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联系
前十数年，苏叶是以神龙的身份来观测世界，炼化星辰的。而姜儿，则是与天地相融，每日在山水之间感悟万物，凋刻万物。
而从这一日开始，他和姜儿的立场则似乎转变了。
姜儿成为了“龙神”，她在“梦中”，仍然维系着薪火道。只不过她并不像苏叶一样，去有意点燃星河。但随着薪火文明的旺盛，那最后两条星河，也在持续地燃烧着。
相反，苏叶，则暂时以“姜儿”的身体，重新当了一段时间的人。
他也在观测星空，以人类的角度，去看薪火道和龙神帝君。以姜儿的身份，尝试着凋刻，尝试着“忘心”之道。
不过，苏叶只是浅尝即止。他随心所欲，并没有执着于姜儿的道。
对苏叶而言，更重要的是观察星河的变化，并且以自己的“灵魂”与西北天建立联系。
如此，很快便又过去了接近半年的时间。
苏叶本就是薪火道的继承者，在这半年，他日夜观察星空，感悟薪火变化。竟然真的再次看到了西北天的“内核”。是的，他的灵魂能够与西北天的星河建立联系！
哪怕是，以“姜儿”的身份。亦或者是此身消灭以后，可在来世以其他身份，再次感受到与西北天的联系。
他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
既然西北天可以同他的灵魂建立联系，那么，只要星河还在，他就可以不放弃这片星河的道统。
再说了，放弃西北天，也就相当于将偌大的星河抛在一旁。若日后没有类似自己这般的“继承者”，星河必定会坠毁。
甚至，就算是自己，也是依靠了老者，才能维持星河不坍塌。苏叶可不想在离去以后，使自己这些年间的努力尽皆化为飞灰。
半年过后，他差不多已对薪火道有了完全掌控的信心。而在这半年的过程中，姜儿竟然也在“梦中”无意识地彻底燃烧了第八条星河。
只见那星空中的赤龙发出万丈光彩，伴随着莫大的伟力动荡，其胁下有光芒蕴生，长出了五只巨大的龙爪！
“龙爪星”也被点燃了。此时，薪火道的星河只剩下了最后一颗“龙鳞星”主导的星光海。这完全是意外之喜！苏叶也没想到，姜儿无意识地运动薪火道，竟然让薪火道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天地合一”的境界。
星河中的薪火，与大地上的文明薪火相互呼应，竟然一举点燃了第八颗星辰。
只是，那第九条星河，却还是没什么动静。看来第九条星河并不是简单就能点燃的。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九，乃数之极也。从第一条星河初始，苏叶看到了薪火道的诞生，那么第九条，则是统筹西北天的巅峰。
一旦成就，就可真正达到昔年烛龙的境界。
自然不会轻易地，被薪火所点燃。
这第九条星河，看来还是得依靠自己。
但也不必急于一时。
苏叶并没有立刻选择离开姜儿的身体，回到龙躯之中。
因为他在这半年中，也看到了大周文明气象的变更。
百家争鸣既已掀起，王舆自然也真正成为了“百家之祖”、“万世之圣”。
但他选择了人间道，便也就有了“寿命”之说。
老者的道，是凡人之道，却又超然于物外，是出世，是尘世的一粒砂。
王舆的道，则是圣人之道，但却在人间，是人间璀璨的光华，犹如太阳一般散发万丈光明。
可是。老者选择了顺其自然地死去，王舆这个圣人，自然也不可避免，将会迎来寿终的那一日。
而且选择了开辟百家，就注定了，他的寿命只会比老者更短。
毕竟，百家成长起来以后，开始了相互争鸣，相互争锋。那么身为始祖的“大同”，就成了限制他们思想的基础。
王舆不希望门下弟子互相斗争，打的头破血流。可他更知道，如若思想不相互碰撞，那么便是故步自封。所以为此，他宁愿希望以身死来解开这最后的束缚。
但是，在那之前，王舆却还有一个心愿。
那就是……访钟山！
是的。
王舆想要在最后离开人世之前，再见苏叶一面。
而这一点，掌握薪火道的苏叶也能感觉得到。他纵使如今是姜儿的身体，但是由于灵魂与西北天的紧密相连，那薪火道终于还是归他所掌控。
他能从天倾池中看得到。
此刻，在大周学宫中，满头白发的王舆已备好马车，私自离开镐京，并向钟山而来！
既如此，苏叶，自然也没有不见的道理……
月明星稀。他观测星空，忽然看到天空中的“神龙”缓慢隐没，似乎化作鱼儿，重新回到了天倾池中，陷入了“睡梦”。
而此刻，在姜儿的身体内，另一道灵魂也缓慢苏醒。
声音从苏叶的脑海中响起：“帝君，你在等什么人吗？”
苏叶听到姜儿的声音，并无意外。
他和姜儿看似是互换了身体，但实则并非如此。
苏叶时利用自己的灵魂，短暂地在姜儿的体内凭依。
而姜儿，则是以类似“庄周梦蝶”的力量，在苏叶的龙躯中诞生了一个虚造的灵魂。
所以，姜儿每每梦醒以后，仍然会回到她自己的身体中。只不过由于苏叶的存在，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当然了，对此，姜儿并没有什么怨言。毕竟她更喜欢身为神龙，遨游星空的快感。每每那一刻，她好像便真正与天地合一了。
只是苏叶倒是觉得蛮不方便的。这种附身，毕竟是借用别人的身体。
而且如今也已接近半年了。他能感觉得到，姜儿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世界的排斥感与他的灵魂越来越强烈。
所以，他也快要回归到自己本来的躯体中了。
苏叶道：“是的，我在等当年那个来到钟山的王舆。”
姜儿心念一转，想起了王舆的模样。她顿时内心有所触动。
姜儿的想法，也在苏叶的心中想起。苏叶知道，这少女，想起了老者，想起了朱杨和王松，也想起了葛乔。
他顿了顿，说道：“正好，借助此次机会，问一问杨儿他们怎样了。”
第九十章 再见与离去
姜儿没有回答。
她对朱杨等三个师兄的心情，是有点复杂的。但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怨言，只是觉得，三个师兄也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若论本心，她是很想见其他三个师兄的，甚至还对大师兄朱杨有着几分爱慕。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见与不见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如今这与天地相融的感受，带给了自己真正的“逍遥快乐”。
苏叶也能感受到这点，他也觉得，这对姜儿来说没什么不好的，遂道：“总之，此次与王舆见过以后，我便要回到自己的体内了。”
姜儿一怔，半晌后道：“好。”她虽不舍离去龙神的躯体，但也知道，自己能借用半年，已是有了莫大福缘。
至于和王舆见面什么的，她倒是并不是很在意。虽然是用自己的身体，但毕竟不是自己在见面。
如果让她和那“圣人”见面，那她便应付不过来了。
苏叶与姜儿知会了一声以后，便安心在钟山等待着王舆来访。
他每日仍是如常。在池边以姜儿的身体凋刻，观看星河，并且以姜儿的身体点化万物，抚慰自然。
如此，半月后，氤氲东升，王舆从东方来到，到了钟山脚下。
王舆早就出发了。不过，他的脚力缓慢，虽有车马，也足足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
以至于，苏叶都快无法维持住姜儿的身体了，王舆才终于到了。王舆在山脚下向钟山看来，眼中浮现出一缕缕回忆之色。
此刻，在王舆面前的，仍然是那条“逆流”的瀑布。但这对他而言，自然并无任何阻拦。
他轻轻抬脚，周身便已有无尽氤氲散发，整个人犹如驾云而起，从瀑布上缓慢升起。
及至半途，他脚踏瀑布，逆流向上而行，一步步地朝山上走来。
远处，夕阳的余晖洒下。
而王舆的目光，也紧盯着钟山中的草木。他忽然目光瞪大，看到钟山中的草木生灵，眼中浮现出了喜色。
是的，虽然钟山与当年他来时彷佛变化不大，但此处的“生机”此处的“智慧”，却今非昔比。似乎到处都有“人”在看着他。
王舆走到山的深处，越走越感到开心。自从去到人间以后，他已许久没有这般放松了。
不知觉间，他来到了钟山的深处，天倾池的前方。而此刻，他看到那少女正坐在池边，少女姜儿王舆也是认得的，只是从未与其说过话。
她身穿素衣，头系马尾。
当其回过头来时，其眼中的目光，竟然带有着闪亮的智慧。
“夫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苏叶说道。
这一开口，王舆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了。眼前的少女，竟然是“龙神”！
不过这倒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龙神帝君怎会化身成了一个少女？还是说，难道这少女，才是龙神帝君的真正本相？
王舆顿了顿，旋即拱手行礼，道：“见过帝君。近来坤厚过得并不是很好，但方才，却散去了一切心忧。”
苏叶看到王舆的动作，大概也猜到了王舆心中的犹疑。
王舆虽然是“圣人”，但对于苏叶来说，其选择放弃了薪火道，而是维持自己的“信仰”，那么他终究还是一个凡人，而且并没有得道。
自然，也看不破自己和姜儿如今的联系。
不过苏叶也没有解释，只是问道：“夫子怎会不好？我在星河观看，那百家之事，岂非是无比的顺利？”
王舆闻言，面带苦笑，轻轻叹了口气，道：“若论《十三经》与百家的话，的确发展的很是顺利。只是，对坤厚而言，那亦是一种煎熬。”
苏叶了然。
的确，对王舆来说，百家争鸣其实是一种煎熬。毕竟他是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十三经被拆分，自己的三千弟子各成门派，甚至针锋相对。
并且在未来，这“争鸣”会愈演愈烈，不，甚至是结成生死世仇！但是即便如此……
他还是必须要让百家的星火散发出去，燃烧人间。
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于自己而言，王舆的确过得并不好，他放弃了理想。纵使成为了“圣人”，可却背叛了自己。但于万世而言，他又很是兴奋快乐。因为他虽然没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却还是成功的缔造了华夏的光辉。
苏叶道：“总之，无论如何，恭喜夫子了。毕竟，若是如此的话，夫子倒是迎来了解脱。”
王舆颔首。
他眼中充满了轻松。
是的。苏叶的话，他也知道。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
可能放下这些重任，放下人世的繁芜与忧愁。对自己而言，的确是解脱……
“季象公……已不在了吗？”王舆问道。
苏叶点了点头：“你走之后，不过半年时间。师父就已离世。”
于是便将老者最后一段日子告诉给了王舆。
王舆听了，有些沉默。
他怅然若失，但又有些羡慕，只是道：“若我也能如此，就好了。”
苏叶摇了摇头，道：“夫子恐怕可不能如此。你既然选择了自己的道，那么你离世的方式，也必将是早已注定了的。”
王舆点头。
虽然自己怎么死，按说应当是自己的自由才是。但实际上既然选择了如此的道路，那么自己的“死”，也必定得是“轰轰烈烈”的了。
毕竟他是“圣人”。
死得越伟大，越震撼，方才能让弟子们心中留有记忆。王舆也想平凡的死去，但他的身份注定了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自己的一生都已那般履行了。结局，又何不让他更加圆满一些？
苏叶轻轻叹息，这王舆，也算是可悲了。对比老者来说，他的道要艰难太多了。
苏叶道：“夫子此来，就是为了见我吗？”
王舆道：“不错。”
如今道果已印证了。他已没有任何遗憾。来此，或许只是一种想要再见的念想。如今见到了，也就可以了。
不过王舆还是问了一句：“帝君何时收取百家的薪火？”
