎么说?”

    这场灾难性的大雨刚下没几分钟,收音机里就有了省台的报道,尤其强调了烨陇市的蟾蜍雨灾害极其严重,随后又说了些诸如丧尸蟾蜍生命力顽强、长出牙齿会咬人等等,最后建议所有人闭门不出,捎带着一堆没用的废话结束了播报。

    “一点儿实质性的东西都不给?这谁的主意,问过张省长没有?”

    野胜握紧拳头盯着面前的大道,许多蟾蜍缩在道两旁,还有一些紧紧盯着野胜他们,随时打算跳起来咬上一口。

    “省长在休息,说不见任何人。”

    妈的。野胜咬紧牙关,却也是不敢骂出声来,只敢在心里发发狠。

    愤怒过后,摆在眼前的烂摊子还得解决。

    “伤亡多少?”

    “还没来得及统计。”但绝对是损失惨重。只敢讲出前半句的小队长语气底气不足。

    唉。

    野胜在几人护送下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他一直观望着外面大雨的情况。

    省里不是第一次下蟾蜍雨了。但要说下过的几次,可以说都载入过史册。至少就野胜活着的这些年里,他是从没见过如此规模的蟾蜍雨。更别说还是在现在这个节令。

    “传我的话,等雨停了以后,全员出动剿灭这些蟾蜍。”

    野胜想了想,不能让那些下工的民众好过,随即又下令各个地方的处长领着所有15岁以上60岁以下的人也参与清剿。

    就在他想怎么跟张连赫多申请些物资的时候,又有几只约摸二十厘米长的蟾蜍落在靠近他的窗户边上,张牙舞爪地想要进来,似是看见了他。他赶忙把车窗摇了上去,静静地看着这帮长着尖牙利齿、已不再像蟾蜍的家伙不甘心地从窗玻璃上滑落。

    刚才野胜被护送到车上的那一段儿路,就有好些蟾蜍试着跳起来攻击他。还好很快就有人击毙了这些图谋不轨的蟾蜍,这帮家伙跳起来甚至能够得到野胜的手臂。这要是被咬了,青龙基地的领导就该换人了。

    与此同时,手里捏着被撕碎信纸的张连赫,从呆坐之中回过神来,也看向窗外。一粒一粒蟾蜍从窗外落下,在啪嗒啪嗒落地的声音,他在楼上都听得十分清楚。

    “蟾蜍雨……”

    “任猎飞,是你们搞的鬼吗?”

    张连赫两手捂着脑袋,信纸从两腿缝隙间抖落。本能的恐惧使他赶忙握紧了手中聂胡莹留下的羽毛。

    逃!离开这里!

    这是张连赫心底里,潜意识带给他的第一反应。

末尸175

    上回说到,正在张连赫收到任猎飞的“宣战通告”,担惊受怕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蟾蜍雨又仿佛偏要印证祸不单行这句话,在他最想走的时候降临。而青龙基地真正的一把手野胜,则要致力于处理这个蛙鸣一片的烂摊子了。

    这场蟾蜍雨持续了两个小时。当雨水淅淅沥沥地分辨出滴声时,狂风也在不知不觉间止息。一切像是风平浪静了,留下的这些烂摊子又尚待人们解决。

    人们总会在某些时机想起过往最平淡的日子。比如曾经,或许会有人享受满是蛙鸣的夏季。

    但是现在,绝不会有人享受眼前这派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大街上全是伺机而动的蟾蜍,不止地喷吐着恐怖毒液。偶尔能看见一些勇士开车碾过蟾蜍,但这帮顽固的家伙似乎学会了躲避,后来居然演变成了只要有车经过,它们必定蜷缩在道路的边缘。

    起初,野胜想的是调度几百台压路机,在大街小巷串一串,然后再派专人去清理角落里的和房顶上的蟾蜍。可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些蟾蜍居然也好像有了智慧,不再盲目地瘫在路上等死。

    路面上积水有膝盖高。这才短短两小时的雨量,省基地这边也不算低洼地段,可想而知烨陇市周边得淹成什么样。

    淌着水,这帮蟾蜍似乎也在有计划地聚拢。

    此时此刻,野胜正根据手下人的汇报,找到了张连赫住的酒店。来到张连赫房间外,野胜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假笑面孔,手脚麻利地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张哥?”

    推门进去,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看来,他是不愿意留在这儿收拾这烂摊子了。”野胜的秘书跟在旁边,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房间,直截了当道。

    野胜气得咬断了嘴里的烟头,指着张连赫刚睡过、尚有余温的床褥,以及满地的碎纸,痛骂了张连赫好一番。

    “就没见过这样的!大难临头倒是跑了,平时满世界乱跑,饿了累了就搁老子这儿吃住,还得供着……”野胜这人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直接啐道:“这老东西,赶紧让丧尸吃了得了。”

    “嘘。”秘书扫了一圈四周,提醒野胜言多必失。

    野胜这才清了清嗓,来到张连赫刚睡过的床边坐下,捡起地上的碎纸,放在手里摊开。他注意到这纸上用蓝墨水写着的字,于是吩咐手下把纸拼好。

    还原了被撕碎的信纸,野胜瞥了眼上面的内容,嘴角微扬:“哈哈哈,这老东西,原来是怕死才溜的,哈哈!”

    “区区几个小孩,至于张秃子这么在意么?咱们基地虽然军队只有万人出头,装备也说不上精良,但你说解决这几个小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野胜说罢,便把信撕得更碎,随后扬得满地都是。

    对蟾蜍的清扫,野胜随即下达了新的命令:所有的军队,加上所有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性,都必须加入清理蟾蜍的行列。只不过军队有基地下发的长矛,而普通人必须从自己家里带武器。秘书在得知他的命令时,也不免得一惊——他还以为野胜之前是在口嗨,没想到当真付诸行动。

    不过想想,让这帮忧患意识渐渐消失的平民当一回杀手也挺好的。省基地是天堂,但不可能永远是天堂。想来,野胜这么做不仅是为省基地的未来培养军事人才,更是为了每个人考虑。

    蟾蜍毕竟是蟾蜍,大的体长也才三四十厘米,小的更是十厘米不到。野胜派人把任务通知到各个区的处长以后,当晚各地方就风风火火地忙活了起来。

    收音机里尽是关于蟾蜍的报道,循环播放着“蟾蜍的弱点”“蟾蜍的攻击性”以及野胜的各种“政策”和蟾蜍灭完之后的抚恤计划。野胜知道,虽然都是些小蟾蜍,但它们都有着生物的求生本能和丧尸病毒赋予的攻击性,此次发动民众必然会带来一批伤亡。他打算给失去亲人的那些民众补偿10张3斤的粮票——说难听点儿,30斤面粉抵一条命,可还有许多来了省基地的人因为没本事而饿着肚子,有些一并过来的幸存者得知这一消息后,甚至巴不得身边的兄弟或是丈夫死在蟾蜍口中,就为这30斤的米面。

    一整夜,人们打着手电筒戳蟾蜍。野胜并没有因为黑夜的缘故就下令休息,尽管有不少人都在埋怨。他坚持让军队和民众晚上继续杀蟾蜍。

    当晚,处长们凑在一起,紧急安排了一大批强光手电,分发给所有需要上线杀蟾蜍的人。基地里所有路灯、彩灯甚至霓虹灯都亮起,原本基地只在晚上八点到八点半提供短暂的电力,今晚更是直接通宵。立在省基地最繁华的商业区中心,四周遍是霓虹与彩灯,让人不禁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野生估计,这次大雨卷来了数以百万计的蟾蜍。恐怕历史上都少有如此大的规模。基地里能出场剿杀蟾蜍的约有十二、三万人,除却那些高官、病患和站岗的,少说得有十万人得出场。一人杀十几只,一晚上应该搞得定吧。

    另外,他还秘密吩咐这些处长,在挨家挨户发强光手电的时候检查每个人的通行证,然后在证件上盖章。这也是野胜留的心眼,以后没有印章,并且没有兵籍、官籍的男人,会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予以限制。之所以让人们晚上也得出动,就是为了剔除某些畏难的、只吃饭不干活的懒蛋,好为以后强制征兵做铺设。

    至于夜间出击可能造成的更大伤亡,野胜则觉得并无所谓。省基地不是做慈善的,末世里优胜劣汰本就是自然规律。或许末世前也是如此?

    【末日丧尸游:惶恐的张连赫】

    顾不得青龙基地的青蛙雨了。当张连赫得知其他三个基地没下雨时,更加坚定了他拍拍屁股走人的决心。上次那批随他去灰裘的警卫们,最终生还的只剩寥寥数人,这次也都随他跑路,继续做他的前后护法。同时他又从野胜的手底下“提拔”了一群新的倒霉蛋当他的警卫,这也是野胜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原因之一。虽说他掌握了青龙基地的军权,但人家张连赫可是四个基地的总领导,人家随时随地吃的可是中央的第二口饭。

    野胜平时只敢私底下和他最信任的几个人骂骂张连赫,要是见了面,倒不至于卑躬屈膝,但该笑脸相迎还是得笑脸相迎。

    只是,现在正被野胜恨得不行的张连赫,此时此刻已然踏上了逃亡之旅。

    离青龙基地最近的是白虎基地,本来他打算就去白虎基地避难的,但一想到太近了容易被任猎飞追来,就又临时改口要去最偏远的朱雀基地。

    这一改口不要紧,可愁坏了他身边这帮守卫。尤其在最前面是负责领路的那辆车,那可怜的司机这些天刚勉强摸清了青龙基地到白虎基地之间丧尸最少最安全的路,结果张连赫这一改口,他就得换路。这一换路,他根本不知道哪条路丧尸多,哪条路不好跑,万一被2级丧尸堵了怎么办?

    然而张连赫说什么也要去朱雀基地,还说现在就出动,一点儿留给下属打探路况的时间都没有。

    看得出来是真怕任猎飞了。

    任猎飞下的战书里并没有划定具体时间,只隐秘地留下了一个“最后几天”作为宽泛的时间提示。也正因如此,张连赫的内心才无比煎熬。在路上的时候他都感到四面楚歌,即使他前后有无数装备精良的保镖驱车随行。

    不过,张连赫的此番操作却是有些早虑了。此时此刻任猎飞真正的目标并非张连赫的性命,而是,取代他的位置。

    【末日丧尸游:蟾蜍王】

    雨停了,路边水流依旧。顺流而下的还有成群结队的蟾蜍,正吐着舌头伺机而动。

    人们听到广播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以往这个时候都是省基地专门供电的时间,人们通常不会在这时候睡觉。广播里的内容正是野胜的意思:动员所有年龄范围内的健康男性参与蟾蜍清扫运动。

    而这则广播,也成了当晚唯一循环播报的内容。

    聂胡莹,作为省基地的高级VIP,尽管没被要求杀蟾蜍,但出于好奇,她还是淌着水走在街上,听着四周嘶哑着的蛙鸣声。

    四面都是平静的风。暴雨过后,晚风比平时都清凉了些。

    聂胡莹喜欢把自己的乌鸦翅膀舒展开来,迎着劲风,感受这般凉爽。

    不远处,一群蟾蜍龇牙咧嘴地朝她蹦跳过来,一路溅起无数不大不小的水花。聂胡莹这才反应过来,盯着那群朝自己狂跳过来的蟾蜍群,心一惊:这帮东西这是想攻击我?

    她赶忙催动丧尸系统能量,后背凭空又生出一层鸦羽,紧接着她赶忙挥舞着这两层大翅膀,整个人呈俯冲式腾空而起。

    而她方才站着的地方,那群疯了般的蟾蜍正一个劲儿地朝上面跳,试图跳到她的身上。她赶忙又往高处飞了一些,下面的蟾蜍才逐渐不甘地散去。

    怎么回事?

    聂胡莹又惊又奇:按照以往,只要是丧尸生物,都不会主动攻击自己才对。可今天这些丧尸蟾蜍,即使她暗暗向他们催动乌鸦意识,也不能做到完全操控它们。

    疑惑着,她决定再试一次。

    她重新降回地面。站了没一会儿,又有几只丧尸蟾蜍结队向她跳来。她赶忙催动精神,对准这几只丧尸蟾蜍。

    方才还蹦跳着看见猎物的蟾蜍,在聂胡莹的视线中忽的停了下来,蹦跳产生的水花也逐渐消失。聂胡莹正欲松一口气,突然这群蟾蜍又向她扑来,只是动作比刚刚迟缓了许多,像是在挣扎什么。

    无奈,她只好再次凌空飞起,随后盯着这群在地上扑通扑通直跳的丧尸蟾蜍。这次,她催动了大部分能量,瞄准了其中一只个头最大的蟾蜍。

    就这么紧紧盯着它,盯着它……

    突然,这只被聂胡莹死死盯住的丧尸蟾蜍,竟开始咬向自己的同伴。一口、两口……离这只叛变蟾蜍最近的一个倒霉蛋被它咬得四肢全无,死得不能再死了。

    “看来还是有效的。只是控制效果明显下降了……我几乎只能做到控制其中一只到两只。”聂胡莹擦擦脑门上的汗,暗忖道。

    原本成群的丧尸蟾蜍眼里只有聂胡莹这个猎物。可正当那只叛变的蟾蜍杀死了其中一个同伴,正在撕咬第二个同伴的时候,其它蟾蜍突然不再往上跳了,四溅的水花忽的平息,令聂胡莹预感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忽的,只见所有蟾蜍猛扑向那只叛变的蟾蜍。霎时间,蟾蜍群中的那只叛徒就被其它蟾蜍咬得尸骨无存。

    聂胡莹见到此景,先是一愣,随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眼睛向四周飞快地扫过,在汩汩的蛙群中寻找着什么。

    果然,找寻一番后,一只通体发蓝的小蟾蜍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只小蟾蜍正被四只体型硕大的丧尸蟾蜍抬着,此时此刻,它的目光正在躁动的蟾蜍群和聂胡莹,这二者间徘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果然,按理说丧尸是不会攻击同伴的,它们的本能除了捕猎以外再无其他。可是现在,这帮家伙居然也学会了清除“叛徒”。这群丧尸生物,也已经开始进化出自己的领袖了。

    这是不是三级丧尸的前兆?

