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魔法网络与灾害年历
虽然黑水省地处温暖湿润的南方,但晨月的天气依旧带有着一丝冬日凛然,对于一大清早就出门赶路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一个背生蜻蜓翅膀,只有巴掌大小的女孩坐在一个身后背着两把剑的高大黑衣男人肩头,她紧紧的扯住了对方身后的一截披风裹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哆嗦着,时不时还连着打几个喷嚏。
“所以魔女也会感冒吗?”
在对方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喷嚏以后,卡斯终于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对方白了他一眼,随即若无其事的扯起他的披风擦了擦鼻子说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不会感冒,你猜是什么?”
“什么?”
卡斯问道。
她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刚准备回答,走在最前头的那个身穿棕色破旧法袍,一头灰白色头发的魔法咏唱者却是开口道:
“没想到这个地方还能听到这句俗语啊,你这是哪学来的?”
“好像是以前翻过的儿童连环画里看到的......阿湫!”
她说着又打了一个喷嚏。
“连环画?嗯,很合理......卡斯你也不用太担心了,魔女刚诞生以后会有一段时间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一般过几个月就好了。”
说着威廉回过头看向一脸忧心忡忡的卡斯道。
“所以说我是打算让她先在黄昏要塞再休息一段时间的,但她一定要跟过来……”
卡斯无奈的说。
“怎么?就准你跑出那个被拆得光秃秃的要塞出来玩,还不准我也一起出来啊?”
她瞪大金色的眼睛打断了卡斯的话。
眼神与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卡斯有些头疼的回答道:
“都说过了,我这一趟是跟审判长大人出来执行任务的,不是出来玩……”
“啊,从难易程度上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吧。不过丽兹你对于黄昏要塞的描述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啊,那是在拆开要塞的结构铺设基本的源质银线路,之后都会修复好的。”
走在前面的威廉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这一趟带卡斯出来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对方对于神王奥卡权柄的掌握训练才刚刚开始,先前他一直都是让对方在黄昏要塞的地下冥想室进行模拟训练,万一出现了什么失控情况还能使用里面残留的封印术式进行压制。
但现在整个黄昏要塞都要开始全部翻新铺设新线路了,冥想室暂时给断了魔。所以威廉干脆就把卡斯一起给带上了,打算在路上指导一下他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毕竟在实战中学习训练的效果要远胜于通过幻术营造的模拟训练。
比较意外的是,那个不久前刚刚获得新生的魔女吵着闹着一定要跟过来,卡斯拗不过她,于是有些不安的询问了一下威廉的意见。
而这种小事对于威廉来说从来都是没什么所谓。
顺带一说,卡斯原本是打算给新生的魔女重新取一个名字的,但她却坚持要叫自己丽兹。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威廉从宝物殿里拿出的那株金雾玫瑰的效果,威廉记得魔女重生时所使用的花朵媒介越好,她们能保留的前世轮回记忆就越多。所以威廉翻了翻宝物殿找到了据说在白银纪元时半神们用来举行神婚仪式的花朵用作媒介。
结果就是,除了重生以后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金色以外,这个魔女无论是性格、长相,甚至是记忆基本都跟之前的丽兹几乎一模一样。
那在这种情况下到底应不应该视对方是同一个人呢?
威廉觉得之后有机会应该跟卡斯科普一下“忒修斯之船”这个概念。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不会感冒啊?”
“嘿嘿,你猜啊~”
身后一人一魔女的拌嘴还在继续着,威廉也识趣的不再打扰他们两个了。
“凯恩大人。”
这时候,跟在威廉身后,一路上一直都很沉默的奈泽玛尔突然开口道。
“什么事情?”
呼吸着晨间湿润的空气,威廉头都没回的问道。
“我有一件事不是非常理解,为什么您这么急着要掌握圣像赐福的……呃,工艺呢?如果您眼下直接去白金城或者万仞城,直接用那里的圣像显圣,那岂不是能够更快的向世人宣布自己回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威廉叹了口气回答道:
“首先,你这个想法依旧是建立在我是第八圣灵的这个前提下。但我不是,相信我,真正的圣灵力量使用起来是什么动静我是知道的。”
说着,威廉回想起了自己在残月结局中,开动七圣灵的化身痛揍三个虚无君王本体的记忆。
接着他继续说道:
“然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假如我这么做了,那圣像以后就真的只能作为圣像使用了,我等于第八圣灵的这个等式就会在民众心目中固定下来。”
“但圣像本来不就应该是……”
“一个能让人实时监控周围,并且可以当做远程施法媒介的东西,我最后只是拿它来传教?”
看着奈泽玛尔脸上迷茫的表情,威廉指了指路边的稻田打算给她举个例子。
因为饥腐之年的缘故,枯萎病在稻田中蔓延,一半以上的稻秧泛着病态的灰色,有一些直接已经枯死了,好似风干的尸体一般无力的倒在土地上。
“按照星辰律法的标准,你好歹也是一个生命系法术研习到七级的魔法咏唱者。告诉我,如果我命令你负责延缓枯萎病蔓延的话,你大概能负责多大面积的耕地?”
奈泽玛尔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稻田,在心中默默地计算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只是负责净化枯萎病的污染的话,考虑到疫情的反复,大概是几百亩左右吧。”
【驱散疫病】算是最基础的生命系法术了,以她的层次使用这个法术,尤其是对植物使用这个法术,只需要考虑自己的精神力会不会撑不住,在魔力的消耗上基本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主要限制她的反而是交通,或者说空间——她没法一天跑那么多地方去进行驱散净化。
“几百亩耕地的年产量,最多只够养活几百个人,而光是荆棘城就有好几十万的居民。就算把黑水省所有研习生命系的魔法咏唱者都派出去,面对蔓延整个黑水沼泽的疫情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威廉说着,他手里的法术媒触散发出了一圈绿色的波纹,稻秧上泛着的病态灰色在接触到了这绿色波纹后如融雪一般消融了。
随着波纹的扩散,一圈翠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秧苗出现在了威廉法术媒触所指向的地方。但与周围那一望无际的灰色稻田相比,就好似一颗掉在了海滩上的绿宝石一般渺小。
威廉继续说道:
“法术必须依托魔法咏唱者的感知,并且术式的范围也是有其极限的,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对自己感知不到的事物施法。如果我想靠魔法来阻止这场瘟疫的蔓延的话,也得跟你一样亲自去每一亩土地上施法,最多只是在效率上比你高一些,但假如我能量产那些圣像,并且在每块田地上摆一个的话......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那些圣像的真正用处?”
在发现了“圣像”可以作为媒介以后,威廉压根就没想过拿它做人前显圣或者传教之类的事情。在威廉看来,那些圣像就是一个个的传感器与施法节点,能够最大程度的用来延伸自己的力量。
而且说不定能做到的远远不止如此......
看着奈泽玛尔恍然大悟的表情,威廉心想。
假如第八圣灵所代表的的本质真如《隐秘的圣灵》那份手稿中所说,是每个生灵心中的不灭的灵性的话。那既然自己能够因为这几百年信仰而获得部分第八圣灵权限,就足以证明这个权限是可以通过改变信仰重新塑造的
而信仰本质不过是一个有共同认知的理念,它不一定非要以宗教的形式呈现,也不一定只能以少数的被信仰者为核心。
假如自己在未来能够通过改变第八圣灵的信仰形式,让人人都成为这个网络的节点,说不定能够绕过现有的星界回路形式,创造出一个真正基于共识而存在的魔法网络协议。
“凯恩大人!”
奈泽玛尔的声音一下子把威廉从自己那令人激动的设想中给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
看着对方热切的眼神,威廉奇怪的问道。
“刚刚的问题是我太过于肤浅了,我没想到您会如此的慈悲,会为了现世生灵的苦难而甘愿用自己的圣像进行救济,您实在是太……”
啊啊……
她后面的溢美之词威廉没有去细听了,他只是强忍住了自己想捂脸的冲动。
估计自己设想的第一大阻碍,就是怎样改变她这种人的思想。
当然眼下想那些东西还太早了,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圣像的最大的作用还是用来延伸自己的力量。
最起码要用它把当下蔓延在黑水省的枯萎病给解决掉。
“饥腐之年……”
威廉想到这里微微咬了咬牙。
他也是不久前才从文森特那边得知现在还有所谓的灾难年历这么个东西。
先前文森特找到了威廉,表示他查封了西蒙公爵隐藏在地宫里的秘密仓库,询问那批物资该怎么处理。
毕竟那批物资数量巨大,光是精炼源质银就有足足有五十多吨,是西蒙二十多年来积蓄下来的战略资源储备。
这时终于回忆起自己来荆棘城原因的威廉当即打算先买个十五吨源质银。
而文森特则是直接拨出了二十吨给威廉,并表示一分钱都不用他出。
“这还是不太好吧……”
看着不断通过传送门往黄昏要塞搬运着一箱箱源质银锭的岩土侍灵,威廉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文森特却是摇头道:
“您拯救了这座城市乃至整个黑水沼泽的生灵,光是这点,这一些源质银就远远不够作为报酬,况且……”
文森特说着叹了口气:
“况且,现在玫瑰宫要那么多钱没什么意义,在帝国的要求下,周围各省已经断绝与我们的贸易往来了,星辰议会也完全停止了对于整个黑水省的新法师觉醒服务。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这些源质银既出口不出去,也内部消化不完,就只能堆在这里。如果您这边非常急着需要用到大量源质银的话,倒不如先交给您,好歹还有些用处。”
但最后在威廉的强烈要求下,文森特还是收下了一笔钱。
“毕竟都是荆棘城的财产,其中一部分你到时候补偿给矿工的,剩下的麻烦帮我雇佣一些信得过的附魔师,帮忙把那些源质银加工成最基础的封魔符文与魔导线路。对了,帝国方面除了断绝通商与停止法师觉醒之外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吗?”
威廉本以为经过之前的大动作,帝国好歹要给点更硬性的压力。
“今年是饥腐之年,光是禁止通商这点就足够我们这里损失惨重了,假如不能跟翠玉省通商的话,今年我们的粮食问题会非常严峻的。”
文森特沉重的说。
“等会,什么饥腐之年?”
听到这个词的威廉心中泛起了某个不安的猜想,他连忙问道。
而从后来文森特的回答中得知,这是帝国星象师通过观测星辰变化得出的一个周期律,每十三年一个轮回,每一年大陆上都可能会出现与之相关的灾难,执政者需要为之做好相应的准备,以减小灾难带来的损失。
死血之年、饥腐之年、疯愚之年、狂权之年、阴谋之年……
战乱、饥荒、疯病、野心家、动乱……
在这个世界上,星辰的变化是能够影响到人的命运轨迹的。命理星座这个东西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特定星座下出生的孩子可能会在某些方面有着特别的天赋。
具体到游戏里,在建立角色的时候也是要求玩家选择自己星座的,相应的星座会对于技能升级有加成。
但这些年份对应的明明都是虚无君王的领域啊!
对于威廉的质疑,文森特则是点头道:
“没错啊,是星界与月境共同对现世的影响导致的灾难年表出现,据说在过去十三位虚无君王会一同影响到现世,但在星辰律法制定以后,每一年就只会有一位虚无君王进行轮值了。”
所以你们还觉得自己赚了是吧?
听到对方的话,威廉差点就脱口而出。
当年那是因为有月境裂隙才会出现那种情况,在月境裂隙被封闭以后,虚无君王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召唤日才能对维克大陆造成影响了。
现在哪来的月境裂……
这个时候,威廉回忆起了自己在荆棘城星辰灯塔的见闻。
不但有,而且还可能有二十四个。
威廉终于明白为什么星辰灯塔所凿开的月境裂隙会位于月境中的无主地带了。
因为虚无君王们就根本不需要靠抢夺裂隙来对维克大陆施加影响,直接入侵现世的方法既低效又浪费,祂们只需要等到自己轮值的那一年,就可以尽情的掀起波澜以壮大自己领域的力量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月境的制高点观察的时候,发现那十三个领域现如今已经变得比一千年以前更强大的原因。
经过这么多年灾难轮值的滋润能不强大吗?
“你说今年是饥腐之年对吧?”
听完文森特的话以后,威廉缓缓地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
“那我要让今年轮值的那个贱人亏得血本无归。”
第八章:封印圣殿
橡木材质的大门经由金属系法术的加护以后,泛出了黄铜的色泽。
门外锄头、樵斧或者别的什么反正不应该用来杀戮的工具敲在上面以后,传来了“嘭嘭”的厚重回响声,听得此刻在躲在殿内的幸存者们头皮发麻。
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当初我就应该选择离开的吗?
伍尔特将法术媒触抵在大门上释放【黄铜之门】的时候心想。
但……这里可是封印圣殿啊……圣灵教会为什么会连封印圣殿都要放弃呢?
想到这里,发现自己的思想已经有些越界的伍尔特狠狠地摇了摇头,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封印圣殿属于圣灵教会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或者说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没错。
一般每个大教区都会开设数两到三座分殿,一共大概有三十多座分殿分布在整个大陆的各个角落。
封印圣殿的神职人员不用负责任何传教、圣事、祭祀、洗礼之类的事情,实际上它们的存在都是半保密性质的,绝大多数民众甚至都不知晓封印圣殿的存在。
而封印圣殿的职责则是保证教会的教义不被歪曲——当然这只是对外宣称的场面话,本质上封印圣殿是一个扎根于教会教权照耀之处的暴力机关,用以不那么“慈悲”的方式来维护教会的权威。
简而言之,它们需要负责关押审问各种异端学说的传播者、各地的情报收集、圣物的封印与管理、以及维护大型传送法阵等等职责。
掌握着世俗权力的各地领主实际上并不是待见这样一个不会听从自己调遣的武装力量。因此除了像白金城或万仞城那种作为信仰中心的城市之外,绝大多数地方封印圣殿只允许修建在乡间或者小城镇里,它们一般距离核心城市不会太近,当然也不会太远。
比如负责黑水省北部教区各项事务的封印圣殿,就位于距离黑水省政治经济中心荆棘城大概八十多公里外,一座名为红泉镇的小镇上。
借由镇中心的圣灵教堂的掩护,修建于地下。
这里的地位本应该是作为整个黑水省北部教区的无冕之王,圣灵教会想在黑水省北部开展的任何工作都应该绕不过这里才对。
本应该如此……
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呢?
