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章 林枢的野望
林枢对于大报恩寺最上心的不是诸天万佛,也不是那享域京城的素斋,而是那位喜欢物理说服、强行超度神魔的大和尚。
今日过来,本来想跟大和尚请教一下最近出现在心中的疑惑,不过知客僧摇了摇头回道:“居士来的不巧,大师已经出外云游去了,年内回寺的可能性不大。”
林枢遗憾的叹了一声:“唉,原本还想着聆听大师的佛法,却没想到大师不在。小师傅,那给我们备些素斋送到客院吧,今日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多了些,有些饿了。”
知客僧点了点头,林家和宁荣两府每年给大报恩寺捐脸不少香油钱,自然在招待上会上心。
女眷们在大雄宝殿上香祈福,林枢则与王焕、贾琏、贾蓉候在殿外等着。
同在殿外等着自家女眷的还有不少男客,今日庙会,自然有很多人选择在此时来庙中,一览皇家寺庙的庄严肃穆之景。
贾琏认出了其中几人,大多是京城的勋贵之家。林枢三人也跟着贾琏同这些人打了招呼。
“林师,林师……”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只见皇五子高万宣小跑过来,在林枢惊讶的目光中躬身作揖。
“学生拜见林师,数月不见,林师安好?”
“殿……五公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陛……黄老爷也来了?”
林枢连忙将高万宣扶了起来,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
高万宣呲牙一笑:“父亲没来,我与四哥说了想来庙会看看热闹,他就陪我来了。我们在法堂那边碰到了孔师傅,他们正聊的高兴,我就到四处看看。”
孔师傅?能让当朝太子如此上心的,恐怕只有出身衍圣公府的新任礼部右侍郎孔贞元了。这位可是现任衍圣公孔贞干的嫡亲兄弟,经史学问是出了名的学富五车,怪不得高万宣会找机会躲开。
虽说大报恩寺是皇家寺庙,但林枢还是担心高万宣的安危,于是拉着他一起在大雄宝殿前说话,根本不给高万宣出门看热闹的机会。
好在高万宣对知识的渴望高于看热闹的心思,好不容易碰到林枢自然不舍得离开。
“林师,上次你托人送进宫的那个望远镜我拆开看了看,让供奉照着打磨了几片水晶,可这效果还没有你做的好……”
“这是镜片安装的有问题,如果水晶的透明度高的话,凸透的度数和镜片安装的距离是有要求的。算了,大后天进宫时,咱们一起安装。”
“还有那位马范腾先生,他跟我说,大海之中有特别大的鱼,比一艘海船还要大。林师,那是鲲吗?”
“不是,那叫鲸鱼。虽然名字里有鱼,但它并不是鱼,它是哺乳动物……”
“哺乳动物是什么?”
“喝奶长大的叫哺乳动物……”
……
林枢的耐心还是很好的,又有着前世千奇百怪的知识做为自己的底气,让拿着小本本的高万宣好好的满足了一把求知欲。
两人一问一答,就在这庄严的皇家寺庙正殿前展开了一场教学。
哪怕女眷们已经出了大殿,林枢也只是给贾琏隐晦的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先带女眷们去客院休息。
高万宣自然不会一个人到处乱跑,太子高万承对自己这个弟弟那是相当的疼爱,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护卫在左右。
在林枢与高万宣进行问答教学的时候,护卫们已经悄悄将附近的人搁在了一边,没让他人前来打搅。
今日来寺中的达官贵人也有不少,自然有人会认出高万宣和林枢的身份来。有人想要在高万宣这个皇子面前露个脸,可确被护卫不动声色的拦了下来,最后只能怏怏而去。
“殿下,五殿下在大雄宝殿前碰到了林学士,这会正与林学士在探讨学问。”
太子高万承与孔贞元辞别,正准备去找高万宣,护卫就上前禀报:“林学士与荣国府的贾琏、宁国府的贾蓉还有翰林院庶吉士王焕陪同家人前来上香。”
高万承听着一大堆的人名,笑笑说道:“这五弟还真是瞎胡闹,休沐日都不放过林师。去把他叫回来吧,让林师好好休个假。”
护卫躬身称诺正要离去,高万承又叫住了他:“代本宫给林师问声好,就说本宫不打扰他与家人游玩了,改日再去府中拜访。”
……
等高万宣依依不舍的离开,林枢长舒一口气,慢悠悠往客院走去。
五皇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求知欲也太强了些。要不是他有前世的知识兜底,这千奇百怪的问题,还真不一定能回答上来。
一进客院的小门,林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打闹的声音。只见贾琏、贾蓉与王焕正守在前院喝茶聊天,隔着竹林缝隙,他能看到颜色各异的衣衫正翩翩起舞。
“也就林表弟能扛得住五皇子的问题了,内阁的四位大学士,见了咱们这位五小爷都得绕着走。”
贾琏举起茶盏,像是敬酒一般遥遥一举:“刚刚我就听了几个问题,到现在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
林枢坐在剩下的石凳上,贾蓉倒了一杯凉茶递给他。
“像五皇子这样对知识有着极强求知欲的人,才是我等应该学习的对象。不说别的,五皇子的将来,成就不在大儒之下,说不定能成为一名开山立派的大贤。”
林枢一饮而尽,郑重的对三人说道:“沧海桑田,王朝更迭。帝王将相都将化为一坯黄土。唯有大贤,会因无边的学识屹立在历史中经久不衰。”
贾蓉在听到那句帝王将相化为黄土的话时,脸色都变白了,贾琏原本想要阻止,却在看到林枢郑重严肃的面容时,止住脸快要出口的话。
至于王焕,他极其赞同的点了点头,适时加了一句:“如圣人般,微言大义,成为等我孜孜不倦的求知之所在。”
贾琏问道:“林表弟真的这么看好五皇子?千百年来,又有几个人能像孔圣、亚圣那样,成为真正的大贤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说五皇子有可能啊。大贤人哪能那么容易成就?天才都是用汗水浇灌出来的,而我就是负责浇灌之人的其中之一!”