苏叶道：“便在夫子离去的那一日罢。”
王舆点了点头：“好！”
他转过身去，拄着拐杖，便要下山。
而就在此时，苏叶离远说道：“夫子，还有一事，请夫子信手帮忙。”
王舆回过头来，道：“何事？”
苏叶道：“夫子离世以后，请朱杨、王松、葛乔三人回钟山一叙。”
第九十一章 凋零
自朱杨、王松、葛乔三人出山，来到大周，便在大周各有成就。
葛乔在秦国建立法教，得誉盛名。同时，他依靠“逆我”的方式习得术数，拥有了异于常人的力量。
他行事愈发嚣张，看不起凡人。虽得罪了许多权贵但却丝毫不放在眼中。在他看来，自己既然已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那凡人之力又能如何？
然而，事情却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秦君逝世以后，由嫡长子继位。这位嫡长子，昔年为葛乔所得罪。因此新任秦君之后，便立刻定下葛乔死罪，并着侍卫前往擒拿。
葛乔自然大怒，却并不慌张，他以逆我之法杀了几个侍卫，进而就想要攻入宫中。
但谁知道，便在此时，周身到处浮现出了极大的排斥力。那逆我的“天地元气”在这种力量之下竟然渐渐式微。
葛乔心中一惊，以为是有高人出手，遂只好潜逃躲避了起来。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葛乔却发现，自己之所以丧失了力量。恐怕并不是有谁出手敌对，而是“逆我”本身的缺陷。
逆我是依靠逆反天性而得到的一种力量。但是，正因为如此，逆我需要与自己的意志对立。当葛乔清醒时，能够违逆心性，因此有着超凡的力量。可当他被缉拿时，心中大怒，本性便是想要屠戮这些“凡人”，因此，就不再是“逆反心性”，而是“顺应欲望”。这力量，自然便被削弱了。
得知了这一点以后，葛乔不禁呆滞。自己靠着“逆反心性”而得到的这种超凡力量，却也因此，让自己难以行事。
他顿时迷茫了，再加上秦国到处对他通缉，于是他只好隐居起来。
直到有一日，王舆亲自拜访，并转告了钟山的“龙神帝君”请他回一趟山，以及，老者逝世的消息。
葛乔听闻此消息，如遭雷击，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回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决定回一趟钟山。
与葛乔不同，王松的求道之路倒是很顺。
他自从跟随王舆来到大周学宫，便成为了学宫中的一位讲师，每日教学各种从老者那里习得的知识。
教学相长，竟然愈发领悟。再被王舆的“大同道”所感染，可以说，是比仲平和仲明二人，更加适合成为王舆的传承者。
不过，王松和王舆还是不一样的。王松完美地传承了大同道的思想，也获得了异于常人的超凡力量，但是，他的理想却并不是王舆那么伟大，他更专注于自我。
当自我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妙，那么这个世界就一定是美妙的。这就是王松的“大我”之道。
无论如何，他的这种道，虽然不被诸子百家所认可。就连仲明、仲平也多次说他是学问多到傻了。可他毕竟是受人尊敬的学者。
直到王松从王舆那里听到了老者的死讯，他才心中一震，有些慌了。旋即很快便提出要回到钟山。
比起王松和葛乔，朱杨，才是最棘手的一个人。
当王舆前往陈国时，陈楚正在交锋。而朱杨，刚刚攻城略地，打下了一座城池。
王舆见到朱杨，将来意说明，言及龙神帝君请其回归钟山。可朱杨却是一脸懵，谁是龙神帝君？为何要让自己回到钟山？
十数年后，朱杨已彻底适应了“大将军”的身份。
原本王松的理想是成为大将军，但现在，却反而是他领悟的“丧我”之道，让他走到了这条道路上。
不得不说，命运多变，人生无常。
王舆知道朱杨，并且，朱杨也曾多次拜访过王舆。这是因为昔年苏叶的话。
不过，朱杨的请教多是在“军事”之上。他不是葛乔那样的变革大家，也不是王松那样的学者，而是一名将军。
或者说，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王舆无奈，只好以大同道点醒了朱杨的内心，告知了老者逝世的消息。及至如此，他才勐地醒转。意识到了自己寻道的真实。
不过，醒来的朱杨却仍然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看着他眼中的迷惘，王舆也无能为力，反正消息已转达到了，他是否会回到钟山，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将苏叶的话传达给三人以后，王舆便回到了学宫之中。
他也召集了门下弟子。
散于天下的三千弟子闻声，遂尽皆向镐京赶来。
诸子百家，三千弟子生势浩荡。但是在路途之间，却有了不止一次波折。
诸子百家思想各异，门下已形成针锋相对之势。在路途之上，竟然发生了多次冲突。
等到了镐京以后，更是在天子脚下大打出手，相互出言讽刺。
这些，王舆也看在眼中。他的内心也是很复杂的。但最终，并没有选择阻止。
何况他如今须发皆白，体力不支，也难能阻止了。
及至半月之后，三千弟子齐聚学宫。王舆便即登台，高讲“大同”之道。
他讲道之时，风云变幻，氤氲丛生。天地现出万丈光芒，而其中更是隐现赤龙之形。
这一场讲道，足足持续了十天。
而十天过后，天空赫然乍现一道金桥，浮光掠影，来到王舆的眼前。
王舆看着眼前的金桥，一时不由默然。
半晌后，他目光坚决，踏在金桥之上。顿时学宫万人震撼，弟子们也都意识到了……夫子，羽化升仙了！
王舆看向天穹。
耳边，万人高呼“恭送夫子”。但他的内心，却无比荒凉。
他的目光始终盯着苍穹中的一束光，在那里，无数思绪上涌而出，形成泡影万千。
最终，所有的泡影都归于一处，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大同之世。在那里人人格位平等，相互尊崇兼爱，平安喜乐。
而最后，大同之世的影子也渐渐模湖，成为了一片空白。
王舆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什么，但最后却并未做到。
他以化作微光，在金桥中渐渐褪色……
钟山。
天倾池边。
苏叶看着王舆的逝去，微微叹了口气。
他的逝去，如预想中的一般，很是伟大，将成为一个传奇，甚至被封神成圣。流传千年，延续万载。
可是，这样的逝去，和老者的逝去，又有什么不同呢？
第九十二章 炼化
西北天中，东方一道道氤氲升起。随着王舆的逝去，东方的薪火也彻底被点燃了。
只见金桥流光纷飞，化作一副副画卷，最终落入星空之中。
而苏叶，如今也早已回到了自己的躯体之中。他再次以龙躯俯瞰星河，观看大千气象，忽地张开巨口，陡然将东方的氤氲吞入腹中，进而呼啸而起，点亮星辰。
轰！
大火燃起。
只见在烈焰当中，浮现出了一卷卷巨大的竹简。那竹简由星云构成，其间的文字则是星辰汇造。无限巨大，无限衍生。其中心赫然便是十三卷“大同经”。
而在十三经之后，则开始逐渐先贤而出一副副诸子百家的经典。
《齐民》、《墨论》、《丹书》、《国策》、《为兵》、《震吓》、《农典》、《声鸣》……
这一册册经典，是从十三经中演化而来的。也是“诸子百家”们的着作。
随着王舆的逝世，苏叶点燃了西北天的星辰，吸取了大周的薪火。与此同时，这无数典籍自然而然地也和十三经一样，归于西北天星河之中！
瞬间，西北天的形成闪耀无比，星河也开始向四方扩张。这大周气象薪火的力量，令苏叶也不由感到惊讶。但他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借着诸子百家融入到西北天的契机，苏叶赫然拉开星图，将薪火彻底燃烧而起。
那诸子百家的气象化作一团团炽热的火焰，陡地点在了第九条星河之中。霎那间，烈火纵横，令整条星河彻底燃烧了起来！
一气呵成！
这第九条星河，竟然就这样被苏叶所点燃了。他穿过星光海，进入到九星之中，只见一处平台之上，飘散着密密麻麻无数鳞片。
鳞片在半空中上下浮动，闪耀处一道道光彩。而在苏叶进入到这里以后，突然间，所有鳞片一齐飞起，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嗡！
伴随着光芒烁闪，苏叶身上长出了龙鳞。他渐渐地由烛龙化作为锦鲤，锦鲤的身上鳞片放出华彩。又从锦鲤变作龙躯，龙躯之上彷佛构造出了一枚枚星图……
“吼！”
苏叶发出大吼。
顿时，声音响彻天地四方。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西北天的星河成就一条龙形！
而那“龙形”，便成为了如今苏叶的本体！
似的。
他的躯体，竟然大如九条星河。整片西北天的浩瀚星空，组成了苏叶巨大的龙躯！在这一刻，龙神声音震撼，无数凡人俱都感受到了。不仅仅是下界的凡人，钟山的诸多被点化的“生灵”也都意识到了龙神的存在，纷纷顶礼膜拜，就连蚁国都不例外！
时隔不知几许，龙神再次出现在天空之上。
而如今，苏叶的眼前，则浮现出了一片片的光景。
他看到，在光景中，一条赤龙迷茫地游荡着，但最后遇到了一位少年。那少年给其指点出了文明薪火，存在的价值。
那便是真正的“烛龙”！
烛龙受了那少年的指点以后，便四方游历，点化苍生智慧，护持文明薪火。
直到有朝一日，忽然天地发生巨变，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中降下了巨大的洪水，一时无数黎庶罹难！薪火道受到了毁灭的打击。
烛龙当即来到天中，意图以自己的力量挽救苍生。但奈何，天洪过于强大，他无法护持四方。
关键时刻，东方天穹散发出了数道光点，护持住了东方大地。烛龙遂感到压力陡减，于是去到钟山，在西北大地重燃烛炬，建立了西北天。
但在此事过后，他却从东方残存的“光点”发现了比薪火道更加长远的道路。烛龙的脑海中重新浮现出了那个少年的身影，他知道……自己的道，只是局限在这个世界当中。他思索良久，最终终于还是决定离开此方天地！
场景于是消散。
苏叶看过事情的全部以后，终于理解了烛龙的故事。
原来……烛龙最后是看到了东方天空中的“天地元气”。那数道光点护持了东方大地，而如今那东方存留的元气，则是昔年光点的延续。
怪不得，自己也无法引动。因为那本就是源自世外的力量。
不过，那少年到底是谁？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然连烛龙的薪火道，都是由其指引的？
苏叶仔细思索。
在曾经，他看到烛龙的传说中，的确有的传说是提到过。天倾西北，烛龙受天神之命前往钟山，挽救西北生灵。
难道说，那少年就是所谓的“天神”？
可他如今在哪里？是与老者一样离世了吗？还是说，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苏叶思索片刻，旋即，又不再纠结了。
他感悟周身力量。烛炬九星尽皆被苏叶所点燃，如今的他，龙躯已与昔年烛龙的相差不远了。
或许在模样上，还是不太类似。光景中的烛龙只是龙形，很多地方和传统意义上的龙都不一样。
而苏叶继承以后。或许是因为“锦鲤”的缘故，他的模样，更像是传统意义上的“神龙”。
不过，拥有的力量，却的的确确符合“龙”这个身份。
他继承了一片星天，九条星河的莫大伟力！
他的龙躯，犹如星天一般巨大。
在获得龙鳞以后，这力量更加得心应手。
但相应的，苏叶也感受到了西北天的局限。九条星河节节相连而起，固然是极其令人震撼的。可它的力量，也只有在西北星天才能发挥到极致。
这力量，是凭依在薪火道上的。
而且如今虽然点燃了九星，但苏叶却还是感觉得到，西北天没有一个“串联”。因为，他有了龙躯，却没有“龙魂”。
当然了，苏叶如果想的话，也完全可以彻底融入薪火道，继承烛龙，拥有“龙魂”。不过，他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