“嘭”的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这一次门外的那些东西好像是把一个非常沉重的的大家伙给滚了过来,撞在了门上。
这一下,即便是经过加护的大门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磨盘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罗伊,你再去尝试激活一下通讯法阵吧,可能只是暂时出了一些故障而已。”
感到压力逐渐变大的伍尔特回过头,对肩膀被什么东西撕咬下来一大口血肉,此刻正坐在角落里用一只手与牙齿包扎伤口的女人说道。
“你从两个星期前就开始这么说了,教会那边就是重建一个通讯法阵也不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吧。”
那个嘴唇毫无血色名叫罗伊的女人虚弱的说,接着她咬着牙绑紧了绷带,在痛苦的喘息了几声以后继续说道:
“没用的,教会已经放弃这片土地了,我们最后离开这里的机会是在半年前,如果你当时愿意……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现在与其指望教会派增援过来,还不如指望跑出去的那几个人能到荆棘城找焦痕贤者派兵过来增援……”
“再去尝试激活一次通讯法阵,这次直接用我的权限联系葬魔机关。”
伍尔特没有理会对方的分析,而是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把有着七芒星浮雕的钥匙,扔给了那个叫罗伊的女人。
“这么大规模的月境魔物活跃,这么大规模的异端信仰蔓延,圣灵教会是不可能会放着不管的。”
伍尔特说着加大了自己的魔力输出,橡木大门上的黄铜色泽变得更加的浓郁起来。
门外敲击的声音也变得沉闷了许多。
罗伊接过钥匙叹了口气。
与从小被教会收养,信仰坚如磐石的伍尔特不同。
罗伊是在平民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皈依圣灵教会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她内心深处对于圣灵并没有什么信仰,倒是对于“被利用”或“被放弃”这种事情门清得很。
在她看来,教会高层那些领导者跟混迹在下城区的混混头子之间,除了戴的帽子更高一些,在使用刀叉吃饭时会显得更文雅一些之外,其实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那些混混头子在忽悠手下去送死的时候往往都会大谈忠诚与尊严,而教会高层则会跟你谈及信仰与奉献。
不要听对方跟你许诺什么,而是要看对方正在做什么,这是罗伊判断一个人靠不靠谱的标准。
所以近年来,圣灵教会不断撤走这座封印圣殿的执行者编制,转移被封印的圣物、停止定期的防御法阵维护、转移被关押的犯人……这一切行为都令她感到十分的不安。
而这种不安直到白金城教廷任命伍尔特作为这座封印圣殿的负责人时达到了顶峰——确实,伍尔特对于圣灵的信仰是这里最为虔诚的,可能剩下的其他人加起来都没他那么虔诚。但作为圣殿的负责人,并不是靠虔诚就能解决问题的,尤其是一些需要依靠更现实手段才能解决的问题……
“教廷那边解释了,之前的那些布置主要还是因为财政问题,他们要将这里的资源优先抽调到白金省,今后我们需要依托这边的教会自己发展了。”
从白金城开完会回来的伍尔特是这么告诉的她。
“依靠黑水省那自身难保的教会势力来自己发展封印圣殿?还是让你来负责?”
罗伊差点笑出声,这明摆着就是留一个封印圣殿的架子让一个不会有任何抱怨的傻子来暂时维持呗。
作为弃子被教会完全放弃了啊。
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一次,就连她都错估了这个“被放弃”的程度。
一个多月前,第八教团那个圣遗物回收人的到访让她重新燃起了一些信心,但那个女人事后并没有为这里掀起什么波澜。
再后来就是两个多星期前传得沸沸扬扬的荆棘城大墓园亡灵潮与第八圣灵显圣事件。
在伍尔特向白金城封印圣殿的总部汇报完情报以后,整个通讯法阵在隔天就直接失效了。
然后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饥腐女士崇拜教团,浮肿教会。
不久前,那帮月境崇拜者伪装成了行商,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将接受了月境“赐福”的面包卖给了红泉镇的居民,而在昨晚,整个镇子一半的居民被转化为了浮肿行尸。
伍尔特指挥封印圣殿里为数不多的圣职人员救下了一部分幸存的居民撤进了这里,但也因此暴露了这座隐藏在地下的圣殿,眼下几百上千个身上长满了艳丽真菌的行尸们正在外面敲着门。
他们所有人都被困死在了这里。
用钥匙打开了封有三重魔力结界的铁门,罗伊走进了弥漫着霉味的地牢里。
她没有按照伍尔特所说的去通讯法阵,徒劳的浪费时间尝试联系葬魔机关或者别的什么教会部门。
她想活下去。
因此,她直接来到了这座封印圣殿关押异端重犯地方。
既然眼下的封印圣殿的战斗力不够,那就拿这里的犯人补充。
虽然这里的犯人也补充不了什么战斗力就是的了。
原本这里关押的重犯大多数都是一些异端法师或者月境崇拜者之类的,但在这一年里,那些犯人都被陆续转移到了其他的封印圣殿关押,时至如今,整座地牢里只剩下了一名犯人。
这个人自称自己是先知,是某位伟大存在选定的人间代言人。
而早在几天前,他便预言过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了,但当时没有任何人相信他的话。
罗伊拿出钥匙敲了敲铭刻着各种封锁符文的牢门道:
“你的预言都被验证了,有一场因麦穗与腐败而起的危机会降临到我们所有人的身上。但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事情说清楚是浮肿教团打算在这个镇子召唤行尸呢?就非得说什么'麦穗噬人,腐芽丛生'诸如此类的谜语吗?”
“我只是负责转述预言,具体怎么解读不是我的任务。而且预言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在事实发生之前,你有无数的方向可以解读,而人们总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方向。”
听到罗伊的话以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并且离牢门越来越近。
“而在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实发生以后,他们才会深入的思考预言的其他可能。然后他们才会恍然大悟,接着就是开始悔恨,啊,是我没有听从预言的安排,是我理解错预言的意思了……人们只会抱怨是自己的理解错了,而不会去怪罪那预言的知晓者。”
一个皮肤苍白得如同溺死之人一般的男人出现在了牢门的观察口上,他的脸颊削瘦,乌黑的头发如同浸过油一般一缕缕的黏在了额头上。
“……算了,我来这里不是讨论你那跟谜语一样的预言的。现在在封印圣殿门外大概围了有上千具浮肿行尸,按现在这个形式估计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打破大门闯进来。我们现在的战斗力严重不足。我之前在翻你的档案时有看到过,你好像是一个有专家级头衔的毒蛇座魔法咏唱者,所以你应该精通变形系与金属系的法术对吧?”
罗伊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对方脸上的表情。
很遗憾,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罗伊继续说道:
“我需要你一起帮忙加固大门,然后尽可能的撑到荆棘城方面发现这边的问题派增援过来,没问题吗?”
对此,男人却是摇头道:
“我看不出帮助你们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那些浮肿行尸冲进来把你给活剥生吞了?”
罗伊奇怪的问道。
“放心,我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在完成自己的命运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自称先知的男人如此回答道。
又是这套……
罗伊无奈的想,跟这群被信仰给闷坏了脑子的人交流实在太费劲了,看起来好像就自己是唯一一个在认真想办法活下去的人。
“行吧行吧,有什么条件赶紧提。”
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罗伊直接开口道。
“我要自由,当然这个你们也限制不了我,另外我还要从你们的圣物室里拿走一样东西。”
那个男人说道。
“圣物室?那里面的东西已经差不多都被转移走了,我不能保证你要的东西还在里面。”
罗伊回答道。
“不,我要的东西肯定还在里面。”
那人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说。
“那行吧……如果真没在了那我之前也算提醒过你了,那我现在就开门让你出来了啊。”
罗伊说道,对方闻言点了点头。
她一边开着门一边随口问道:
“你刚刚说自己在完成命运之前是不会死的,那你的命运又是什么?”
那人肃穆的回答道:
“令我的主回归完整。”
果然又是一个被信仰闷坏脑子的人……
罗伊心想,然后她接着问道:
“所以你的主又是谁呢?”
随着“咔”的一声,牢房的门开了,那个男人弯下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身高出奇的高,骨架看上去也非常大,但也许是因为在牢里待的时间太长的缘故,他浑身瘦得皮包骨,四肢如同竹竿一般纤细,看起来好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倒。
“我无法说出祂的名讳,因为祂是隐匿的,了解祂存在的人一旦说出他的名讳,便会受到绝罚。”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罗伊笑了笑道:
“这么夸张的吗?感觉就是虚无君王都没有这么大的架子吧?”
那人摇了摇头道:
“那是因为虚无君王们时刻想要扩张自己的领域,所以祂们才会乐于让世人知晓祂们的存在。而我主则恰恰相反,祂的奥秘注定只能有少数人才可以倾听,祂的存在注定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知晓……不过告诉你我们作为祂信众的自称倒也无妨,因为我们通常会在风暴来临的夜晚,化身为长有漆黑羽翼的不详之鸟集会,因此我们会自称为……”
“鸦群。”
第九章:像凡人一样战斗
约书亚牵着他那个还不满十岁的妹妹跌跌撞撞的跑在田野间。
他的右臂上有一个极为狰狞的咬痕,鲜血浸透了整个袖子,那咬痕的断面非常不规整,看起来不似是被野兽之类牙齿锋利的生物所伤。
两人踏着因枯萎病而变得灰白色的秧苗奔跑,一路上扬起了一阵逸散的碎灰屑。
“哥哥,你还在流血吗……”
他的妹妹有些担心的问。
大概一个小时之前,约书亚为了从那个已经不是他铁匠师傅的怪物手里将自己的妹妹救出来,他被那个肿胀不堪,浑身长满了菌丝与霉斑的行尸,狠狠从手臂上咬下了一大口血肉。
而他也趁机将锻造炉里烧红的烙铁插进了那个怪物的眼眶里,怪物的脑袋从里面被点燃,发出如蕨类植物燃烧一般的噼啪声。
随即他一脚踢翻了炉子,趁着蔓延的火势拉起已经被吓懵的妹妹跑了出来。
镇子上到处都是凄烈的惨叫声与黏糊糊湿哒哒的呻吟声。
无数身材浮肿,拖着迟缓步伐,浑身上下长满了霉斑与菌丝的行尸,在一群身着棕红色长袍,头戴奇怪尖帽怪人的指挥下,到处围捕着幸存的居民。他带着自己的妹妹屏息躲藏在阴影里,趁着那些行尸被什么东西吸引到了镇中心圣灵教会教堂的机会,从田野的小路里溜了出去。
“早就止住了,你先留点体力别说话了。”
约书亚说着,有些不安的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上的伤口,然后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如同某种白色毛发一般的菌丝正在缓慢生长,他伤口上那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此刻仿佛化为了某种沃土在滋养着它们,而伤口周围的完好皮肤上也开始蔓延起了青黑色的霉斑。
从约书亚被咬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被咬的疼痛只持续很短一瞬间,随即便化作了一种奇怪的瘙痒感,他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沿着那道伤口蔓延进了自己的血肉之中,扎根,然后生长。
渐渐地,一种怪异的饥饿感正在浮现。
这让他在跟自己妹妹说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吞咽唾液。
回想起那些浑身浮肿,身上长满了菌丝与霉斑的行尸,约书亚咬牙停下了脚步。
“哥哥,怎么了?这里已经安全了吗?”
突然停下来的妹妹先是喘了一会儿气,待到呼吸平稳下来以后奇怪的问道。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往那边走有一座荆棘黑卫的岗哨,那里肯定有军医可以帮我先处理一下伤口。”
他说着指向田野的另一端,女孩一听瞬间喜上眉梢。
“那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那里。”
约书亚摇头道:
“不行,现在我们没时间耽误,得赶快去荆棘城通知领主老爷红泉镇发生的事情。”
“那该怎么办?”
妹妹焦急的问道,荆棘城离这里还有七八十多公里,平时他们去荆棘城买东西坐马车都要一段时间。
约书亚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的说道: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先去那座岗哨处理伤口,而你去荆棘城,这样就不会耽误了。”
“但是……”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去荆棘城了,你以前去过的,应该还记得对吧?你放心,等处理好伤口以后,我马上就会过来找你,你就在平时我们买铁锭的那家店门口等我就是了。”
约书亚没有给女孩思考的机会,轻轻的用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女孩的头,对她笑了笑。
女孩犹豫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走吧走吧,别耽误了。”
约书亚说完转身飞快的跑向了田野的另一边,而他妹妹则是看着他的背影纠结了一会后,才撒开腿沿着大路往荆棘城的方向跑了过去。
约书亚所说的那个方向,自然是没有什么荆棘黑卫岗哨的,他在跑出大概一公里路以后停了下来。
回头看见大路上的妹妹已经变成一个黑点以后才他真正放下了心。
倚靠着田垄上堆起的杂草堆坐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瘙痒的感觉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右臂,少部分白色的菌丝已经逐渐盛开出艳丽的菌冠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跟那些镇民一样变成恶心的行尸,但既然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现在只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倚靠在松软的杂草堆上,约书亚很快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黏糊糊的声音吵醒了。
“我还以为你会跑得更远一些。”
先前在镇子里见过那身穿棕红色长袍,头戴着奇怪尖帽的人站在了他面前。
见他醒了过来,那人咧开了自己的爬满溃烂疮疤的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约书亚环顾四周,大约有四五十具行尸在周围徘徊着,所有他可能跑出去的方向都被拦住了。
不过即便没有这些阻拦他也没有跑的必要了。这一觉醒来以后,他的整个右臂都已经完全溃烂了,而从溃烂的疤痕里长出了无数的真菌,层层叠叠如同某种外壳一般覆盖在了他的手臂上。
但奇怪的是,眼下他的意识还清醒得很。
“真是够幸运啊,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镇子里,居然能找到两个能够承载饥腐女士腐败赐福的宿主。”
宿主?自己吗?
约书亚不安的想。
虽然他不知道饥腐女士或腐败赐福究竟是什么,但既然对方带着这么多怪物把他围在这里却没有杀掉他,那肯定不是想大发慈悲。
幸好幸好,他让自己的妹妹先走了。
“到我这来吧,受赐福者。”
那人说道,随着一阵令约书亚头昏脑涨的嗡嗡声,一个背生蝇翼,眼眶里爬满了蛆虫,浑身被包裹在不断蠕动着的黏稠生物质铠甲里的“铠甲人”降落在了他身边。
一个墨绿色的繁复印记在怪物的胸口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断闪烁着光芒。
光是看一眼那个怪物就让约书亚感觉一阵反胃了。
“是不是很美丽?你在接受了赐福以后也会是这种完美的模样。”
那个身穿红棕色长袍的人蹲到了他身边,看着一脸要吐表情的约书亚一脸兴奋地说:
“抛弃凡俗的身体,拥抱月境的力量,彻底完成生命的升华。可能一开始你不会习惯,但之后你一定会明白这是何等的慈悲……”
那人说着打开了手掌,一个同样的繁复墨绿色印记出现在了半空中。
那个印记在约书亚惊骇的目光中,缓缓飘向了他的胸口。
“不!”