林枢自豪而又憧憬的说道:“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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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兼祧与葫芦娃救爹爹
大报恩寺的素斋的确美味,能用全素的材料做出荤菜都比不过的味道,整个京城出了御膳房,也就大报恩寺的厨房了。
方才吃了不少零嘴小吃的惜春满怀怨念的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逐渐消失在众人的筷子下,小嘴一撅,唉声叹气起来。
“放心吧,哥哥已经请了寺中的厨子多做了几桌,一会咱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带到家里去。”
黛玉安慰了着自己生自己气的惜春,捏了捏她的脸说:“刚刚劝你不要吃那么多小吃,看吧,这会吃不下脸多可惜。”
惜春撅着嘴回道:“可那些小吃也很好吃啊,不让我吃东西怎么可能?”
“无妨,咱们回家的时候让寺中的厨子多做几样可以带回去的,大不了改日再来就是了。”
林枢大包大揽的说道:“四妹妹就这点爱好,咱可不能让四妹妹受了吃不到美食的委屈才是。”
听到林枢的打趣,众人皆是哈哈大笑,惜春把脸埋进黛玉的怀里,哼哼说道:“都怪林大哥,刚刚买那么多的小吃……”
“好好好,都是哥哥不好,下次不让他买了。”
黛玉的话刚说完,惜春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还是让林大哥多买些才是!”
众人再次大笑,客院中的笑声冲散了深秋的寂寥,与树枝上正在叽叽喳喳的鸟儿一同谱写了一曲欢歌。
……
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总不能烧香拜佛、吃一顿素斋之后就匆匆回家。
女眷或是戴上帷帽或是面纱,林枢带着一行人在寺中的几处景致参观游览。包括三殿在内,一一游览了一遍。
除了前去法堂听僧众讲经的贾邢氏与王萧氏,其余人在林枢的带领下来到了琉璃塔下。
等众人登上琉璃塔最顶层之后,波澜壮阔的京城景色一览无余。王家兄妹都有些畏高之症,虽然上次已经来过但再次登顶之后还是有些腿软。
黛玉拉着惜春,嬉笑着把王媛推到林枢身侧,林枢顺势扶助了双腿发软的王媛。王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缩在塔屋里面不敢往围栏边去。
林枢扶着王媛来到无人的西北边,小声在王媛耳边说道:“打从河南回来后,还没同媛妹妹好好说过话呢,你不会怪我吧?”
王媛仅仅抓着林枢的手臂,贴在他的身上,软软的回道:“怎么会呢?离家数月,林大哥有那么多事要处理,小妹又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怎么会怪林大哥?”
“我倒宁愿你无理取闹一次,也好让我知道,媛妹妹在乎我的陪伴。”
林枢土味的情话让王媛俏脸一红,喃喃说道:“林大哥又说胡话了……”
不得不说,王媛害羞起来煞是好看。雪里透红的皮肤水水嫩嫩,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身上散发的香味甚是迷人。
林枢四下探查一下,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急速的在王媛的俏脸上亲了一下。
王媛被林枢的突然袭击给彻底弄懵了,瞪大了眼睛傻愣愣的看着林枢,红艳欲滴的小嘴微张,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媛妹妹太美了,我没忍住。”
林枢不解释还好,一开口解释,王媛羞得连头都不敢抬。她就这么靠着林枢,低头盯着绣鞋上的花纹,似乎在数花纹上有几个圈。
“再有几月媛妹妹就要及笄了,及笄那日,我送媛妹妹一份特殊的礼物。”林枢握住王媛的小手,转移着话题说道。
王媛听到林枢说起及笄之事,便想到自己及笄之后,紧接着就是两人的大婚。似有憧憬又有些忐忑。
她小声说道:“林大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枢斩钉截铁的回道。
只见王媛扭过身子,抬起小脸极其严肃的盯着林枢的眼睛。她缓缓说道:“前些日子母亲去别家赴宴,席间有人说她,林大哥兼祧两房,是否要娶妻两房,以承嗣家业。林大哥,你真的要娶两房吗?”
“《楚律疏议》有载,诸有妻更娶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
林枢哭笑不得的揽住王媛,对她说道:“媛妹妹也是熟读律法之人,怎么在这个上面犯傻?我的确兼祧两房,可也容不得做那犯法之事。将来你生两个孩子不就行了?”
得到答案的王媛心中一安,又听到林枢说起生孩子之事,羞恼之下,轻轻踩了林枢一脚:“谁要给你生孩子?”
“那我就去找个屁股大好生养的回来……”
林枢打趣着怀里的人:“媛妹妹不愿给我生,我总不能让林家绝后啊,唉,只能去找个屁月……”
“林大哥又胡说!”
王媛被林枢越说越荤的话语激的羞恼,拉起林枢的手就在手腕处咬了一口。
不过她到底狠不下心,只是留了排浅浅的牙印。贝齿轻咬之下,林枢非但没感觉到疼痛,反而觉得心都在发痒。
他捧起王媛的小脸,捏了捏略带婴儿肥的脸蛋,眯起眼睛说道:“那就不生两个,生上十个八个好了。最好能凑出七个来,每人头上戴个小葫芦,多好!”
葫芦娃的故事林枢没少给王媛讲,这会起七个头戴小葫芦的小娃娃,王媛的脑海就不禁想起了她与黛玉根据故事画的画来。
“是不是还要穿上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衣服,排队去蛇妖的洞府救爷爷……不对,救爹爹?”
王媛也适应了林枢越来越“放肆”的话,顺着他的话开起玩笑来。
林枢被王媛的俏皮逗笑,捏捏她的小翘鼻回道:“媛妹妹有七个神通广大的儿子,哪怕是身材妖娆的蛇精都抢不走你的心上人。所以啊,还是多生几个儿子好!”