    聂胡莹试着操纵远处那只蓝色的小蟾蜍。谁想这只蟾蜍似是预料到了什么,猛地向周边的水里跳去。水流没过它的身子之后,聂胡莹便看不见它,也就无法向它施展精神控制了。

    无奈,聂胡莹只得一直飞行着,最终回到自己住的酒店外头的阳台上,伫立在阳台边缘,默默地观察着人们清扫蟾蜍群的景象。

    只见大街小巷,满是强光手电的光束。方才那只蓝色小蟾蜍的事情,还停留在聂胡莹的脑海里。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规则者赋予的“丧尸系统”,似乎并不是完全无敌、能让她在末世里横着走的存在……

末尸176

    “别用这些棍子戳,用热水浇!”

    “碱水枪还有没有?”

    “这边儿水沟里一大堆,有人没有?”

    类似的喊声传遍每一个水沟。人们清缴蟾蜍的行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除了丧尸蟾蜍,有些人工湖泊里养的观赏鱼也都成了丧尸。有个倒霉蛋在附近经过的时候还被咬了一口,活生生撕下来一块儿肉不提,重要的是没过多久还要变丧尸。一传十十传百,湖里的丧尸鱼也上了避让和清缴的名单。

    那些被人们戳死的蟾蜍全被丢在原处,野胜并没有下达有关死尸回收的要求。这些又死了一次的蟾蜍混在雨水中,被冲去下游,最后的归宿一定是葬身鸦腹了。

    司令部。

    野胜倒着皮鞋里进的水,满额黑线地啐道:“真他娘的该死!初春就下这么大雨,老天爷良心简直叫狗叼了。”

    不大的办公室,几张桌子旁边围满了人。野胜命人把灯打开以后,穿上鞋就开始清嗓子。

    底下坐着的都是各个团的团长、副团长,以及每个团的参谋。野胜好一阵儿没他们喊过来坐一起了。打眼看去,基本都是省基地创立初期的功臣。

    野胜不是个啰嗦废话之人。上来就开门见山一直是他的风格。扫了一圈儿人到齐了,他便大手一挥:“汇报一下每个团的辖区近况如何,任务布置得怎么样?”

    底下的一众自是习惯了野胜这么开会,依次把自己辖区和军区的情况简单汇报了一番。

    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现在省基地的砖墙明天就差不多能垒完了。各个地区的情况都比末世初始有所好转。先是各个小地方的处长管粮管日用品的分发情况有序,粮票彻底流通,有条件的地方已经开始准备春耕了,等这场大雨过去就开始试着播种。

    征兵的事情也已经传达了,许多曾经的政腐机构都变成了军人事务工作站。关于扩军的事情,基地里没那么多工夫给新兵发人手一件的军装,就象征性地给每个人做了顶军帽。

    “你们都记住。咱们这些真正的军官是不可能下放的。这回义务征兵顶多是召一些辅兵,就目前咱们一个师的兵力也够应付省基地的需求了。”

    啊?

    底下坐着的大部分军官皆是一愣。

    “怎么?吕参谋没跟你们通知?”

    野胜扫了一圈底下,目光落在一个瘦瘦高高、坐在正中间的军官身上。

    吕参谋身后起了层汗。他也是才想起来这码事。上回野胜跟他们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甚至是喝了酒以后的言论,他也没想到野胜现在当真了。

    “行了行了。不知道的知道了就行。趁着外头现在收拾蟾蜍,我让你们找人在外头溜达几圈找苗子,也都安排了吧。”

    底下齐刷刷地予以肯定答复。

    “那好。”

    野胜希望借着这次清扫蟾蜍的行动,在基地里提拔几个典型。到时候给这批人弄个什么先锋称号,再给个小军衔奖励一下,不但有助于建立基地日后更成熟的奖励机制,也能为接下来的征兵作铺垫。

    他完全不担心老百姓对征兵这事的积极性。毕竟在现在这种制度崩坏的年代,高风险才有高收益。参军能带来的不止是省里包分配的伙食,甚至还可能拿个军官做做。

    绝大多数平民百姓一辈子想都没想过能捞个官当,太平日子里混个小职都得四处求人。如今基地给他们搭建了一个公平的竞争平台,谁会不珍惜?

    接着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的管理问题之后,野胜重新又开了开嗓,今晚真正的话题总算到了。

    “来。下面,出于我本人的一点儿小兴趣。我想好好聊聊前些天张秃子发布的这个‘赏金猎人’计划。”

    野胜说罢,便不再作声。

    台下军官们见他不说了,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最先被野胜提及的那位吕参谋最先举手,起身道:“司令。您有什么想法?”

    野胜满脸受用的模样,继续说道:

    “什么‘赏金猎人’,说到底都是那张秃子在神经兮兮。按他的说法,把所谓的‘挑战者’杀光就能恢复太平——何其荒谬。”

    这些天来,人们普遍都接受了“四个游戏”的说法,尤其是省基地里了解聂胡莹的人。毕竟人家那身鸦羽配上号令丧尸的异能,一看就是有某些超自然能力扶持。加上张连赫和少数几个侥幸从灰裘逃回来的警卫提供的情况,这“四个游戏”的真实性基本是坐实了。

    野胜心里自是逐渐接受了这些天流传的这个说法,但他还是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要是那些所谓的‘挑战者’都和那个聂什么一样,想必靠一群苟延残喘的小老百姓,豁出命也抓不到几个吧?”

    他本能地把所有的“挑战者”都想成和聂胡莹一样的存在了。殊不知其实聂胡莹现在的能力是来自规则者的特殊眷顾。实际上大多数挑战者都同普通人无异。

    “那张秃子之前开会不是还说吗,那个聂什么自告奋勇去煤场埋伏,最后铩羽而归。想来也是遭遇高手了。”

    虽然心底里不服气,但他们必须承认,聂胡莹的本领绝对可以靠自己在这片末世里滋滋润润地活下去,根本不需要和他们合作。尤其是有见过聂胡莹施展能力的——基本都是张连赫的亲信,毕竟聂胡莹的本领在基地里算是个机密——都说这是天神看不惯人间荒凉,派遣使者来救他们了。

    野胜更是笃定,只凭聂胡莹一人,只需给她半天时间集结足够丧尸,便足够应付他们半个师的兵力。若是不动用高级军备,想拿下得费很大功夫。

    如此,聂胡莹愿意来同他们合作,这简直是极好。

    而那些挑战者们,甚至能让聂胡莹讨不到好处。野胜心里自然是做好了十二分警惕,虽然表面上看不起对手,但是在战略上还是要给予对手足够的尊重,哪怕对手只是群小孩子。

    “团长,我听说张省长傍晚的时候收到一封宣战信,还是聂小姐交给他的。”底下有个帽子歪斜的参谋说。

    刚去找过张连赫的野胜当然也知道这事。按他的想法,这张秃子怕是让这信给吓跑了。这也算是件好事儿,张秃子走了青龙基地一把手就又是他野胜的了。

    至于任猎飞的宣战通告,野胜觉得如果他们全力以赴,这些天做好充分的警戒工作,应该也问题不大:

    第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一整个师的兵力配上省里调派的军备,对面再强也只有几个人,根本敌不过;第二他们还有聂胡莹撑腰,不过野胜不屑于依赖她,能不让她出手就不让她出手。

    第三。

    野胜在心里扔把对方当成一群思想不成熟的青年。

    只是群没有半点为人处世经验的高中生,能玩出什么花样?

    【末日丧尸游:捕获】

    通往青龙基地的公路总共六条,对应着基地的六个出入口。

    在这些出入口前面五公里的地方都设有检查站,类似于高速的收费站。每天都有人24小时值班,专门负责检查来到基地的人,对合格的人做初登记。

    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看着像个警卫,正站得板正守在岗位上。

    刚放行了一对可怜的夫妻,马上又是一辆蓝色的车向他们奔来。这些天来省基地的人数只增不减,对应的就是外界散人数目的急剧下降。过不了多久,外界毫无组织的人将成为稀罕。

    “照这势头,没两天功夫就得破三十万了吧?”

    “我看也是。”

    俩人小声交谈间,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坐在登记室的队友探出头来,看他们俩一脸慵懒还要笔直地站岗,咋舌道:“专心点儿,野胜说了最近必须谨慎检查,小心被敌人混进来。”

    “敌人?。你是说张秃子口中的那些‘挑战者’?”俩人说着说着都乐了,这些天他们没少拿这事调侃张连赫,“一帮孩子,能有多厉害!”

    “别小瞧人了。现在的孩子懂得比咱都多。”里头的登记员还想继续说下去,那辆蓝色的车便停在了他们面前。

    “来人了。”

    登记员咳嗽一声,马上换回那副严肃地低着头的模样。车子缓缓停稳,车窗降下,车里两个男人探出头来。

    “是两个吧?”警卫二人来到车子旁边,先是绕车一周,随后凑在前面的车窗上往里扫了好几圈。之后为了方便往里看,又命令他们把后车窗也放下来。

    驾驶座的男人满脸胡茬,戴着个墨镜,压着声不耐烦道:“好了没有?我们就俩人。”

    很少有幸存者这么不客气。其中一个警卫见状正准备刁难他们一下,被同伴阻止,小声附在耳旁道:“快换班了,咱们尽快弄完,省得耽误咱下班睡觉。”

    “真是的。要不是为了换班,老子非榨他们几两肉不可。”

    车里的两个男人相视一笑,眉宇之间充满了轻蔑与不屑。副驾驶上的男人满脸漆黑,不知从哪个煤场里才逃出来,浑身还散发着若隐若现的臭气。暴躁的那个警卫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在面前扇了扇气,有些烦躁地正打算给他们登记信息放行,另一个同伴突然止住了他的动作,随即转身对驾驶座上的墨镜男说:“检查后备箱。”

    两男人皆动了动眼珠:还真别说,这群人警惕心还挺高。

    检查完了,后备箱里全是些水和吃的,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还有几根沾着血的木头棍子,估计是他们这些天一直用下来的武器。危险的武器一概没有,两人算是放了心,心想总算可以睡觉了。

    车上这俩人一看就凶神恶煞,不是什么善茬。两人赶快把他们的姓名、来向、物资情况简单统计过后,又让他们下车检查了一番身体,确保没有可疑伤口,便给他们两个一人一张明信片。

    “这是通行证。进去以后会有人带你们一步一步走流程把几个章都盖上,然后它就是你们在基地里的身份证了。”

    还挺正规。

    车上的两人再次相视一秒,接过明信片扫了一眼后,就重新把安全带系上了。里头的登记员按下开关给他们放行。

    待到他们开着这辆蓝色的车远去,望着已然沉入远天云中的月亮,慨叹间,站岗值班的两人也到了换班的时候。

    “这年头,不狠的人早就活不下去啦。”其中一人颇有感慨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

    “哼,我看,都是些虚张声势的怂包罢了。”

    二人说罢便纷纷脱去制服,可怜里头负责登记的小哥,他的工作比较轻松,因此整夜不换班。眼见着外头站岗的同事能回家睡大觉,他心里免不得羡慕。

    好在这份工作也算是吃的省里的红利,能坐在里头登记的,基本都得是个小官才行。给的粮票能勉强撑起家里用的,就一切都好。

    就在这时,电报机那头忽的一阵噪音。

    “任猎飞。已经落网。”

    登记员见状,马上在嘴边念叨着,脸上终于露出了同那两个警卫同事一样的轻蔑之色。

    “果然。挑战者又怎么样,不还是小孩子?”

    眼见基地总部发来任猎飞被抓获的信息,真不知张连赫若是见着了,该作何反应。

    没过多久,在省基地专门的频道里,正在听收音机的人们也听见了这条插播消息。对于任猎飞的落网,没人感到意外。

    但,令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刚才被放进来的两个人,连同被押进监狱的任猎飞,将会成为接下来一天数日省基地上下所有幸存者们挥之不去的梦魇,也将重新书写四大基地的历史新篇。

    刚从检查站通过的那辆蓝色车里,彦辰缓缓摘下墨镜,撕去脸上沾满的假胡子,抹了一把嘴边的汗朝副驾驶的圣仔罗说:“真是的,任猎飞这家伙说的是明天行动,结果今晚就把咱推来了。”

    “……你先把胡子和墨镜弄上去,咱马上到了。”

    “热。等会儿戴。”

    “……”

    圣仔罗挪了挪屁股,这改造过的座椅坐着相当不舒服。

    “怎么了?”彦辰看他动来动去便问。

    “座椅下面,艾维薇又不安分了。”

    “这可是特制的椅子,上了锁的。”彦辰不可思议地盯着圣仔罗,只见他身体一颤一颤,整个人被座椅下面关着的艾维薇拱得非常不舒服。

    “还是你底下那个舒服。”

    圣仔罗有些羡慕道。

    彦辰望着一颤一颤的圣仔罗,心底里忽的被什么东西绞过一般。想到昔日的两个老同学永远牺牲在了任猎飞的计划之中,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真可怜呐。”他不经意地念叨着。

    “什么?”圣仔罗没听懂他的意思。

    “没什么……刚才太险了。”彦辰呢喃着。

    圣仔罗起初有些奇怪,直到座椅里面被锁死的艾维薇来了个大翻身,颤得圣仔罗几乎要朝一侧倒去的时候,冷汗立刻就从他背后冒出来了。

    “是,是啊……”圣仔罗抹着冷汗。

    万幸刚才在检查站的时候,坐垫底下的这位没动弹。

    彦辰握紧了方向盘,车速则越来越缓。他几乎看见了省基地的牌子,以及拿到气派的红色围墙。如此防御工事,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建成。

    现在,任猎飞应该已经如计划上所说,混进省基地的监狱里了吧。

    那么,一切行动,都可以展开了呢……

末尸177

    “走!”