“感受这……”
“嗤……”
他到底想让约书亚感受什么,注定是不会有人知道了。
因为他剩下的半截话,被一支亮银色的弩箭给永远堵在了咽喉里。
…………
“我会在这里负责远程支援。”
一箭射穿了那个浮肿教会祭祀的咽喉,奈泽玛尔淡淡的对身后的卡斯说道。
听到这句话,卡斯的脸上露出了极为诡异的表情。
毕竟上一次他听到这个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方是还是顶着奈泽玛尔皮囊的月境魔物,并在那之后不久给自己带来了一段此生难忘的噩梦回忆。
而对此完全没有记忆的奈泽玛尔继续说道:
“遇到紧急情况我会用【风暴增益】强化箭矢增援你的,如果……”
“好的好的……放心,我能解决。”
听着那似曾相识的话,卡斯一边拔出背后的剑一边赶紧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卡斯看了一眼坐在他肩膀上的丽兹,这个魔女自觉的跳下来,飞到了威廉的旁边,脸上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但这是卡斯答应带丽兹出来的唯一条件,在遇到任何战斗的时候,她都必须老老实实待在最安全的地方。
“这算是一次实战训练,记得要把力量的规模控制在大师领域的水平。”
一旁的威廉开口提醒道。
这一次威廉并不打算出手,一群浮肿行尸加一个受赐福者,这种配置的敌人正好交给卡斯进行实战练手,顺便也可以看看他前段时间在冥想室的训练成果。
卡斯点了点头,持剑弓身踏步,一道电光闪过,他瞬间出现在了数十米以外的地方。
他的动作看起来好似在奔跑,但每跑出一步都是一次数十米的闪现。不过跑出七八步,他就已经出现在了约书亚的旁边。
此时那个受赐福者正举起手中的焰型大刀打算斩断那个少年的脖颈,而卡斯手中的审判四恰好划破空间了闪现到了那柄大刀前。
“铛”的一声审判四挡下了这一刀。
受赐福者的脑袋转向了卡斯,直到这一刻它才好像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卡斯的手臂肌肉鼓起,拇指粗细的雷电如游蛇一般攀上了剑身,双方兵刃咬合的地方瞬间炸开了一道惊雷,剧烈的冲击波将那个受赐福者给炸飞了出去。
而在刀刃下紧闭双眼的约书亚则感觉自己听到了两声惊雷。
第一声就在他的耳边炸开,几乎都要把他的耳朵给震聋,而第二声则好像是从远处传来,还带着隆隆的回响。
过了几秒他睁开了眼,发现不知为何周围的景色变了,刚刚帮他挡下那一刀的高大剑士抱着他,正回头跟一个身穿棕色法袍的男人在解释着什么。
“对不起,威廉大人,情况紧急,我刚刚没来得及按照您说的以动作引导力量。”
“没关系,救人要紧,但以后这种情况也要尽量避免。”
那个剑士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即把约书亚放了下来道:
“放心吧小家伙,现在已经安全了。”
说完他握剑踏步,再次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闪烁着电光的残影。
约书亚顺着那个剑士跑出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几百米外,自己先前倚靠着休息的那个杂草堆。
所以刚刚自己听到的两声惊雷其实是一声?那个剑士是瞬间把自己带来这里的?
还没等约书亚细想对方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哥哥!”
约书亚回过头,他妹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约书亚一边用他没受伤的手拍着妹妹的背脊一边安慰道。
在一旁的奈泽玛尔看到此番场景后,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犹豫了一会儿后,她放下了手中的连射弩起身走到了那对兄妹身边。
对于不远处的那场战斗,弩箭的这点远程支援其实连可有可无都算不上。
“别抱了,你哥哥身上有严重浮肿感染。”
奈泽玛尔冷淡的说,然后她直接把那个女孩从约书亚的怀里扯了出来。
随后,她无视了那个女孩瞪着她的目光,轻轻的咏唱着咒文,手上亮起了【治愈之手】的淡淡绿光。
…………
“用人类的动作来引导权柄的力量,这是对抗神话回响对于心智影响的最有效方法。”
一步一闪现的卡斯回忆着威廉在训练时教导他的话语。
作为执掌着神王奥卡权柄的卡斯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冲过来跟那个怪物肉搏,他甚至可以就站在那个田垄上,直接用一个眼神引来天空中的雷霆把对方劈死。
就好像先前他把那个少年瞬间送到了安全位置一样,像这种短距离的撕扯空间闪现,他一个念头就能做到。
但威廉不允许他这么做。
“对于凡人而言,想法必须是要经由行动才能落地为现实的。哪怕是魔法咏唱者,也是要构筑术式才能引导魔力完成奇迹。假如你习惯了使用一个眼神一个念头就把问题给解决的话,你的精神就会在潜移默化中跟黑水神话中的神王奥卡产生共鸣,最终迷失在权柄中,逐渐丧失自己的人格化身成灾厄。”
“那我该怎么做?”
卡斯在训练时问道。
“像凡人一样战斗,你在获得权柄之前是怎么战斗的,你之后就怎么战斗。”
威廉如此回答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是让我放弃使用那股力量吗?”
“当然不是,但你不能把这个权柄看做是自己的一部分,而是应该把它当做一个外力,就如同手中握的剑,身上穿的铠甲。要用你的行为去引导权柄,而并非用你的念头引导。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驯服这股傲慢的力量。”
权柄往往需要经过大量的自我设限才能保持使用者不会迷失,在黄金历中这种超凡者被称为“誓束者”,他们甚至会立下能令自己即死的誓言来约束自己的傲慢。
所以他需要有奔跑的动作,然后再通过权柄缩短这个过程。所以他才需要先让剑上缠绕雷霆,然后再用那把剑去迎击敌人。
只用念头便能直接抵达目标,那是神的领域。
那太过傲慢,也太过无趣。
学会该如何绕远路的才是凡人。
随着最后一步踏出,卡斯闪现到了那个受赐福者的面前,他手中的审判四上雷霆缭绕,重重的一剑刺向了对方的咽喉。
而对方则是像早有预料一般张开嘴,无数的苍蝇从它的嘴里飞出,从远处看就好像是喷出了一阵“嗡嗡”作响的浓重黑雾。
卡斯瞬间就被淹没在了那片源源不断的黑雾中。
不远处一直在观战的丽兹发出了一声不小的惊叫声,随即她一脸紧张的看向了一旁的威廉。
威廉也是叹了口气。
“啧,还是没能控制住吗?”
他的话音刚落,那片黑色蝇雾中有几道银色的闪电隐隐浮现,随即变得越来越耀眼,最终变成了让人不得不转移开目光的闪耀程度。
那些飞舞的蝇虫们在这耀眼的雷光中瞬间被化作了齑粉,然后那个受赐福者,在雷霆的舞动中变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
随后那几道闪电延伸成了一道密集的雷网散开,周围的几十只肿胀行尸一个照面便被通通化为了焦炭倒地。
雷网散去后,只剩卡斯一个人站在了那里,以他为中心一大圈土地都变成了破碎的焦土。
他手中的剑插在了地上。
第十章:风暴契约
约书亚兄妹震撼的看着那片破碎的焦土。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可以使用神奇力量的人存在的,甚至他们也曾见到过。前几年红泉镇附近闹强盗时,镇长就曾经筹钱雇佣过一个能够凭空点燃火焰的魔法咏唱者。
在强盗在冲进镇子以后,那个花重金雇来的魔法咏唱者一人就将来犯的强盗全部化作了燃烧的焦尸。
约书亚还记得那天夜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到处飞舞的火焰,以及结束战斗后的一片狼藉。
但与他现在看到的这番景象相比,当时他所认为的“大场面”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太厉害了,这简直就跟故事里终焉守望者的英雄一样啊……”
约书亚不由喃喃自语道,对于魔法没有什么明确概念的他,只能用从吟游诗人那里听来的传奇故事与眼前的场面进行对比。
站在他身后威廉闻言撇了撇嘴,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卡斯在最后那声势浩大的一击以后,先是迷茫的站在了原地待了一会儿,然后叹气拔出了剑,匆匆走了回来。
他径直走向了威廉,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孩子一脸热切与崇拜的目光,他道歉道:
“不好意思,威廉,刚刚我是下意识的就……”
“刚刚那一轮直接不合格,你最后一击大概已经达到了传奇的力量规模吧?有没有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受到影响了?”
卡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那你平时管我叫什么?”
威廉平静地问道。
卡斯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不,审判长大人,我只是……”
卡斯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刚开始还打算解释一下,但最后还是叹息着承认了。
“懂了吧,这种影响有时候连自己都很难意识到,切记在完全掌握这股力量之前,一定要控制好力量的规模。任何力量的获得都是代价的,既然你一步到位的踏入了别人可能苦修数十载都达不到的境界,那就必然要面对其他人所不会碰到的反噬。”
威廉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青铜历时的人们追忆神话的残影,发现了可以通过仪式魔法令自己成为神话的影子,从而开启了半神时代;而黄金历时的人们则学会通过誓束来约束自己的力量,继而进入了英雄时代;到了白金历,法师学者们进一步拆分了神话权柄的奥秘,创建了如今的现代魔法理论,步入了凡人时代。
看似力量的传承在一点点消失,但实际上人们却是在一步步的摆脱过去的影响,开创出了属于自身的道路,同时也令越来越多的凡人能够接触到世界的奥秘,而并非所有的力量都被少数人握于手中。
人类也从一开始青铜历时那茹毛饮血的部落时代,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可以构筑横跨整个大陆帝国的程度。
当然很多东西在最近这一千年里又被改回去了就是了。
想到这里,威廉对卡斯说道:
“走吧,按照他们说的,那个镇子现在已经被浮肿教会所占领了,之后你还有再练习的机会,但你得快点习惯,之后就不会是这种小打小闹的程度了。”
威廉感觉自己也得抓紧时间布置了。
之前在圣墓破坏了那三个虚无君王布局多年的计划,以祂们的性子肯定是会要报复回来的。而这才不到两个星期,就已经有这么大规模的月境信仰群体冒头了。
浮肿教会,会伴随着饥饿而蔓延的卡米拉信仰教团。
被饥饿所折磨的人们能够在饥腐女士的“祝福”下变成遗忘饥饿的模样。当然,所谓的遗忘饥饿,便是变成什么东西都能吃的“浮肿行尸”。
而这仅仅只是前奏与征兆。
既然今年是饥腐女士的轮值年,那祂肯定会在黑水沼泽这片地方加大力度。威廉最坏要做好对方利用月境裂隙直接下场入侵的可能。
而以现在黑水沼泽的军事力量来面对入侵……说是令人堪忧都是轻的,恐怕就连一千年前那种试探性的小规模入侵都承受不住。
至于指望帝国能过来援助……威廉在知道那个所谓的灾难年表以后,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做好整个帝国高层都投敌了的打算。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需要将黄昏要塞的月境锚定功能给修复好,还有基于第八圣灵的信仰的魔法网络也得赶紧构建。
不然他就是化身救火队,一天二十四小时到处跑也顾不过针对整个黑水沼泽的入侵。
“走吧,先去那座封印圣殿。”
…………
白金宫,女皇寝宫。
批阅了又一份卷宗后,感觉有些疲惫的艾琳·瑞尔捂住嘴轻咳了几声。
大概是常年病弱导致身材过于纤细的缘故,连她的咳嗽声听起来都有那么几分缥缈的感觉。
此时艾琳的气质与平时那个头戴青铜冠冕端坐在王座上,一言一行之间满是威严的“不详女皇”相差甚远。
倒是更像她这个年龄女性该有的样子。
身后的侍女听到咳嗽声以后,连忙拿起了挂在一旁的大衣打算为女皇披上,但却被她抬手阻止了下来。
“不用,我没事。”
“女皇陛下,晨月的天气还没有转暖,还是注意一下保暖比较好。毕竟您的身体可是牵动着帝国千万子民的福祉啊。”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艾琳回过头,正好看到了帝国首相约克微笑着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她好像早就知道对方会过来一般的问道:
“有消息了吗?”
对方微微颔首。
见此,艾琳先是示意身后的侍女退下,等她们都走远以后,她才缓缓问道:
“对方是怎么回答的。”
“她让我们大可一试,她也想看看破碎之海的风暴会不会真的因为第八圣灵的怒火而停息。油盐不进啊。”
约克答道。
艾琳点头道:
“我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了,我马上就拟旨通知第二军团继续做好准备。”
“女皇陛下,恕微臣直言,现如今做出攻打阿瓦洲的这个决定会不会太急了一些,尤其是在没办法平息那风暴的情况下。”
“已经不能再拖了……”
艾琳说着站起了身。
“如果在谷月之前不能将阿瓦洲控制下来,你知道为了完成今年与戴蒙大陆部落联盟的葡萄酒贸易协定,整个翠玉省要饿死多少人吗?”
她说着走到了窗前,看着白金宫外的景色继续道:
“至于破碎之海风暴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它很快就会彻底停息的。”
对此,约克首相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据说那个风暴是那位阿瓦洲的影子女王与某个月境领主所签订的古老契约,只要她还掌权一天,破碎之海的风暴就一天不会停息。”
艾琳女皇没有回答,约克等待了片刻后也没打算追问了,因为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还需要报告,他行了一礼打算离开。
但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女皇陛下,如果您真的控制了阿瓦洲,那黑水省是不是也……”
艾琳打断了他的话。
“黑水省不一样,那里是星辰律法选定的应许之地,我们是无权干涉的。”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
“所以黑水省的命运,就只能期望圣灵保佑了。”
第十一章:鸦羽先知与圣灵圆盘
“罗伊,我把钥匙给你明明是让你过去激活通讯法阵的,你怎么……”
伍尔特目瞪口呆的看着罗伊把地牢里的那个囚犯给带了出来。
“我想活下去,所以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罗伊冷淡的回答道。
那个身材高大却骨瘦如柴的惨白男人跟在了罗伊的身后,他在听到了伍尔特的话以后,弯腰朝伍尔特礼貌的行了一礼,脸上带上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微笑。
伍尔特注意到那人的手臂下夹着一个画满了繁复宗教图案的银色圆盘。
“你居然还把圣灵圆盘拆下来给他了?”