两人躲在每人的角落,小声说着属于他们的悄悄话。情话虽然土,却也分谁说。林枢变着法的逗王媛,两人的关系随着越说越荤的话语拉的更近了。
而此时的王焕,正躲在塔屋中满怀悲伤。
说好的要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可好兄弟不但自己跑了,还拐走了自己的亲妹妹。
“焕大哥为何不去凭栏远眺,说不定还能有感而发,做出一篇绝世诗词来?”
突如其来的柔美之声打断了王焕的“诅咒”,他惊讶的抬头,眼前竟是一张面有羞红的俏脸。
“二妹妹,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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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五章 嫁衣亲绣织未来
迎春能主动来找王焕,是在探春的鼓励之下才来的。若是她自己,还没有这个勇气。
用探春的话来说,日子是自己经营的,若是自己都不争取,未来过成什么样都不要怨天尤人。
刚刚探春看着还在犹豫不决的迎春,与黛玉对视一眼后,两人合力将迎春推进了塔屋,这次有了羞红着脸的迎春与王焕的对话。
王焕来京城有一段时间了,对于荣国府的这位二姑娘还算有些了解。惊讶之余心中也有些许的窃喜:看看爷还是有些魅力的,总不能让瑾玉兄专美于前吧!
心中美滋滋的王焕连畏高之症都好了一些,勉强起身想在迎春面前表现一把大男人,可惜事与愿违,腿软的王焕在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就差点倒在了地上。
要丢脸了!
这是王焕在倒下时的第一反应,随后他就感觉倒在了一片柔软之上,鼻尖传来一阵诱人的气息。
“焕大哥,你没事吧?”
王焕根本就没有听清迎春细弱蚊吟的话,脑子正发懵时,身子还不由往柔软上贴了贴。
迎春本就勉强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在王焕往她身上靠时,差点就倒在了地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子靠得这么近,本就羞红的俏脸此时红的能滴出水来,害羞、茫然、委屈、期待种种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使得迎春无措的强撑着身体,就这么扶着贴在她身上的王焕。
脑子发懵的王焕突然感觉嘴唇上咸咸的,下意识的舔了舔,仔细一看眼前,迎春正咬着嘴唇,双眼含泪。
反正过来的王焕立马站直了身子,手足无措的对迎春说道:“二妹妹,刚刚我是不小心……”
实在是刚刚自己唐突了佳人,哪怕是自己不小心,但两人只是刚刚订婚,之前也没有过更多的接触,突然的亲密接触,怎能不吓到深闺十五年的姑娘呢?
迎春在王焕离开之后,方才强撑的信念一下子离开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一旁跌倒。
情急之下的王焕双手一伸,就将迎春稳稳的抱住。两人再次亲密接触,四目相对之下,擦出了别样的火花。
静立片刻后,王焕将迎春扶到了椅子上,他自己蹲在迎春的面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未婚妻。
迎春只觉一双炽热的眼睛盯着自己,浑身都在发烫。好在方才两次不经意间的接触,让她有了抵抗害羞的经验。
她轻咬嘴唇,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像是要把自己缩进脚下的地缝之中,用沉默在对抗王焕的眼神。
王焕傻愣愣的打量着自己的未婚妻,温和、娴雅、沉静、姣好的面容,就是年龄有些小了……
迎春在两人的沉默中偷偷抬了抬头,目前上移,看到了王焕挂在腰间的荷包:这是我绣的那只荷包?焕大哥一直戴在身上?
“二妹妹送我的荷包,我一直戴着呢。”
看到迎春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腰间的荷包,王焕像是找到了话题,兴奋而又自豪的一拍荷包,对迎春说道:“二妹妹的手艺真好,翰林院的那些同僚都羡慕的两眼放光。”
翰林院的同僚当然羡慕,同一批进了翰林院的年轻进士,大多还没成家。就是成家的那些,妻儿也大多还在老家呆着。
京城局大不易,就凭翰林院这点微薄的收入,租赁个小院俸禄都不够花的。
王焕不但家境优越,如今又成了荣国府的女婿,他们能不羡慕吗?
可恨这厮天天将荣国府二姑娘绣的荷包,明晃晃的挂在腰间,这不是炫耀是什么?要不是同僚一场,说不得他们早就将王焕扔到南湖喂鱼了。
迎春当然不知道翰林院的真实情况,在王焕说完这些后,心中刚刚复杂的情绪化成了满满的甜蜜。
这个荷包是她精心绣制,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包涵她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迎春不求话本中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能有二哥贾琏对嫂嫂凤姐儿那样好她就满足了。
如今得知未婚夫能每日佩戴着自己亲手绣制的荷包,心中的满足感自然让她觉得自己的心意没有白费。哪怕只是一时之事,她也觉得值了。
迎春呐呐说道:“戴久了颜色会褪,针线也会松动。若是焕大哥不嫌弃,改日我再多绣几个……”
“不嫌弃不嫌弃,二妹妹绣的自然是世上最好的!”
要不是腿脚还有些不自觉的发软,王焕绝对会在塔屋中手舞足蹈起来。
他一激动就拉起了迎春柔嫩的双手,婆娑之下他皱眉将迎春的手掌翻了过来,只见手指上竟有斑斑血点。
迎春躲了一下,可却被王焕仅仅攥在手中。他轻轻抚摸着,心疼的说道:“算了,荷包会褪色,但二妹妹的心意不会褪色。伤到你的手了,我会心疼。”
王焕的情话顺口就说了出来,迎春红着脸小声回道:“不是荷包,荷包香囊很好绣的。只是这段时间在绣……衣裳,有的地方我还不是很熟练……”
“难道荣国府没有绣娘吗?还是有人在欺负你?待我去问问琏二哥,堂堂国公府,竟然让家中的姑娘受这委屈!”
说罢,王焕就起身准备去找塔屋外的贾琏。迎春连忙将他拉住,慌乱的解释道:“不是,我是在绣嫁衣,嫁衣怎么能让下人插手?”
“嫁衣?”