    “给老子快点!”

    熙熙攘攘间,四个狱警押着任猎飞来到监狱走廊。

    高大的任猎飞被押得弯着腰,却仍然比那四个人加起来都显得威猛。尤其是那副凌厉面孔所形成的强大气场,走过之处,吵闹的犯人们皆安静如鸡。

    先讲点题外话。末世初期,青龙基地还没在烨陇市落地,当时市区的监狱里关着的几乎都是些小偷小摸的人,除了极少数犯了重罪的,其他全放了。现如今青龙基地落成,这里唯一的监狱自然也成了青龙基地关押犯人的地方。因此现在监狱里关着的都是基地成立后触犯基地内律的人。

    说起来,省基地成立没多久不假,但规则的制定与落成极为迅速。虽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法律,但末世前的许多法条在现在依然通用。比如有人在省基地里寻衅滋事,该进局子还是得进,只是基地里的判罚没那么标准,很多时候都由当地组织起来的定罪小组进行评判,难免不公,而且判刑的刑期往往没有和平年间那么长。

    但是,基地里犯死罪比以往要容易很多。甚至因为某些处长下发粮票不公允,有人来闹事,这些闹事的人都会被判死罪——毕竟那些定罪小组就是各个地方的处长亲自选拔出来的平民百姓,没人会忤逆这些土皇帝的意思,省得给自己找不愉快。

    时间久了,考虑到犯人的犯罪程度不同,野胜就下令只把重罪犯关在监狱里,而判了三年两年的轻犯们都被关在警察局里,有人二十四小时监视。

    而任猎飞,正是被押进这样的地方,同那些触犯重罪的家伙关在一起。

    这里的人基本都是等待枪决的。末世的枪决没有那么刻板,基本狱警想什么时候处决,只要和上面稍微说一声就行。不过这次的任猎飞,野胜提前和狱警们说了,暂时不能杀他。

    至于留着的原因,自然是要钓更多的鱼。

    把他押进单独的狱室里,手上脚上都戴满了铐子镣子,几名狱警才敢离去。狱长闻讯也驻足在押他的门外,盯着浑身血污的任猎飞,颇为戏谑地开始自说自话。

    “任猎飞啊。”

    狱长一边颇有玩味地呼唤着他的大名,一边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先前一片黑暗的狱室顿时明亮无比。

    任猎飞只低着头,一言不发,脖子上好几道伤口已经开始发紫,看起来像是刚才反抗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

    “真是个愚蠢的小朋友。”狱长摘下帽子,从兜里摸出钥匙就把门打开了。

    缓缓来到任猎飞身前,他捏住任猎飞的下巴,把他的头提着上仰,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

    “怎么,不认识我了?”

    狱长的眼神中满是假意的怜悯。

    任猎飞看清了对方的面目。不需说,他自然认识眼前这人。

    他太想立刻挣断这些镣铐,扑上去拧住面前这人的脖子,把他活生生折成两半——可他毕竟不是庞恪,没有那般毁天灭地的力量。再者,他故意被抓来这里,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哦,是你。”

    任猎飞只得假装认出来他。也不想多说什么,更懒得在嘴上争雄,现在反抗只会带来更多肉体的折磨。他只像个玩偶一样呆在那里,就这么注视着这位令他熟悉无比,无时无刻不想杀死的狱长。

    “……要不是上头有死命令在先,老子真想一枪毙了你。”狱长狠狠掐着任猎飞的下巴。

    “哦。”

    任猎飞表面敷衍着,心里却丝毫没把眼前这家伙当回事。他早就料到野胜的打算,为了利用自己的入狱来引诱更多的挑战者,野胜绝不会下令杀死自己。但野胜定然算不到,任猎飞本人的落网正是这场潜袭计划的第一步。

    这颗糖是在行动开始的时候吞下去的,它只能发挥24小时效力。而他从来到检查站,被抓,到转押去往重犯监狱,这期间安排地极其迅速,时间顶多也就过了两个小时。

    还有22个小时。他在心里默默掐算着时间。估计这时候,彦辰和圣仔罗已经到地方了。

    呵。彦辰、圣仔罗……

    这两个家伙,想必会非常默契吧。

    任猎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意识到对方无精打采不想打理自己,狱长愤愤地扇了任猎飞一巴掌,啐了口唾沫就走了。

    狱室里,只剩任猎飞一人重新没入黑暗。

    任猎飞双目一闭,当他再次睁眼之时,两个透着绿色荧光的眼球瞬间耀映在这片黑暗的天地,在这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亮。

    他轻缓地吐着气,精神逐渐从身体各处集中到眼部。随着一番精神力催动,眼前的画面不再是狭窄的狱室,而是一个完全密闭的黑色小空间。

    不,不是一个。

    是两个密闭的黑暗空间。感觉像是在棺材里,却完全伸不开腿,比真正的棺材狭窄太多。

    “真慢,他们两个。”任猎飞咋舌。

    ……

    “彦辰,我们到了!快点儿戴墨镜。”

    圣仔罗说着,手忙脚乱地替他把假胡子粘脸上。刚才任猎飞被抓,意味着这群检查站的人已经把他们这些挑战者的情况都掌握了个遍,长相什么的都有过专门训练记忆。因此他和彦辰也必定在通缉范围之上,必须小心!

    手忙脚乱把装束都搞上去,车也已经快停下来了。又往前开了几百米有余,最终他们在省基地的大门前,被交警逼停了车。

    规矩自是看得懂。一停车,就有几个身穿制服、警察模样的人蜂拥而至,彦辰和圣仔罗几乎是被强迫着拉下车的。

    “怎么了怎么了?”

    圣仔罗不满地问道,眼神却不放心地瞥了一眼车上微微颤动的座椅。

    这辆车座椅下面特意经过了改造,变成了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面的空间刚好可以容纳一个折叠着的死人,或者会缩骨功的活人。

    而被任猎飞当做绿色糖豆的“祭品”的艾维薇与向虎洋,自然不算是活人之列。把他们装进去的时候任猎飞也没怎么动恻隐之心,就硬塞,即使骨头发出支撑不住的脆响也不曾收力。

    这空间相当隐秘,不仔细看完全无法发觉——前提是里面的那两个家伙别乱挣扎。

    果然,这群来势汹汹的警察完美地错过了这个不起眼的小空间,只把后备箱、车后座,甚至是发动机都检查了一番后,又给他和彦辰两个做了全方位的安检和身体检测。

    这期间,一群警察还比对着手里的挑战者照片,一个个对照着检查了个遍。

    中间还有个人摘下彦辰的墨镜。不过由于彦辰重新换了个发型,又故意把表情压得很沉,而且还贴了大量胡子,最后才没被认出来。

    确认无误后,警察们朝着堵在门口跃跃欲试的一帮人挥了挥手,紧接着就有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男男女女朝彦辰和圣仔罗跑来。

    而抹了一把汗的二人见了这副架势,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不用说,这帮人肯定是类似“新人向导”的角色。二人扫了他们一眼,这身统一的制服,统一的动作,这肯定也是基地里有头有脸的、专门的职业。

    只见这群人里年轻的、老的、男的女的全都有,一个个操持着个喇叭吆喝。很多经验丰富的中年人冲到彦辰和圣仔罗面前,一个劲儿地毛遂自荐:

    “新人来这边,我们白送大家半斤粮票。”

    “这里,免费带大家在基地里兜一圈,好好认识一下咱们大青龙基地!”

    “两位大哥看这儿!我们两口子就差两单就能领工资了,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

    看得出来,干这行也不容易。跟和平年代一样,要完任务的。

    “行了行了……”彦辰心想我特么得赶紧进去和任猎飞对接,您们谁来接我们这单都行,倒是快呀。他的声音被轰轰烈烈的自荐声淹没。

    还是圣仔罗果决些,随手拉了两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过来,把他们推上了后座,不等他们开口说什么就坐回自己的副座。他实在是不放心座位底下的这位。

    圣仔罗不知该怎么称呼现在的艾维薇和向虎洋。按照规则者的描述,它们应该已经算是“原生傀儡”了,不过他还是愿意喊他们生前的全名。

    毕竟,据首领说,如果他不催动精神力对他们进行刻意操纵的话,这些原生傀儡都有着自主意识。尽管他们已经失去了绝大多数做人类时的感情和理智,但可能会残存一些记忆或意识,仍有可能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刚刚艾维薇在底下乱动,这就肯定是因为首领刚才没在对她进行操纵。

    “彦辰!发什么愣!开车呀。”

    ……

    接下来就可以长话短说了。在那两位“向导”人员的带领下,彦辰二人先是被带到基地西边的办事处,在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大长队后,他们领到了属于他们的一顶帐篷。(为什么睡帐篷:之前圣仔罗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住在楼房里。但由于这段时间基地里人越来越多,加上野胜打算把一些楼留给日后扩增的军官们,于是就只能让这些天新来的人们住帐篷)

    看见帐篷的时候圣仔罗还有些惊讶,他记得上次来打探情报的时候遇上一对儿夫夫,当时他们负责看大楼,还说来的人都有楼房可以住。

    不过他并不怀疑上次情报的真实性。想来这些天基地肯定又来了许多人,大概率是人满为患了。

    登记员给他们两个的通行证上一人写了一串数字,然后又一人盖了一个章。帐篷上也写着一串数字,对应的正是写在通行证上面的那串数。彦辰在心里读了读:“二十五万九千九百七十一……”

    259971,这串数字应该就是来这儿的次序(人数)了吧。

    想到当时灰裘村也才招了数百人,再看省基地现在如此庞大的人数,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你们住西边,以前叫澄江公园,附近这条大道也叫澄江路。这附近的大部分管理权都在聂处长身上。”

    聂处长?!彦辰和圣仔罗皆一惊,差点儿没让登记员发现。

    吩咐助手把帐篷交给彦辰之后,登记员面无表情地同两人讲解了一番,他今天不知说这段话说了几百遍,现在已经烦不胜烦了。

    看着通行证上的大章,两人皆想起任猎飞约定好的时间,正准备和那两个向导告别,谁知他们若无其事地继续上了他们的车,其中一位耸了耸肩:“二位先生,你们刚完成的是住房登记,才第一站呐。后面还有民事能力认定和武器登记呢。走,我给二位引路。”

    “……”彦辰和圣仔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眼都是无奈。

    “不久的,最多耽误二位两个钟头。很快、很快……”

    且听后面两个向导罗里吧嗦还在催促,圣仔罗用眼神示意彦辰:时间不多了。

    “我跟你们讲,这三个章子不盖全的话,以后不管是出入基地、应召入伍,还是福利发放、官职升迁,甚至就连打官司都会受影响的……”

    “对的对的。以后要是想参军做官还是干别的,想再补章可难弄……”

    彦辰闷闷不乐地继续开车,身后这俩滔滔不绝的唐僧简直快把他烦死了。

    圣仔罗也只能干着急,试着问道:“那些登记官都不睡觉的?”毕竟现在可是后半夜啊喂。

    “肯定不能睡呀,晚上也有好多人来。——小兄弟你们可来得不是时候啊,要是早来两天就不用睡帐篷了。”其中一个向导不厌其烦地说。

    “是啊是啊,”另一个也在旁附和,“很多人都觉得自己能撑过这场末世,直到2级丧尸泛滥以后,来我们省基地的人就更多了。”他省略了后半句,其实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你俩肯定也是因为这个才来投奔的吧!

    圣仔罗没再听后面两人自顾自地攀谈,悄悄冲彦辰暗示道:时间真的不多了,首领只有22个小时,得赶紧找个机会把“它们”悄悄放出来!

    绿色糖豆的功能我们先前已经聊过:服用了糖豆的人,也就是任猎飞必须用眼神腐化两个挑战者,被腐化会失去意识成为原生傀儡,沦为宿主的附庸。

    只要有了这两只原生傀儡,那接下来的故事就简单了:任猎飞的计划便是先让省基地大乱,待到艾维薇和向虎洋两只原生傀儡被放出来,他就可以躲在监狱里悄悄操纵它们,通过眼神交汇的方式腐化更多的人,使它们也变成傀儡,继续本能地去腐化更多人,以达成基地内乱的目的。

    就像一场免疫人为治疗手段的、无法控制的瘟疫一样,能克制它的只有24小时的时间限制。

    但这只是理论计划。本以为最多两小时就能把原生傀儡们放出来,现在身边这两个向导看着他们,俩人手里都还掐着对讲机,随时都准备跟总部汇报成果。如果现在就打草惊蛇的话,万一还没来得及传开瘟疫就被灭了,就坏了……

    提前有过情报认识的圣仔罗没料到这种情况。可他也深知如果再继续拖下去时间就真不够了。

    说时迟那时快,为了计划。彦辰和圣仔罗心领神会,圣仔罗从兜里摸出一瓶喷雾。那是在派洛枫手里见到过的药水。只见他飞快地回身,趁那两个憨憨还沉浸在领粮票下班休工的喜悦里,几道清浅的喷雾顺势滑进二人的鼻腔之中。

    这一动作相当迅速,圣仔罗刚才已经在心里推演了无数遍。他知道这药水的威力,若是不小心多喷或者喷歪,很有可能会让他和彦辰也晕过去。

    最终,彦辰找了个黑暗的路边停车。由于基地西边处在上游高地势区,因此雨水基本都已经流跑了,连同那群丧尸蟾蜍,仅剩的蟾蜍残党也被人们陆陆续续全杀光了。二人把后面那两个可怜的向导小心地放在路旁,附近也没什么丧尸蟾蜍。或许等到他们醒来,就把晚上的事情忘了吧。圣仔罗想。

    彦辰则饶有兴趣地盯着圣仔罗手中这瓶东西,直到圣仔罗偏过头来,正巧看见他一脸兴致地看自己手里的喷雾。

    “这喷雾……也是你们首领搞的?”彦辰忍不住问道。

    “那不然呢。”

    圣仔罗拍拍疲惫的身子,顺手把喷雾溜回自己裤兜里面:“太平的时候我们囚者F6没少杀人,这喷雾可立了大功的。”

    “这玩意我在接待处都没见过。”“你们是黑帮,都是真刀真枪的,还犯不着耍我们这种小招。”

    “哼,我们也肯定有,只是我没见过罢了。老大想搞定谁,也确实犯不着用这种东西。”

    “嗯,所以你们只是黑帮,而我们则是个暗杀组织。这就是区别,不是吗?”