伍尔特又惊又怒的说道。
如果不是此刻他还要维持橡木大门上【黄铜之门】的状态,伍尔特这会儿肯定已经要动手从那囚犯手里抢夺那个为第八圣灵圣像赐福的圣物了。
“你知道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吗?你居然直接把它给拆下来给一个被关在地牢里的异端,你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现在这扇门被破开了,那这个东西就什么都不是。”
罗伊说道,随即她转头看向那个囚犯道:
“要的东西我给你了,现在到你履行承诺了。”
但皮肤惨白的男人在听到罗伊的话后,却是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如罗伊所想的那样帮伍尔特一同加固大门,而是突然双眼翻白说道:
“没有意义的,那扇门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他说完,眼眶里的眼球直接转动了一百八十度,翻出了隐藏在眼球背后的一副瞳孔。
一对如乌鸦一般圆润而深邃的琥珀色瞳孔。
罗伊被他的这突然而来的变化给吓得“腾腾”退了两步,手紧紧的握在了腰间的剑上。
“你……不是人类?”
罗伊紧张的问。
她之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间地牢里还会关押非人种族
“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情,是那扇门快支撑不住了。”
那个自称“先知”的男人耐心地重复道。
门?
罗伊下意识看向那扇大门。
“嘭!”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就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拍在了这扇大门上。
虽然这一下并没有撼动那扇大门,但这次的撞击却是比先前要更加的沉重,整扇门颤抖着扬下了门框上的灰尘。
伍尔特不敢怠慢,直接最大化了自己的魔力输出。
大门上的黄铜色泽浓郁得结成了实质,在金属系魔力的强化下,这扇橡木大门仿若变成了真正的黄铜大门。
伍尔特屏息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次撞击。
但并没有下一次拍击。
因为这扇橡木大门本身开始腐朽了。
先前被撞击的位置上先是出现了几点灰黑色的霉斑,随即这霉斑如同滴到了羊皮纸上的墨滴一般在大门上快速扩散,最后逐渐长成了艳丽的真菌。
一股新鲜的腐败气息透过大门传了进来。
门上的木质纤维被这不断生长的真菌所侵蚀腐烂,大门一点点在崩解。
在伍尔特的感应中,这扇门开始逐渐变得脆弱,即便他不断使用魔力修补也无济于事。
“躲开。”
一个声音从伍尔特的身后传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到底要躲开什么,一只遍布着烂疮与真菌的拳头一拳将这扇已经脆弱不堪的大门给打了个对穿,木块的碎屑与沾染在上面的黏稠真菌到处飞舞。
而挡在这一拳前面的伍尔特只听到一声什么东西被崩碎的声音,然后感觉胸口一闷,接着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倒飞,风声在耳边呼啸。最后随着“嘭”的一身巨响,嘴里一口乌血喷出,他整个人干脆利落的断了气。
门外,一个高大壮实,浑身长满了烂疮与真菌的巨人在一拳将大门连同伍尔特一起轰飞以后甩了甩手,然后弯下了腰钻进了这座封印圣殿里。
它的脑袋上蠕动着无数细小的眼睛,那些眼睛就好似泡沫一般不断浮现炸开,合并分离。光是看到了这个怪物怪异而恶心的模样,便让圣殿里幸存的人们发出了绝望的尖叫声。
“可惜了,我应该早几秒钟提醒他的。”
在无数的尖叫声中,一副乌鸦眼睛的惨白男人看着脊椎骨撞成V字型被伍尔特说道。
“那究竟是什么鬼?”
罗伊看着那个怪物说道。
这句话与其说是一个疑问,倒不如说是类似于“圣灵在上啊”的感叹。
“月境魔物百目腐魔。”
但那个惨白的男人却是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象征着腐败征兆的月境魔物,它的那些眼睛可以看穿附近所有存在着腐败可能的地方,并且能提前让腐败滋生。它在饥腐女士手下算是高级的月境魔物了,至于对方的实力,如果换算成现在评价魔法咏唱者的标准的话,大概是有大师级初级到中级左右的水平?”
看着这个怪物弯着腰缓缓走进来,他好似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有闲心思给罗伊科普对方的力量层次。
罗伊转头看向那人问道:“所以,说这么多,你能对付得了它吗?”
她并没有像周围那些幸存者们一样选择往圣殿的深处逃跑,因为她知道下面是死路,与其跑下去躲在某个黑暗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等死,倒不如在这里搏个一线生机。
这辈子从来没有相信过命运的罗伊,把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这个不似人类的“先知”身上。
他自己说过,在命运完成之前自己是不会死的。
而眼下,他面对着那个能与大师级魔法咏唱者一较高下的月境魔物还能侃侃而谈,想必他口中的“命运”肯定不会是被这个百目腐魔给一拳把脊椎打折吧。
但对方却是摇头道:
“当然不能,眼下我只是一介普通的鸦羽先知,除了能短暂看到未来的片段之外,力量不过是专家级魔法咏唱者的水平,跟它这种肌肉型选手对上,大概几个回合就会被它给拍成肉酱吧,哈哈哈嘎。”
他的笑声最后转变成了一阵诡异叫声。
罗伊绝望的问道:
“所以说,你的命运真的就是被这个怪物给打死吗?”
那人笑着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块圣灵圆盘给拿出来吗?”
眼下那个怪物离他们只有不到十米远了,以对方的身高,那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而已。
还没等罗伊问出“为什么”,那人直接高举起了圆盘,一束光从圆盘上投射而出,直接穿过那个巨人,穿过了门外蹒跚着的浮肿行尸们,照向了远方。
“我打不过它,但能打得过它的人就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啊。”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无数未来的片段在他的视野里浮现着。
他的话音刚落,一柄缠绕着雷霆的骑士剑沿着那道光线飞来,它在空间中闪烁了几次后,直接刺穿了百目腐魔的身体,从它的胸膛里刺了出来。
第十二章:替身与恭贺
在威廉的催促下,卡斯先一步沿着那道光跑了过去。
一路上他不断平息着自己内心中的焦虑,压制着那股一不留神就会漫上心头的暴虐,他想象自己依旧只是黑荆棘佣兵团的佣兵,眼下只是如往常一般在执行任务而已。
他如鬼魅般的穿过了将教堂围得水泄不通的浮肿行尸群,在一剑把挡在他前面的路障劈成了断口光洁如镜的两截后,他终于看到了那道光的源头。
但他同时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来不及救下那两个在怪物脚下的人了。
如果就这么跑过去的话。
除非……
一股不耐烦的急迫感如电流般沿着自己的背脊划过。
忍住……
假如自己在以前会怎么做?
以前自己为了救下剑所触及不到的人时,会怎么做?
电光火石之间,他沿着那道光的方向掷出了手中的剑。
回旋的剑尖划破了空间引出了雷电,这一剑在空间中多次闪烁跳跃,眨眼睛刺穿了那个巨人的背脊,深深的没入了它的身体之中。
“吼!”
荆棘状的电纹瞬间攀上了那个巨人的身体,生长在它身上的烂疮与真菌在这电光的闪烁中不断如碎屑一般崩落。
它狂吼着转过了身,脸上无数细小的眼睛越过了破损的大门看向了卡斯。
掷出的那一剑不足杀死以生命力顽强著称的饥腐女士眷族,在缠绕剑上的雷霆消耗殆尽以后,它身上那如瓷器裂开般的伤痕立马便开始涌出了新的腐败,细芽一般的血肉不断地开始蠕动修补起伤口。
除了审判四直接造成的那道伤口。
深入破坏了其月境本质的伤口没有一丝自愈的机会。
但剑卡在了对方的身上。
那个怪物怒吼着一拳砸在了地面上,一股腐败的气息渗入了土地中。
没等卡斯做出其他反应,他脚下的土地变得如沼泽一般凹陷了下去,埋藏在土地里的黝黑腐质迅速沿着小腿往他身上蔓延,并且每爬上一寸,便会立马有部分凝结成硬质的外壳。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那腐质便层层叠叠的结成了块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而先前因为急着一路冲过来而没有理睬的浮肿行尸群,在他被禁锢住以后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卡斯见状默默取下了背后的那把黑铁大剑,随后拧动了剑柄上机关,令上面的符文咬合。
之前审判长把剑上那个名为【破晓】的法术给抹去了,并帮他在上面重新铭刻了一个火焰系的符文术式。
“术业有专攻,附魔方面的造诣,我比不过以前审判席里的附魔师西比拉,只能说是还能用的程度。不过我给你铭刻这个术式也只是为了给你找点灵感,下次有机会记得在实战中试一试,以前我与戴蒙大陆的那些权柄者战斗过,他们对于权柄力量的开发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现在想起来好像跟这个术式有点像,所以你试试……”
在把剑重新交还给他的时候,审判长是这么说的。
具体要他试什么审判长也没有明说,只是很含糊的表示那只是他的一个猜想。
术式发动的瞬间,剑上传来了一阵炽热,周围的空气中突然冒出了飞舞的火星。
卡斯的周围变成了一片火红的焰色,蔓延在他腿上的腐质外壳瞬间被点燃炸开了。
随后是围在他身边的所有肿胀行尸都一个个被点燃了,发出了“噼啪”的燃烧声音。
就好似突然间就自燃了一般。
并不知道这个术式具体效果的卡斯试探着的往前横剑一挥。
除了就在剑锋可触及之处的那几个浮肿行尸之外,挡在他与破碎大门前之间的数十个浮肿行尸全部被隔空的这一剑斩成了两段,然后行尸残破的身体与圣殿的大门一同被点燃。
有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剑型虚影随着自己这一剑挥了出去。
他抬起头。
不只是剑的虚影,此刻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三四米高的火焰巨人虚影,它浑身包裹在熔铸的暗红铠甲中,铠甲之间的缝隙则流淌着亮红的岩浆,而那把燃烧着火焰的剑型虚影正是握在了它的手中。
一剑之下,前方的所有障碍都被火焰所净化。
这就是所谓“还能用”的附魔水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强大的力量还是让卡斯暗暗咋舌。
这位审判长大人对于“能用”这个概念的定义恐怕跟普通人相差甚远。
听到身后行尸们蹒跚的脚步声,卡斯反身一剑挥出,而他身后的火焰巨人虚影也是与他动作一致的反身一剑。
他身后的那些行尸同样被这一剑给拦腰斩成了燃烧着的两截。
“原来如此,是要这样使用吗……”
看到身后那个会随着他动作而行动的火焰巨人虚影,卡斯好像突然明白审判长的意思了。
那个浑身溃烂的怪物此刻已经从圣殿里钻了出来,它每走出一步,土地里的腐质便会在它周围疯长,然后爬到了它身上层层叠叠的凝结,最终结成了一具如同血痂一般的铠甲。
而在两剑挥出以后,在巨剑中不多的魔力被这个术式给消耗完毕,卡斯身后的火焰巨人虚影随之逐渐淡去散去。
他重新把黑铁重剑固定回自己的身后,然后单手一招,插在了那个月境魔物胸口的审判四“噗嗤”一声彻底贯穿了那个魔物的胸口飞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这是审判四本身的能力,作为一把象征着绝对忠诚的剑,只要他的主人需要,这把剑便能随时返回到自己的手中。
按审判长的说法,这好像叫“骑士不死于徒手”?
胸口被贯穿的百目腐魔爆发出了一声夹杂着痛苦与愤怒的咆哮声,它脑袋上如泡沫般不断蠕动的眼睛随即回旋汇聚成了一只巨大的独眼,然后瞳孔在其中溃散成点点繁星。
它的独眼里映射出了一片倒映着无数星光的湖泊,万物终结的残像不断在湖面上浮现。
一只惨白而修长的手突然从湖水中伸出,捧起了一把锈蚀的骑士剑。
而百目腐魔直接伸手插入自己的独目中抽出了那柄剑。
这把锈蚀之剑刚一现界,暗红色的气息便开始弥漫,一股刺鼻的铁锈气味传了过来。
周围浮肿行尸身上“噼啪”燃烧的火焰在接触到了那暗红色气息以后,一下子衰弱了下去,“扑腾”挣扎了几下便熄灭了,只留下了暗红的余烬。
就连象征着毁灭的火焰也在这把剑的气息下衰败了下去。
拔出剑后百目腐魔仰天长啸一声,先是慢步奔跑,随即逐渐加快了速度,它抬起手中的那柄骑士剑一剑刺出,直指那个在它面前显得渺小异常的剑士。
那暗红色的锈蚀气息也随着这一剑汹涌的涌出,似是要将他连骨头也腐蚀殆尽。
但这一剑在离对方还有五六米的距离时停住了。
一柄四五米长,纯粹由亮银色雷光构成的骑士剑凭空将其挡了下来。
此时的卡斯只是站在原地做了一个挥剑斩击的动作,而伴随着他的动作,那柄跟审判四外形一模一样的雷光之剑一同挥动,将对方的动作给停了下来。
在卡斯的身后,一个模糊的虚影手持着那柄雷光之剑,与他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斩击动作。
而在不远之外,威廉看着卡斯身后的虚影有些意外的嘀咕道:
“没想到替身的这个构想还真的能行?”
…………
罗伊看着不远处召唤出模糊虚影在与百目腐魔战斗的那个男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暗红色的锈蚀气息与银白色的雷霆不断碰撞纠缠,时不时地发出剧烈的爆破,震得大地震颤。
以她的经验来看,那个男人更占优势,怪物此时在对方持续不断的攻势下正在节节败退。
活下来了……
想到这里,罗伊转头看向身边那个惨白色皮肤的鸦眼男人。
她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那个人只是举起圣灵圆盘就招来了如此强力的援军?
是圣灵教会没有完全抛弃他们吗?还是荆棘城那个掩耳盗铃称自己为“第一公民”的文森特派来的增援?
从援军的穿着与娴熟的剑法上来看,对方好像并不是真正的魔法咏唱者。
难道是魔剑士?
但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魔剑士能做到这样的攻击啊。
她打算找一旁的那个先知询问清楚状况,但转头才发现那人压根就没有看向不远处那场激烈的大战。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片暗红色气息与亮银色雷霆纠缠的战场,看向了远方的几个模糊的人影。
“他来了,命定的救世主,为我们带回希望的人,他回来了。”
先知一改先前面对什么事情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此刻他浑身颤抖着用激动的语气说道。
罗伊闻言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方向。
先前她还以为那几个人形只是不远处徘徊的浮肿行尸,但等她眯起眼睛观察才发现那是几个正在慢慢朝这边走来的正常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破旧棕色法袍的男人,他的牵着两个孩子,而在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人。
嗯?
罗伊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待到他们走到更靠近了一些的位置以后,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很眼熟了。
那个女人不就是两个多月前曾到他们这座封印圣殿,要求他们配合情报支援的“银血之女”奈泽玛尔吗?
这难道还真是圣灵教会派来的增援?
罗伊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脊椎骨被打折成倒过来V字型的伍尔特。
所以自己之前想错了?教会并没有放弃他们?
那个挥舞着魔剑的男人就是传说中教会的最强王牌“葬魔机关”中的一员吗?