得知真相的王焕想起了自己妹妹这些日子躲在屋子里,忙忙碌碌所作的事情。
是啊,嫁衣怎么能让别人插手呢?金丝银线,红妆盖头,每一针每一线都将是两人最美好的期盼。
心疼之下,王焕忍不住抱了抱眼前的人儿,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老子抱自己未来的媳妇,有错吗?
迎春被王焕猛然的冲动一抱,挣扎了一下之后,软软倒在了未婚夫的怀里。坚实的胸膛,给了她无尽的安全感。
“二妹妹,辛苦你了,委屈你了!”
迎春不知道王焕口中的委屈到底是什么,是自己在荣国府曾经受过的委屈,还是因为大婚需要绣织嫁衣辛苦,她没有问。
只是羞涩的感受着陌生而又期盼的男子气息,不断地充实着自己的内心。
也许,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未来吧!
第二三六章 休沐与公务
琉璃塔是大报恩寺出了名的景致,又逢庙会,前来游玩的人自然不会少。
大报恩寺看在荣国府和林枢这个简在帝心的翰林学士面子上,临时封闭了塔楼,给了众人半个多时辰的时间登塔远望。
等林枢他们走下琉璃塔的时候,塔下已经有不少人候着了,其中不少人是林枢、贾琏等人的同僚友人。
小妇人和未出嫁的女子大多戴着面纱帷帽,老者倒是没有这么多的避讳。
林枢看到了其中一名气质非凡衣着却很普通的老妇人,连忙上前行礼问候。
“学生拜见师母!”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礼部尚书钱千里的发妻钱莫氏。之前林枢仅有的几次前往钱府拜会,钱千里曾经给自己的发妻引荐过林枢这个学生。
钱莫氏出身农家,钱千里少年家贫,能够安心读书,科举入氏,钱莫氏可以说有着一半的功劳。
钱千里也是感恩之人,中了进士之后,榜下捉婿也好,暗中撺掇也罢,钱千里始终不为所动。与发妻相濡以沫数十年,仕林之中广传这段佳话。
钱莫氏不拘小节,性格坚贞,泼辣与王熙凤类似,却没那么尖锐,颇有当世女强人的风采。
平日子与人向善,好学自强,嫁给钱千里时大字不适一个,却能在钱千里的教导下勤学好问,熟读各家典籍。据说坊间有传,礼部尚书钱千里,夜间与其妻论礼,分辨不过,竟然半夜点上蜡烛去书房查阅典籍。
第二天又跑到翰林院查阅古籍,最终发现自己的妻子是对的,回家之后作揖赔礼,虚心请教。虽说不知此事真伪,但钱莫氏的学识可见一斑。
钱莫氏年以五十有余,其子外任不在京城,家中出了老夫老妻就是几个家仆。
今日来大报恩寺就是一位老嬷嬷与一马夫陪伴,看到林枢之后,笑眯眯点了点头。
“原来是咱们的六元郎啊!”
钱莫氏看了看林枢刚刚来的地方,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贾家林家还是王家的人,纷纷行了晚辈礼。
在看到众人给她行礼之时,钱莫氏含笑点头算是回应。随后她对林枢说道:“老婆子就不打搅六元郎与家人玩耍了,改日我下帖子,你带家人来府中赴宴。”
林枢惊讶的说道:“师母邀请,学生自是荣幸之至。可恩师那边……”
“别理那个老头子,他避嫌是他的事,老婆子想要找几个晚辈说说话难道还要他来应允吗?”
钱莫氏豪气万丈,似乎她才是钱家的一家之主,一句话就定下了这件事情。她还笑眯眯打量了一下人群中的女眷,对林枢小声说道:“记得把王家的闺女也带过来,听说她下棋很厉害,我可是多年未逢敌手了。”
林枢只能躬身应下,却见钱莫氏同他摆摆手说:“不打搅你们了,我先去塔上转转!”
说罢,钱莫氏就风风火火的进了琉璃塔,林枢苦笑一声,看来坊间的传言至少有大半的可能性是真的。
秋高气爽,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林枢就带着众人在庙会的集市上逛着。
虽然这里的货物商品材质普通,却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桃木制成的木钗挺有意思,泥塑小人也挺可爱。林枢就这么带着一群男男女女,在庙会的集市上玩了好久。
……
夕阳西下,喧闹了一天的集市逐渐冷清了下来。前来游玩的人纷纷往京城赶去,晨钟暮鼓,他们要在京城闭门之前赶回京城。
宵禁之前,林家兄妹终于回到了黄华坊中,林府的大门前点亮个两个大红灯笼,温暖而又温馨。
“真是太累了,南湖坊市,大报恩寺还是太远了。”
王嬷嬷心疼的给黛玉揉着腿,黛玉靠着软塌说道:“四妹妹太能闹腾了,以前在荣国府时还真看不出四妹妹会是最闹腾的人,比宝玉还要闹腾。”
许是宁国府的家风回转,又或许是贾敬的谋算有了成果,贾赦对这个即使继女又是侄女的小姑娘多有上心,惜春的性子越发娇憨起来。
人说心中无忧虑,才能活得自由自在。惜春今日无论是在报恩寺中还是庙会集市,凡是她感兴趣的地方,都留下了她的脚印。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黛玉对惜春十分照顾,就差当闺女养着了。惜春自然知道黛玉对她的好,凡是买来的小吃零嘴分给黛玉的最多。
雪雁将桌子上的果子零嘴分门别类的收好,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哑然失笑:“四姑娘这是把庙会集市上能吃的都买了回来,明日咱们都可以在府中开个集市了。”
王嬷嬷接过话说道:“四姑娘认为咱们姑娘对她好,她就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咱们姑娘,这些东西可比那些金银首饰珍贵多了。”
黛玉听了王嬷嬷的话,若有所思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嘴角微微上翘。
她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对雪雁说道:“还是有些撑,把那山楂淘洗一些,消消食……”
……
休沐的日子是短暂的,林枢重新回到内阁坐衙值守。在皇帝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替内阁的四位大学士跑腿,顺便熟悉内阁的运转机制。
十月中旬开始,京城的天气越发冷了。
昨夜一场秋雨,树上仅剩的叶子纷纷打着旋儿落在了地上。
林枢推开紧闭的窗户,吸了几口还带着湿气的新鲜空气,开始处理手中的公文。
河南的乱象已经基本平息,水家与郑家的残兵从陕州西进,偷袭潼关未果之后,沿着黄河北上,往榆林镇而去。
忠顺王高永恒突换恶疾,将兵马大权临时交予隐卫大统领指挥,让隐卫大部继续追击叛军。自己则留在灵宝一线暂时修养,同时上书皇帝,请求换帅,好让病重的自己能够回京疗养。
又是一个老狐狸!