    一个犯罪小组成员跟一个前黑帮成员聊犯罪聊得火热。

    “行了。”彦辰挥手打断圣仔罗的后文,才想起座位底下两只原生傀儡还没放出,“你等着,我先把他们放出来。”

末尸178

    【末日丧尸游:傀儡】

    不论是在做什么,即使是在做一件将会带来重大伤亡的孽事,只要心爱的人陪在身边,似乎一切都没那么糟糕。

    把两只“原生傀儡”从坐垫下解放出来的时候,圣仔罗的心思全在彦辰身上。

    彦辰擦擦脑门上的汗,把向虎洋从狭窄的空间里拽出来。这空间极其紧张,他试着把自己的腿放进去,发现只把腿跪姿放入就几乎塞得满当当。他实在好奇任猎飞是怎么把这两个人给塞进去的。

    向虎洋一脸呆滞地被彦辰拽出来。从狭窄的空间里解放,它像是没有知觉了一样傻傻地在车外站着,像个随时都会软倒的娃娃。

    规则者给的东西真是恐怖如斯。彦辰望着被夺去魂魄的、曾经的老同学,心里忽的多了几分感慨。

    “万一,我那天晚上在灰裘被任猎飞抓走了,现在会不会也是他这般模样。”

    彦辰回过头,不忍看向虎洋可怜模样的他,把目光重新投在圣仔罗身上。

    “哎,你呆什么?”

    圣仔罗正偷偷瞄着彦辰,结果被他给看了个满眼。

    “啊……哦,没什么,有点儿困了。”圣仔罗有些尴尬地不知所措,只得借口困倦,掩面假意打了个哈欠。

    彦辰帮着把他座位下面的艾维薇也拽了出来。比起卡在里面完全不能动弹的向虎洋,作为女生的艾维薇块头小一点,在里面并不十分拥挤。这正是她还能在里头动来动去的原因。

    两个人像两只随时都会瘪下去的气球人,两双眼睛皆满是眼白,手掌更是扭曲变形,整个人皮肤有些发灰,却又不是丧尸身体的那副腐败模样。

    “虽然看起来不太精神,但若是混入人群之中,也很难被人察觉吧。”圣仔罗猜测道。

    “唉。”

    彦辰把手搭在向虎洋肩膀上。对方呆呆地站着,任凭胳膊上多了一个人的手掌,也不动,只随着彦辰的力道微微倾倒。

    “为了我们的成功,要害死这么多人。”

    按照任猎飞的计划,艾维薇和向虎洋混进基地内以后,就会马上开始“腐化”更多人。二十多个小时的瘟疫传播,真不知道时间结束后,基地里还能剩多少人。

    圣仔罗见他这副伤感模样,不禁也一番慨叹:“是啊,他们不过是一群求生的普通人罢了——我们也是。”

    “但是,若不这么做,”圣仔罗顿了顿,认真地瞧了一眼彦辰清澈的眼睛,“我们自身也会万劫不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有时候,真的,学学任猎飞吧。

    不要有太多感情流露,更别随意把情感挥霍给一群不认识的人。

    如果你还想活下去。

    一阵嗡鸣声打破了二人略显忧郁的气氛。两人循声望去,一只漆着黑白条纹的玩具飞机盘旋在他们头顶。

    彦辰与圣仔罗心领神会:派洛枫的玩具飞机出动了。

    说是玩具飞机,但其实已经达到了航拍级,算是名副其实的航拍机了。即使派洛枫站在数千米外的远处,仍可以对其进行操纵并传回清晰录像。

    至于这设备的意义,是用来辅助任猎飞高效行动的。省基地的地形并不复杂,但前来突入的挑战者们基本都是第一次来。所幸囚者F6曾经来走访过这边,还画了大致的地图。派洛枫的作用便是操纵飞机,为傀儡指引方向,把他们引入居民区,帮他们躲避可能前来追缴的警察与军队。

    “好了,咱们的任务完成了。”彦辰伸了个懒腰。

    “不,只是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圣仔罗拍拍彦辰的肩头,提醒道:“别忘了,明天还有一场大行动。”

    “嗯……我困了。”彦辰心不在焉地半答道。

    二人重新回到车上,后备箱里的帐篷一颠一颠,他们就这么一路回到分配好的地方,摸着黑搭好帐篷的时候,已经快黎明了。

    旁边没有其他人,就他们俩,睡在同一顶帐篷里。

    挨得不是很近,也没有特别远,两人维持在一个兄弟之间的距离上。彦辰早早地睡过去,漫天呼声顿时响彻这片小空间。可想而知,心痒了一夜的圣仔罗是该多么煎熬。

    “彦辰……”

    “我爱你。”

    悄咪咪的告白被黑夜压住,无人知晓,如同从未出现过那般。唯独恍惚之间爬上彦辰腰间的那只手,诠释了方才隐去的表白。

    ……

    昏暗的牢房,绝望和疲倦几乎浸透了整个狭小空间。

    任猎飞连床都没有,被人从头到脚紧紧地绑在木头桩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古代牢房,其实是狱长给任猎飞的“特别待遇”。

    野胜得知任猎飞落网后,自是喜不自胜。最大的敌人解决了,剩下任猎飞身边的小鱼小虾就更入不了他的眼了。于是他特意吩咐狱长,第二天一早就启动严刑逼供,誓要把任猎飞嘴里知道的都逼问出来。

    想到很快就能把挑战者一网打尽,或许用不了多久所有的挑战者都会集齐,整场浩劫就会结束——虽说野胜仍然不怎么相信这荒诞的游戏规则,但他心里还是美滋滋地抱有希望,连睡觉都比前几天香了。

    绳子紧紧捆住手脚,恍若耶稣隔世再临。任猎飞被迫偏着头,因为身后木头架子上有个锋利的钉子冒了出头,把他的脖子侧边都划出了血。

    “很快,这儿会成为地狱……”

    任猎飞做不到握拳激励自己,只得在心里暗下决心,随着双目浮出冥绿的诡光,眼前的景象逐渐从昏暗的牢房淡去,随之而来的是夜深人静的小巷。

    彦辰和圣仔罗把两只原生傀儡留在一个不引人瞩目的地方就走了。派洛枫的航拍机则一直盘旋在附近,通过视频传输设备见到傀儡们一并抬头,派洛枫明白——瘟疫开始了!

    向虎洋率先抬起一只手,试探着挥舞了一番。紧接着又活动着腿脚,一举一动都与正常人无异,除了眼神失焦,全是眼白,还有些泛灰,像是被一片雾气漫入。

    随之,艾维薇也开始行动起来,身体从最初的不协调,到最后也能操纵自如。想必作为男人的任猎飞操纵一具女性身体的时候会更难适应些。

    并且,同时操控两具身体,对于大脑协调力提出了极高要求。纵使任猎飞都要适应好些时间,这一来一回,一个小时又过去了。

    时间:夜间4点。

    向虎洋一脸茫然地抬头,朝航拍机比了个“OK”的手势。此番动作行云流水,任猎飞完全适应了这两具身体的基本活动。

    “好。”

    派洛枫操纵了一番,地图早在他脑子里画过千百遍。

    航拍机随之开动,飞出巷子,飞入居民区。后面跟着这两个失神的傀儡,一步一步走向瘟疫的开端。

    “让我看看,第一个猎物……”

    派洛枫轻声念叨着,操纵航拍机调转了个头,两个身穿警装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看起来好像在巡逻。

    说到巡逻,他们上次去省基地的时候就发现了。基地晚上有门禁,不允许人们在外面游荡,否则会当成丧尸处理。

    很快,这两名巡警发现了航拍机。一人见状立马摆正了自己头顶的帽子,随之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同伴,提醒他注意形象。

    他们是把这航拍机当成军方的巡逻设备了。

    两位一胖一瘦,瘦的那个有些乏了,一看平时就很少值夜班。

    与此同时,任猎飞自是发现了他们,心想猎物来了,他有点迫不及待想要试试这瘟疫的传播机制。

    “哎,你们什么情况?”

    胖警察大老远就看见任猎飞操纵的这一男一女傀儡,二人皆迈着不怎么熟练的步子朝他踱来。

    “丧尸?”他下意识地碰碰昏昏欲睡的同事,同时从口袋里摸出手枪。

    “二位等等。”

    正当他准备瞄准向虎洋时,对方先一步双手上举,同时开口道。

    刚还以为来丧尸了的瘦警察一激灵,也从口袋里本能地拔出枪来,又听到面前这两人中的一个开口说话,悬上来的一口气才被他重新压回腹中。

    “还好是人……”

    胖警察嘟囔着,转念一想:基地都是全封闭式的,而且这么些天都没漏进来过什么丧尸。眼前这两个家伙虽步伐有些迟缓,但只要能说话就没问题。

    瘦警察一脸哀怨地看了同伴一眼,埋怨对方神经过敏。不过按照规矩,晚上民众若是夜不归宿是要处罚的。

    只见两人一前一后抽出巡警证,在向虎洋跟前晃了一番。

    “我们是巡警,请你们出示通行证。”胖警察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正顾着按照流程办事,同时低头把证件收回口袋。

    这低头只是一个转瞬。再次抬头,面前浑噩的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凑到了他跟前。

    任谁都会一惊,两警察本能地后退两步,这才注意到那两人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一片寂静,唯独航拍机叶片扇动的噪音充斥着这奇怪的氛围。

    “哎。你们两个……这是,梦游?”

    事已至此,俩警察再怎么迟钝也该发现了,面前这两个举着手的家伙不正常。而悬在头顶的航拍机,也不像是军方统一规格设备的长相。

    恍惚间,向虎洋已经来到了两人身前不足半米的位置。那胖警察想再退,正惊恐地盯着向虎洋,突然对方猛地把头抬起来——死死地盯住自己。

    呃——啊!——

    胖警察与对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力气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倦意,都在这一刻飞快地从眼睛里涌向身体各处。

    “你怎么了?!”

    同事还在旁边大吼,艾维薇也前跨两步来到他跟前。

    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见同伴双目已经失神,身体也软倒在地,他明白又是和“四个游戏”相关的怪事要发生,忙三步并作两步,马不停蹄地想逃。

    “警察先生。”艾维薇用故作纤柔的声线唤他。

    瘦警察条件反射地朝她看过去。

    不多时,伴随一阵抽搐,原处又多了一个眼里染上绿雾的“傀儡”。

    ……

    任猎飞自然不肯把目光放在零零星星的巡逻队上。这些人日后可都是基地的战力,他可不希望感染太多这部分人。派洛枫心中也有这般打算,便领着艾维薇与向虎洋穿行在各种居民区。先感染每栋楼站岗的哨位,然后再进去感染里面睡觉的人。他可不想浪费宝贵的糖豆时间,哪怕是在深夜。

    傀儡越来越多,任猎飞能控制的还是只有艾维薇与向虎洋,其他傀儡都保留着“感染”的本能,就像一群不嗜血只噬心的特殊的丧尸。

    直到东方吐白,正值清晨六时许。

    昨晚忙活丧尸蟾蜍忙活到深夜的人们埋怨着从床上爬起来,他们大都是被基地里的广播吵醒。

    “紧急播报,紧急播报!基地里突然出现了一种疑似精神病毒的东西,被感染者眼睛会泛绿光,似乎可以通过眼睛传播此病毒,且感染者失去理智和部分感知,目前找不到问题的源头,请市民们注意躲避……”

    广播的内容,通过向虎洋和艾维薇的耳朵传进任猎飞的感知里。仍身处狱中的他轻蔑一笑,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记得那狱长给他留过话,说白天要来逼供。逼供的主题是什么自是不用多说,任猎飞也并不在意。因为他甚至并不需要紧咬着不放,省方想问什么他大可以告诉他们。反正——他们也没几天活头了。

    唯一值得任猎飞注意的是,他想在被严刑拷打的时候操纵那两只傀儡继续行动,怕是有些困难。操纵傀儡需要较高的专注度。因此他只能想办法把那些前来问东问西的人哄开心了,让他们赶紧走,才有收益。

    也许有人会觉得,现在傀儡都那么多了,放任他们自由感染都够省基地喝一大壶的了,他只是操纵众多傀儡中的其中两只,有他没他不会有多大影响。——这种想法,从数学上讲有道理,但事实并非如此。

    毕竟,只有被任猎飞操纵的这两只傀儡,才算是有了智慧。

    他要做的,可不只是在民众间传播一场瘟疫。

    如果不把野胜搞下来,任猎飞屠杀再多民众都只是徒劳无功。若是能偷偷潜入军方内部,把野胜抓到了,他才能趁虚而入……

    澄江公园旁,人们从满地帐篷里探出脑袋。彦辰和圣仔罗也醒了,他们也听到了关于瘟疫情况的广播。

    “想不到高层把这个定义成了‘病毒’。”圣仔罗饶有兴致地对彦辰说。

    彦辰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看许多帐篷的人们一脸懵的模样,心中感叹:幸好昨天没把艾维薇和向虎洋直接放在这附近,不然今天起床后身边儿全是傀儡,跑都跑不及。

    “定义成病毒才能给人希望嘛,至少病毒有办法治。”彦辰太懂省基地那帮领导层的想法了。

    他们所在的澄江公园明显不是瘟疫的覆盖区,或者说徒步行走的傀儡们还未赶到此处。人们并没有见到感染者的样子,大部分人都以为所谓的病毒是丧尸入侵,还大骂那群领导不敢说丧尸进来了,故意说成病毒掩饰。