这番威势倒确实跟传说中的葬魔机关圣骑士有几分相似。
“不,他们不是圣灵教会的人。”
还没等罗伊开口询问,他身旁的鸦眼男人回答道。
他此刻同样看向了早已断气的伍尔特,有些遗憾的摇头道:
“可怜的伍尔特,到临死之前都不愿意相信自己被圣灵教会抛弃在了这片土地上。教会是不会来这里救你们的,他们怯懦而无能,只敢蜷缩在安全的地方,捂住眼睛说服自己即将到来的危机并不存在。”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罗伊问道。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命定的救世主?”
罗伊觉得这个不是一个具有十足说服力的答案,尤其是那几个人里还有圣遗物回收人的情况下。
“或者我换一个说法吧,一个你绝对听说过的名字——终焉守望者。”
那个男人如同在宣告什么般的说道。
罗伊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那对方未免也太缺乏幽默感了一些。
“你是说一千年前的那个?”
罗伊试探着问。
那人点了点头。
“但终焉守望者不是在第八圣灵的第一次升天后解散了吗?”
历史上没有威廉·凯恩死亡的记录,在瑞尔帝国官方的史书上,威廉·凯恩失踪的那天被立为了第一升天日。
鸦眼男人笑了一声道。
“所以只要他回来了,终焉守望者就回来了。”
回想起不久前圣像突然显圣的事件,罗伊好像猜到对方想说的“他”应该是谁了。
“嗤!”
“当啷……”
不远处,那柄电光构成的剑斩断了百目腐魔的双手,它手中那柄锈蚀的骑士剑掉到了地上。
趁着这个机会,那名魔剑士背后的虚影猛的挥剑斩断了那个怪物的头颅,而那人在怪物头颅掉落到地的瞬间撤去了背后的虚影,接着一步闪烁到了那头颅面前,一剑刺进了那个怪物的眼睛之中。
那怪物在发出了一声垂死的低吼以后便彻底不动了。
“你是说……第八圣灵真的降临了?”
罗伊看着那个魔剑士干脆利落的解决了等闲大师级魔法咏唱者要陷入苦战的怪物,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那个灰白色头发的沧桑男人向他走来。
等对方走到离自己不到五米远的距离时,他单膝跪下,双手将圣灵圆盘向他捧上。
“依据鸦群的预言,我在此奉上圣灵圆盘恭贺您的回归,恭贺审判的再临。”
“审判长,威廉·凯恩阁下。”
第十三章:鸦人与缄默
“你叫什么名字?”
威廉看向了这个单膝跪在他面前的人问道。
“作为鸦群的一员,我没有名字,只能以鸦羽先知的身份自称。”
威廉微微皱眉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我主预言了您的回归,并命我在此迎接恭贺。”
对方恭敬的继续回答道。
这是威廉在穿越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知道他身份的人。
或者说……不是人?
“你是鸦人?”
威廉看着他那乌鸦一般圆润而深邃的琥珀色瞳孔问道。
“是的,审判长大人。”
对方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回答道。
“但我记得鸦人早在一千年前就在那场净化中被杀绝了。”
鸦人并非跟人类或精灵一样,是现世原本就有的智慧生物。
他们是一场诅咒的产物。
鸦人据说最早是出现在白金历20年,在七圣灵创世模型被提出后的不久。
当时有一群立下要解明月境本质这个宏大目标的学者,他们深信月境并非是七圣灵创世的直接产物,而是有着更为复杂的形成原理,并且相信这条路能够为他们带来真正的永生。为此他们针对月境开启了大量研究,并且在这条路上走得足够远。
远到触怒了三位虚无君王。
低语女皇、暗潮之主、苍白诗人。
这三位虚无君王直接给予了他们永生。
同时给予了他们诅咒。
低语女皇令阴谋的丝线永远与他们的眼睛相连,他们会因此推演出无数残酷的未来片段,那无数悲惨的可能将折磨得他们永世难安。
暗潮之主撕碎破了他们原本的灵魂,并在灵魂上缝补了鲜血与阴影,令他们的情绪只会在嗜血的狂暴与抑郁的倦怠这两个极端之间不断切换。
而苍白诗人则是赐予了他们只要存在于世间,便会不断为自己与周围招致厄运的体质,从此不幸与灾祸永远伴随着他们。
这三份诅咒相辅相成,极端的情绪令他们会急切的想去改变眼中所看的可怕未来,但缠绕在他们身上的厄运又总会让他们把未来推向更为悲惨的境地。
如此往复循环。
在获得了永生不老的同时,却要忍受永恒的折磨。
其中大部分的人崩溃堕落成了怪物被诛杀,少部分学会了如何控制住自己的心智不被折磨疯狂,他们活了下来,甚至还学会了如何引导那股诅咒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这些人便是后世的鸦人,一个会不受控制的看到未来的可能,能够利用阴影、鲜血与自身的狂暴作为武器,并且为周围带来厄运的隐世群体。
他们在大陆上被视作诡异与不详的象征,甚至一度被归类为了月境魔物的范畴。
在一千年前月境第一次全面入侵的前夕,七大王国为了消除现世存在的月境隐患,在圣灵教会的支持下,在全大陆掀起了一场针对月境诅咒的大清洗运动。
鸦人在这场清洗中被宣告彻底灭绝。
除了一人……
“是的,审判长大人,但您也知道,有一位鸦人逃脱了那场清洗。”
鸦羽先知回答道。
威廉当然知道。
科尔斯·寒鸦,审判席末席,最后的鸦人。
威廉毫不怀疑科尔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鸦人,毕竟在他的人物属性栏上就有【最后的鸦人】这个标签。
“对,但那个人不是你,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威廉严肃的问道。
鸦人是无法生育后代的,唯一的传承只有在死前可以将自己的诅咒转移给另一个自愿承受的人。
但眼前这个鸦人明显不可能,因为在承受了科尔斯那份强烈的诅咒以后,假如他还能侥幸活下来喘气的话,那他的力量就绝不可能只有现在这个强度。
“那位大人分散了自己的诅咒,留下了传承,我们是继承了他遗泽的新生鸦人。”
那个鸦人回答道。
威廉继续问:
“所以预言了我会到来的就那个人吗?科尔斯·寒鸦?”
那人没有回话,只是继续保持着先前恭敬的姿态。
而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我不能说。
威廉注意到对方提到了“鸦群”这个名字。
这个隐秘组织威廉在先前是有了解过的。
先前他在荆棘城星辰灯塔的档案室里搬走了一个大柜子,而柜子上面铭刻的自毁禁制,威廉在处在理完圣墓的事宜闲下来以后,回了一趟黄昏要塞借助地下附魔室里的工具给破解掉了。
里面大多数文件都是关于黑水省北部多个月境崇拜教团的资料——包括在玫瑰宫法师厅内部与奥法大学地下悄悄传教的秘密结社。其资料之详细,让威廉对星辰议会的情报收集能力有了新的认知。
根据文森特的说法,当时西蒙公爵与守塔人之间有过秘密协定,所有玫瑰宫法师厅的月境崇拜证据都要全部销毁掉。不过看起来,那个老家伙并没有信守承诺,而是自己留了一手,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未来翻脸用的。
只可惜他没料到西蒙也不是什么善茬,或者他料到了,但没想到对方翻脸比自己更快,手段也更狠,所以这些资料并没有等到他能用上的那一天。
而在那些资料里,有一个关于“鸦群”的月境崇拜组织的报告引起了威廉的格外的注意。
因为在那份报告里,出现得最多的词就是“不明”二字。
具体崇拜对象不明、活动目的不明、组织架构不明、团体规模不明……
除了可以肯定对方的崇拜对象不是任何的一位虚无君王,以及加入其中的每一名成员都要立下名为“缄默”的誓言之外,这份资料里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而那个名为“缄默”的誓言……
根据星辰灯塔的记录,他们曾经抓到过一个鸦群的外围成员,并且严刑逼问他说出自己所崇拜的对象的身份。但对方表示自己已经立下了“缄默”的誓言,不能说出任何有关以自己主人的信息。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守塔人亲自使用了【律令亡者】,想从对方的死灵中挖出点信息来,结果对方只是在说出了“群鸦之父”这个名号以后,便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给撕扯成了碎片。
就跟威廉审问那个奥法大学的叛徒戴维·奥比斯一样的情况。
说出名号就会被彻底的缄默。
所以威廉看着这个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鸦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他思索了几秒后继续问道:
“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那人点点头。
“我来问,你只用点头或摇头行不行?”
“也不行,这是我们得以在现世活动的限制,任何有关于我主的信息都必须保持缄默。”
那人摇头道。
威廉微微感觉有些头疼。
好不容易有了审判席成员的线索,为什么会是现在的这个情况?
好端端的当什么谜语人啊。
第十四章:圣灵圆盘
当然,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威廉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他们所崇拜的那个“群鸦之父”跟科尔斯有很大的联系。
甚至可能就是他本人。
而且对方现在的状态也绝对也称不上“好端端”。
灵魂被击碎,本体长久的陷入了沉睡。
这些都是威廉先前在那个肥硕乌鸦那里了解到的信息。
月境领主,群鸦之父。
如果说威廉在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号后还没有往那个方向猜测的话,那么他在看到了圣墓里的那座空塚,以及从虚无君王手中抢下了那片鸦羽形状的灵魂碎片以后,就不得不需要考虑那个可能了。
由现世的存在转变为月境的存在虽然非常麻烦与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尤其是对于作为鸦人的科尔斯来说,毕竟他的灵魂里有一半是月境的本质。
说起来,当初威廉最后选择招募鸦人作为审判席的末席也有部分这种考量,毕竟审判武装只有十二把,那倒不如找一个本就没办法持有审判武装的作为末席。
而对于科尔斯来说,完全放弃现世的肉体,升格到月境成为月境领主,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成为月境领主意味着要放弃自己大部分的自由意志,只能留下如同伪饰一般的人格假象。
假如那个群鸦之父真的就是科尔斯的话,那他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不惜做到这一步呢?
想到这里,威廉的目光转向了鸦羽先知手中那个向他献上的名为“圣灵圆盘”的东西。
“这是什么?”
“圣灵圆盘,用于将第八圣灵的塑像与第八圣灵连接的圣物,也是您这一趟来这里的目的。”
对方回答道。
威廉接过了那个银色圆盘。
这个圆盘大概一张黑胶唱片大小,但要厚上许多。全金属材质,拿在手里有一定的分量。
圆盘的做工十分的精致与华丽,整个圆盘如同时钟的刻盘一般被均等的分成了十二个区间,每个区间上都刻有着宗教气息浓郁的图案。
而图案上所描绘的内容,则是第八圣灵的生平。
或者更准确的说,威廉·凯恩与泰拉·瑞尔的生平。
平息腐月之潮、封印七大灾厄、击退戴蒙大陆入侵……
巨龙俯首称臣、征服维克大陆、七大圣灵为之加冕……
每一个区间上都用繁复图案描绘了一件他们二人在历史中的标志性大事件。
在摸到这个圆盘的瞬间,威廉看到了数根细小的银色丝线从这个圆盘上延伸了出去,大部分延伸向了荆棘城的方向,剩下的两根丝线,一根延伸到了奈泽玛尔身上,一根延伸到了卡斯身上。
准确的说,延伸到了他们佩戴的圣像上。
威廉看到奈泽玛尔与卡斯此时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便明白这个银色的丝线大概只有拿着这个圆盘的人才能看到。
“这个圆盘上铭刻的术式会与历史上第八圣灵的事迹产生共鸣回响,借由它撬动圣灵的力量加持到圣像之上。所有的圣灵圆盘都是当年由泰拉·瑞尔亲手打造,一共有四十五枚,被放置在帝国的各个封印圣殿里。只要这样,圣灵教会就可以通过这个圆盘完成对于整个大陆的情报控制了,这也是圣灵教会控制着整个帝国最大情报网络的核心。”
鸦羽先知看着威廉脸上疑惑的表情,快速地为他解释道。
“圣灵圆盘平日里都是处于封闭状态的,开启它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并且还需要用到相应的圣遗物作为开启的钥匙。不过,如果是您的话,无疑拥有着这个圆盘的最高权限……威廉·凯恩这部分圣像的最高权限,当然,现在那些圣像大概已经完全失活了吧。”
奈泽玛尔听到他们的对话感觉背脊发凉。
作为高级圣遗物回收人,奈泽玛尔在第八教团的地位也不算低了,但她从来没听说过平时佩戴的圣像还有着监视的功能。
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平时的一举一动,通通都在教会高层的监视之下?
她不介意自己的言行被第八圣灵时刻注视着,相反,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但是被教会高层注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听到鸦羽先知的解释,威廉问道:
“所以说,先前所谓的圣灵显圣事件的本质也是这个?”
对方点头回答道:
“这是一开始就有的设计,为了防止这份权限不会旁落到别人手里。毕竟他们到最后都没有确定您是不是真的死了,所以在设计这个圣灵罗盘的时候,特意往里面添加了这么一个保险的设置。”
这倒是与先前威廉的猜测一致,先前圣像开裂的显灵事件,本质上就是破坏属于自己那一半圣像的自毁机制。
所以说属于泰拉·瑞尔的那半边权限现在应该是掌握在皇室以及教会的手上吗?