林枢在公文上写了特急两个字,让书吏立刻送到内阁首辅魏庆和的值房中去。
书吏刚走,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哗。片刻之后门口传来冯源的声音:“学士,礼部主事方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
“下官礼部主事方淮拜见林学士,瓦剌鞑靼遣使过来,想要与大楚通商,部堂请学士过去一同会见两部使臣。”
方淮的年纪比林枢要大十岁左右,可两人的品级却差了整整四级。
不过林枢也没有拿大,拱手回礼之后,奇怪的问道:“恩师怎么会让我过去?这会见使臣之事,我也不熟悉啊?”
只听方淮回道:“若是以往礼部按照流程走一遍也就是了,可这次与鞑靼瓦剌同来的,还要罗刹国的人。部堂认为学士对诸方蛮夷多有了解,故而请学士前去探探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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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6571、我累了!没办法、晓阳阳阳、书友1684打赏的100币。
今天本来说要更五章的,唉,没想到打完第二针狂犬疫苗过敏反应比第一次还大,发烧呕吐,最后不得不重新去了医院。
回来后还是不在状态,就先更到这里,缓一会再看情况,争取明天把今天欠下的补上。
第二三七章 战争与和平
从古至今,北方的草原民族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从匈奴到如今的鞑靼瓦剌,无数的烽烟都是他们眼馋中原的花花世界扣关南下制造的。
大楚从立国开始就在不断与草原厮杀,近百年来,数次攻守异位,九边重镇也多有被攻破的时候。
不过大楚家大业大,加上自太祖开国伊始,就在民间宣扬尚武之风,这虽然让官府有些头疼管理百姓的难度,却也为朝廷提供脸源源不断的勇武之兵。
隆盛二十二年,太上皇在位,历经近十年的数次北征,终于将鞑靼与瓦剌打得不敢露头。中原皇帝又一次成为了草原的天可汗,瓦剌鞑靼每两年一贡,贡品值不值钱不要紧,天朝上国的面子不能丢。
可惜随着太上皇渐渐衰老,老一辈的战将陆续逝去,武将青黄不接,军中贪腐横生。
而草原却在舔舐伤口的同时默默的壮大着自己,等到隆盛四十年时,大同卫再次被瓦剌大军攻破,数万百姓被虏。
要不是太原守军悍不畏死的用血肉挡住了豺狼般的虏寇,繁华的京畿之地将成为人间炼狱。
二十年不到,被打残的草原再一次成为皇朝心腹大患,年老体衰的太上皇已经不再英明神武。
炼丹修道,猜疑储君,最终在一场宫变中,大楚王朝被自己人折去了近半的实力。
新老帝王的交替,京城乃至地方风起云涌。草原借着中原王朝的内斗不断地吮吸着大楚内斗掉落的血液,不断地壮大着自己的实力。
如今,朝廷渐安,已经再一次强大起来的鞑靼和瓦剌又准备来京城干些什么呢?
林枢跟随方淮顺着宫墙往礼部大堂前行,一边随后应付着方淮的问题,一边思索着瓦剌、鞑靼以及远在西北方的罗刹国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学生拜见恩师!”
走进礼部大堂,里面就坐着礼部尚书钱千里一人而已。带路的方淮已经离开,林枢躬身作揖,向钱千里见礼问安。
钱千里双鬓又多了不少白发,身形消瘦,燕窝深陷。他随意的摆摆手让林枢坐下,然后直接将三份国书放在了林枢的面前。
“这是鞑靼、瓦剌以及罗刹国的国书,你先看看。”
林枢依言打开,第一份就是鞑靼的国书,上面虽然依旧称呼皇帝为天可汗,可言辞间没有丝毫的尊敬,反而提出“请”天可汗陛下归还大楚占领鞑靼的河套地区。
而瓦剌的更加过分,竟然以西宁郡王擅开边衅,杀死瓦剌牧民为名,“请”天可汗陛下主持公道,并以牧民被害,羊群被夺请求天可汗陛下赔偿瓦剌五十万两银子以及盐铁等物不等。
最后一份则是罗刹国的国书,从笔迹上来看,罗刹国的国书应当是瓦剌人代写,遣词造句风格极像,唯一不同的就是罗刹国只是想以平等的身份与大楚通商。
林枢平静的将三份国书看完,抬头看向钱千里。只听钱千里问道:“你觉得,三国来京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鞑靼的要求是割地,瓦剌的要求是赔款,这两样无论是谁应了,就将成为大楚的罪人。当然,朝中不一定没人愿意苟合,必定林子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有一点,只要有人愿意和谈,就会给不愿意和谈的人扣上好战必危的帽子。”
林枢嗤笑一声,继续说道:“最有意思的罗刹国这份国书,与其说是罗刹国的国书,不如说是瓦剌的第二份国书。连写国书的人都不愿意换一个,可见他们也知道第一份成不了。”
罗刹国的国书中,想和大楚平等邦交,在河西重镇哈密、肃州、凉州、宁夏四卫开设通商口岸,打通两国的互市之路。
可这些军卫,全部是瓦剌与大楚相邻的地方,罗刹国远在大楚西北万里之遥,中间隔着瓦剌,开什么通商口岸,又互的是哪门子的市。
根据林枢前世的记忆推算和马范腾那边得来的消息,此时的罗刹国就是莫斯科大公国,几十年前打败了大帐汗国,成为了东欧一霸。
如今的莫斯科大公是瓦西里三世,他对土地的渴望比其父伊凡三世要强盛的多。若是瓦剌给他许下承诺,用某一块土地换取两家的合作,林枢是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罗刹国和大楚之间隔得那么远,瓦剌又许诺了什么好处,能让万里之遥的罗刹国这么上心。
林枢砸吧了一下嘴,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恩师且看,这罗刹国提出的互市地点都是我朝与瓦剌接壤的地方,就是真正通商了,也轮不到他罗刹国得好处,这明显是给瓦剌要的。”
林枢一边说着,拿起笔在纸上画出简单的舆图,给钱千里讲解着四国的地理位置。
虽说钱千里对地理位置这些不是很明白,但林枢的讲解还是很简单易懂的。在听完林枢的讲解后,钱千里的眉头就更皱了。
“瓦剌人怎么会用如此粗略而又漏洞重重的计谋?”