    就连澄江公园的处长,伸了个懒腰之后,更关心的不是昨夜的傀儡事件,而是他今早的牛奶为什么还没送到。

    至于蟾蜍雨,他怕是早就抛之脑后了。

    “好了圣仔罗,别感慨了。”

    彦辰手一撑身体站直,把睡得半睡半醒的圣仔罗也拉起来。两人掐着腰立了好一会儿,彦辰才继续道:

    “老大他们那边也该行动了。咱们也得动起来。”

    “嗯。”

末尸179

    【末日丧尸游:卑微且卑鄙】

    前面提到,偷偷潜入省基地的彦辰与圣仔罗,连同他们藏起来的两只原生傀儡一起,配合故意入狱的任猎飞,给省基地搅了个大麻烦。刚经历了令他们措手不及的蟾蜍雨,又要紧接着忙于处理和控制一场精神瘟疫的传播,想必省基地那些高层已经开始心力交瘁了。

    但是,事情还不止这些。趁着他们忙于收拾各种烂摊子,挑战者们还打算给他们加一把火。

    这个“加一把火”的任务,就落在庞恪、崔铁全、晴空和郑棕邪,他们剩下的四个男人肩上。

    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庞恪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看太阳,确信道:“可以了,行动。”

    “好!”其余三人一齐附和,皆是满腔热血。

    要说彦辰、圣仔罗、任猎飞和派洛枫先去干自己的活了,剩余的挑战者都躲在离省基地较近的郊区的一座民宅。任猎飞下午的时候就带他们从竹林里出来,来到了这座民宅之中。这里就是他们的休息驿站,不参与计划的和出场晚的人都在这边休息。

    今早,庞恪他们四个也都走了,原本拥挤的住宅一下子变得空旷冷清。

    队伍里的四个女人——时贝儿、萧玲玲、乔雪傲和吴太太,以及失去自理能力的、可怜的闪电,一共五人不参与任猎飞的计划。他们就负责留在这里。

    他们能做的只有要么静待花开,要么等待噩耗传来。

    萧玲玲捧着那只干涩的、几乎要瘪下去的、放久了的苹果,兀自坐在一把靠窗的摇椅上。旁边的矮炕上,乔雪傲揉了把惺忪的双眼,伸了个懒腰,似乎还没睡够。

    昨夜蟾蜍雨席卷了整个烨陇市城区,坐落于郊区的他们却丝毫未受影响,可能和昨夜的风向相关,就连雨都没下多少。

    “怎么样,昨晚到底没睡?”

    乔雪傲懒趴趴地问。

    昨天晚上,彦辰他们出去了以后,萧玲玲就一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同伴们现在可能经历的状况,张口闭口说的话里全是他们。

    尤其是到了后半夜,她甚至已经开始对着窗户祈祷了。

    “睡了,顶多三个小时吧。”萧玲玲的语气里听不出倦意,感觉仍活力满满。不同于睡了一夜还困的乔雪傲,她甚至还有功夫把凌乱的房间打扫了一遍。

    见乔雪傲还懒洋洋的贪睡,萧玲玲摇了摇头:“起吧,都末世了还养懒习惯。”

    “关你什么事——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这就赶我走啦?”萧玲玲撇了撇嘴,“枉我还做了早饭,你就睡着吧。”

    “早饭?热乎的?”

    听见“早饭”一词的乔雪傲如同被人往身体里融了跟弹簧,身体一下子就弹起来了。

    不止她,现今末世已有十日左右,从来都没啥条件吃熟食,泡面除外。

    “起来你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早早起床的时贝儿踩着拖鞋走出卧室,一股香气自厨房飘香而来,正勾引着她的鼻尖。

    就连吴太太和闪电都醒了。闪电仍然张牙舞爪地傻笑着,动作幅度却是小了些,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是真正的开心,想必胃里也饿了许久。

    “时候差不多了。”

    萧玲玲小跑着去到厨房,打开锅盖,里面的鸡蛋羹顿时飘香四溢,连最远的乔雪傲那个房间都闻得到。这种直击灵魂的香气,令所有人都把持不住。随即便是一连串踩着拖鞋小跑的声音,全部通往厨房的方向。

    “什么菜什么菜?”

    想不到第一个来的居然是乔雪傲。萧玲玲和她面面相觑,手里还拿着刚掀起来的锅盖还在滴着油。

    鸡蛋羹。昨天囚者领着他们转移到这座房子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半篮保存完好的鸡蛋。

    时贝儿也随之来到厨房:“哇,鸡蛋羹。”

    是了,一道太平年间在平常不过的菜,此时此刻挥散出的香气,却能叩响在场所有人的灵魂,激起三尺垂涎。

    连吴太太也跟着来了。见萧玲玲做了熟食,眼里满是羡慕。她这些天也有感受,这帮挑战者很会生活,很团结,也很排外。尤其是刚来的时候男生们也在,屋里地方紧张,吴太太就只能坐在地上,给她吃的东西分得也少,睡床不可能,连睡袋都不给用。

    这次的熟食大概率又没她的份。

    香归香,羡慕又有什么用。

    “你们都别急。”

    萧玲玲拦着几乎要直接拿勺子在锅里开吃的乔雪傲,把炒菜锅的那个盖子也打开了。浓郁的土豆丝的香味喷薄而出,久违的热气蒸得窗户上都凝结了水雾。

    还有土豆丝?乔雪傲眼睛都直了。

    时贝儿在灰裘也做过熟食,她记得自己当时下厨,好像做的还有冬瓜,不过她吃得很少,主要都给庞恪吃了。现在还能吃到熟食,还是别人做的,这简直是不可一遇的福分,地狱里的花园。

    萧玲玲把鸡蛋羹和土豆丝分别倒在早准备好的饭盆和小盘子里,然后招呼着乔雪傲和时贝儿:“行了。你们把菜端餐桌上吧,我刷锅。”

    两个热菜。真不知道她多早起来弄的。

    餐桌上围坐着只有三个人,吴太太自觉不招人待见,便自己抱着那只抱了多日的果篮,里面的很多水果都开始腐败了。

    虽然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要开吃,但还是得等厨师入座。萧玲玲则从厨房捎带着拿了个大勺,取了五只小碗。

    “来了来了,我来给大家盛。”

    萧玲玲笑盈盈地往上淋了一点香油。她也好久没做出菜了,单是下厨的这一过程就足以令她欣喜。

    她用勺子把鸡蛋羹分成五份,先给口水流一地的乔雪傲盛了一碗,然后是时贝儿的。她转身朝坐在远处的吴太太道:“阿姨,你也来碗吧……”话说了一半,就被乔雪傲按住勺子,反对了好一阵。

    “给她这个外人干嘛,咱们还不够吃。”乔雪傲有些委屈地说。

    “……”

    不知不觉间,乔雪傲的性格也在朝着团队的方向发展。她说的是“咱们”而不是“我”,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别看只是一个用词上的小转变,在萧玲玲听来,比这几道菜更令她高兴。

    吴太太希冀的目光投来,以为自己也有的吃,结果乔雪傲一句话又彻底让她失去了希望。萧玲玲叹息一声,拗不过乔雪傲的性子。

    乔雪傲三下五除二就扒完了自己碗里的鸡蛋羹,见时贝儿细嚼慢咽地品着味道,萧玲玲碗里也是一点儿没来得及动。她摸摸肚子,拽了拽萧玲玲:“还有没有,没吃饱呢。”

    “……罢了,我的给你。”

    看她可怜巴巴地没了先前的傲气,萧玲玲心里莫名还有些酸楚,犹豫了一刻便把自己那碗让给乔雪傲。

    接过热乎乎的鸡蛋羹,再看一点儿都没吃的萧玲玲,就连乔雪傲都有点儿过意不去了。想到两人在灰裘相见时,自己还嚷着要她睡堆满纸箱子满屋灰尘的仓房,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这些天,一直都是萧玲玲在照顾她。

    若是没她在队伍里周转着替她说话,默默帮她,在熊斩拓他们离队之后,想必庞恪的耐心不足以留着她到今天。

    要说二人在末世前有深厚交情的话做这些还说得过去,但实际上,两人以前在班里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再加上初来灰裘的时候遭到乔雪傲冷眼对待,萧玲玲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剩下两碗。吴阿姨,来吧。”

    萧玲玲端起其中一碗,没等其他人说话就塞进吴太太手里。随后又拿着剩下一碗进了屋。

    “进屋偷偷吃干嘛,一起吃呗。”见她进屋,乔雪傲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全身——好像是失了安全感一般。她本能地要把萧玲玲叫回来,直到听见屋里闪电兴奋的嚎叫声。

    “我在外面的话,谁给闪电喂吃的。”

    萧玲玲垂着眼,一勺一勺地把鸡蛋羹送到闪电耳边,每一勺她都会吹凉,像一位细心的母亲。

    一边给闪电喂食,她还不忘对外面的乔雪傲、时贝儿和吴太太说:“只有鸡蛋、土豆这种存放时间长的东西还能吃,主食都坏了。”

    通常情况下新鲜鸡蛋能存放半个月。萧玲玲发现这些鸡蛋还新鲜的时候惊喜了好一阵,可惜再过两天就该变质了。她只能把它们全做成鸡蛋羹,不然她真想留着炒几天的菜。

    闪电虽然平时不好控制,但吃饭的时候永远最听话。加上这些天基本都是萧玲玲和时贝儿自告奋勇给闪电喂饭,即便是傻子也该有亲疏。逐渐地,只要萧玲玲和时贝儿靠近,闪电就会自然而然地靠过来,表现得极为温顺。

    吴太太也感激地上桌吃饭,怀里依旧抱着她那只果篮。乔雪傲一脸嫌弃地盯着她,不屑地指着那只果篮:“你那些破水果都坏了,留着干嘛,扔了吧。”

    毕竟也是放了十多天的水果了。吴太太一直想留给她的家人吃,却总是没机会去找他们。时贝儿也想到吴太太说过自己的打算,在旁询问道:“阿姨,你家人住什么地方呀?”

    时贝儿也很好奇,这些天任猎飞带他们来烨陇市郊区住,而吴太太的家人——据她自己交代,正是在这烨陇市郊区。那她怎么一点儿寻她家人的打算都没有?

    “……唉。”

    吴太太说着,放下手中的鸡蛋羹。

    碗筷触碰桌面的声音不大,屋里喂完饭的萧玲玲刚好听得到。她从兜里摸出那只一直舍不得吃的苹果——这是吴太太果篮里最红、最完整的一只苹果,那天从吴太太手里接过以后,她一直没舍得吃。

    此刻,她自是看出了吴太太的哀伤,便把那只苹果悄悄地推到吴太太面前:“阿姨,想家了?”

    吴太太则一副苍老模样,嘴唇有些发灰发乌:“……你们看着都是些小年轻,果真是不想家。我就不行了。晚上熬不过去,天天哭……”

    谁说我们不想家。只是想也没有什么用罢了。乔雪傲心里暗讽。她实在是不喜欢这个矫情的老妇人。要是放在以往,按她的性格准得出言不逊地羞辱对方一番。

    “好啦,谢谢你们。”

    吴太太摸着脸,从果篮里挑出一只相对完好的苹果,颤巍巍地送到乔雪傲和时贝儿面前。果篮里还有些橘子已经腐败了,流着绿色的水,已经开始散发恶臭了。苹果能保存的时间长些,但受到同一篮子里其他水果的影响,或多或少都沾染上了些恶气。

    乔雪傲见她推来这么一个不知能吃不能吃、散发臭味的果子,直接板着脸把它抓着丢到了外面的地上。苹果在地上磕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然后又在久日没人打扫的地面上滚了一番,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满目疮痍。

    “乔雪傲你干什么。”萧玲玲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随即又看向吴太太。只见吴太太眼里好似喷着火,嘴角却挣扎了一番后选择了颓然一笑,见萧玲玲投来关心的眼神,她只是摆摆手说没事。

    磕坏的苹果马上引来了几只初春的蚂蚁。时贝儿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得已只能她来打扫。萧玲玲则气呼呼地瞪着乔雪傲,践踏别人的好意,还在紧衣缩食的末世里浪费食物——她身上由内而外的傲气,看来还得要些时日褪去。

    “阿姨,不好意思啊。”萧玲玲说着,把吴太太给她的苹果塞回她的篮子里,“不要在意啊。”

    “没事没事……”

    吴太太心不在焉地把那只苹果又塞回萧玲玲手里,鬓角流下一滴汗,视线则始终落在打扫残果的时贝儿身上。心细的萧玲玲自然发现了她的关注点,以为她心疼陪伴自己多日的水果,想去安慰安慰她,便上前拍拍她的肩。

    突然,时贝儿“啊——”的一声惊呼起来,手里的扫把和簸箕一并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萧玲玲突然受惊跳弹开来,胸前一柄水果刀划开衣服布料,还泛着耀眼的银辉的刀子稳稳地握在吴太太手中。

    这变数过于突然,以至于乔雪傲和时贝儿皆呆里在原处。屋内吃饱饭的闪电似乎认识到了外面有危险,嚎叫声从里屋传来,刺耳的尖啸伴着吴太太脸上的凶色一并回荡在房间里。

    见偷袭未成,吴太太暗叫不好,水果刀紧紧被她横握在手。

    “贝儿小心!”萧玲玲眼疾手快,抄起板凳就朝吴太太丢了过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她甚至没再犹豫片刻。吴太太正把身体对准时贝儿准备冲上去,梆硬的板凳冷不丁地击中了她的脑袋,板凳边缘锐利的棱角深深刻进她头顶。顾及不得脑门上绽开的血花,她整个人直勾勾地朝后倒去,仰着头,愣愣地张着嘴。

    “这水果里有毒。”

    萧玲玲看明白了。她看向惊魂未定的时贝儿,后者哆嗦着点了点头:“蚂蚁……都死了。”

    吴太太一定是发觉了时贝儿通过蚂蚁吃了苹果后的反应看出来情况,再加上刚才被乔雪傲搅翻了计划,才选择鱼死网破。相处这么些天,谁都没真正检查过她手里那个果篮,里头那把锃亮的水果刀被她严严实实捂了两天。

    ——该死!离成功就差一步了啊……只要,只要她们吃了那苹果,我就能去张省长那儿邀功了……

    带着满眼绝望与满心不甘,吴太太的大脑连同她的表情一起宕在那里。

    该死!该死的乔雪傲……

    她临死的时候朝乔雪傲投来痛恨的眼神,把后者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相顾无言。屋里只剩下闪电时不时地哀嚎几阵,沙哑的嗓音回荡在这两个小房间里。

    片刻,几人皆从惊魂中回过神。方才紧急之中抡起板凳砍倒吴太太的萧玲玲,此时此刻已经脱力瘫在椅子上面,脑海里不断地重复刚刚的画面。她胸前衣服上的一道划痕正反复提醒她,刚刚那死里逃生的凶险经历,确确实实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谁能想到,这些天一直默默跟随在他们身后,这个看起来有些呆板木讷的妇人,竟也是要来杀他们的“刺客”。同先前的土匪、山民一样,多半又是受张连赫影响、被省里“赏金猎人”计划许诺的奖励蒙蔽双眼的幸存者。

    可她藏得实在是太深了,深得简直像一条引猎物入洞的眼镜蛇。

    她甚至为这些水果编造了一个理由,把它说成是用来探亲的东西。萧玲玲记得当初崔铁全对这些水果垂涎三尺,而这心机似海深的妇人,还耍了好一手欲擒故纵,故意护着它们,表现得楚楚可怜——其实如果她当时把这些水果都让出来,反而会令大家觉得可疑,尤其是在刚经历了一群山民追杀的情况下。现在她这一护着,谁还能想到这水果有问题,又有谁会搜一个可怜老妇人的果篮看有没有水果刀呢?