威廉感觉自己快被气笑了。
把自己架上神坛拜出个第八圣灵就不说他们什么了,权当他们没什么能力,还需要靠过去的影子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合法性,
没想到拜出了个第八圣灵以后还要用这个形象做这么没品的事情,而且还做得这么畏畏缩缩,提心吊胆的怕原主人回来。
怕就不要这么做啊。
从这点来看,《凯恩新约》启示篇里,有关于圣像开裂是第八圣灵即将降怒征兆的描述倒还真没错。
等把黑水省这边的月境入侵给平息了,他马上就要回去给第八教团乃至整个圣灵教会掀起一场真正的“教难”。
想到这里,他对那个鸦羽先知说道:
“我现在需要知道你主人在月境的坐标。”
无论如何,威廉现在得先去确定那个疑似是科尔斯的“群鸦之父”的状态。
但对此……
“审判长大人,这也是我们此次前来找您的最大原因,自从我主因为灵魂被破碎了以后,他的月境领域‘黑鸦望’的坐标就完全迷失了,只有找回了尚且散落在人间的最后四片灵魂碎片,我们才能找到通向那里的道路。”
第十五章:月境坐标
正如同人的思维是无限,月境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无限的。
几乎是每一个瞬间,在月境中都会有无数个不安稳的领域出现或消失,就好似翻涌在浪花中的泡沫。
那些月境领域可能来源于一个人临死前的哀嚎,可能来自一个寡妇的梦境,也可能只是某个酒鬼的灵光一现。
它们有些短暂得甚至很难说曾经存在过,有些则可能从青铜历的时代就已经出现了。
而如同人的思维是不断在变化的,月境也同样是在不断变化的。
几乎每一个瞬间,那些月境领域都在不断地变化着,就好似波诡云谲的云图。所有的月境领域在其中互相碰撞、融合、排斥,你无法真正的确定一个领域在其中的具体位置。
所以假如你想要确定一个月境领域的具体坐标,就只有一个办法——锚定。
锚定分为两种,一是将现世的某个坐标与某个月境领域相锚定,让人可以通过现世的具体地理位置找到相应的月境领域。
具体的操作的话,就是凿开世界之壳,打开月境裂隙。
而第二种办法,则是锚定统治着某个月境领域的月境领主,让那个月境领主提供自己领域的实时坐标给想要进入的人。
而这种办法的前提,就是那个月境领主的状态是正常的,起码能够正常交流。
当然,以上的这些常识并不包含虚无君王。
以虚无君王们的体量,祂们就好似在云图上的飓风一样,自己就是搅动月境的风暴本身。
基本上只要站在视点高的位置就能够看到祂们所统治的庞大月境领域了。
而眼下那个“群鸦之父”正处于灵魂破碎后的沉睡状态,无法为他们提供自己在月境中的坐标。
听到鸦羽先知的话以后,威廉这才想起还有这茬。
“所以你们主人到底当年是被什么东西给打碎的灵魂?虚无君王吗?”
威廉问出了这个先前一直忍着没有问的问题。
如果那个“群鸦之父”真的就是科尔斯·寒鸦的话,他很难想象除了虚无君王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强到将他的灵魂给打碎。
鸦羽先知摇头道:
“对此我们也不清楚,但在我们偶尔在梦境中与主人的灵魂产生共鸣时,他会将自己灵魂破碎的那个事件描述为一次‘卑劣的背叛’。”
“卑劣的背叛……”
下意识地重复着那个鸦人的话,威廉的心中有了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想。
确实还有一个可能,甚至说这个才应该是最大的可能。
但自己先前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可能性纳入过自己的考虑范围。
因为他宁可相信虚无君王在他走后不久再次入侵了现世,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会发生。
审判席的内战……
在封印七大灾厄、解决了月境危机以后,如果说现世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一个审判席成员安危的话,威廉恐怕只能想到另一个审判席成员了。
但是,有可能吗?
威廉难以想象。
并不是说审判席成员之间关系就融洽得如同亲兄弟一般,实际上因为他们各自的种族、国家、生长环境的不同,审判席中有几个人互相之间经常不怎么对付,甚至发生口角或提出格斗切磋也是常有的事。
但也只是到这一步为止了。
好歹大家都是怀抱着让维克大陆摆脱月境影响这个相同信念加入的审判庭,再加上那么多次肩并肩战斗所磨砺出来的战友之情,再怎么发生矛盾也不至于最后演变成刀剑相向的程度吧?
威廉回忆起在后日谈中,每个审判席成员的结局。
有解甲归田,彻底退休回归普通人生活的;有按奈不住自己冒险的精神,继续在整个大陆游历的;也还有满载荣誉而归,被家乡的民众拥戴成领导人的。
简而言之,一片祥和的氛围。
科尔斯的后日谈里也是受风暴王国之聘,成为了万仞城月境相关领域的研究学者,过起了忙碌而充实的学术生活,也算是回归了自己的老本行了。
总不可能因为自己这么一走,就天下大乱,同室操戈了吧。
算了算了……
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之前,威廉决定还是先别胡思乱想了。
他向那个鸦人问道:“那四片灵魂碎片在哪里,你知道吗?”
反正这种事情,只要找到当事人就能真相大白了,自己在这里再怎么揣测也没有意义。
况且现在那个“群鸦之父”究竟是不是科尔斯还没定准。
最起码,威廉记忆里的那个科尔斯是绝对不会愿意选择跟虚无君王做交易,也不会立下只是说出自己称号就会把灵魂撕碎的这种“缄默”誓言。
当然,威廉也不敢保证现在的他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毕竟一千多年的时光足够长,长到足以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那个鸦人低头道:
“鸦群在现世的首领已经收集保管好了一片,剩下的三片,一片确定在黑光城的地底,被星辰议会用以镇压虚无君王疯愚弄臣手下的魔将,另一片有情报说在白金城艾琳女皇的手中,还有一片以前是被封印在荆棘城大墓园深处的圣墓里,但现在好像是已经是落入了虚无君王噩梦之主的手中了,所以这一片是不能指望了……”
说着,这个鸦羽先知脸上露出了极为遗憾与不甘的表情。
其实在鸦群的情报网中,他们对于这圣墓的那一片灵魂碎片的位置是确定得最早的,也是最为志在必得的。
而另外两片碎片,一个被埋藏在戒备森严的星辰灯塔下,而且只要挪动它,就会释放出一个实力达到神域水平的魔将。而另一个,则是要去有无数高手坐镇的白金宫,并且因为具体情报太少,别说那个灵魂碎片藏在哪里了,就连它现在是不是真的还在艾琳女皇手里都不清楚。
但在看到石碑上写着的怨灵尚未消散的警告以后,鸦群没敢直接揭开封印。而今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可以揭开封印的程度,圣墓又来了一群月境魔物开始在那里准备着什么仪式。
原本鸦群是打算等那帮月境魔物的仪式结束再潜行进去把碎片拿回来的,但在前段时间时间仪式结束以后他们才得知,噩梦之主协助仪式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灵魂碎片。
而东西只要一旦落入了虚无君王的手里,那可就是永远的拿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继续说道:
“不过好在收集到三片灵魂碎片也勉强够用,就是到时候在月境里要多走许多弯路,会耽误很多时间……”
威廉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即向他打开了手掌。
鸦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威廉向他摊开的手。
“审判长大人,这是?”
电光一闪,一片漆黑的鸦羽出现在了威廉的手上。
“如果是圣墓里的那片灵魂碎片的话,我先前已经从爪玛拉的手里给要回来了。”
第十六章:莱顿
鸦羽先知看到威廉手中的那片灵魂碎片,感受着上面熟悉的气息,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
“但但但……这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他知道前段时间发生在大墓园的那场腐月亡灵之潮,就是眼前的这位审判长阻止的,但他依旧很难想象从虚无君王的手中抢夺回灵魂碎片这种事情。
从一个虚无君王的手中抢到东西,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威廉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在沉默了几秒钟后,他重新把灵魂碎片收回到储物空间里,然后淡定地说道:
“还是先跟我说说被封印在黑光城地底的那片灵魂碎片的情况吧。”
…………
黑光城,角域巷。
一个浑身被裹在灰袍里,脸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走在到处都是污水与腐败老鼠尸体的黑板石路上,他时不时左右回头看一下,好像是在确认身后有没有人在跟踪自己。
他沿着迷宫一般的巷子左拐右拐,期间还特意绕了好几个圈子,最终才停在了一间爬满了绿色苔藓的地下酒窖门前。
最后回头确认了一下身后没有人在跟踪,他这才依照一定的规律敲了敲那扇破旧的酒窖大门。
过了一会儿,门上紧闭的活板窗打开了,一双锐利的眼睛隔着锈蚀的网格看向了他。
“把面罩摘下来,还有把你的法术媒触从这里拿进来。”
门后的那个人用不带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门上面一个隐蔽的机关转动,这扇看似破旧的门上打开了一个专门用来收纳来客武器的小门,上面铭刻着封印符文。
“得了吧,你会不认识我?”
听到对方毫不客气的话,灰袍男子似是有些恼怒的回答道。
从荆棘城狼狈的跑到这个地方,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密探已经够让他觉得屈辱了。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还要被收走自己的法术媒触,这对于曾经位高权重的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直接的侮辱。
“把面罩摘下来,把法术媒触放进来,别让我把这话重复第三遍。”
那人语调不变的说道。
灰衣男子含怒看着门内的那人,但对方的眼神却是依旧古井不波。僵持了几秒后,他只得在内心中默默念着“人在屋檐下”,然后摘下了自己的面罩。
此人赫然是先前在文森特手底下的那个玫瑰宫法师厅副官。
只是相较于之前打扮得风度翩翩,富有学究气质的模样,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流浪汉一般。身上的衣衫褴褛,脸上神色疲惫,头发与胡须太因为长时间没有经过打理,一副乱糟糟的模样。
他咬着牙从袍子里拿出了一根镶嵌着孩童头骨的法术媒触,按照对方的指示塞进了那个小门里。
门上的机关转动,他的法术媒触被收了进去,门内的那人也关上了活板窗。
门后面传来一连串的门锁被打开,铰链被拆下,术式被关停的声音。过了足足一分钟,这扇看似破旧的木门才被打开。
“进来吧,前玫瑰宫法师厅的副官,曾经的黑血爵士,莱顿阁下。”
一个身穿光洁银色链甲,手握着一把刻满了血色纹路短剑的男人为他打开了门,语气虽然还是如之前一般没什么情绪,但所说的内容却无不是表露着嘲讽的意味。
在已经被撤去了所有爵位头衔,并且作为异端法师被通缉的莱顿听来,“前”与“曾经”这两个词格外的刺耳。
但面对事实,他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在这里对一个看门的放出“文森特那个老混蛋只不过是一时得势,我迟早会让他连本带利的全部吐出来”这类会让对方笑掉大牙的狠话?
莱顿最终只得狠狠地瞪了眼前这人一眼,随即一言不发的走进了这间伪装成酒窖的地下密室。
但他还没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了门口,那个人此时抬起了手中的剑好像拦住了什么。
“怎么了?”
莱顿语气不悦的问道。
“它同样也不能进来。”
那人抬剑指向空无一物的地方说道。
“我说,你们这里还是所谓要传播月境福音的恩赐教派吗?我作为一个月境契约者,就连自己的契约对象都不能带在身边吗?”
莱顿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被收走法术媒触,同时被出言嘲讽已经够令他恼火了。眼下对方还要连自己最后的依仗——与他签订了契约的月境之灵都不允许带进来,那自己岂不是真的百分之百的要任由对方摆布了吗?
“这是教长的意思,所有参加这场会议的人都不允许带自己的契约对象进来。”
对方语气不变的继续说道。
“那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莱顿看着对方手里握着的那柄血色纹路在不断变动的短剑问道。
他看得出来,那柄剑里寄宿着一个血刃魔。
血刃魔,死血之王布兰德的眷族。
它们喜欢选择刀匠而并非魔法咏唱者作为自己与现实的锚定点。一旦成功降临到现世,它们便会鼓动那个刀匠去打造出一把“绝世魔剑”,而在锻剑最后阶段,它们便会蛊惑或者直接操控自己的契约对象为这柄“神兵”献祭开锋,让自己锚定点转移到那柄剑上。
所有挥舞魔剑的人都会被魔剑给控制。
一个在帝国流传颇广的寓言故事——某个年轻气盛的人为了打败某个自己原本无法战胜的对手,而去追寻一柄强大的“神兵”。经过许多磨难以后,他拔出剑打败了对手,但自己也陷入了嗜血的疯狂,最后迎来了彻底的堕落。
这个故事原型便是取材于被血刃魔所污染的武器。
“不好意思,我应该说得更明确一点。”
那人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魔剑,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突然凭空流下来几点墨绿色的液体。
莱顿感觉自己的以太域里传来了一阵痛苦,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低吼。
“是所有参加这场会议的失败者,都不能带自己的契约者进来。”
那人看着莱顿脸上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说道。
“毕竟在未来的新秩序下,你们这些失败者能有一番容身之地就应该要感恩戴德了。”
第十七章:恩赐教派
恩赐教派最初是由西蒙公爵一手创建的。
一个依照古代黑水王国三女神信仰教会基本构架所搭建的组织,旨在在黑水省独立以后能够快速取代圣灵教会成为新生黑水王国的信仰支柱。
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西蒙将恩赐教派的本部建在了黑光城,一个月境崇拜传统比荆棘城更古老的城市。
不仅如此,西蒙给了恩赐教派的教长鲁道夫极大的权限。不只是在黑光城,在整个黑水省西部的纳库兰德地区,西蒙基本上是放任着恩赐教派在野蛮生长。
当时西蒙公爵的核心幕僚们一直都对他的这个做法表示非常的不安,认为给予他们如此大的自由有可能会反过来威胁到玫瑰宫对于纳库兰德地区的控制。
而根据莱顿所了解的信息,早在三年前恩赐教派就已经有失控的征兆了。
他们扩大化了对于月境崇拜信仰的对象,不只是古老的黑水省三女神,恩赐教派的高层甚至希望将月境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崇拜。
但奇怪的是,西蒙公爵一直没有出手控制这乱象。甚至直到去年恩赐教派明确拒绝了玫瑰宫方面的命令以后,西蒙也只是淡定的表示,那就任由他们去吧,等到明年一切都将重回掌控,而他们所扩充的影响力也会轻松落回自己的手里。
当时他脸上满是自信的神情,就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当然,无论当时西蒙公爵是有怎样的天才计划,亦或者有多么深谋远虑的布局,在他本人暴毙在大墓园圣墓以后,一切最终都化作了泡影。
而恩赐教派的事态则自然而然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完全的失控了。
但正是这个完全失控的事态,成了莱顿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是说文森特在接管了荆棘城以后,开始彻底肃清所有跟月境相关的组织了?”