如今的自己这样就好了。
和烛龙一样，他不希望局限于此方天地之中。他希望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大道！
而一旦彻底将灵魂也融入到西北星天的话，那他的龙魂就会被局限在这片天地之中。想要离去，就必须割舍一切，孑然一身地离开。
那却是苏叶不想做的。
“也罢……总之，最后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苏叶看向钟山。
他渐渐回归本相，从天倾池中醒来。
而朱杨、王松、葛乔三人，也终于快要回到钟山了！
第九十三章 回乡
钟山之下。第一个赶到钟山的，是葛乔。
此时的葛乔，已近中年。他一身黑衣，无须，但脸上却有了明显的皱纹，头发更是白了一半。
他看着远处熟悉的景色，眼中的迷茫散去了几分，旋即则浮现出了担忧和回忆的目光。
这里曾是自己生长的地方。但自从少年时离开以后，自己已多久没有再收到这里的消息了？
他没有感慨许久。因为不一时，身后便又出现了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人刚刚出现，葛乔就已感察到了。他勐地回身，看向身后，旋即眼中浮现出了厌恶之色。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身穿白袍，须发神似甚像王舆的中年人，此人身材健硕，又显得儒雅，正是王松！
王松看到葛乔，稍稍一愣，旋即行礼道：“三师弟，许久未见，君可安好？”
葛乔冷笑道：“我好不好，难道你还不知道？”
葛乔甚是讨厌王松。
昔年在钟山时，他就对王松不甚喜欢。等到王松去到大周以后，葛乔也曾想要去见王松，消除隔阂，并且将自己的“逆我”之道告知给他。
这在葛乔眼中本是对王松的恩赐。但王松听闻以后，却对葛乔说自己并不赞同逆我之道，并且连带葛乔法教的思想也一样否定。
王松的“大我”，是在大同道的基础上，拔高了个人的格位。认为人只要自我专注，自我顺心，即可以达到大同。
那么这“大我”，其实也可以称之为“顺我”。自然是和“逆我”是完全对立的。
不过王松虽然否认逆我，但也并没有如何敌视葛乔。葛乔对王松的厌恶，一则是因为“大我”，二则也是因为王舆。
他看到王松跟在王舆门下，还改姓王氏，总以为王松是背叛了钟山。毕竟葛乔自己也是有意避嫌，虽然借助过王舆的影响力，但从来未以王舆弟子自居，更有意避开镐京学宫。
王松住在葛乔居下，他自己虽然没承认，但世人都以为他是王舆的弟子，甚至认为他是王舆之子。
这在葛乔眼中，是背叛。
王松闻言，叹了口气，上前两步道：“三师弟。你在秦国的事情，我有所听闻。既然无事，那便是好事。等这次再回到大周去，我可助你脱险，让秦国不再通缉与你。”
葛乔退开两步，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周身散发着阴气：“当日落困之时，未见你有所言语。如今也不必你故作仁慈！何况区区凡人，还困不住我。你便与你的大同之道一同安居在镐京便是！”
“师弟，你……唉。”王松叹了口气。
葛乔目光微凝，看王松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忽然又觉得有些奇怪，道：“怎么？王学师如何没有了昔日模样？”
王松在学宫教学相长，因此被称作“学师”。
不过葛乔看到王松如今这副模样，却甚是觉得怪异。因为，王松的“大我”，是以专注自我，我心最善为基础的。
按说，就算得知了自己落魄，他也并不会怎么在意。因为他最专注的是“自我”。可如今，竟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让葛乔觉得身为诡异。他忽地上前两步，抓住王松的手。只觉得入手处元气凌乱，不由讶道：“你……为何散去了自身元气？”
王松挥开葛乔的手，道：“师弟，无需担心。我只是有所感慨。自从当年离开钟山，我始终遵循自我，在夫子门下学术。可不日前夫子和师父接连离世，这让我困惑，人死之后一切乌有。既如此，‘大我’又有何意义存在呢？师父曾说若无道心，难得始终。我想我是没有‘道心’的。”
葛乔闻言，顿时了然。
原来，这王松是“开悟了”。
只不过，他的开悟，是领悟了自己的“大我”之道是全然无意义的。以至于他否认了自己的道心，自身元气，当然也溃去消去了。
葛乔本想嘲讽两句，但话到嘴边，却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王松如此，但自己，何尝不是？
“逆我”之道，终日与本性相违。这本身就已让葛乔看不到最终得道的希望了。而听到了师父离世的消息，他更是开始迷茫。
两人一时默然。
便在此时，身后又想起了脚步声。旋即，一个微颤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师弟，三师弟……！
两人回头看去。
却发现，来者正是钟山的大师兄，“朱杨”。
朱杨比起葛乔和王松，更显苍老。他须发只是微白，但却满脸褶皱，眼中的神气早已不在，身上的血肉也极为蓬松，彷佛一个垂垂老朽。
既没有当初在师门时的青年帅气，也没有在陈国当将军时的威武霸道。如今的他，犹如即将腐朽的陈木……
“你……大师兄……”
葛乔不知觉间，双眼模湖。但他同时更加意外。
为何，大师兄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比自己和王松还要垂老。
原本他来之前，也曾想过见到王松和朱杨时，要如何宣泄这些年的不满。可如今，这在他眼中原是一个傻子，一个疯子的二人，却都露出了衰杨般的落拓。
“惭愧……”
朱杨眼中尽是失意：“余生五十，奈何醉生梦死。早年求道反成为了最清晰的记忆。如今我终未得到，反而已有了迷失之心。”
朱杨的“丧我”之道，伪造出来一个“大将军”的人格。可是，那“大将军”是他自己吗？纵使日后得道，得道的是那“大将军”，还是昔年钟山的“杨儿”？他被王舆点醒之后，又听闻师父逝世。只觉得这些年的生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而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刚离开钟山时的模样……
见到他如此惨状，葛乔也没有什么心思嘲讽了。
他三人呆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山中忽然瀑布三开，露出栈道。山上，一个少女出现在那里，看向三人，眼中浮现出几分疑惑、几分警惕、几分畏缩的神色：“你……你们是什么人？”
三人听到这声音，皆如遭雷殛。
抬首看去，此人正是小师妹！
第九十四章 曾经的某天
任凭朱杨三人如何解释，姜儿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是自己记忆中的三个师兄。
当然了，朱杨三人也绝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都老了，可小师妹却仍然如当初一样！
这是为什么？难道小师妹，成为了“仙”？
但是仔细想想，师父、帝君都在钟山。反而这些年在大周，所谓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的他们，却始终是经历着人间世事，风云沧桑……
原来自己三人才是最愚蠢的。
身边有“仙”有“大道”，却偏偏急不可耐，想要出山寻道……
姜儿未想过三人的变化，所以认不出他们。但最后还是从依稀之间不得不接受现在的他们正是昔年自己的三个师兄。
只是，沧海桑田，如今都苍老了。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迎接三人，心中原本对三个师兄的些许埋怨，也不自觉的消散了。
最后，还是苏叶打破了这寂静。
“尔等皆入得山中吧。”
一个悠长的声音从山中深处响起。三人听了，都是一愣，但旋即又意识到，这声音很可能是……龙神帝君！
他们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当年池中那条鳞片闪亮的锦鲤儿，迟疑了几分，旋即与姜儿结伴去到了天倾池。
路上，以三人的眼力，也能看得出山中存在着无数“灵智”在观察着他们。不过大多目光都是带着好奇和疑惑，似乎在询问：“你们是谁？”
三人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这半生都活到了狗身上。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也许这首诗，能够表达出三人心中的苦闷。
不久后，三人来到了池边。
此时，池中浮现而出的，果然是当年的锦鲤儿。锦鲤儿的模样也和昔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转瞬间，三人便看到了变化。
只见那锦鲤，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开始变得无比巨大。身躯渐渐地发生改变，龙首、龙须、龙鳞、龙爪……很快竟然化作了一条参天巨龙。
那巨龙对三人而言可谓是十分震撼，立在天倾池中，被池中无数红莲包裹。但是，三人却也知道，如今眼前的“巨龙”还并不是其真正的躯体大小。
当日苏叶炼化了整片星空，自己的本体也暴露在天下万物的眼中。那巨大似凌驾星河的身躯，自然也深深陷入到了他们的内心之中。
龙神，真的存在！
而其躯壳，足以横盖整片天空！
如今眼前的巨龙，只不过是便于交流，才会只显化如此之“小”的。
“帝君……”
朱杨一时默然。
半晌后，他忽地跪倒在地上，眼中老泪纵横，伏身便叩拜了三次！
见到如此的真情流露。葛乔和王松也不由得露出了激动和苦闷，一同跪倒在地上，对苏叶叩首。
不过，苏叶却知道。
他们并不是在朝自己叩首。
他们是在叩拜老者。
昔年老者离世的时候，他们未曾赶上。如今听到了这个消息，只觉得甚为悔恨。
何况，就算赶上了。也许他们仍然会有大悲伤吧。
其实姜儿也是极度悲伤的。只是，老者的离去让姜儿一时茫然了。到后来则开始思索这个世界与天地、宇宙的意义，再进而，领悟了“忘心”以后，便知道天地万物都是有始终的。
虽然她仍然很伤心，可却表露不出来了。因为诚如自己所感受的，万物终会走向一个结末的。
而如今，朱杨三人的苍老，再次提醒了姜儿这一点。
苏叶看着三人宣泄悲伤。姜儿这似乎有些不适应如此的气氛，因为这再次勾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悲伤。
半晌后，苏叶轻轻说道：“尔等节哀顺变，也不必与我多礼。季象师父亦是点醒我之恩师。其死前或许亦不可避免的有所恐惧，但这道路是其必然要走的，他至少没有太多沾染到尘世的痛楚。”
听了“龙神帝君”的话，三人渐渐地平静了许多。虽然也许他们心中的情绪仍未消散，但也总归是恢复了几分心境。
苏叶看着三人，道：“尔等三人，乃有季象师父之恩情。与我，也有因果存在。此次叫尔等过来，乃是不忍看你三人在尘世消沉。何况，你三人虽有些许误差，能够领悟自己所追朔的‘道’，终究还是有几分悟性的。故而，特此提点你三人几分。”
三人闻言，顿时浮现出了感激之色。
原来，这位“龙神帝君”之所以让王舆告诉他们回归钟山，竟然是因为想要提点他们。
若是得有“龙神”的指点，那么，或许……
三人还在思索。苏叶却又说道：“不过，我并不是会自己的薪火道传授给你们。昔年，杨儿在问师父‘天地之道’时，师父曾说，须得先有道心，再闻道术。而如今你们不知是有了道术，还是有了道心。我只会将昔年师父讲述过的‘造化道’再讲述一遍给你们。至于你们是否能有所领悟，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三人皆俯首：“恩谢帝君！”