    尚忆昨日黎明,大家快从竹林走出来的时候,同伴们都在睡袋里休息。疲惫且无所事事的萧玲玲跟吴太太坐在一起,还收到了来自对方的“赠礼”——至少她当时以为是赠礼——一颗红得发亮的苹果。

    她看着桌子上,吴太太推给自己的那只苹果。它是多么光鲜亮丽,与别的快要腐坏的水果不同,它通体透红,看不出一丝要腐败的样子,闻一口盈绕鼻尖的也满是成熟水果的厚实的香。

    她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忍住不吃这颗苹果的。

    也许只是想留给别人吃;或者她长时间不吃水果,有些失去兴趣了?……总之,她郑重其事地盯着那只苹果,足有一分钟之久。

    像是在反思,又像惊魂未定。

    看罢,她将这只水果塞进那只小果篮里,与其他有些腐坏的水果一起,一并埋在门外的土里。这些有毒的东西未防被什么人(尤其是闪电)误食,所以不能简单地丢在外面,必须埋掉。

    看似是把这堆蕴含毒药的水果掩埋,实则入土的还有她这些天的怅然,以及对吴太太这位看起来可怜又老实的妇人的,那份现在看来可笑至极的怜悯。

    再看总算平复好心情的乔雪傲,那副傻愣的呆子模样,想必还没反应过来她自己情绪使然的霸道举动救了同伴的性命。

    时贝儿把地拖了一遍,萧玲玲才从生与死的怅然中完全走出来。从鬼门关游走了一圈回来,她得出一个结论:

    人心,真的比外面的丧尸爪牙更可怕。

    屋里闪电也不闹了,似也察觉了外面危险的消除。

    回过神来的乔雪傲,望着怅然若失的萧玲玲,来到她身后将她一把抱住。

    一时间,彼此的温暖流入双方的臂膀,二人皆定在原处保持着这个动作。许是外面又开始降温,但令她们更寒的东西,是地上那把还在闪烁着银光,刃上挂着一小块衣服布料的水果刀。

末尸180

    【末日丧尸游:深郊尸群】

    随着吴太太的去世,只行医救人的萧玲玲手心沾上了第一个人的血污。

    但她从不后悔,也不后怕,留在所有挑战者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一往无前。

    居家休整的女生们排除了混在她们之中的“危险分子”。而庞恪、郑棕邪、晴空和崔铁全四人,则要面临更加危险的境况。

    四辆小车前后排着穿行在公路之上,但它们走的却是背离省基地的方向。

    他们四个人的第一步行动是:先去郊外引些丧尸过来。

    庞恪手握探测器,领在最前面为大家开路。虽说平时都是彦辰在开车,但庞恪本人也是开得一手好车,丝毫不逊色于彦辰这位天才车手。公路上丧尸不多,零零星星的几只也都被庞恪猛踏油门撞飞,只要没有力丧尸挡着,他们就能横冲直撞直达目的地。

    每个人手里皆配备着对讲机——都是任猎飞这些日子搜刮来的,他大概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能用上。就连庞恪都不禁佩服这家伙的深谋远虑:为了复仇,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出来。

    前面说到,通往省基地的大路只有六条,其他各种错综复杂的小路或是山路都有人把关;基地外围附近几公里的丧尸也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至少庞恪他们没看到几只丧尸。

    而一旦出了省基地十公里往外走,大路上就随处可见大量丧尸聚集。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则是通往灰裘的那条大路。

    是的,灰裘。庞恪他们已经与之挥别两日之久,不过此行的目标并不是灰裘内部,而是重走一遍张连赫当时来灰裘抓他们时的这条路。

    作计划的时候庞恪就清楚地记着:之前跟着张连赫那群警卫在竹林里遭丧尸围困的时候,警卫队长还跟他说过张连赫他们来时的路十分凶险。他虽未详述过路上的具体情况,但庞恪可对那路十分熟悉。

    “老大。”

    对讲机那头出现晴空的声音:“你说,那任猎飞不会是想借这次所谓‘行动’甩掉我们吧?……我是说,他可能只是把我们当棋子了,或许他根本不关注我们的死活。”

    “他本来就不关注咱们的死活。”

    是个人基本都能看透任猎飞的冷酷心肠,他要是哪天突然对什么人关心起来了,那才得让人背后冒冷汗,觉得他一定有什么新的邪恶意图。

    “不过,”庞恪一手垂在车档上,嘴角微扬,挺直了挺拔的脊背,“我倒关心的是,咱们去的那个地方丧尸够不够。”

    去往灰裘的那段大路可谓凶险至极。满地的丧尸恣意游走,各种升过级的丧尸比比皆是,这也是他们此行来这里的原因所在。

    至于为何单这条路丧尸格外多,庞恪觉得是因为有粮仓的缘故。事实上灰裘坚持那么多天的餐饭供应,也正是傍着粮仓的缘故。而粮仓本身对幸存者有着极易点燃本能的诱惑力,因此这粮仓附近很快聚集了大量丧尸。再加上许多人慕名而来加入灰裘,死于路边丧尸的人越来越多,这里就“尸满为患”了。如此想来,张连赫他们抓他们回去的时候刻意走了竹林里的小路,也就合理多了。

    “灰裘后期,我已经下令禁止任何人去那几个粮仓搬粮食了。因为那儿的丧尸实在是太多了。”

    庞恪他虽没亲眼看到过,可光听那些天负责搬运粮食的敢死队的描述就够了:有人说打开仓门的时候扑面而来的不是稻香,而是成堆丧尸踩在一起发散出的灰败腐烂之恶臭。据说还有2级力丧尸藏在那谷仓里埋伏。这在现在看来不足为奇,可在那会儿才末世一周多,2级丧尸的情况只在收音机里听到过。那群负责取粮的人见了那只小山一般浑身肌肉虬结的丧尸,甚至是折了许多人之后,有些侥幸活着回来的都带着哭腔,抱怨着再也不出灰裘了。

    以上,都是距今四五天前的情况。而现在丧尸们只会更加猖狂。

    如今,庞恪他们需要回到这里,为的是给省基地引来一批足以引起恐慌的丧尸。如此一来,分神于解决丧尸问题的省基地定然无暇顾及基地里悄无声息蔓延开来的“瘟疫”。

    只有保证这场“瘟疫”不被省基地破解,后续的一切计划才可能得以实施。换言之,庞恪他们四个来引丧尸,是为了保证后续计划的平稳运行。

    解释完他们此行的动机,伴随着一阵轰鸣,庞恪猛然踏下油门,他所在的车子像打了鸡血般一下子飞冲出去。只听稍后噼里啪啦作响,两只不怕死朝他直冲过来的速丧尸一左一右倒飞出去,看得后面以崔铁全为首的三人心惊肉跳。

    “老大,好猛。”崔铁全在对讲机里不由自主地说。

    “专心开车。”

    左弯右绕了一阵,庞恪手里的探测器帮他们绕开了被力丧尸堵住的道口。剩下的丧尸块头小,只要稍微一踩油门提个速,没有什么是撞不开的。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汽油的问题,庞恪临走的时候叮嘱每个人把油加满,后备箱还带了约摸四五升油——都是囚者F6备下的存货,剩下的也就这么多。如果他们在路上绕的时候长了,还真不知道够不够用。

    路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针叶林,通往灰裘的大路便是这条唯一的公路。庞恪稍微松了松脚底,车子稍微缓了些。其他人也时不时地抬头往外张望,来过粮仓的崔铁全则一脸淡定:“还有最少五公里,别瞎看了。”

    晴空缩回脑袋,说:“看来这路上也没什么丧尸嘛。”

    “全被粮仓吸引过去了。”庞恪在最前面悠闲地点了根烟。他平时不怎么抽烟,尤其是时贝儿在身边的时候。

    “粮仓?”晴空不解,“丧尸也爱吃粗粮?”

    “爱吃个屁。因为灰裘的粮食来源就是粮仓。咱们不在的这段时间肯定又有不怕死的来取粮食。别忘了,那群人可打不过2级丧尸。”崔铁全难得聪明一回,也学着庞恪那般大将风范,不紧不慢地说起来。

    队尾一言不发的郑棕邪,此时此刻正娴熟地打着方向盘。末世来临之前他还没开过车,经彦辰这位御用司机几天来的言传身教,现在的他俨然是一位稳健的司机了。

    开着开着,前面的同伴突然压慢了速度,紧接着就停了下来。他也跟着停下,随后探出脑袋张望在自己前面的晴空:“怎么了?”

    “嘘。”对讲机里传来庞恪的声音,“前面已经是丧尸集群的地方了。咱们下车,我给你们讲讲部署。”

    所幸庞恪距离保持得好,基本离丧尸有约摸三四百米的距离。虽然丧尸们还是会嗅到他们的气味,但这气味很淡,想传到丧尸的鼻子里还需要些时间。

    趁这个时间,庞恪赶紧给他们布置下任务。

    郑棕邪、崔铁全和晴空主要负责吸引行动不快的1级丧尸和2级力丧尸。三人兵分三路,按照地图上提前划定的三条小路将丧尸引向省基地的郊区。要知道,省基地除了有六条大路允许车辆通行,别的很多小路口都设置了专人把关。只要远远地把那些看守者们点杀掉就行。末世这么久了,不谙世事的郑棕邪和崔铁全早就学会了开枪。

    晴空摸了摸裤腰间别着的手枪,点头“嗯”了一声。郑棕邪也跟着他郑重其事地掏出枪,仔细看了一遍。这些枪同样是任猎飞给他们备办好的。

    如果一般丧尸的行进速度是婴儿走路,那么2级速丧尸的行进速度可以称得上是博尔特全速奔跑。因此想要保证同时拉所有丧尸的仇恨,就必须有人专门去引速丧尸。要知道速丧尸奔跑的速度和中速行驶的汽车相差无几,这就意味着庞恪全程不能减速,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只能一路向前开。

    四辆车四条小路,最后汇向同一个地方。至于省基地的围墙,偷渡进去的彦辰与圣仔罗会想办法解决的。

    “任务都明白了吗?”庞恪回头望了一眼,尸群似乎已经嗅到了他们的气味,开始蠢蠢欲动了,“有没有不明白的赶快跟我提。”他左右望了两眼,没人有异议,他赶紧挥手让所有人上车。

    “你们三个先开到隐蔽的地方去,等我把速丧尸都引走,你们再出来。”

    “是。”

    ……

    粮仓外面,稻香不再。

    倒不是里面的粮食没了或是怎么样,而是这两天死在这里的人简直数不胜数。腐肉的味道盖过了这里的一切,尸群们全都循着味道赶来,一些高级丧尸似乎意识到了这里是处聚宝盆,每天都有不少人过来送死。

    尸群之中,一个脸边被丧尸撕下一块的青年扒拉开身边的丧尸,整个人扑了出来。他袖子上全是黑色的干了的血块,衣服上也浸满了血。

    他脖子上有条筷子长的伤口还在流血,也是让丧尸给挠的。他边跑边喊着:“救命!”可惜一同前来搜粮食的人只剩他了,同伴们已经被丧尸们分着吃了,就连变成丧尸的机会都没有。而他也慌不择路,竟跑进另一个粮仓旁边,被埋伏在那里的一只力丧尸一巴掌拍碎了脑袋。

    随着他“咣当”一声倒地,灰裘派来的又一队“敢死队”光荣落败。灰裘的覆灭已然是必然结果,但这已经与我们的故事无关了。

    “真惨。”

    崔铁全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晴空叹息一声,看了看旁边蓄势待发的两位同伴:“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样了。”

    他们埋伏在原处的草丛里,草叶的气味能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他们的体味。

    “这还要多久啊。”

    崔铁全下意识地看看手臂,却发现自己没带手表,又改成挠挠头。

    忽然,只听对讲机里一阵轰鸣后传来庞恪的声音:“藏好别动!”也就在这个时候,三人只觉一阵风从面前经过,庞恪的车掀起来的灰尘,他们在百米外都几乎闻得到。

    紧接着,又是一阵浩浩荡荡的风飞过,速度丝毫不逊色于机动车。崔铁全几乎都要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视角看速丧尸追车。

    “这帮丧尸简直了,这速度,跟猎豹有的一比了吧。”崔铁全感叹进化的神奇,更不免地替庞恪担忧。

    庞恪可不比他们这些人。因为四个人必须同时抵达目的地,因此庞恪必须领着那些速丧尸兜兜转转,少说也要多绕好几个大圈子才行。半路上如果需要给车加油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速丧尸走了,别愣了。”晴空第一个出头,踏下油门,嘴边冲对讲机吼道:“赶紧开车!”