恩赐教派教长,鲁道夫·波顿摩挲着镶嵌了十三颗宝石的神官锡杖,饶有兴趣的问道。
“是的,无论是法师厅内部的密会,还是在奥法大学里发展的秘密社团,甚至是荆棘黑卫里的松散崇拜团体,所有跟月境崇拜有牵连的人员在最近全部都遭到了惨烈的打击,据说现在被捕的人员整个玫瑰宫的地牢都关不下了。”
莱顿额头微微冒汗的回答道。
不知为何,他在这个身材并不高大,脸上表情轻松随意的男人面前,感觉到了十足的压迫力。
就好像自己正身处于万丈悬崖边一般危险。
听到莱顿的回答,鲁道夫教长保持着脸上轻松随意的表情微微点头道: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像文森特这种内心深处极度傲慢,对于真正力量没有丝毫敬畏的人,应该从一开始就踢出局才对。但我们亲爱的公爵大人当时并没有把我的建议当一回事,可惜了。这么信任他的结果还不是被他给夺权,自己忙活了半辈子的事业全部被毁掉,太可惜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感到可惜的表情。
在文森特崭露头角之前,鲁道夫是玫瑰宫法师厅的前任首席宫廷法师,同时也是最被看好能够突破传奇领域的大师级巅峰强者。
但在西蒙加冕荆棘公爵的五年后,他便破例让尚未达到大师级巅峰文森特接替了鲁道夫的位置。当时已达到了大师级巅峰多年的鲁道夫向那个刚踏入大师级领域不久,还名不见经传的文森特发起了法师对决。
而那一战的结果,则是两人战平。
一个大师级巅峰与一个刚踏入大师级领域的魔法咏唱者在法师对决中战平,真正的输赢如何,任谁心中都有数了。
对于文森特而言,这是他作为焦痕贤者传奇的开始。
但对于鲁道夫而言,则是此生永远难以磨灭的心魔。
似是在品味了一番自己的远见卓识以后,鲁道夫教长继续问道:
“所以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什么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莱顿一头雾水的问。
“我记得玫瑰宫法师厅里起码有三分之二的魔法咏唱者加入了三女神密会吧,再加上奥法大学的社团与荆棘黑卫里的崇拜者,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把那么多人投入到地牢里的?他手底下有那么多愿意听从他命令的武装力量吗?还是说,我们号称‘传奇之下第一人’的文森特大人是亲自一个个把人给抓进去的?哈哈哈哈哈……”
鲁道夫最后的那句话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但会上在座的其他人都配合着他笑出声来了。
在这种气氛下,莱顿也只能跟着勉强的笑了起来。
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在这种一片欢乐的氛围下,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笑声稀稀拉拉的平息了下来以后,鲁道夫看着他继续问道:
“所以说,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一次,对方问得非常平静了,连带着整个会议现场都安静了下来。
莱顿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随后小声说道。
“文森特他……突破到传奇领域了。”
鲁道夫大概沉默了有一分钟的时间。
被对方那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眼神盯得实在受不了的莱顿继续说道:
“千真万确,三个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联手,配合他们各自的契约高级月境之灵,被文森特一个人就轻松制服了下来,我是借着自己契约月境魔物的特殊能力才勉强跑出来的。如果不是他突破到传奇领域的话,那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鲁道夫闻言脸上表情不断变幻,随即他深吸了几口气,好似在平静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语气生硬的问道:
“然后呢?跟他签订契约的月境之灵是哪位虚无君王的眷族?”
听到这个问题,察觉到对方误会了自己意思的莱顿感觉自己的背后泛起了鸡皮疙瘩,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
“他大概不是通过月境晋升的……”
“说谎!”
鲁道夫的声音让莱顿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一股恐怖的气势随着这声怒吼在整个会议厅里弥漫。
莱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就在这个瞬间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
不是幻觉……
抬起头,他看到鲁道夫的身边凭空有火星与灰烬飞舞,身上也冒出了如同余烬般的火光。
“他已经被星辰议会给永久除名了,除非第圣灵显灵,不然他此生都没可能通过星辰律法晋升到传奇领域才对……”
鲁道夫似是喃喃自语般的说。
又过了一会儿,他身边的火星与灰烬消失了,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
“没关系,在接下来的新秩序里,即便他晋升到了神域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但眼下,荆棘城里的陌客座星辰灯塔还在他的控制范围之下这点倒是有些麻烦,这样会严重影响到我们计划的进度……”
鲁道夫说着握起手中的镶嵌有十三颗宝石的锡杖走到了莱顿的身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说道:
“所以就说说你的那个好办法吧,如何在月境的恩泽降临到黑水省之前,将荆棘城从那个自称‘第一公民’的文森特手里给拿下来。”
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莱顿从对方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这个意味。
近距离感受着对方身上涌动的浓郁魔力,莱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先前会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对方也突破到了传奇领域。
于是,在那股炽热火焰魔力的威压下,莱顿满头大汗的回答道:
“我找到了西蒙·瓦尔德子嗣,并且在玫瑰宫宫廷里布置了大量的暗手。现在只要有一个能牵制住文森特的传奇法师,就能保证能够将荆棘王座与星辰灯塔顺利抢回到我们的手里了。”
第十八章:入侵征兆
回到荆棘城后,威廉在玫瑰宫的会议厅找到了正在处理宫内外大小事务的文森特。
“会不会太忙了?要不要找些帮手来帮你分担一些?”
看着脸上已经有着些许疲惫神色的文森特,威廉问道。
能让一个刚刚突破入传奇领域的魔法咏唱者累成这样,想必最近他的工作应该一点都不轻松。
这也难怪,对于教会势力薄弱的黑水省而言,很多原本交给圣灵教会的事宜,现在都是要由世俗官僚集团来负责的。而前段时间对于宫内月境崇拜团体的大规模清洗,又造成整个行政出现了大规模停摆,到处都留出了空缺,但却又始终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补充上去。
之前文森特甚至还劝过威廉,那些涉及月境崇拜的官员可以暂时先缓一缓,等一切都恢复正轨了再处理。
但威廉强硬的回绝了这点,并表示处理月境崇拜者就是最优先的目标。
毒瘤必须先挖出来,否则等它们开枝散叶以后,就会像附骨之蛆一般难以摆脱。
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那些没人负责的职能部门现在都要由文森特自己负责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忙得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无数大大小的事情都要一一交给他请示批准。
根基不稳但又独揽大权的统治者就是这样的,事事都得亲力亲为。
而且从长远来看,这样傲慢的统治注定也不会长远。
“您说笑了,如果真有帮手的话,那我也就没必要这么累了。”
放下手中的卷宗,文森特苦笑着回答道。
接着他问道:
“不过既然审判长您这么问,是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威廉坐到了文森特对面,摆弄着桌上的火漆印章说道:
“我的建议是,先把那些不重要的事务重新划归到圣灵教会的责任范围内,你专心整顿宫内的事务外加培养自己的亲信,这样你在未来会轻松许多。”
对此,文森特则是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地问道:
“但这样会带来两个长期的问题,其一,这样一来会不会又导致黑水沼泽独立性因为信仰再次受到帝国的钳制?其二,重新唤回圣灵教会的信仰体系会不会与您的先前的目标背道而驰?”
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
您不会也说这是为了达到最终目标的必经之路吧?
看到对方的眼神,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的威廉回答道:
“你说的这两个问题,无论是瑞尔皇室的统治还是圣灵教会的倒施逆行,在未来都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在这方面你得把眼界放大一些。”
毕竟无论是瑞尔皇室还是圣灵教会,在未来都会被作为问题的本身被解决。
威廉没等对方的反应,继续道:
“而我提出这个建议也是有自己考虑的,其一是因为之前西蒙对于圣灵教会的打压,现在在黑水沼泽残存的圣灵教会基本上跟月境崇拜沾不上关系。而他们又有着相对完整的组织架构,只要你给予一些支援,他们扩充起来不会太慢,能够极大程度的解决眼下人力不足的问题。”
对此,文森特担忧的道:
“您说的这些优势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之前我们花了二十多年才逐渐摆脱他们的影响,而他们卷土重来可能不用两三年。如果重新让他们控制了黑水沼泽地区信众,那到时候教会又会成为中央教廷用来钳制我们的工具了。”
“这个在黑水沼泽的圣灵教会将会跟白金省的中央教廷没有任何关系。”
威廉平静的回答道。
他接着说:
“而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这一趟我去封印圣殿除了搞清楚了第八圣灵的圣像赐福原理之外,还有不少额外的收获。其中之一就是,现在黑水沼泽地区的圣灵教会其实都已经被教廷给放弃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现在都已经被帝国给放弃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威廉的眼神让文森特身上泛起了一阵寒意。
“什么意思?”
文森特不安的问道。
“我这一趟去红泉镇的封印圣殿,发现那里已经被浮肿教会给彻底毁掉了,甚至在那里有不少的月境魔物出现。我审问了他们的头目——那些月境魔物都是他们在最近召唤出来的,并不是饥腐女士召唤日上召唤的。”
这意味着,饥腐女士现在可以毫无阻碍的直接将力量投射到现世之中。
甚至可能,眼下有能力把力量投射入现世的不是只有饥腐女士。
想想也是,先前月境三女神选择了西蒙·瓦尔德作为自己的代言人想借此控制整个黑水省,那问题是,假如这个代理人被干掉了,祂们就会当做无事发生放弃自己的企图吗?
不,祂们只会选择重新寻找代言人,亦或者采取更加直接的办法。
尤其是在知道曾经的“灾祸”已经回来的情况下,祂们选择直接下场的可能性要更大。
“更大规模的入侵正在酝酿,文森特。而且这一切帝国高层绝对都是心知肚明的。证据就是,在你宣布了全面接管黑水沼泽地区以后,帝国之前在边境上囤积的那几个兵团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动作,因为他们不是用来警戒你们的,而是用来警戒未来会降临的月境魔物的。”
威廉甚至觉得,先前西蒙酝酿了那么多年的黑水王国独立计划,帝国高层可能也是知情的,但因为对于大局没什么影响,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干涉。
毕竟黑水省最终无论是直接被月境所掌控,还是被一个归顺月境的傀儡所管控,在他们看来应该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也正因如此,现在还留在黑水沼泽地区的圣灵教会成员可以肯定都是教廷的弃子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即便现在他们可能还对白金省的中央教廷有一丝幻想,在未来月境对黑水沼泽开始展开全面入侵以后,他们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在现阶段直接启用他们便是,到未来他们会成为我用来取代中央教廷的骨干力量。”
听到威廉的话,文森特只觉得背脊发凉。
现在是讨论未来应该如何接替取代圣灵教会中央教廷的时候吗?眼下的迫在眉睫的月境入侵该怎么解决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第十九章:倒计时
在听完文森特的疑问后,威廉笑了笑道:
“你放心,即便是月境入侵也是要按照基本规律来的,现阶段除了通过崇拜者们零散的召唤一些月境魔物制造恐慌之外,它们暂时没有能力让军团规模的月境魔物降临到现世,我们还有比较充裕的时间为入侵做好准备工作。”
月境的大规模入侵类似潮汐,有一个酝酿积蓄能量的过程。
毕竟军团规模的月境魔物,是不可能只靠签订契约锚定的。
虚无君王们需要先通过间接的影响现世,令现世产生足够令月境魔物们可以“呼吸”下去的氛围,才能长时间的维持月境魔物在现世的存在。
而那个氛围则是相应虚无君王所象征的领域,这也是为什么“死血之王”、“废墟魔神”祂们的入侵规模往往会更加庞大,因为祂们象征的领域便是毁灭,只要开始入侵就可像滚雪球一样以战养战。
而眼下蔓延整个大陆的枯萎病就是饥腐女士的准备工作之一。
威廉接着正色道:
“但眼下有几件事情必须马上去办,不然月境的入侵时间说不定会提前。”
继续加大力度肃清月境崇拜教团,最好建立一支精锐的反应部队负责这件事情……
在彻底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尽可能的减慢枯萎病的蔓延,要确保不会出现大规模的饥荒……
将黑水沼泽境内的所有星辰灯塔全部控制下来彻底关停,并且进行全面戒备……
在记到这一条的时候文森特停了下笔,他抬头看向威廉道:
“黑水沼泽境内一共有两座星辰灯塔,一座是荆棘城的陌客座灯塔,一座是黑光城的毒蛇座灯塔。陌客座灯塔那里之前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去做了,但黑光城那里的情况就稍微有些复杂了……”
“是因为在那座灯塔的下面封印了疯愚弄臣手下的魔将‘狂躁’吗?”
威廉好奇的问。
这是他先前从鸦羽先知那里得到的情报。
每个魔将都是虚无君王的左右手,是祂们所象征领域的延伸。
可以说除了很难以以本体进入现世的虚无君王,以及祂们所塑造的化身之外,魔将就是立于顶点的最强月境魔物。
一个神域级别的魔将被封印在那座塔下确实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
但对此,文森特只是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魔将?那是什么?”
“没什么……”
威廉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没必要跟对方说那里封印了一个神域级月境魔物的事情,毕竟眼下他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轻飘飘的带过这个问题,威廉接着问道:
“还是先说说黑光城那边到底有什么麻烦事吧,我之后要去一趟那里,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话正好一起解决掉。”
于是文森特便将“恩赐教派”有关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威廉。
“你是说,他们将整个月境作为自己的信仰对象?”
在听文森特汇报的时候,威廉反复确认了几次。
这倒是一件比较稀奇的事情,毕竟作为拥有知性的神明,虚无君王们的信徒一般来说都是越虔诚越容易受祂们的青睐。就别说同时信仰十三个了,三女神教会这种同时信仰三个的已经可以说是到极限了。
像这种直接将整个月境都纳入自己信仰范围的教团,不要说能获得什么赐福,不直接触怒到虚无君王都算运气不错了。
但听文森特的说法,他们不仅是这么宣传的教义,还在那里组建了庞大的势力?
文森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另外现在黑光城虽然在名义上还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但那边的对玫瑰宫的命令响应得极为敷衍。先前督促对方加快速度清缴他们那边境内的月境崇拜团体,并且明确要他们优先处理恩赐教派,他们那边的回复却一直都是——找不到目标。”
换句话说,黑光城眼下可能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
说到这里,文森特像是回想起什么一般的说:
“另外之前我这边收到的情报,在上一轮打击中跑掉的月境崇拜者,好像大多数也跑到黑光城那边去投奔恩赐教派了。”
那这个恩赐教派还真是生冷不忌啊……
先前他们是通过星辰灯塔档案室里的那份资料实施的清缴行动。但因为这些情报的时效性太差,加之文森特这边的人手太少,在最后的收网阶段还是让不少的月境崇拜者给跑掉了。
而根据事后的统计,这帮跑掉的人基本上是信什么的都有,不只是十三个虚无君王,甚至还有一些小众到信仰某些月境领主的。
这么复杂的成分恩赐教派也敢全部吸收?
要知道虚无君王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的,甚至有些虚无君王之间因为所对应的领域的天生矛盾,彼此之间的关系说是不共戴天都没问题。
祂们的信仰者们凑在一起岂不是互相之间狗脑子都要给打出来?
想到这里,威廉突然问道:
“你之前的那个副官,就是那个叫莱顿的人,是不是也去投靠恩赐教派了?”
因为之前在银流矿洞跑出去的那部分矿工,都是被这个人用来献祭给了饥腐女士,以此用来完成自己月境魔物在现世的二度蜕变,所以威廉对于这个人有些的印象。
在清缴行动里,对方凭借着那个叫“无形饥者”的高级月境魔物侥幸跑掉了。
文森特点了点头道:
“有消息是这么说的。”
在听到文森特的回答后,威廉回想起从【告死幽魂】那边传来的情报。
宫内的一些势力不出所料的秘密联系了那个瓦尔德家族的最后子嗣,而在联系的人中,还有先前法师厅跑出去的残余人员,其中就包括了莱顿。
如果是这样的话,恩赐教派的问题的就可以缓缓跟玫瑰宫的问题一起解决了。
所以威廉道:
“那这个事情估计还是得由让你自己来处理,我出手太浪费了,毕竟是一次绝好的整顿宫廷残余保守势力的机会。”
“为什么?”