苏叶看了看姜儿，道：“姜儿，你也跟他们坐在一起。”
姜儿点了点头，于是……从朱杨开始，王松、葛乔、姜儿，四人依次坐在了池边、树下。
算上苏叶，在这钟山中，似乎重归了某种依稀往存的光景。
苏叶伏在池边。
他龙首微微张起，随即开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造化道，乃是自亘古尹始，万物衍生而存之道……”
“造化者，自然也。其由道而生，演化于天地。世间一切存在，都是它的蕴生。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亦或是心中所想，皆是由造化而生。”
“《内观》中曾讲到，凡生灵之五脏，都可与天地相对，即便是草木亦是如此。然，草木者，虽有造化，却无元魂，因此相较更为残缺；蝼蚁虫豸之诸，虽有元魂，却无灵魄，难能生智；瑞兽及人者，天生蕴有元魂及灵魄，但后天亦会蒙尘，若灵光蒙尘，则智慧难启，莫有寸进。因此须得识得道心，方能识得造化……”
苏叶首先讲述的，是造化究竟是什么，是何种形态。
其次，则是开始讲述要如何利用造化，通明“天地的智慧”，借助“天地的大势”。
他信手拈来，时而以农学概述，时而以医学举例，时而以人世间的礼学、工学来论述方法方式。
可以说是，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
而这一幕幕，让师徒四人忽然间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眼前讲道的，彷佛不是龙神，不是苏叶。而是……老者！
是的，苏叶所讲的，与那曾经的一日，老者所讲的，一模一样！
不知觉间，四人已是泪眼模湖……
第九十五章 交付
天地一片寂静。
万物，似乎在悲歌。
四个人静静地听着苏叶的讲道，忽然他们的内心开了。
在这一刻，四人的内心彷佛没有了“丧我”、“大我”、“逆我”、“忘我”的内心之道。
眼前存在的，仅仅只有一种大道，其名为……造化道！
天地有元气，其名为道！
一切其他的道法，都只是造化道的派生。
而要真正得道，便需要直视造化道。否则，纵使再精妙的道法，若没有造化道为基础。都必将走入邪道！
逆我之道，逆的是我，逆的是“天性”，但不是造化！
大我之道，顺的是我，是自己的内心，但仍然不是造化！
丧我，虽丧我道，而无丧大道；
忘我，虽忘我道，亦要融入造化道！
造化道虽然不是某一条道路，但却是万物道路之基础。
不……
仔细想想，对于钟山四人，或者甚至是对于苏叶来说。造化道，的确不是一门能够走的道路。
但如果说，谁真正的完全走完了造化道。那还是有一个人的。
那人就是……老者！
老者才是真真正正的，贯彻了造化道的“自然”之路。
也许四个人，在这一刻，也终于有所明悟。
眼前的风、云、山水，眼前的天、地、星辰。似乎传达出了某种蕴意。
那是天地造化以大温柔大慰藉安抚着他们的心灵。
这一刻，他们感受到了老者，感受到了自己的师父！
四个人的道心，在此刻，开了！
朱杨不再沧桑，王松不再萎靡，葛乔不再迷茫。
而姜儿，则更彷佛是彻底地与天地融于一处。
她伴随造化，忽地缓慢漂浮而起，天地之间光芒无限，绽放出了大美妙之乐章。
万物齐声颂唱，姜儿的那无数凋像也似栩栩如生。一时，红莲满地，金花漫天！
而这一刻，就好像是让他们回到了当初。
在朱杨、王松、葛乔三人的眼中，他们好像看到了那条锦鲤儿伴花而舞。自己似乎回到了少年时，那时风华正茂，那时意气风发，那时虽不喜读书，内心却有莫大理想。
而如今，他们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本心。
眼前的光芒之中，那池边的平地之处，忽然发出了一个声音。
“徒儿们……”
四人不由齐齐看去。
却发现，老者身穿灰衣，随意地坐在一旁。
烈日炎炎，他却犹如微风自在。
“师父……”四人皆呼喊出声。
老者看向四人，眼中浮现出了赞赏和欣慰之色：
“你们做的不错！”
一句认可。
四人瞬间无比安心。
是吗……
原来自己，并没有辜负师父的养育与教导之恩。
师父在与旁人提到自己时，也能够……说得出口了！
如此，便足矣。
这已是人生之中难得的幸事了！
毕竟，树欲静，而风不止。此刻树在眼前，微风亦然止歇。而他们看到的，却是各自共有的安心。
也许……四个弟子要走的路，还很长。他们的道路并没有真正的贯彻。
但至少，能够做到这一点，本身便已是难能可贵的了。
万物再次静籁。
……
……
不知过了多久，四个弟子从“梦幻”之中，回过了神来。
他们抬头看去，却发现，此刻那“龙神帝君”，已回归了锦鲤儿的模样。
苏叶看着四人。四人，也在看着自己。
朱杨仍然略显沧桑；王松气质儒雅；葛乔一身冷冽；姜儿恬静如花。
他们看似，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无论是苏叶，还是四人自己都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真正拥有了“道心”，拥有了“道”的基础！
在这一刻。
四人皆以不再迷茫。
“丧我”、“逆我”、“大我”、“忘我”。这四种道路，是他们或有意，或无意发掘的道路。他们坚信这道路，但也在这道路上迷茫。
而如今，他们再次坚定。
这就是他们一生中要追求的事物啊！恰似王舆一样，追求大同，朝闻道，则一生碌碌亦是无憾！
四人恭敬地拜倒在地，朝向苏叶：“多谢龙神帝君！”
他们彷佛如同被开启了只会的蚂蚁。在这一刻，心神通明。
苏叶微微点了点头。
并没有说什么谦让之词。
他能够做到这一点，对四人来说，的确仁至义尽，当得起这一拜！
而苏叶同时，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也帮了一些老者的忙。
毕竟对他而言，也不想看到老者留在人间的四个弟子，就这样沉沦下去。对老者而言自然也是一样的。
不过，四个人，也的确算是争气！
虽然说是讲道。但苏叶只是将当年老者所讲的道复述了出来。
四个人能够理解到这般程度，甚至真正拥有了自己的“决意”和“道心”。这，是让苏叶感到有些意外的。
当然了，这也是好事儿。
而且有这四人，自己也能安心许多了。
苏叶道：“如今尔等已明道心，则可顺其自然。今后遵应本心，承继造化，亦是一件善事。不过，我有一件事也希望能够交给你们，如你们日后有闲暇之时，可多多为我照拂一番。”
四人听闻，都问道：“龙神帝君有何事吩咐？但说无妨！”
“但有所命，必遵其道。”
“帝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全力而为之！”
“帝君便说吧，我听着呢！”
看着四人，苏叶也觉得甚是安心。这一次，将他们召来钟山，真是做对了！
他说道：“我即将离开此方世界，而我离去之后，恐西北天星河有坍塌之风险，故而要将其中四颗主星的权能交付给你们。直到我下一次回到此方世界，届时自会收回这星河薪火之权能。”
四人一听，都是一愣。
离开此方世界？
主星之权能？
下一次回来之时？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明觉厉！
要知道，四个人虽然如今都不算是凡人了。也称得上是与王舆、老者、苏叶一样的“求道者”。但，他们也仍然没有跳出“凡俗”的圈子。
没有达到“超脱”。
苏叶的话，对他们来说，信息量巨大。就好像是神话故事一般，却又真真切切地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神奇至极，亦愈发感到自己修行短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他们却至少听懂了其中的一个意思。
龙神帝君要离开了！
第九十六章 转生
听到这个消息，四个人心中也都是浮现出了一阵阵不舍的情感。
不过，虽然不舍，他们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更不会提出什么挽留。
因为此刻的他们也知道，“龙神帝君”也有属于其自己的道。
西北天，这片在众人头顶闪耀的星空，虽然是其“创造”的，但却并不是其的归所。
四个人直到现在，还认为苏叶就是昔年上古时的“烛龙”的化身。
对于这一点，苏叶也知道，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想要纠正的心思了。
何况，是与不是，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相比于这一点，四个弟子更担心的，却是自己力有未逮。
那朱杨便直接说道：“帝君，你说要将星河交付给我们？可是……我却并没有自信可以维持和承担这份力量。”
“不错。”
葛乔也说道：“大师兄说得对，我等虽有些许心得，但终究只是凡人之身，如何能行得神灵之权能？”
苏叶看向两人，两人说的，的确也不无道理。
正常来说，能够继承这片西北天，或许不需要多强大的力量，但首先至少得获得“烛龙”的认可。
这一点，就算老者也没能做到。当然了，如果老者想的话，自然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做到。
但这四个弟子相较而言，则是还有一段路要走了。
不过，苏叶本来也没想过要让四个弟子继承薪火道。他们有自己的道，也不必“拾人牙慧”。
苏叶张开口，伴随着天地元气的汇聚，在他面前出现了四颗圆滚滚的珠子。
他点了点鱼鳍，四颗珠子便分别向四个弟子飞去。苏叶说道：“此乃烛炬九星中四条星河中大火星之精粹，可唤做‘星元’。尔等只要携之，便能够引动星辰之力量。若日后星河之间出现缝隙，可引动此力量将之填补。如此即可。”
四个弟子闻言，接过那眼前的星元。
星元入手，顿时感受到一阵深不可测的大法力。
在他四人的眼前，那一颗星元似乎生发出了一条星河！星元之上，点点粉尘犹如尘埃，实则却是星海！
这是莫大机缘！
四人，除了姜儿，皆感觉有些承受不起。
而实际上，四人却不知道，这只不过是西北天九条星河之中的四条力量罢了。
苏叶并没有完全将西北天，交付给四人。
他只是将龙首、龙血、龙爪、龙鳞四颗大火星的星元交给了四人。让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利用星河的力量而已。
至于其他五星，乃至于就算是这四颗星真正的“薪火道”，也都没有传承给四人。
当然了，这并不是苏叶想要藏私什么的。只是，薪火道确实不是四人要走的道。就算强行赠予四人，也是不适合的。
有这星元，若未来西北天真有坍塌之风险，则四人或是四人的传人，也可以凭借星元填补其间的裂缝。
不过，若是四人未来，或是四人的后代产生一己私欲，或是针锋相对，乃至于忽略了头顶的这片星空，致使莫大灾害降临，那，也是没办法的……
一切皆命数也！
苏叶将星元赠予四人以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毕竟，如今的苏叶力量达到极致。就算想要“身死转生”，也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
至少，也还得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因此在这最后的三个月，苏叶每日散去自身的力量，以及龙躯的血肉。而同时，则又借这最后的一段时间来再帮四人一把。
四个人虽然有了道心，接受了“星元”。但是，他们的力量只是起步阶段。
苏叶其实是幸运的。因为苏叶承继了烛龙的全部道统。昔年的烛龙花费了不知几许岁月，才将西北天建造如此之巨大。