    速丧尸后面远远的跟着一群高矮不一的丧尸。这些丧尸里既有皮糙肉厚的力丧尸,也有没来得及进化到2级的普通杂毛丧尸。三人按照约定的路线,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纷纷引去了剩下的丧尸。

    郑棕邪抬眼瞧着后视镜,看着后头丧尸们越来越远,耸了耸肩,舒了口气以后就稍稍降速,免得那些慢悠悠的丧尸跟丢他。

    尸群之中,冲在最前的那只丧尸是个女丧尸,白色的上衣此刻已然破破烂烂,想必生前也经受过丧尸的撕扯。她吼的最大声,即使隔着百米也很难不让郑棕邪发现。

    “叫得这么欢实,怕是马上要进化了吧。”

    郑棕邪从后视镜上特意看了看这只女丧尸。它摇摇欲坠的身体还在拼命地前进,整个身体几乎都是被腰间牵动着向前,因为它有条腿已经断去一半。

    本来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直到他瞥见那女丧尸胸前有什么东西在闪。

    好熟悉的感觉。

    郑棕邪放慢车速,眼见尸群距后视镜越来越近,他才看清了那物件。

    “只是一个透明的药瓶而已,还挂在脖子上。”这只发狂的女丧尸看起来像个医生。他顿觉可笑,连医生都被派来拿粮了。

    真是的。灰裘本来就没什么医生。

    说起来,也不知道蝶现在怎么样了。郑棕邪基本没跟她打过交道,不过倒听彦辰提起过她,一个还不错的小姑娘。

    重新踏下油门,身后那群丧尸像条摇曳的长尾巴。留恋故人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与其伤感他人,不如先可怜可怜自己。

末尸181

    【末日丧尸游:挣扎与对抗】

    “这种‘病毒’的传播方式是眼神交流!”

    “大家都闭上眼,千万别睁开!”

    警报声循环在城市上空,扰得所有人心直揪。

    街上满是失神游荡的人,早先生机勃勃的集市,如今全是空摊位。逃跑的人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怕再被这些失了魂的“同伴”逮着。

    这还只是原生傀儡们放出来的第四个小时。此时省基地东边早就没什么人了,幸存者们要么蜗居在家,要么就已经成了“傀儡”中的一员。

    虽身处囹圄,任猎飞却仍放声大笑。通过艾维薇和向虎洋的眼睛,省基地这番混乱破败之景自是收入了他的眼底。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任猎飞轻笑着,又咬紧了牙关,猛地催动精神力控制着向虎洋向前方扑去,抬手,猛地又控制住一个不知所措的人,掰着他的头,逼他同自己眼神交汇。

    很快,又一个失魂的傀儡加入他们的军团。

    省基地越混乱,任猎飞就越能在接下来的行动里树立威信。

    只是。他脑袋也快要炸了一般生疼。这绿色糖豆只是赋予了他操纵傀儡的能力,并不能提升他的精神力。操纵原生傀儡需要十分专注,对于几乎彻夜未眠的任猎飞而言,已经连续操纵四小时的他无疑已是疲惫至极。

    “罢了。已经有不少数目了。”

    “等休息休息,白天去找野胜。”

    任猎飞在心里盘算着,双手下意识想要揉揉脑门,才发现自己正还被捆得严严实实——对了,昨晚那狱长说过白天要来找他麻烦。

    对于任猎飞来说,那人可不仅仅只是个“狱长”那么简单。

    那会儿囚者F6刚成立,一共只有三个人(叶闹仙是在四个游戏开始后,因为爱上了任猎飞才加入了囚者F6)。这三个在杀人方面一无所知,却在情感方面极为共鸣的人凑在一起,研究出了一套又一套近乎完美的杀人方案。

    那位认识任猎飞的狱长,正是负责调查他这个案件的刑警队长,姓周。他有时也会讽刺地喊他“周队”。

    我们提到过,任猎飞小时候很老实。也因为这个,他没少被人欺负。小孩打仗不看你人高还是马大,看的就是挑事儿的胆量。见他不反抗,自会有人得寸进尺。任猎飞也常常挂彩回家,然后收获父母的一顿口水雨。

    在他父母眼里,跟人打架了就是任猎飞的错,怪他避不开,怪他不低调,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然而,年纪尚小的任猎飞早已出入健身房,也自学过拳法和腿法,对上几个同龄人又能如何。他只是想做个好人,他不想出手,怕把事情闹大,便只能挨着。仅此而已。

    从没人真正关心过他。不要说父母,更不必谈他那位“极品”班主任了,就说他身边的好朋友,也完全不理解他的做法。

    一切都源自心底那份该死的善良,这种力求息事宁人的华夏思维,简直成了长在他童年里的毒瘤!当然,只怕他反抗了,他的父母会更加偏激地看待他。他也不是没反抗过。

    反抗,正是一切仇恨的开端。面对那群学校败类的刁难、围追堵截,任猎飞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选择了打。而他那位体态臃肿的班主任武宝华,面对那群挨打学生的家长,完全不考虑事情原貌便愤怒地叫来了他的家长。

    后面的故事,我们都讲过了。任猎飞的父母,自小便抱有传统华夏式家长的思维方式,只会把怒火吞进肚子里咽下随即发泄到自己人身上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推动事情走向公平的结果?

    也正是此次反抗未果,令任猎飞彻彻底底凉透了心。

    别人的家长关注的是自己孩子的利益。他的呢?——哪怕没有非常明显的立场,也应该抱着中立的态度,像个旁观者那样公平公正吧?

    于是,回到家里,任猎飞打伤了试图教训他的父母,步伐娴熟地抄起早就准备好了的行李箱,踹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

    至于离家出走后任猎飞又遭遇了两件大事,我们留着后面再讲。

    总之,他孤身一人在这座桀骜不驯的城市里巡游数日,也不断出入曾经的学校——离家出走的他,自然不会再回这令他愤怒的地方上课。他出入于此,不过是想调查这群仇人的情况,却无意间收获了两个永远追随的伙伴:正是我们认识的,派洛枫与圣仔罗。

    派洛枫是个阴郁却满怀抱负的忠实信徒,颇具才华,头脑很好用,从小喜欢改装玩具的他经常还能掏出什么黑科技,令任猎飞刮目相看。

    相比之下圣仔罗就普通些了。他既没有令人拍案叫绝的头脑,也没有像派洛枫那样对复仇与杀戮的坚定拥护。好在身体素质还不错,加上后续任猎飞的培养,也成了个还不错的打手。

    相识那晚,失魂落魄的三人举杯,囚者F6自此诞生。任猎飞用刀子划开了自己右手的手腕。伴着热腾腾的动脉血喷薄而出,他不顾身体力量的流失,兀自在那笑个不停,似在割断过往所有的善心、禅心、佛心、慈悲心……当派洛枫和圣仔罗手忙脚乱地帮他止好血,紧实的绷带裹在胳膊上时,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脱力跪在地上,脸上挂着那副狰狞到极点的恐怖的笑。这笑容仿佛在说:“让以前那些狗屁道德见鬼去!我任猎飞现在要走的路,一定完全是由我设计的路,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受任何限制的路!”

    那晚,任猎飞喝得酩酊大醉。圣仔罗担心他把手腕伤口撕开,好几次劝他别喝,被他指着鼻子骂了几个钟头。

    而除了那晚,平日里任猎飞却并不喜欢喝酒,有时候身边酒精味儿大了,他都会掩着鼻子离开。仿佛只有那晚的他是不一样的——或许,一个正在蜕变的人,本就与本人大相径庭。

    囚者F6成立之初,任猎飞最先杀的人一定是那帮曾成群结队欺负过自己的同学。为此,任猎飞买了拳刺,还往上安了最锋利的倒刺;他改造了鞋子,只要他用力踏下就会有铁蒺藜刺出来,足以把人跺得四分五裂。

    他也做过假身份,买通过黑道上的人给他打掩护……和父母断了关系,一穷二白的他们努力赚钱,也曾经有段时间靠替别人杀人为生。也因为这个,负责调查他们这个案子的专案组才会把囚者F6定性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手组织,“买凶杀人”里的“凶”。总之为了报仇,那段日子任猎飞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他心底里最向往的人格自由,而这也彻底在他的人生当中得到实现。除了要避开警察的眼线,生活里的一切元素都是那么的美好。

    三个满身仇恨的青年一路走来,混着混着,就把自己混得再也见不得光。但他们知道,自己心中的那片光明,正逐渐向他们招手……

    而,对于任猎飞来说,一直以来阻碍他复仇的最大阻力,正是来自现在省基地里、这位昨夜同他见过一面的“狱警”,我们刚才提过的,周队。任猎飞了解他的所有信息,甚至包括他的家人。

    为了阻止周队调查自己,任猎飞用尽了浑身解数:威逼利诱、恐吓他的家人,甚至把他那年迈体弱的老父亲吓出了心脏病……只是这警察总是执着而不知变通,事已至此,他居然还在不要命地调查自己。任猎飞表示没办法,幸好每次行动都严格按照计划走,从来没留任何尾巴,各方各面都策划得相当好,任猎飞也就从未落入过任何警察手里。

    总之,能在省基地里再次见到这个曾无数次同自己作对的警察,任猎飞也挺无奈的。

    突然,一阵皮鞋的“哒哒”声走进耳边。任猎飞勉强转转头让自己清醒些,脑壳的剧痛却铺天盖地起来,闹得他眼晕。操纵两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果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皮鞋的声音扰得他心烦意乱,脑袋连专心休息的机会都没有了。他认得这皮鞋声,不就是他刚才还想到的,周队嘛。

    “任——猎——飞!”

    “别来无恙?昨晚休息得还好吧。”

    周队笑呵呵地立在铁门外面,故作夸张地把脸凑近,仔仔细细地把疲惫不堪的任猎飞好好瞧了一番。

    期间当然不能忘了嘲讽。“哟,怎么了,没睡够?”

    任猎飞抬了抬眼皮,勉强看了一眼面前的死敌。这家伙的长相没怎么变,职务倒是从刑警队长换成了狱长。不过也好,凡是阻碍他复仇的人也一并是他的仇人。既然是仇人,任猎飞倒希望能多碰上些,省得日后一个一个找起来麻烦。

    可能是见任猎飞一直沉默,对方自觉无趣,便换上一副凶狠的表情,凛然道:“团长说了,今天就算是把你折磨到死,也得让你说出来其他同伴的下落。”

    说着,他嗤之以鼻,对着一旁悠悠然地不屑道:“虽然我很想马上杀了你。一个滥杀无辜的恶魔不值得浪费空气。——不过,”他故意拖了个很长的调,“临死前受个刑,似乎也不错。就当替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报仇了。”说罢,他朝一旁的高窗上仰望许久。他想到曾受到任猎飞威胁的家人,想到心脏病复发的父亲。

    “愣什么?”

    任猎飞挑逗式的三个字,瞬间把周队从惆怅中扯回了现实。

    周队冲旁边的看管招手,只见一群狱警小弟纷纷带来各式各样的刑具:老虎凳、尖嘴钳,以及各种型号的电击.枪。

    不行。周队简单扫了一眼这些零碎,食指在他们面前挥了挥:“电椅。”

    作为审讯犯人的常见项目,虽说省基地动不动就爱搞停电这一套,可监狱里的电永远管够。电椅这种刑具并没有被末世的环境而废弃。

    浑浑噩噩间,任猎飞已经被几个狱警押着,推进了一个满是电椅、电线的恐怖房间。随着助手们操作一番,电椅上的皮带被解开。

    周队也在任猎飞脑门后头顶上了枪,黑洞洞的枪口给人以最高的压迫感,就连任猎飞也不免得有些惊惧。

    不过再怎么胆怯,任猎飞的性格绝不会把这些内心戏暴露出半分。身后的周队虽看不到任猎飞的脸,可感觉到对方居然连哆嗦都没哆嗦半下,见惯了大世面的他不禁对任猎飞产生几分畏惧。

    片刻间,任猎飞被人推上了电椅,左右两人飞快地给他扣好了皮带,一圈又一圈绕过他的腰间和脖子。还没上电呢,任猎飞就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绕过脖子的那根皮带正好抵着喉结,惹得他一阵咳嗽。

    “你不是很能么?”周队指着任猎飞的鼻子,“怎么样?还给你安排了私人座椅。来,蹭蹭后面的皮垫儿,软的吧?舒不舒服?”