“恩师,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是互市!”
林枢抱拳说道:“当然,他们的目的也不会是国书中所说的那些拿回河套之地或是赔偿牧民钱财。学生觉得,这三国就像实在演戏,故意惹朝廷暴怒……”
钱千里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虽说国朝的实力不及二十多年前,但比起鞑靼和瓦剌来,还是可以强行压制的。”
歼灭瓦剌鞑靼那是不可能,大楚的家底再丰厚,也经不住同时与瓦剌鞑靼开战。
不过拉一打一的外交策略,礼部中负责朝贡邦交的大中小各种狐狸,一个比一个玩的厉害。
治德元年皇帝一旨册封,就让鞑靼分裂成了两个部落。整整八年,鞑靼都忙着处理内乱,为大楚争取了宝贵的八年时间。
如今禁军、边军都有了十足的发展,若是九遍真的有变,只要不是举世攻楚,林枢相信大楚一定能狠狠的将对方揍回去。
……
师徒二人在书房探讨了许久,始终无法猜测出三国的来意。正准备去四方馆见见这些使臣,首辅魏庆和却让人送来了一封密信。
因为上面是林枢亲启,所以林枢就先一步打开来看。草草浏览了一遍,林枢就大惊失色的将书信递给钱千里。
只听林枢说道:“若是西宁郡王麾下的大军有变,那这三国突然提出如此天方夜谭一般的要求,就不奇怪了。他们不是在激怒我们,也不是拖时间。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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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八章 吾日三省吾身
三国使团来京已有数日,钱千里自接到对方的国书后就立刻送入宫中。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割地赔款不可能,通商互市可以,但必须是大楚为主导。河西诸军卫乃是扼守西域的要地,自热不可能让草原“商人”自由出入。
皇帝给礼部下了口谕,在没有摸清三国的真正来意之前,一个字——拖!
大楚拖字诀用的很熟练,三国的使团好像并不着急。现在看来,人家也在等,等的就是今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奏。
镇守西域的西宁郡王齐文华,于九月底驱逐了朝廷派驻西宁府的知府等诸多官员,绣衣卫西宁千户所除了逃出几名暗卫之外,全部死在了卫所之中。
齐文华公开宣布,当今皇帝杀兄囚父,刻薄寡恩,无端残害四大异姓王府。西宁郡王府与东平、北静、南安三大王府同气连枝,誓要为三王讨回公道。
同时拥立先太子之子,义忠亲王高万琸为帝,誓师东征。随着被驱逐的西宁知府与仅存的绣衣卫逃到凉州,整个河西都被震惊了。
西宁郡王府麾下三万常备军,驻地又有不下三万的府兵,加上这些年王府借口淘汰老弱替换下来的青壮,在整个西宁郡王齐文华的麾下已经有不下八万人马了。
随着西宁郡王府的檄文传开,已经逃到庆阳府附近的水溶也发出檄文,内容与齐文华的基本上相差无二,还特意说了一嘴自己叛逃京城的原因。
根据水溶的说法,他是无意间知晓了皇帝派人刺杀义忠亲王高万琸的内情,为防灭口,无奈忍辱负重,逃到了荥阳。
两份檄文言辞凿凿,把好几个黑锅都扣在了皇帝的头上。看完书信的钱千里手都在颤抖了,从各方收集来的信息来看,齐文华和水溶已经把皇帝塑造成了玄武门时的李世民、靖难南下的朱棣。
估计太上皇都不会想到,他用了八年时间调教的差不多的儿子,在别人的口中竟然是杀兄囚父的野心家。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水溶的事刚完,齐文华又跳出来了。如今又有瓦剌、鞑靼在北方虎视眈眈,百姓又要遭殃了。”
林枢给钱千里到了一杯茶,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说道:“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今四大异姓王,南安被废、北静叛逃,只剩下被太上皇召回京城不敢妄动的东平王府。眼看陛下有削藩的想法,齐文华自认山高皇帝远,手底下又有那么多的兵马,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
“那三国使团这边……”
钱千里有些头疼,若是西北无事,大楚就是同时跟瓦剌鞑靼开战,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如今河西诸卫要应对齐文华,瓦剌鞑靼若是同时南下,九边的兵马就明显不够了。
林枢开口问道:“恩师,如今的瓦剌和鞑靼,谁更强?”
“自然是瓦剌的兵马更强,瓦剌控制中草原最丰美的地方,又与西域诸国有着往来,不像鞑靼,老王新丧,诸子夺位,至今没有个结果。”
钱千里对草原的情况十分了解,听到林枢的问题后,就一一作了详细的讲解。
林枢琢磨了片刻,跟钱千里提议道:“这次鞑靼派来的使者是哪位王子的手下?”