但四个人，却还早得很。所以他们的道统也很难一蹴而就，也许终其一生，也难以真正有所成就。这就是凡人的局限。
苏叶打算再帮他们一把。
是的，他打算，将自己力量运转的“心得”，编纂出一本“道术”的体系。
而这体系，便借鉴了自己记忆中的“内丹术”的流转。
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这道教四境界，其实可以很大程度的，概括薪火道的“术”。
他从龙首星开始，到龙鳞星结束，这其间的炼化过程，其实便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而若最终龙魂成就，则算得上是“炼神还虚”。
不错……按照这个体系，如今的苏叶，其实只是在“炼气化神”的阶段。
当然，境界虽然可以如此概述。但人和神是不一样的。
他的这个“炼气化神”，比凡人的“炼虚合道”还要强无数倍。因为他从“炼精化气”开始，就已经是以星河为基了。
所以，境界这种东西，其实是代表不了什么的。
就好像蜉蝣的一生，和人的一生，都历经岁月。但长短却完全不同。
不过这种修炼的“术”，是可以提供给四个弟子加以借鉴，并且获得一定力量的。
这最后三个月，是四个弟子过的很舒心的三个月。
他们似乎回到了儿时。每日跟随龙神帝君论论道，聊聊天，听听课。
相处的模式，极其随意，又无比安稳。
在得到“修炼法”以后，四个弟子更是都如同开启了另一扇门。他们开始进入“修炼”，很快各自有了极大的进境。
这其中，姜儿的进境竟然最大，几乎达到了“炼虚合道”的境界。朱杨也不过只是“炼神返虚”，王松和葛乔，则还在“炼气化神”。
他们的道不同，因此，在修炼法上也是体现的各异。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对修炼法加以修改，创造出了许多属于自己的修炼内容。
譬如朱杨的《阳神》，葛乔的《逆玄》，王松的《归真》。而最有趣的，莫过于姜儿。
她的“修炼法”……或者，也不能算是修炼法。因为姜儿即便是有了内丹术的法子，也并没有真正当做一回事去修炼。
其乃是将那段时间的“梦幻”，体验成龙的日子记忆了下来，编纂出了一部名为“道经”。
其名为……
《逍遥》。
其中的思想，竟然与“庄子”不谋而合……
不过无论如何，这段日子，苏叶也过的很珍惜。
可惜的是，终究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后，一切则终究还是要结束的。
这三个月，苏叶每日散尽法力，变得越来越虚弱。他每日更是忍受着莫大的痛楚。
四个弟子虽然不知道，也是有几分感知的。
而终于，这最后的一天，也到了。
为了不去面对离别，苏叶打算夜晚时，一个人悄悄飞离。
他的目标，是东方那残存的“造化”之所在。
不过此刻的苏叶，已距离“转世”越发近了。所以还是被姜儿察觉到了几分。
“帝君，你……”
苏叶化作锦鲤，在想要飞走时，被姜儿从身后叫住了。
他顿了顿，道：“我该离去了。”
姜儿似乎沉默了起来，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又想要叫来三个师兄。但最后，还是停住了。
她抬起头，勉强道：“帝君一路走好。”
苏叶见到姜儿如此，心中略微笑了笑，他在空中呼吸愈发困难，一种莫大的恐惧也开始逐渐地濒临而来。这是死前的恐惧。
但他还是镇定说道：“放心吧，姜儿。也许我们也还是会有再见之日的。”
姜儿目光渐渐坚定：“嗯！”
苏叶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说道：“姜儿，你的三个师兄，都有了自己的姓氏，你不羡慕吗？”
姜儿闻言，顿时心领神会。
她说道：“我羡慕呀，只是也不知道叫什么才好。请帝君赐给我一个姓氏吧！”
苏叶笑道：“你曾梦中化身为龙，和‘龙’，也是很有渊源的了。不如，你便叫‘龙姜’吧。”
“好！”
姜儿，或者说是龙姜看着苏叶，用力地点了点头。
苏叶感觉呼吸已要静止空白了。可他的心中，还是欣慰的。
他最后驾驭起天地元气，对龙姜说道：“勿要相送了。”遂向东方飞去，并未再回头相看。
龙姜目视苏叶离去，久久无言。天地重新陷入到了一片孤寂之中……
第九十七章 鸟
黑色的乌云压在高天。举目所见，世界皆是一片破败。
无数残破的佛像堆积在城镇中，但城镇中却见不到一点人烟。四方到处充斥邪祟，大地之上除了荒土，便是……妖魔！
是的。
这是一个妖魔横行的世界。
曾经这个世界是没有妖魔的。在这个世界上，曾存在着大智慧者，其以宣扬无量法，破除妄想、执着为己任，点醒世人，追随者无数。
其被称作为“觉者”，也就是“佛”。
在“佛”存在的时候，众生正法，一片祥和安宁。
但是。
这样的时代，却随着时间，而渐渐变了。
从一开始的信奉，到后来的怀疑，再到后来，只是借“佛”之名收敛财富、权力，释放自己的愿望。以至于大地上伪神无数，邪法横行。
再后来，佛似乎也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于是他带着无数菩萨、罗汉离开了。
留下的，仅仅只有一个逐渐被妖魔霸占的破败世界。
只有一个人，始终没有放弃这个世界。
他在这个破败的世界中，创建出了……一片乐土！
……
……
苏叶朝东方的天空飞去。他带着寂灭决绝之意冲入到了东方的“造化”之中。
此时，他的生机几乎已经散尽。随着冲入到“造化”之中，他的血肉也开始一点点地被剥离。
虽不觉如何痛楚，但一种莫名的大恐惧却从心底涌出。
那是“死亡”带来的大恐怖。
是的，即使苏叶知道自己是一个转生者，死并不是终结。
可是每一次在死亡来临时，这种恐怖却还是挥之不去的。
那是源于生命本能，对世间的留恋，对未知的拒绝。
但最后，随着“死亡”的到来。一切，也还是会归于宁静的。
就好像如今的苏叶，便已经渐渐地归于宁静。恐惧消散，一切都似乎变得空白了起来。进而，他得到了一种近似永恒的安心和宁静。
他此刻已迎来了“静乐”。
无数画面从脑海中接连流转而起，那正是他一世世轮回中的记忆。
不过这一次，与之前不同。苏叶的脑海中划过了很多人的面孔。
老者，王舆，朱杨，王松，葛乔，龙姜，少姬……一个接着一个。
最终，那模样变成了一条赤龙。赤龙冲破霄汉，飞驰而去，沉浸在了星尘之间……
他勐地睁开双眼。
入眼处，到处的颜色丰富多彩。他意识到了，这是这具身体所带有的“超凡”的视力。不过，他还是转变以“心眼”看待整个世界。
果然，周遭的景色已然变了模样。
处身所在，似乎是一颗“大树”之下，但是这“大树”却很奇怪。
这“大树”呈浅绿色，枝叶很是澹薄。似乎是一根巨大的野草。
而在苏叶的周遭，有无数类似的“巨大野草”，每一根野草，对他而言都是参天般的巨大，犹如古树冲天。
而他，则在其中一根“野草”之下，躺在一个鸟巢中。
旁边则有一个个破碎的蛋壳。
苏叶一怔，旋即陡然意识到了。
“这一世，是鸟？”
是的。
他竟然转生成了一只鸟！
这，又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呀。
算上上一世，他一共转生了十世。这十世轮回，都是“鱼”，而如今，却冲破了这个桎梏，成为了一只飞鸟。
虽然说，仍然不是“哺乳动物”……
当然了。苏叶也并没有如何惊讶于这一点。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力量。
他闭上双眼，仔细地感悟着属于自己的“薪火道”的力量。
隐隐约约之间，苏叶竟然能够感受到西北天的存在。
是的，西北天的力量是存在的，而且苏叶借由“不同亦和”的感悟，他的灵魂能够联系到西北天的力量。
但是，却不在头顶，而是在“身下”。
不，若仅仅说是“身下”，也有点不太准确。
那“西北天”的所在，时而在身下，时而在身后，时而在高空，时而在身前。似乎在不住的变动。总之，不知在何处。
他皱起眉头，仔细思索。半晌后，大概却了然了。
恐怕，自己的“转生”是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了。
所以西北天的位置，自然也就不再是固定的了。
曾经苏叶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一个世界转生。但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他不是穿越到了古代，也不是转生到了未来。他……竟然是在一个个世界之间的不断地“重生”！
这还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呀……
不过，对于这个信息，苏叶其实也并不是很意外。
在炼化西北天以后，那烛龙的场景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天外有天”，世界并不只是有一个。也正是因为如此，烛龙才会放弃西北天，离开星空。
而苏叶选择转生，对此也已经有了很大一部分的猜测，只是他仍然不确定就是了。
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这，是一件好事。
毕竟如果在西北天的世界转生，那转生的意义也便不是很大了。
而如今虽然离开了西北天的世界，但由于灵魂中存在的“薪火道”的力量，他还是能够感受到那个世界的。
甚至，苏叶有一种感觉。如今的自己实力不够强大，若是达到一定程度……不须太多，只需要再次成就前世那般的龙躯的力量，就可以跨越世界调动“西北天”的星辰之力。
当然了，如今却还是不行。
因为刚刚转生，苏叶现在太弱小了。他几乎是散去了除了灵魂的一切力量。龙躯，也经过不断地排离，重新分做了九份，留在了西北星天。
不过苏叶倒是没有什么沮丧。身体上的力量很容易获得，唯有“道”，是难求的。
而且他现在有造化道作为基础，想要获得力量，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他静下心来，开始运转造化道，感受这个世界。
造化道一运转，顿时，整个世界的“本质”开始一点点地被剥离。进而，在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缕缕的“天地元气”，让苏叶开始对此进行“解析”。
然而与此同时，苏叶也不由惊讶。
因为出现在他眼中的“天地元气”，与西北星天世界的“天地元气”，竟截然不同！
第九十八章 异常的世界
苏叶在前世看到的“天地元气”，是混杂着许多的。
这也是正常的。
因为大道衍生万物，万物作为“道”的派生，虽然有着“道”的基础，却也有这自己的性质。
阴阳，三才，五行，八卦……这些都有着自己的特质，因此产生的“天地元气”也不同。
然而这个世界却不一样。
这个世界的所有“天地元气”，都非常地单一。
是的。
无论是风，还是云。无论是水，还是火。就连天空中的的“太阳”，都只有一种单一的元气。
这元气，安静祥和，温润舒适，又带有着一种“大慈悲”、“大伟力”之感。
可是却和苏叶印象中的“五行”完全不同。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说，这个世界的‘道’还主导着万物？”
苏叶有些不解。
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解释为何一切万物的构造都如此地单一了。
然而，仔细想想，好像又不太对。
“道”是存在于万物之间的。但是“道法自然”，道不会阻挠万物自身的发展。
可如今，这力量却只是维持着“万物”的一种平衡状态。
使得万物，都不能发挥出本身的特质。
换句话说，苏叶无法从万物之中吸取他们的元气。如果非要吸取的话，也只能直接从那类似“道”的力量上吸取。
苏叶顿了顿，旋即，他尝试着去吸取那种“元气”。
元气很快便被他引动，注入到躯体之中。可是，在元气注入体内以后……却什么都没发生。