    他凑到任猎飞面前,盯着任猎飞那双血瞳——这副极具杀伤力的面孔,不知见证了多少人的死去。连自诩老练的他,都不情愿地缩回身子,任猎飞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杀气,即便身体被皮带绑住了还在向外流露。

    这小子,也是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周队暗忖。

    任猎飞明知自己动弹不得。与其再挣扎什么,倒不如真的如周队说得那样,这张椅子毕竟还是有真皮靠背的高级座椅,平日里想坐都坐不到。

    想到这儿,他干脆放松了肩膀和脊背,没心没肺地彻底把身子上。后背传来的一阵软酥感冲击大脑,几乎冲缓了他这些天以来的疲惫。他不由自主地惬意地“啊——~”了一声,拖着长到夸张的尾音,每一个音节都写满了挑衅的意味。

    周队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麻花,就这么死死地盯着任猎飞:“挺自在啊。”

    “哎,你想问什么,随便你问。”

    连语气里都是挑逗。任猎飞几乎要把舒服写在飞舞的眉毛上了。看得周队心里那股恨气又上来了,忍不住朝一旁的技术人员狠狠地挥了挥手。

    “嗞——”

    一道电流忽地从四面八方贯透了任猎飞的身体。任猎飞忍不住惨叫一声,浑身抽搐了好一阵子。电光迸射出无数火星,几乎要将他的衣服点燃。

    电流只持续了三秒不到,任猎飞的魂却仿佛被什么人捅穿了,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圈那样,浑身力气都被强大的电流抽了个精光。

    只几秒钟的强电流,把他电得从惬意地躺变成了满头大汗地瘫在那儿,连腰都被电得酥麻,动都动不了一下了……任猎飞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瞧了这家伙,他现在整个人就像被电烙铁里外烫了一遍,就连呼吸都是烫的。要是现在有人递给他面镜子,他能看到自己的头发已经被电得比庞恪还爆炸。

    “……”看见这一幕,周队几乎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他以前是刑警队长,可近距离看到犯人在电椅上抽搐,他还真是第一回。他不由地感叹道:“这玩意儿还真是猛,发明它的人真是个天才。”

    不得不说,除了看见善人善终以外,见到恶人受虐也是件令人叫爽不迭的事情。

    见任猎飞虚脱到不行,周队除了暗爽以外,又忙问技术人员:“刚才那是多少的电压?”

    “150伏特。”技术人员说,“只需要八秒就能电死一个人。”

    “八秒?”

    周队听罢,嘴角收束不住地上扬着:“八秒。原来只需要八秒。”

    他来到技术人员的位置,询问了操作方式后,便把上面的电压翻了个番。当指针对准200伏特的时候,任猎飞虽看不见,但他听到了指示针轻微响动的声音,就已经要昏死在那里了。

    “300伏特。”在被汗水包裹的情况下,最多3秒,便足以要了任猎飞的命。

    周队轻轻地把手指按在扳机上。只要他轻轻一按,刺激的电流就会烧焦眼前这个恶魔,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烤脆……(这段只存在于周队的想象。事实上这点电压绝对不足以把人烤熟。)

    任猎飞身上出了相当多的汗,几乎把他浑身上下都给浸透了。他从未受过如此痛苦的身体折磨,而汗水恰恰会令他在被电的时候更痛苦。

    “现在,任猎飞!你只有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份儿。若是敢有半分犹豫,”周队轻轻拨动扳机,200伏特的电流顿时滋啦滋啦地绽开。他只打开了一秒不到,任猎飞就以比刚刚剧烈数倍的力道抽动起来,整个人皮肤都发亮,口中更是直接喷出白沫,整个人神志不清,当即就要昏迷。

    马上,就有一盆水泼了过来,给即将不省人事的任猎飞浇了个透心凉。

    “告诉我!关于你计划的一切!”

末尸182

    疲惫至极、又身处极刑的任猎飞,自是无暇顾及他的傀儡。我们之前讲过,如果任猎飞不对他的原生傀儡加以操纵,那么,作为仍保留少量意识的它们,仍然会作出自发的、本能的行为。

    比如艾维薇被关在副驾驶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在下面挣扎,这明显不是任猎飞操纵的结果,而是它被关起来以后想要逃离的本能。

    派洛枫的航拍机上装了超大容量的电池,此时此刻仍然能盘旋在两只傀儡头顶。直到它们都不动了,航拍机也落在一旁的高处。电池容量虽大,电还是能省则省的好。

    脱离了控制的艾维薇与向虎洋,像两滩软和的橡皮泥般倒下。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也都浑身灰败,双目无神——整个基地东区已经没有在外面的活人了。

    “呃……”

    艾维薇颤抖许久,微弱的意识仍不能助她挣扎着爬起。她本能地看向向虎洋,后者已经双眼发白,像是已经完全没了意识。

    只有残存的记忆在提醒她:自己和弟弟刚才被操纵,“杀死”了数不尽的无辜的人。

    “呃啊——”

    她努力良久,想说出点什么,最终好不容易发出声音,却只是一串破音的象声词,呜呜咽咽,没有内容。

    绿色糖豆的效果几乎剥夺了所有被感染者们的五感。哪怕艾维薇发出了声音,她自己也只能听到微弱的嗡声,加上神志不清,她甚至无法判别那声音究竟是自己的嗓音,还是一旁簌簌作响的风声。

    此等痛苦,倒不如自始至终都毫无意识。

    可她偏偏能看得见弟弟模糊的身影,他那张脸,除了消瘦些外毫无变化。只怪这些天被任猎飞关起来折磨,正经食物不给几口,只有各种各样的囚禁与鞭笞。现在,更是把他们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模样,成了他作恶的工具……她宁愿现在就死去,也不想在这么苟延残喘下去。

    然而,她就连控制这副软成泥浆一般的身体去死,都再也做不到了。

    向虎洋傻乎乎地翻着白眼,整个人自始至终都没动唤两下。想必被任猎飞的意识占据了太久,现在任猎飞不再控制他这副身体了,那些残存的意识却已憋得太久,有些东西已经不可逆了?

    “向……向……”

    又是狠狠地一咬牙,这回,艾维薇终于吐出一整个完整的字……不,是吐出了一整串同一个字。她控制不了,挤着说完这个字的同时,她感觉自己的牙床都在打颤。

    她虽然失了大部分意识,却仍忘不掉任猎飞生前是怎么对待她们的。她心里隐隐的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被他控制着。成为傀儡前也是。

    使出吃奶的劲儿,她好不容易牵动着淤泥般沉重的脖子,转过脑袋不再看向虎洋。也正是她把头别开的一瞬,一行清泪不受控制地从两眼中滚落,在她肮脏的脸上留下一道干净透明的痕。

    哪怕已经成了别人的傀儡,这副身体,仍然能感知到她灵魂深处撕裂般的痛——这是撕裂精神的苦痛,远比先前被囚者F6折磨的时候难受百倍。

    她已经死了。可她偏偏还活着。明明唯一的亲人就在眼前,她却连抬起胳膊拥抱的力气都已不再。

    “向……虎……洋……”

    不知多了多少努力,艾维薇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嚼烂了,才好不容易含混着吐出三个断断续续的字。

    但她不在乎了。意识的微弱,甚至令她随时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她只能反反复复,一遍遍重复地唤着他,哪怕对方或许已经彻底死去了。

    似是终于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呼唤——向虎洋的双眼忽的闪出两道光,不比先前那般黯淡无光。他拼命地努力想张口去答,却连自己的唇舌都无法撼动半分,一切知觉就像未曾来过他身体一样。整副身体无比陌生,如同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此等痛苦,从未有人先他们经历过。

    心定片刻,艾维薇只觉身子更加虚弱。方才被关在车里的时候她还有力气拼命反抗,现在就连最本能的抽动都做不到了。

    可能,她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体征,身体已经开始一步步腐化溃烂了,才会如此无力吧。

    但是上天并没有剥夺她灵魂的活路,至少在任猎飞没发功的时候,她还能保持清醒。她要努力,让这副身体活起来!

    虽然她对这副身体的操纵力很弱,灵魂也已奄奄一息,但这并不是必然,很多东西都可以通过练习,慢慢做到。

    嗓子……舌头……牙齿……嘴唇……像是个新生儿,艾维薇努力地唤醒沉睡的每个器官,失活的它们仍能感受到虚弱的大脑传来微弱的召唤,整个人逐渐激活的感觉十分奇妙。只是整个过程过于漫长,又十分损耗精神力,不多时,极度疲劳的她脑门上已经沾满了汗珠。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小时。艾维薇一边练习说话一边试着用胳膊支撑自己站起来。她的灵魂在体内募集那些走丢的神经,她的嗓子则机械式地重复着说话,原本还有些人声的音色,到最后变得比男人还沙哑。

    “向虎洋……”

    “向虎洋!”

    她激动地尖叫起来,不知是因为自己成功了,还是终于喊出了她最想喊的人,她知道自己做到了。

    “可是即便做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正当艾维薇欣喜若狂时,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既理性又多嘴地刺痛了她。

    说出来的碎言,只一秒就消失在这无边天地。失去了听觉的弟弟,远在天边的亲人,有谁还能听见她在说话?

    是啊。

    有什么用呢?

    他听得到吗?……

    艾维薇挣扎着转过头,向虎洋那副黯然的样子依旧垂向地面,整个人还是一动没动。

    ……任猎飞!你不得好死。

    艾维薇的嗓子眼里发出含混不清却令人听来极度可怖的底叫。她那极度的喜瞬间化作满盈的怒。不知是愤怒的力量过于具象,还是她长久努力的结果。她用胳膊撑着身体,居然让她站起来了。

    “任猎飞!!!”

    她拽着沙哑的嗓子,咆哮着向面前猛地嘶吼着,咬牙切齿,仿佛要把这个名字嚼碎。猛烈的声音几乎让她再次脱力倒下,她回身抵住身边的一道墙壁,腿与墙角形成三角,才免得再一次倒下。

    “你……不得……好死。”

    强行牵动着这副木偶般的身子,她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在挪,身体慢慢靠近向虎洋,直到脚碰上向虎洋的小腿,她颤巍巍地蹲下了身。

    向虎洋,我不成器的老弟。姐说什么都不能放弃你。

    ……挣扎间,向虎洋扑到在地的模样盛满了她的视线。而那些死去的回忆,也瞬间像活过来了般地扑向她。与向虎洋结识,是母亲临走时的嘱托。

    “小艾乖,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做生意。”

    “你要好好和新妈妈相处,知道吗?”

    那年,她才十二岁。家里来了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手边牵着一个看上去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

    “这就是小艾吧。比照片上还可爱呢。”女人热情地朝艾维薇走来,从包里掏出两包橡皮糖想塞给她,她愣愣地迟迟不敢接。

    那男孩子,名作向虎洋,有些腼腆地藏在女人的腿后,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女人暗示地轻拍他的脑袋,他才上前一步,低着头:“叔叔好,姐姐好。”

    听罢,两个大人都笑了。艾维薇当然听不懂他们在笑什么,注意力全在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小的男孩,扫了一遍他的身体后,最后把目光落在对方的眼睛上。

    向虎洋的眼睛很好看,黑莹莹的瞳里仿佛会闪光,仿佛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

    “向虎洋……”

    艾维薇艰难地站直了身体。浑身无力感令她难以维持走动,只能依靠身体撑墙的方式一寸一寸勉强往前挪。

    “咱爸把你和咱妈接来。咱们是重组家庭了。”

    向虎洋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他能听见艾维薇微弱的声音,似在诉说他们彼此相见的缘分。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想来也感受到了。

    “你说,爸爸呢?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咱在一起这么久,快一年,你一直没能走出来。”

    艾维薇努力述说着,不知不觉间,她的话语中已经多了几分抑扬顿挫的真挚感情。她迈着小步,颤巍巍地试着离开墙壁,却在手脱开墙面的瞬间,整个人又瘫软地倒在地上。

    “你发狂地问,为什么要跟两个不认识的人在一起住。你想回家。”

    艾维薇试着再爬起来,跌倒;又爬起,又跌倒。她没了往日的愠气,而是十分耐心地继续尝试。她不想扶墙站,她要自己走路,她要把弟弟带走。

    一遍遍倒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畏难。一边摔倒尝试,嘴里还不停地述说着二人相遇的片段。这早已成为她一切努力的动力了。

    “姐知道,离开了父亲,离开了原先熟悉的家。你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没人必须强迫你理智。但……我每天看你掉眼泪,心里就拧着不是滋味。”

    “我说,你怎么就不会笑一笑呢?”

    “你笑起来一定很可爱吧。”

    又是数十次尝试,无一成功,她的膝盖已经快散架了。

    她庆幸自己现在痛觉减弱,饶是如此,膝盖上的痛楚仍然越发真切。她不敢低头看,她知道一定流了很多血。

    “所以我每次都一副敢为人先的样子,也没少被说成是‘男人婆’。我尽量让自己活得开心开朗,甚至故意活得十分热情,就是希望哪天能点燃你沉寂的心。”

    “而你那双盛满了希望的眼睛,也让我看到成功的希望。”

    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了。艾维薇总算站起来了,却只支撑了一秒不到,就不得不倒在墙上倚靠着,几乎失去所有知觉的双腿很难独立撑起她的重量。

    “其实,谁不想亲生父母。每个中秋节我都会想起我妈,有时候站在窗边望着小区门口——我也一直盼着,等她回家……”

    我们都是不幸的孩子,但,结识了彼此,又是莫大的幸运。

    “越思念,就越要抱紧对方。哪怕失去了各自的亲人,至少我们还有彼此的臂膀可以依靠。”

    虽然知觉丧失,但精神上的疲惫却难以掩饰。艾维薇拼命地扶着墙,却仍禁不住身体软倒的趋势,第无数次地瘫软下来。面前升起无数星星,在她面前恣意地舞动着。

    “老弟……”

    艾维薇能感觉到,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等到绿色糖豆的生效时间过去,所有感染者们都会归于尘土。她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老弟,我要庆幸,庆幸你五年来,从未离开过我身边。”

    朦胧中,只听见嘶哑的一声促吼,从她身后猛地响起:

    “姐——”

    收不住的声音,藏不住的泪水。纵使没有了知觉,可眼泪总能自由地滑下来,热盈盈地滴答在脸上、脖子上,暖流划过已然麻木的皮肤,竟也能让向虎洋感受到一丝温热。

    “反抗……”

    向虎洋歪着嘴,努力从齿尖挤出这两个字来。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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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游戏介绍:
30个看似普通却命运非凡的高中生,被一个代号“规则者”的人拉进了四个风格各异、极端刁难的游戏中。他们不仅要在这些游戏中挣扎着活下去,而且还要留意身边的人——因为,规则者,就潜伏在他们30个人之中。
极端严寒与世隔绝的“生命款待”,互相算计自相残杀的“血色追逐令”,甚至还有崩塌世界的“末日丧尸游”……你猜,他们谁会活下来,谁又是规则者?!四个游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四个游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四个游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