“鞑靼这次负责领头的是脱脱察罕,要说他是谁的人还真不好说。不过此人是老汗王孛儿只斤·巴尔斯博罗特的亲舅父,如今有实力争夺汗位的兀慎和昆都都对他很是尊敬。这次他能代表鞑靼南下,也是双方妥协的结果。”
钱千里说完这些后就加了一句:“根据老夫的猜测,脱脱察罕应该更加偏向于老汗王长子兀慎,此人崇尚汉学,想来尊崇立嫡立长,兀慎不但是老汗王长子,更是已故汗王妃唯一的血脉。要不是老汗王宠信出身科尔沁部的侧妃,昆都根本就没有争夺汗位的机会。”
“老师,学生有个不太成熟的建议……”
林枢在钱千里耳边嘀咕了几句,钱千里听完后脸色凝重起来,主意是不错,可操作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钱千里斟酌了一会,吩咐道:“主意不错,不过还有些粗糙。多思多想,把这件事想通想透了,再写成方略来找我。老夫再去一趟四方馆,探探脱脱察罕的底。”
“老师,如今真正能给国朝带来威胁的只有瓦剌和鞑靼,相比于咱们,瓦剌是直接与罗刹国接壤的。老师不妨试试远交近攻之策。”
林枢说完这些,就告辞离开。在钱千里目送之下,离开了礼部。
回到内阁的他还没有休息,就直接开始书写关于应对鞑靼、瓦剌的策略。
林枢给钱千里出的主意很简单,既然瓦剌势大,相比实力强大的大楚,鞑靼其实更担心瓦剌的刀兵。既然如此,大楚就可以册封鞑靼可汗,并且提供适量的物资,最好能采取一些方式让两方内斗。
比如互市的关口,可以放在两方势力交接的延绥镇,或者直接放在鞑靼与大楚相接的大同一带。
你瓦剌想要与中原互市,就得先从鞑靼的地盘上通过,还得让鞑靼抽走一部分赋税。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何况以瓦剌如今的实力,怎么可能甘心被鞑靼压着?
一来二去,两方斗起来的可能性很大。一桃杀二士,大楚只要操作的好了,鞑靼与瓦剌的实力将会在内斗中不断被削弱。待中原稳定,厉兵秣马北伐几次,不信北方大草原不能重归中原王朝的统治之下。
方法不少人都知道,但这实施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鞑靼与瓦剌也不是傻子,朝廷打得主意人家未必猜不到。
还有一点,该给鞑靼多少援助才能让鞑靼不被瓦剌吞并,又不会威胁到大楚自己,这又是一个问题。万一养虎为患岂不是弄巧成拙?
林枢写着写着突然有些气闷,自己还是稚嫩了,想法归想法,想要能够真正实施出来解决问题,靠自己面前这纸上的稚嫩之策,估计鞑靼和瓦剌会欢歌笑舞的给自己献上洁白的哈达。
怪不得钱老爷子刚刚说让自己多思多想,看来自己不但稚嫩,还有些骄傲过头了!
啪!林枢气恼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随后萎靡的靠在了椅子上。沉思许久之后,他决定去翰林院查查瓦剌鞑靼的资料。
吾日三省吾身,既然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那就振作起来,把这件事做好。
林枢将刚才所写的半部策略扔到火盆中,烧成灰烬后才离开了值房。
天空中乌云渐起,看来又将是一场寒雨将至!
第二三九章 省亲?新生
西宁郡王府一直呆在边陲之地,对于齐文华起兵造反的事,京城的百姓也就当个八卦传了几句,随后就淹没在诸多最新八卦的浪花之中了。
没人会觉得西宁兵能打到京城来,甚至大家都认为王师一到,叛军会不战自溃。水溶不就在荥阳被忠顺王爷撵着跑吗?
皇帝在大朝会上摆了一早上的冷脸,特意被叫来的东平郡王战战兢兢的跪地表着忠心,把东平王府麾下的数万精锐直接交给了朝廷,主动请求撤藩。随后京城再次派出两万禁军精锐,支援河西。
至于三国使团,皇帝已经定了调子,谈,好好的谈,仔细的谈,把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因为西宁叛乱加上三国使团之事,林枢入户部之事暂时搁置,调入礼部以领礼部郎中担任这次谈判的副使。
谈判还未正式开始,林枢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翰林院、绣衣卫以及五军都督府查阅各方搜集的资料。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花费了整整三天时间,林枢整理出了近二十年瓦剌和鞑靼的各种资料。
借着夕阳的光辉,林枢抱着一大堆资料慢慢走向皇城门口。
“林表弟,怎么拿着这么多东西?”
一身明光铠的贾琏大步走到林枢身边,伸手准备帮他分担一些。
“只是一些纸张罢了,不重的。”
林枢摇了摇头回道:“这些都是瓦剌和鞑靼的资料,我整理出来,以备谈判之用。”
贾琏还是帮林枢把手里的东西搬到马车上,随后将一封大红色的帖子递给他。
“这是?”林枢好奇的打开一看,原来是省亲别院建好了。
贾琏咧嘴一笑:“终究是圣人与陛下的恩典,若不办得热热闹闹的,怎么说的过去?后日休沐,正好是良辰吉日,表弟与林表妹早点过来。”
若不是贾琏送的这张帖子,林枢都把省亲的事给忘了。既然工程量最为浩大的宁荣两府已经把省亲别院建好,想来其他贵戚之家也都差不多了。
林枢想起京城最大的几家石料、木料以及出售奇珍异宝的铺子,啧啧,皇帝的内库怕是已经堆满了银子!
“恭喜琏表哥,别院建好了,府中就可以奏请省亲之事了。”
林枢抱拳恭喜一声,随后说道:“如此大的喜事,小弟怎会错过?”
贾琏哈哈大笑,拍了拍林枢的肩膀:“那行,我还得去趟五军都督府送请帖,先走了!”
“琏表哥自去便是,小弟也准备回家了。”
两人分别,林枢捏着手中的帖子,抬头看了看西边的落日,心中感慨万千。
元春这次省亲,想来不会在夜间了吧!
……
治德八年十月二十八,晴空万里,宜挂扁、入宅、开光!
林家的马车缓缓进入人声鼎沸的宁荣街,宁荣两府皆是中门大开,整条街道都是披红挂彩,显得喜气洋洋。
守在门口多时的贾蓉看到林家的马车之后,立刻带着几个仆人迎了上来:“侄儿拜见叔父,给林姑姑请安!”