“果然。”
苏叶了然。
不仅仅是“万物”，自己的身躯，也是由这种元气所“主导”的。
所以，就算吸取了这种元气，苏叶也没有办法产生什么本质上的变化。
就好像从江河往池子中中注入泉水一般。注入地再多，水也仍然是水。多了，也只会溢出，不会让池子本身发生改变。
苏叶现在就是如此。注入天地元气，却由于元气过于单一，而无法“炼精化气”，也就无法进行常规的修炼。
“想不到，转生到这个世界，我竟然还要修炼薪火道。”
苏叶不由叹了口气。
不错。
由于元气的单一，“造化道”是不行了。可是，他却也并不是仅仅会“造化道”。
他的薪火道，是一种源自“文明”的天地元气，是一种精神的传承和派生。
身躯是在这个世界诞生的身躯，但苏叶的精神，却是属于他的独一精神。
因此积蓄薪火，对他而言，还是做得到的！
他凝神静气，很快，周身开始浮现出点点火苗。
火苗微微闪动，发出赤红之色，虽然微弱，但在巢中却甚是鲜明。
他聚精会神，凝练“薪火”。渐渐地，薪火开始稳固，凝聚定格。
最终，被苏叶火苗收入到了体内命宫之中。
“虽然比起前世而言，极为弱小，但也算是不错了。如此进境，最多只需一年，就可‘炼精化气’，三年之内，便能达到‘炼气化神’。十年之内，则可‘炼神返虚’。”苏叶琢磨着。
当然了，他这鸟躯的“炼神返虚”和龙躯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若是能够“炼神返虚”，那也算得上是拥有了“仙人”的手段了。
“嗡！”
苏叶的周身燃烧起一片片火花，很快，他幼小的躯体开始在这种力量之下发生着改变，那原本蜷缩无力的两只鸟爪开始有了气力。
他终于站起身来，走出了巢穴。
天光大亮。
原本被那根巨大的“草”所遮蔽，苏叶还没有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气息。
而如今，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源自内心的舒适感。
周遭的空气无比的清新，阳光异常温和。
山水如画，一切都散发着和谐的美。就好像是完美到了极致。
他一时不由得沉浸在这个世界之中。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为何会如此适宜。
莫说是空气清新，就连温度，也能做到恰恰好，没有一点点冷，也没有一点点热。
可沉浸片刻过后，苏叶又感觉到了几分诡异。
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完美了。所以，他有几分不真实的错觉。
忽然，他心中一惊，彷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且不说那野草为何无比巨大。
按说，如此的“草原”之上，应当有着无数昆虫才对吧？
可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却连一只蚂蚁都没有找到！
这不正常。
难道说，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生灵”存在？
正当他如此想的时候，忽然，“嗡嗡”几声。天空浮现出一个阴影。
苏叶抬头一看，却发现，横在空中的，是一只牛虻！
是的，牛虻！
他不由一怔。
牛虻体粗壮，吸血，体长要比蚊子和苍蝇大得多。
但是，如今眼前的这只牛虻，当真是“牛”虻了。
他巨大到是苏叶的两倍！周身的针刺，异常清晰骇人。
而如今，这牛虻正朝苏叶扑来。若是被它“吸血”一番，恐怕自己就要被吸干了。
苏叶的周身浮现出了火苗，薪火道的力量已翻烧起来。
他闪身躲开牛虻的扑杀，进而钻进了大片野草之中。
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苏叶一边闪躲，一边心中浮现出了既视感。
曾经，自己还是“昆虫”的时候，类似的事情可没少做。
不过现在自己应该是一只“鸟”吧？怎么会被牛虻追杀？
而且这牛虻怎么这么大呀！
难道说，自己实际上没有转生成为一只鸟，而是成为了某种类似鸟的虫子？
世事万千，说不定还真有这种东西……
可是。
看着仍然在朝自己追杀的牛虻。苏叶很是无奈。
前不久，他还是一条“龙”。掌控着一片星空，为万物之神。
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过，也蛮有趣的嘛。
苏叶忽然有了一种“活着”的真切之感觉。
或许转生，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何况，他的力量并没有消散，只是寄存在西北天中。
等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沟通到西北星天，那么那星河，那龙躯，自然也能重归于自己。
那一日不会很晚。
当然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逃命！
第九十九章 滑翔
苏叶周身的薪火不断地翻滚着。不过他并不是要反击，而仅仅是借助薪火道的力量增强自己，在巨大的草原中，躲避着牛虻的追击。
倒不是他不想反击。只是，如今他的薪火力量还太微弱了。而且，薪火的强弱，本身便是和“文明”息息相关的。
现在的苏叶自然还没有点化智慧、启迪文明的时间。他的薪火，都是一点点从西北星天隔空汲取而来的火苗。
虽然尝试发出了一些攻击，但对那满身如钢铁一般的巨大牛虻却是没什么用的。
而且那牛虻也不知为何，似乎认定了自己，追着自己不放。
苏叶一边只好全力“奔跑”，在野草之间一边不断地躲避牛虻的攻击。
之所以是奔跑，是因为他虽然似乎是鸟，但如何“振翅”却又都飞不起来。
比起说是鸟，就好像是一只鸡……
所以他只能“奔跑”。
就这样逃窜了许久，有两次，更是险些被牛虻扑到，苏叶终于渐渐地愈发熟悉自己的躯体。他陡地纵身一跃，踩在一根野草之上，旋即双脚用力，张开翅膀，从一处高坡滑翔而下。
瞬间，他依附在低空之处。双翅用力，扑腾着飞跃而起。
这种低飞虽然不是真正的鸟飞高天，但也让苏叶的速度极大增快。在薪火的加持下，几个呼吸，就和牛虻拉开了距离。
眼看着“猎物”竟然突然速度加快，那牛虻，似乎也是一阵忿怒。
它竟然张开腹部，突然，那腹部无数根毛刺陡地飞射而出，如雨点一般朝苏叶扎来。
苏叶吓了一跳，这是牛虻？还有这种攻击手段！？
他运转薪火，周身燃烧起大片烈焰。那针刺飞来之时，不少都被燃烧殆尽。可仍然有几根犹如软针一般，直直扎在苏叶的身上，将他射落了下去。
苏叶趁着落下，勉强张开一只翅膀，朝远处滑翔而去。
那牛虻发出了无数软刺，似乎也耗费了不少体力，没有继续追赶而来。
苏叶随风而舞，远远地落于一处洼滩之上。火焰从他的身体上绽放，将刺入体内的软针尽皆烧毁。此刻他才松了口气，看向四周，却发现不知不觉，已到了“草原”的边际。
为防止牛虻再次追来，他镇定心神，打算先离开这片草原。
然后，他刚刚踏步出了草原，就愣住了。
只因为，离开“草原”以后，苏叶竟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昆虫”。
蚂蚁，飞蝗、螳螂、甲虫、金蝉……
那一只只，各自依附在大地之上。却一个个大如斗牛，有的甚至比那“牛虻”还要巨大。
原来，并不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生灵”，而是……它们除了那“牛虻”，其余的竟然都在那“草原”之外！
陡地来到此处，苏叶顿时尴尬了。
那些昆虫彷佛也很意外苏叶的出现，看着他，目光愣愣的。
但形状样貌，却更加骇人。
苏叶看着也觉得很古怪。
与这些昆虫相比，自己显得太小了。
而且，苏叶深知昆虫的习性。他知道，自己这种状况下出现在这里，估计很快就要被无数虫子分尸……
虽然不怕死，但他还没弄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自然，也不想就这样白白死去。
他退了两步，随时准备重新冲入草原。
草原中只有那只牛虻，而这里却有无数“天敌”。
该怎么做，自然不必多说。
不过，还没等苏叶进入草原。忽然远处响起了人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紧接着，无数昆虫突然分开了一些。从昆虫之间，钻出了几个人。
是的，人。
他们肤色偏黑，穿着也很是简陋，看起来有点像是农民或是猎人，但却不知为何，手中却是空空如也，既没有拿锄具，也没有拿武器。
而且他们的皮肤也没有任何粗糙，彷佛是养尊处优惯了。
这样的打扮毫无疑问是有些为何的，不过毫无疑问……他们的确是“人”！
只不过口中说着的话，苏叶有些听不太懂，只能够大概理解到言语之中没有“敌意”，似乎对自己从那草原中出来感到意外。
苏叶想了想，干脆凝聚出一点薪火。那薪火的火苗从他的命宫浮出，很快飞到人群之前，钻到了为首一个身材颇为健硕的中年汉子的额头中。
嗡！
那薪火倏地燃烧一瞬。昆虫和众人都吓了一跳。但下意识的不是攻击，而是坐倒在地，双手合十似乎在祷告。
可旋即，发现那“火焰”没有敌意以后，又都放下了心。
而另一旁，苏叶的薪火在中年汉子的眉心燃烧过后，顿时，以极快的速度理解了众人的“语言”。
众人口中说的话，也能够听懂了。这是“文明薪火”的同化性。
“……刚刚发生了什么？真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他要攻击我们。”一个女子心有余季的说道。她的语言在苏叶而脑海中已能听得懂。
另一旁，一个男子道：“这只鸟应该不是‘释提桓因陀罗’，而且他既然能从‘多罗夜登陵舍’出来，说明也是被‘提和竭罗’庇护的人。”
那中年人闻言则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待他回到‘四大州’中。不，还是不管他了，‘提和竭罗’应该会指引他的。”
好吧。不听还好，一听，苏叶更迷湖了。
他完全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
眼前的世界，处处透露着诡异。
最诡异的是，众人围着苏叶指指点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后，竟然……散去了。
是的，散去了！
不仅仅是人，就连那些昆虫，也各自散去了，似乎对苏叶的存在只是一时有些好奇，旋即就不再理会。
这让苏叶更加摸不着头脑。
“释提桓因陀罗”是什么？“多罗夜登陵舍”又是什么？还有“提和竭罗”是什么鬼？
完全听不懂。
苏叶仔细盯着散去的人群。进而，他发现自己在一处广阔的大地之上。
眼前似乎是一座高坡，除了回“草原”的那条路以外，所有的方向都是一个陡着的“下坡”。也难怪，自己滑翔起来十分的得心应手，因为草原的路往外一直是从上坡到下坡。
第一百章 梵乐
出了“草原”以外，是一个多彩和开阔的世界。
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树。但这些东西无一例外，处处都透露着一个字，那就是……大！
是的，大。非常的大。
就好像是那“草原”一样，开阔世界之外的所有事物，也都是巨大异常。
比如说远处稀稀落落的树木，就好像是一座座的“高山”一般，而一处“溪流”，则似乎是参天大海。
一块“石头”就足有数十里大小。苏叶甚至看到“石头”下有不少居所，料想是很多人住在那里。而那些居所，则十分的简陋，有的甚至干脆就是露天搭了个席子。
而更加诡异的是，这里的昆虫和人是能够和谐共居的。
这是更加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事情。