“因为不久以后,他们会自己过来找你。”
把大致的情况解释给文森特以后,对方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了,估计也只能这么做了。”
文森特叹息着说。
其实按照最稳妥的打算,威廉现在应该直接把【告死幽魂】的控制权转交给文森特。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在威廉离开之前,文森特问道:
“审判长阁下,那您先前说的月境大规模入侵的时间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威廉的回答让文森特感觉现在有把剑悬在了自己的头上。
“最迟最迟,不会晚于今年的谷月。”
换句话说,他们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做准备了。
…………
大厅外,几个人坐在鹿皮沙发上用各自的方法打发着时间。
奈泽玛尔默念着《凯恩新约》里的祷词做晚祷;卡斯在拿匕首削着一个柳橙;丽兹冒着星星眼在一旁等着他削完;鸦羽先知静静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而罗伊则是所有人中最坐立不安的那个。
她不断地起身又坐下,时不时的还焦躁不安的在房间里走动。
又一次坐下以后,她看着一旁悠闲的众人压低声音问道:
“所以说……他真的是威廉·凯恩吗?那个第八圣灵……”
第二十章:无信者
丽兹听到罗伊的话,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个问题你都问过几次了啊?”
“十一次了,加这次十二次。”
一旁闭着眼睛的鸦羽先知默默地回答道。
丽兹有些无语的对那个鸦人说了句“谢谢”,然后转头向罗伊道:
“你要是真这么好奇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本人呢?我觉得威廉挺好说话的啊。”
听到威廉这个名字,罗伊不由内心中一颤,随即她咬了咬下嘴唇小声说道:
“我这不是好奇……”
“不是好奇你为什么还要问上十二次?”
罗伊没有马上回答,好像在斟酌着自己应该怎么解释。
驱动她反复询问这个问题的情绪,确实不是好奇。
而是惶恐……
她是从下水道飘来的一具浮尸上扒下的修女行头,并借此混进的圣灵教会。
而她对于神龛上摆放的那个八个圣灵的尊重,甚至不及她对于那具浮尸的尊重。
圣灵教会的教义,她就没有一天相信过。
她的母亲是圣灵教会的虔诚信徒,但她照样因为没钱捐款而被慈爱教堂给拒之门外,最终活活病死。从那以后,罗伊就认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圣灵的存在。
如果圣灵真的如同教会宣传的那么慈悲,那么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如此多的悲惨的事情存在呢?
任何一个在平民窟里生活过的人都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圣灵。
所以每当听到神父在讲台上让她们跪下向圣灵们祈祷,并表示只要祈祷圣灵们就一定能听到时,她都会在心里用自己从小在平民窟里学到的丰富多彩的脏话把祂们骂个遍,以此来证明所谓的圣灵都是个狗屁。
又因为只有第八圣灵带上了具体的人名,所以对于第八圣灵她骂得格外的多。
就如同她的那些同僚坚持祈祷成了习惯一般,她每天在心中痛骂威廉·凯恩与泰拉·瑞尔也成了习惯。
而现在真正的威廉·凯恩出现在她面前,她没道理不惶恐。
毕竟她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着神龛骂祂骂得最多的人了。
之前在路上,那个男人不断询问自己有关于封印圣殿情况的时候,她都是汗流浃背、战战兢兢的,生怕对方翻出自己以前的那些事情,直接来一手圣裁。
“我就是想听听你们对于他究竟是不是第八圣灵的看法?”
斟酌再三,罗伊最后这么问道。
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时把目光转向了罗伊,这让她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过了几秒钟以后鸦羽先知开口了,此刻他的瞳孔已经转回了先前正常的人类瞳孔。
“他是我主的主,所以无论他究竟是不是第八圣灵,都不影响鸦群对于他的信仰。”
鸦人如此回答道。
一旁念完《凯恩新约》福音篇里有关第八圣灵祷词的奈泽玛尔简单的答道:
“他说自己不是第八圣灵,那么眼下他就不是。”
眼下不是,但在未来他承认自己是的时候他便会是了。
卡斯正好给柳橙削好了皮,他几刀帮丽兹把橙子切成大小合适的几块,然后认真的说道:
“虽然他强得不可思议,但我相信他是凡人,本质跟我们一样。”
三个人的回答虽然各不相同,但无疑都认同他就是威廉·凯恩本人这一点。
而按照教会的理论,这就意味着他就是第八圣灵本身。
罗伊的眼神转向了丽兹,这个小魔女此刻一脸幸福的吃下了几小块柳橙果肉,然后才对她说道:
“你们人类的信仰我不是很懂啦,但就像我先前所说,这个问题你直接询问威廉他本人不就好了吗?”
罗伊刚准备说些什么,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让她“唔”的一声绷直了背脊。
“久等了,你说要问我什么?”
罗伊的脑袋僵硬得像钟表的秒针一般,一卡一卡的转向后面。
那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了她身后。
“圣……凯……我什么都……”
罗伊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心里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跪下来忏悔自己之前做过的种种。
“她说她想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第八圣灵。”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一旁正在吃着柳橙的那个魔女好心的帮她问了出来。
罗伊在心中暗叫不好,然后战战兢兢的向威廉说道: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威廉看向她,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问道:“那你到底想问什么?”
罗伊犹豫了一会儿以后,麻着胆子问道:
“其实我就是想知道,您会不会像《凯恩新约》里说的那样,把自己虔诚信徒的祈祷全部记在心上?”
“怎么,你的信仰很虔诚吗?”
威廉反问道。
在听到对方的问题以后,其实威廉心中是略微有些失望的。
能够真正击败虚无君王本体的力量,目前在威廉的认知中,好像只有残月结局里那个七圣灵的化身。
虽然那个力量相当于一道烟花或者一条流星,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需要拼上自己的性命去使用,
但好歹也能够作为一张底牌进行威慑。
而且现在也不是游戏,说不定未来能够找到改良的方法,可以不用付出那么大代价的使用。
因此重建与彻底掌握圣灵教会的这个目标,在威廉心中是有着极高的优先等级的。
先前在回来的路上,威廉向鸦羽先知详细的询问了先前在封印圣殿发生的事情。而在听完描述后,他对于罗伊这个做事务实,行事风格不会被各种条条框框所限制的神官,有了相当的期待。
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能在未来重建黑水沼泽的教会,乃至重建与彻底掌握整个圣灵教会的计划里发挥大作用。
毕竟像奈泽玛尔这种狂热的信徒,威廉实在不太放心让她去处理负责一些更世俗的事务。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更务实的人来负责会比较好。
但现在罗伊表现得像先前的奈泽玛尔那样对自己诚惶诚恐,却是让威廉不由觉得有些担心了。
这人不会一样是个狂信徒吧,只是隐藏得很深而已……
听到“你的信仰很虔诚吗”在这个问题的瞬间,罗伊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她挣扎了一会儿以后,艰难地回答道:
“我的信仰……当然非常的虔……”
“这样啊?”
对方如此回答道,语气中掩盖不住失望的情绪。
终于在这沉重的心理煎熬下,罗伊终于熬不住压力坦白道:
“不,其实没有那么的虔诚……”
意外的是,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罗伊有了一种心中石头落地的感觉。
随即她一不做二不休的继续说道:
“因为我不明白,假如圣灵是真实存在着的话,那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无辜的死去?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遭受苦难的时候你们不显灵?我始终想不明白这点,所以我的信仰注定达不到虔诚。”
奈泽玛尔闻言打算说些什么,但被威廉阻止了下来。
他平静的看向罗伊问道:
“所以说,你其实是一个无信者?”
罗伊迎上了威廉的目光咬牙点头。
看着她脸上混杂着不安与坚定的表情,威廉笑了。
“很好,我想我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了。”
上架感言
我现在能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大概是大二时在寝室打《上古卷轴:天际》的时光。当时我可以说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个有着剑、魔法与龙的世界里。玩到后来甚至都有些精神恍惚,分不清游戏与现实。看到拦路的东西感觉自己能够吼一声“伏斯洛达”把它给震开,走在路上总觉得只要自己蹲下来别人就看不见自己。
后来在通关封挡以后,我还是非常念念不忘那个世界,又去找了许许多多有关于上古卷轴世界观的背景资料,并且一下子被那个宏大而瑰丽的纯唯心主义世界观所吸引。
原来奇幻设定还可以这么写的?
自然的,顺着老滚的那个思路,我按奈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一口气写了几万字的设定、好几个小说开篇,还画了一张世界地图。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之后春去秋来,最美好的青春岁月被我一把一把的挥霍,我那时感觉这样的生活能够永远的持续下去。
直到大学毕业的那天,被校园一脚踹进了社会,接着现实的压力一通暴打,我才发现自己是个标准的废物,挣扎了一年以后在家人的介绍下认命去了肉联厂做文书工作。
有一说一,肉联厂的工作还是挺轻松的,只要你能忍受办公室里一群中年大叔大妈聊家长里短,接受每个月堪堪养活自己的工资,并且认识到基本上没有你上升的空间。
刚开始我还是蛮适应的。
但后来感觉自己快腐烂在里面了。
但我又是一个24K的纯废物,真没什么逆天改命的技能,如果说自己还有什么能称得上算是特长的地方的话,恐怕就只有那满腔的写作热情了。
没错,只是“热情”,不是“能力”,我在更年轻的时候把这两者混为了一谈,令我把太多青春浪费在了写作上面,导致了如今自己成为废物的现状。
写吧!
我当时这么鼓励自己,当时我打算写一个牛逼的赛博朋克故事,写一个死后会通过永生协议不断从义体上复活的复仇者,去挑战已经成为了神明的AI。
我记得一开始光是设定就写了七八万字,重大事件年鉴表写得精确到日期。
然后开头磨了一年,迟迟无法继续下笔。
我不多的青春又浪费了一年。
接着又因为突然翻到了道长的《赛博英雄传》,导致我遭受了重大的精神打击,随即放弃了。
你会写个勾巴的赛博朋克!
然后我打算写结合美国爵士时代背景的硬核神秘学带有原教旨克苏鲁气息的小说。
你问为什么不是维多利亚时代?因为有闺蜜之主这座大山在啊。
这次我准备了半年时间,期间把《金枝》、《宗教哲学史》还有钱德勒的小说都翻烂了。
然后某天我在《赛博英雄传》的粉丝群看到有人推荐了一本叫《旧神残梦》的书。
我去看了,然后精神遭受到了更严重的打击。
你会写个勾巴的神秘学跟爵士年代!
然后,也是因为这本书,我认识到了改变我写作生涯的两个朋友。
《旧神残梦》的作者恒星仪跟《修仙归来,总有女人对我图谋不轨》的作者达芬奇.CS。
先说达芬奇亲,这本书残念的名字就是在跟他的讨论中得来的。
(大家去骂他吧)
然后在这本书的初期,成绩完全没有起色,我整个人都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的时候,也是他一直在鼓励我坚持写下去,不要放弃。很多时候,我不知道剧情要如何继续时,也是在和他的讨论中,想到的新方向。
而且作为前辈,他还告诉了我许多有关于作品运营的相关经验。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达芬奇亲,就是假如当初取名字的时候,讨论出来的名字更好一些就更完美了。
然后是恒星仪前辈。
平时我都称他火子哥。
可以说没有他,我到现在都浑浑噩噩的挣扎在永远写不完的开头上。
说回我那几个腰折的开头,再后来我立下了决定,2021年我必发书,不然这样再拖下去,真的就要把自己的青春给拖完了。
然后打算写得烂也无所谓了,就赛博朋克好了,趁着2077的东风,蹭蹭热度也好啊。
然后我写了十一个开头给火子哥看,希望他能帮我选一个最有吸引力的开头。
然后他把这十一个开头都给毙了。
“你会写这么多开头就是因为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后面要写什么,选哪个都没用,拜托你写一些读者爱看的东西吧,别老想着自己嗨。”
我喜欢看的东西?
我看过的纯爽文很少很少,那种第一眼看到以后就强烈吸引我看下去的作品就更少了。
后来,我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个作品,我是看了三分钟后就彻底嗨起来了。
相信大家也猜到了,《overlord》。
然后就是迅速的敲定开头,两天之内写完了六千字投给编辑,过稿发书。
当时甚至连小说的世界观都没有定好,最后还是从当年的废稿笔记里翻出了打完上古卷轴以后写的世界观给安了上去。
甚至写到第五章还是第六章的时候,还在火子哥的建议下还换了小说的主题,从一开始的满级异世界装逼的主线,改成了现在的重新改变世界。
那几天的效率比我之前的几年都高。
虽然还是没有赶在2021年发书。
总而言之,当我发现了这本书有这么多读者的时候,你们真的很难想象我的惶恐。
这真的就是一本赶鸭子上架的书,我是真的从没想象过自己会有现在这个成绩。
还好当年做的设定还算完整,加上确定了现在的主线以后,这本书的大框架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从肉联厂辞职了,现在除了这本书之外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
所以大家也不用担心这本书会死掉。
不然我就会死掉。
而且既然有这么多人支持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写下去的。
最后是关于订阅的问题。
按照惯例,我应该在这里求一下首订才是。
但我想说,大家开心就好。
想养书的就养吧,觉得还行但又觉得不值的去免费平台看也行。
觉得写得烂或者毒到你了,离开也没关系,只要别骂人就好。
我是说真的。
但如果大家看这本书时收获到了快乐与感动,并且认为这份情绪值订阅的那点钱,就订阅一下吧。
因为说实话,我对自己写的东西也不是那么有自信,每当看到有老板给我打赏的时候,这种强烈的情绪都会一下子涌上自己的心头,让我陷入极度的惶恐之中。我知道什么是好的文章,好的故事,也深感自己的水平离真正的好故事之间有多远的距离。
但文章总要写下去才会有进步,所以我会继续努力写下去,诚如之前所说,这本书是用来练笔的。
我会努力的去写,直到自己写出自己能够抬头挺胸接受大家认可的那天,而在那之前,我只要能够活下去就行了。
我有好多好多故事想跟大家分享,我有好多好多情绪想向大家传递,希望在真正能够写出令自己满意的好故事之前,大家能稍微等一等我。
谢谢大家。
对了,晚上还会有更新,我尽量多写点。最后我要感谢一下自己的运营官蓝耀神光。又是帮我到其他作者那里要章推,又是帮我管理评论区。真的,天使都不过如此了吧,这个世界上果然是有这样的好人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