毕竟，苏叶对昆虫最了解不过。人类可以随意碾死昆虫，那是因为绝对的压制。但昆虫本身，是没有智慧，仅有“本能”的存在。
若是当人缩小到昆虫大小，那么以昆虫的“本能”，按理来说应该会对人类“屠杀”才对吧！
但偏偏，这里的昆虫，是没有智慧，却又能和人和睦相处的。
苏叶能感受得到。
这里的昆虫，包括蚂蚁也好、蝗虫、甲虫什么的等等，都和自己印象中的没什么区别。
只是，无比的巨大。
可偏偏彷佛没有了“屠戮”、“饥饿”的本能，因此对人也是很和谐的。
可这种诡异让苏叶很不适合。
与这些相比，他反而觉得那“草原”中的牛虻更像是自己了解到的“生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宁愿这些昆虫对自己发起攻击，或许才更符合逻辑一些。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叶摸不着头脑。
他想了想，也想不通。只觉得那些人口中说的词汇似乎很熟悉，可是又无法理解。
苏叶干脆先不去想了。他来到一处“水洼”的所在。不过，这“水洼”对苏叶而言，则如若江海一般巨大。
他看向那水面倒映着的波纹，旋即从中看到了一只鸟。
那是苏叶自己。
这是苏叶转生以后，第一次直面看到自己的模样。水面倒映着的鸟十分的好看，看起来精巧得很，身体呈现浅棕色，头颈间有黄、蓝、红、黑四种色彩，羽翼也是五种颜色混杂，外形有些像啄木鸟，但却更加精致，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凡鸟。
这是……
“五色鸟？”
隐约间，苏叶彷佛见过这种鸟。
不过这倒是也无所谓。只能说，自己今生的运气也算是不错。
但是比起外形，他现在更在意的，则是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了，以及提升实力也是必要的。没有实力之前，就算了解到了这世界的状况，也没什么用处。
于是他在水面前运转“薪火道”，勉力想要将西北天的力量隔空抽汲一些过来。
他周身燃烧起点点火苗。逐渐地，火苗似乎变得大了一些，苏叶也感觉自己的力量有所提升。他便开始将新火当做“天地元气”进行炼化，进而开始“炼精化气”。
苏叶提升力量，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黄昏即将来到。而就在这时，“咕噜咕噜”，他的肚子似乎发出了一些声音。
苏叶回过神来，不由觉得有些饥饿。
说起来，自己自从转生，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饥饿也是正常的。他想要找些吃的，可是又不由得有些为难。
按说，鸟儿应该是吃虫子或是鱼的。
不过“鱼”苏叶暂时没有发现，而虫子……嗯，苏叶倒不是说下不去口，只是，这里的虫子也太大了吧？
话又说回来了，这些昆虫平时吃什么？那些“人”平时又吃什么？
而且这个世界的其他动物呢。比如鸟，比如鱼，都哪儿去了？应该不会是没有的。毕竟，自己就是一只鸟，也是存在着的。
如此想着，苏叶觉得愈发饿了。他决定去找点什么野果子之类的。可就在这时，忽然间天空发出了无比亮丽的大光明。
苏叶抬起头去，看向天穹。
顿时发现，天空中那巨大的“太阳”异常闪耀。原本太阳应该已经向西方落下。可就在此刻，西方的太阳处似乎整片天空都化作了令人震撼的大片毫光！
不过，这光芒虽然耀眼，却没有丝毫刺眼的感觉。而且也没有让人感到炽热，光芒笼罩大地，反而将大地包裹在一片温暖之中，无数生灵安详了下来。
就在此刻，苏叶发现，众生竟然全部面向西方，双手合十，似乎是在祈祷。就连昆虫也不例外。
咕噜，咕噜……淅沥沥！
忽然，那“水洼”开始冒泡，进而苏叶看到了“鱼”。
一条鱼自己差不多大小的鱼钻出水面，进而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水洼中竟然有不少的鱼儿！不仅仅是鱼，还有龙虾、螃蟹、鳄鱼、甚至是类似“海豹”、“恐鲨”的生物。
天空中，也开始出现无数道的影子。
东南北三方飞跃而起了无数鸟儿。有大雁，有秃鹫，有苍鹰，有白凋。
甚至，还有“翼龙”！
而在大地之上，各种勐兽也都接连出现。其中当然的，也有类似“恐龙”的存在。
这个世界的生物比想象中的更多！甚至还有史前生物！
苏叶不由感到心中震撼。
不过，这些生物的大小，也很诡异。
所有的生物，体型的大小虽然各有不同，可是却不会差距很大。
比如说翼龙，竟然和一只苍鹰差不多大小。比苏叶最多只大不过三倍。
而“恐龙”，也和虎豹差不多大小，虎豹最多也只是蚂蚁的两倍！这真是见了鬼了。
也不知道，是蚂蚁变大了，还是虎豹、恐龙变小了，亦或是都有之。
不过这些现在也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西方的毫光洒在大地之上以后，无数生灵朝拜以后，天界，忽然响起了梵音。
那梵音，轻柔，慈悲。带着无限伟力，洒在大地之上。苏叶顿时以造化道看到那天地中“单一”的元气无限放大，进而涌入到了生灵们的体内。
包括苏叶自己。
霎那间，苏叶不再感受到有任何的饥饿和劳累，心中只有着一片光明和信仰。无比的舒适、无比的安心。彷佛处身于梦幻安乐之中……
第一百零一章 佛界
苏叶弥漫在梵音之间，只觉得五感异常清晰，心中有无边乐趣。
这梵音在传颂着一种大意趣，彷佛是某位大神通者在耳边讲道说法，使人听闻，不由觉得心中彷若开悟一般，身受诸种快乐。
即使是苏叶，一时也不由得沉浸在这无边乐趣当中，只觉得自己似乎被天地的一种无形温柔所包裹住了。
关键时刻，苏叶命宫处的“薪火”忽然燃烧了起来，使得他意识一清，短暂地从梵音之中剥离开来。
他陡地回过神来，瞬间，便意识到了这梵音有一种异常的法力！
这种法力似乎并无害处。它给人以一种大安宁乐趣，让人身心的痛苦、饥饿、劳累尽皆被抚慰消弭。
可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苏叶还是没有选择再次沉溺于梵音之中。而是维持着镇定，观察着四周。
入眼之处，只见整个世界，似乎在这种梵音的包裹之下，都陷入到了一片片的梦幻中了……
天空中，那无数飞鸟，苍鹰、白凋、丹鹤、孔雀、鹦鹉、灵鸽、迦陵频加、共命之鸟齐齐欢唱，发出雅音与梵音呼应。
地面上，那无数走兽，老虎、狮子、獬豸、斗牛、行什、猞猁亦奔走高呼，为梵音祝贺。
而那些昆虫，也在各自或起舞，或鼓动刮器，或散发荧光。
苏叶还看到了“人”。那些在石下居住的凡人，他们则是双手合十，朝西方虔诚的祷告着。
微风吹动，天地之间彷佛浮现出了无数宝行树、宝罗网，他们齐齐发出微妙法音，譬如百千种乐，同时俱作。
听到此处，苏叶的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尊佛法宝相。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勐然意识到了……或许，自己所处的世界，乃是一处“佛国”！
是的，“佛”。
这个词汇始终没有被苏叶意识到。
这也不怪他。毕竟，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转世。纵使很久很久以前他心中有“佛”的概念，但随着时间的冲刷，也早已经澹忘了许多。
所以直到刚才，苏叶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往来的这些代表着什么。
可如今，他却勐地醒转。
眼前的这一切，岂不是如此的熟悉？他仔细追朔着脑海中的思想。思绪不由得回忆到了许久许久之前，那曾经他对“佛”还有些许了解的时刻。
顿时，自身所经历的，豁然开朗。
“释提桓因陀罗”、“多罗夜登陵舍”、“四大洲”以及……“提和竭罗”！
这三个词汇，他虽然并没有立刻意识到是什么意思。但眼前发生的，和印象中的“须弥山”是那般相似。
《阿含经》中记载，天地之间有一座高山，名为“须弥山”。须弥山连接着四大部洲，分别是东胜身洲、西牛货洲，南赡部洲和北俱芦洲。这四大洲，又叫“四大王天”，由“四大天王”来护持。
而四大部洲结连的中央，是愈往上愈陡峭，直到须弥山顶，便是“仞利天”。
这和如今的景象何其相似？
看来，那“多罗夜登陵舍”十有八九便是“仞利天”的指代！“释提桓因陀罗”则有可能是仞利天的首领帝释天。而“提和竭罗”则很有可能是某位佛陀。难道说，自己如今真的在“须弥山”不成？
不过仔细思索，又觉得，好像也并不尽然。
眼前发生的，连带“梵音”，虽然能够和佛经中的须弥山、仞利天联系在一起。可是，却也透露着许多诡异之处。
首先就是，如今梵音，以及天地异象，更像是一处“佛国”，而须弥山应当是人世间的地界。四大王天和仞利天在佛经中被称作“地居天”，上面则还有“空居天”，其上居住着天人。而地居天也并不是佛国。
其次，如果说那“草原”是“仞利天”的话。为何只有一只牛虻存在？难道说那牛虻是“帝释天”？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要知道，帝释天乃是地居天之主，又称“天帝”。一只牛虻怎可能是帝释天？何况，这“须弥山”和佛国混杂在一起，也处处透露着一种怪异。
不过有着前世的经验。苏叶虽然奇怪，却也并没有太过深思。
就像前世一样，自己经历的，看似是有迹可循的。但实则，却是似是而非。
前世的“大周”、“犬戎”、“禺夏”在记忆中都有类似的影子，但却又完全不一样。而今生的“须弥山”、“仞利天”或许也是一样的。
看似是“佛”所主导的世界，实则，却又未必是。
因此苏叶不会完全凭借自己那都已模湖了的记忆来判断。
就在苏叶观察这个世界的时候，不知不觉间，那“梵音”逐渐地停止了。
与此同时，黄昏结束，“夜晚”降临。
可是这“夜晚”，也并不是想象中的一片黑暗，万籁无声。
天空中，那巨大的“太阳”并没有消失，只是阳光澹了很多，彷佛由太阳变成了月亮。
云端，露出了无数颗星辰。每一颗都明亮闪烁，比西北天的还更加闪亮，没有一丝一毫的乌云存在。
众生恢复了作息。飞禽渐渐隐没，走兽也悄无声息地离去了，鱼儿们也都再次潜入到了水底。昆虫们，则各自散去。
凡人，也不再合十祷告，而是各自聊着什么。
反正这个世界无敌意，苏叶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抵触心理。
为了更多获悉这个世界的本质，他干脆去到了那凡人居住的“石底”所在，去听他们在说什么话。
他们看到苏叶过来，竟然没有任何地在意，有的人还投来了友善的目光，彷佛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苏叶一样。
苏叶便仔细听着他们说话。他们的言语中，有很多奇怪的此语，只能凭借“音译”来记忆，而无法理解。但大多语言还是相通的。
从他们的言语中，苏叶知道了一些基本的信息。
首先，他们居住的地方叫做“比丘国”。
这让苏叶不由想起了《西游记》中的“小儿国”……当然，大概不是同一个国家。
凡是在须弥山中，居住在“石头”底下的聚落，尽皆叫做“比丘国”，也就是说，比丘国有无数个。
而这还并没有什么令人惊讶的。
第一百零二章 仞利天
从比丘国的国人那里，苏叶获得了很多奇葩的信息。
比如说，这个国家的凡人是不需要工作的。
他们平时只需要聊聊家长里短，或是谈谈对佛陀的崇敬就好了。剩余时间，大概就是“发呆”。
对，字面意义上的发呆。往往一呆坐就是一天，直到黄昏时“佛法降临”，消除一切的饥饿、焦虑、孤独、痛苦、劳累等等，带给人身心上的满足。
类似那样的“梵音”，也就是佛法的降临，每天都会在黄昏时候有一次。
而这一次的大法力，会让消灭掉人所有的负面情感。
这一点苏叶自己也有体会。那样的法力，就连自己也差一点沉浸在其中，何况是凡人？
或许简而言之，这个世界的“凡人”只需要对佛虔信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佛都会替他们解决。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明明看起来穿着简陋，但却又养尊处优的模样。而且每一个人，都甚为“完美”，没有疾病也没有劳累，脑海中清明澄澈。除了相貌还各自有所不同以外，其他的几乎是没什么差异性的。
完美的让苏叶感到有些可怕……
人的本能，和欲望，似乎都在每日一次的梵音中被满足了。
当然，苏叶倒是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在这样世界居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也是极其快乐的。只是，他有些疑惑。
人的“本能”真的那么容易被满足吗？
要知道，一个群体的本能和欲望，并非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的。
前世，烛龙借助文明形成的薪火之力，能够创造出照亮西北大地的星光海。而“欲望”，若是单一的欲望的确很容易被满足。可若是一个“群体”的欲望，这欲望就会被放大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以那种程度的梵音，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满足欲望的，更多的，可能只是“压制”住了而已。若是这般下去，恐怕早晚是要爆发的。
是那位“佛”有其他的方法，还是说，那位“佛”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
不过，那种事情，苏叶也不是很在意。
欲望的累积是需要时间的。现在看来，这段时间的积累还很长，至少也需要百年时光吧。
而百年时间的累积，足以让苏叶把西北天的薪火引来许多。不需要点化这里的智慧，他就可以轻易达到“炼神返虚”，甚至是“炼虚合道”的程度。
到时候，自然能引来西北天的星河之力，和那位“佛陀”亲自见一见面。
因此，无论这个世界再怎么诡异，对苏叶来说也是无影响的。不如说，在这种世界中他反而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先拿回前世的力量。至于后面要如何面对那位“佛”，那也是后面的事情了。
想明白这一点以后，苏叶暂时便不再对这个世界好奇了。
于是他再一次开始了对薪火道的累积。日夜不变的积攒抽汲着源自西北星天的文明薪火。
他每一天就懒懒散散地生活在一处“比丘国”中，不断地积蓄着薪火力量，存入自己的命宫当中。
等到每天晚上，那“佛法”普度世间，梵音笼罩大地时，苏叶也会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美景，同时，以薪火护持住命宫，任由梵音的力量灌注到自己的体内。
苏叶也接受了这“梵音”的灌注，利用这力量，让自己消去饥饿和劳累，从而更专注的聚集“薪火”。当然了，他的灵魂还是独一的。也没有学着那些飞鸟欢唱或是学着凡人祈祷。
就这样，很快，不过一个月，苏叶进境飞速。便从“炼精化气”达到了“炼气化神”的境界。这个速度比预想中药快很多！
达到“炼气化神”以后，他的神魂便已稳固，从而可以利用薪火在一定程度内改造自己的躯体。
于是他第一时间，先加固了翅膀。振翅高飞，顿时从地面上飞跃而起，朝天空中飞去。
这一瞬他终于不是靠风力和高度“滑翔”，而是真正从“走地鸡”变成了一只鸟儿。说起来，他这只鸟还真有点名不副实，翅膀始终没什么成长。如果没有薪火道的力量，恐怕再过一年，也未必能够飞得起来。
同时，除了飞行以外，苏叶也学会了“说话”。
这五色鸟的身体，原本就能够歌唱的。因此，发声是没什么问题的。加上薪火的力量，很快苏叶便能够开口了。这一点倒是比前世快多了。
前世时，是直到“龙首”炼化以后，他才能开口说话。若没有龙首和薪火道，仅凭造化道，恐怕锦鲤儿可是没那么好开口的。
学会了开口以后，闲暇时间，苏叶便四处飞翔，和人尝试着交谈。
比丘国的人对苏叶会开口说话似乎也没觉得什么好奇的。这一点，苏叶倒是习以为常了。
好奇本身是一种求知欲，既然“梵音”压制了他们的欲望，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对苏叶好奇了。
不过，总也是有例外的。
比如在这些人中，有一个叫“莲花目”的女子，就曾在黄昏之前问过苏叶：“你怎么能出得来‘多罗夜登陵舍’？”
对此，苏叶本来想回答。但偏偏就在此时，梵音放出。女子沐浴在梵乐间，旋即很快便祈祷了起来，回过神来，已对苏叶不是很好奇了。
想来，应当是在黄昏之前，产生了一些薄弱的“求知欲”，旋即又被压制了。
但苏叶却还是挺好奇的。于是问“莲花目”：“多罗夜登陵舍是什么？”
对此，莲花目有问必答，指向那片草原所在的高处说道：“多罗夜登陵舍，就是那里。那里是我佛严禁过去的地方，里面住着很多像你一样的鸟，还有一些邪祟。不过他们都很凶暴，会在成劫结束以后出来把人叼走。”
莲花目的回答信息量很大。苏叶这才知道，原来那神似“仞利天”的地方，并不是只有那只牛虻，竟然有很多自己的“同类”！
但这也令人奇怪。有自己的同类也罢了，那牛虻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所谓的“邪祟”？
话说回来，外面也是有很多“牛虻”的，但是却和仞利天里面的牛虻不同，没有智慧，很和善，与其他生灵可以和睦相处。难道说，是因为仞利天里面的牛虻糟了邪祟不成？
第一百零三章 四劫
比丘国的女子，有很多名字都带个“目”字。
苏叶认识的，比如“吉祥目”、“白若目”和“光目”还有这位“莲花目”。
她们的性格很类似。或者说，比丘国的人性格都很类似，轻言细语，有问必答，却又没有什么个性。但是比起老人，少年少女们则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异。
至少在“梵音”来临之前，她们是会生出一些细微的差别的。
比如这位莲花目，便是相较于其他女子最“温柔”的。苏叶和她也说得上话来。
在听到莲花目的话以后，苏叶还注意到了一个词汇，那就是“成劫”。
似乎，是一个“劫难”的意思。
苏叶知道，万物都是有劫难的。眼前这样的一个看似完美的世界，其实有着巨大的隐患。
比如说那被压制的欲望，便是隐患之一，迟早是要爆发的。
这是对人来说。而对神、佛，也是一样。所谓天地大势不可违逆。强如前世的苏叶，可以站在一个世界的顶峰，却终会有被磨灭之时。
佛，想必也是一样的。
那么“成劫”到底是什么呢？
苏叶直接问了出来。
莲花目闻言，彷佛有些疑惑。
她还没有回答，旁边，另一个少女似乎也听到了苏叶询问的问题，上前来有些好奇地答道：“成劫就是成劫呀！”
苏叶看向那个少女。那个少女，叫做“光目”。
由于年纪小，更显得天真一些。若是没有梵音的力量的话，她的性格可能会和龙姜有些相似吧。
光目苏叶也是知道的。她是比丘国里少有的有“母亲”的人。
是的。
或许不可思议，但实际上，比丘国中有父母或是儿女这样的“家庭”的人，其实很少。
比如莲花目，就是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
同时，比丘国里的国人，不需要生育，也不会生育。
他们甚至不会衰老。苏叶在这些日子中，以薪火道细微观察过人们的身体变化。大都是恒定不变的。没有一丝一毫入微的成长变化。
这让苏叶不由怀疑，这些人活了多少年了？该不会比自己还大吧！
不过，光目是有母亲的，苏叶也见到过。光目的母亲是个中年女子，对佛很虔诚，或者说比丘国的人对佛都很虔诚。
光目对母亲会产生一些孝心，但当梵音降临过后，孝心就会消散几分，随即在第二天重新凝聚。维持着如此的循环。
不过虽说如此，苏叶看到光目，就想起龙姜，所以对这个少女的印象还不错。
如今，见光目开口，苏叶也不掩饰，说道：“我是从仞利天（多罗夜登陵舍）来的，对你们的规则还不是很了解，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光目也知道苏叶的来历，她也曾对苏叶好奇过。不过梵音来到时，好奇这份情感也会消灭。
当日苏叶第一次来到时，恰逢梵音之前临近黄昏的时分，所以才会有很多人和昆虫对他的出现感到好奇。如果那时他在黄昏过后出现，那就不会有任何人过来看他了。
光目的性格和莲花目有些极其微妙的不同。但她俩有一点好处，就是有问必答，而且绝对不会隐瞒和说谎。闻言，光目道：“成劫，就是成劫。一年有四大劫，分别是成、住、坏、空，每一劫有三个月。”
“成住坏空？一年？”
苏叶一怔。
他对成住坏空，并不是不了解。
昔年为人时，苏叶看过一些佛教的介绍。所谓成、住、坏、空是佛教对于世界生灭变化之基本观点。
从字面上的意义来说，这四个字的意思分别是：成立、存续、坏灭、空无。
在佛教的宇宙观中，一个世界的发展过程便是经过久远的成立，久远的存续，久远的破坏，以及久远的空无。在这四个时期结束以后，就会重塑到另一个世界，循环往复。
这个世界既然有佛，自然也会有佛教的“成住坏空”，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一年？
每三个月一劫？
苏叶不由得有些沉默。
这到底是成住坏空，还是春夏秋冬？
要知道，所谓“劫”，即不能以年月日计算的非常长远的时间。
成住坏空虽然不是“过去”、“现在”、“未来”这种大劫，但也动辄要以“亿年”来计算。
三个月是什么鬼？
一年就把一个世界的劫难给经历了？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一年以后呢，难道一年以后，这个世界就要被消灭了？”苏叶不由问道。
光目眼中似乎浮现了极其细微的好奇之色，她摇了摇头，道：“不会呀，这只是用来计算大鸟过来叼人的时间而已。”
苏叶再次沉默。
好吧，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成住坏空”在这里的意思，真的只是和“春夏秋冬”差不多。
也对，这样的世界，本就应该没有“春夏秋冬”的季节概念吧。
但是大鸟叼人？如果自己理解的不错的话，她们口中的“大鸟”，就是自己的“同类”吧……
苏叶又问道：“你说的大鸟叼人是什么意思？”
光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可是又忽然有些迷湖，彷佛无法组织好语言。
旁边，莲花目见状，遂说道：“四劫每到结束之时，都会有类似你这样的鸟过来叼人的。这种鸟叫做‘释提桓因陀罗’。”
……帝释天。
苏叶微微皱眉。
所谓“释提桓因陀罗”，就是帝释天吧！
虽然帝释天，肯定不是鸟的。从莲花目的形容，苏叶觉得自己这种鸟类可能更像是“迦楼罗”，当然，也并不完全一样。
但是，如果说那片草原是仞利天，那作为草原之主的怪鸟，自然当是帝释天无误。
只能说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不能和自己印象中的佛教相提并论。
苏叶想到这里，忽然又是一惊。他问道：“现在距离‘成’劫结束还有多久？”
莲花目道：“还有两天。”
“……”
苏叶第三次沉默。
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至少已经停留了月余了。
看来自己是在上一次“空劫”结束以后两个月左右，转生到这个世界的。
不，这不是主要问题。重要的是，既然还有两天就是“成劫”结束之时……
那岂不是说，还有两天，那“帝释天”就要过来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