林枢跳下车来,看着门口人山人海,贾宝玉等小辈都守在门口迎接宾客,唯独不见荣国府的下一代掌家人贾琏。
他问道:“琏表哥呢?怎么不见他?”
贾蓉脸色一僵,小声回道:“方才王家人来了,这大喜的日子,琏二叔也不好把人往外撵,只好先领着进去……”
“王子腾?”
林枢在看到贾蓉点头之后,眉头一皱。这个时候王子腾怎么又跳出来了?
王子腾是贾琏之妻王熙凤的嫡亲二叔,更是将王熙凤抚养长大。两家虽然已经不怎么来往了,但在如此场合,确实不能闹得太难看。
贾蓉看到林枢眉头紧皱,小声问道:“叔父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林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算了,走吧,咱们先进去再说。”
黛玉跟随秦可卿去了荣禧堂内宅,贾蓉引着林枢来到东跨院书房中。
贾赦作为主人,此时还在前厅招待宾客,林枢就同贾蓉在书房中随意闲聊着。
不一会,收到消息的贾琏就脸色不善的走了进来,一进门他就大骂道:“这王子腾枉为亲长,他竟然要把王仁送到河西去……”
贾蓉连忙给贾琏倒了一杯茶:“二叔,喝杯茶消消气!”
贾琏接过来一饮而尽,坐下后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王仁再不是个东西,那也是凤儿的亲哥哥,他这么做不就是想借王仁拿捏凤儿、算了我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琏表哥慢慢说,我都被你弄糊涂了。”林枢示意贾蓉关上门窗,然后看向贾琏。
只听贾琏说道:“河西大战将至,朝廷准备再掉三万兵马前往河西四卫。昨日五军都督府下令,诸武勋将门,除独子者须遣好武子侄随军,以备朝廷培养年轻武将……”
“难道王子腾把王仁报了上去?”
林枢惊讶的看向贾琏,按贾琏的话来说,王仁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可他是王家下一代唯一的男嗣,王子腾与其弟王子胜都没有儿子。
把王仁送去军前,就凭他这纨绔样,能活着回来吗?王子腾这么做,是想王家绝嗣不成?
贾琏满含怒气的抱怨道:“可不是,他已经写好了奏折,说是王家世受国恩,今逢逆贼作乱,武勋之家哪能甘于人后,遣侄从军,以承家风,以报圣恩浩荡。”
太不要脸了!
林枢听到这里都觉得王子腾够不要脸的,王仁的父亲是嫡长子,要不是其父莫名早逝,哪里轮得到他王子腾掌控王家。
哪怕他王子腾掌管着王家,按照律法规定,王仁作为王家的嫡长孙,可以继承的财产,至少占了王家三分之一。
更别提还有王子腾从王仁父亲着承继的爵位,要是没有这个爵位,他想要重新晋封统制县伯,哪有这么容易。不管王子腾说的天花乱坠,送王仁去河西军前,与送死没什么两样。
林枢不禁都在怀疑,王子腾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藏了私生子,就等王仁死在军中,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王仁父母留下的财产吃干抹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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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贾蓉的担心
王仁再怎么样那也是王熙凤的亲哥哥,贾琏的舅兄。王子腾特意选在今天把这件事说出来,绝对是有特殊的用意。
林枢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相问:“王子腾这么做,是想做什么?他有没有说别的话?”
贾琏愣了一下,他摇了摇头:“就说了一下这事,并未提及其他……”
被林枢这么一提醒,贾琏也反应过来了。以王子腾的城府,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专门挑今天说这件事情。不过奇怪的是,还真就没有提及其他。
林枢问道:“琏表哥,王仁兄弟可是王家唯一的男嗣,如果你是王家的当家人,你会不会把王仁扔到战场上去?”
贾琏摇了摇头,家族香火仅余一根独苗,哪里会放任他在外面瞎胡闹,实在管不住,给他娶妻纳妾关在家里生孩子,都比扔到军前朝不保夕的强。
以前没想到这一点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想,王子腾的做法实在太诡异了。
“二叔,有没有可能,王家叔父……”
贾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说吧,这里有没外人。”
在贾琏的督促下,贾蓉苦笑道:“侄儿的意思是,王家叔父是不是在外面……或许他也有一个私生子。”
噗!
贾琏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怪不得贾蓉难以启齿,因为他的父亲贾珍,此时正在城外庄子陪着那位怀孕的白姨娘。
不过震惊归震惊,这种可能性也不行没有。
林枢摇了摇头:“可能性虽有,但先不说真假问题,等到查出来,估计王仁早就出发前往河西军前了。”
舅兄虽然不是个东西,可王熙凤就这么一个亲哥哥,总不能看着他去送死吧。
王子腾今日来这么一出,的确打了贾琏一个措手不及。不管王子腾打的什么主意,这件事贾琏还是得想办法解决。
唉!
贾琏无奈叹气一声,再次灌了一杯茶水。他与两人说道:“算了,明天我找王仁问问情况,看他是个什么想法。若是在大军出发之前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就让父亲给河西的友人通个气,有无功劳不提,把这厮的命保下来就行。”
“只能如此了,王仁毕竟是王家人,王子腾这个王家家主无论是有阴谋算计还是纯粹的跟陛下表忠心,外人终究不好插手。”
林枢给贾琏提了一个醒:“琏表哥还得提前跟嫂子打好招呼,莫让嫂子成了王子腾的突破口。”
一提王熙凤,贾琏一拍大腿:“是了,我这就去给你嫂子说一声,她这会正在荣禧堂招待宾客,万一王家人给你嫂子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贾琏风风火火的转头对贾蓉说道:“蓉哥儿招待好你林叔父,我先去一趟。”
说罢,他跟林枢拱拱手,未等贾蓉回应,就急匆匆出了书房的门。
“侄儿先让人给叔父沏壶好茶来……”
贾蓉喊来丫鬟,吩咐她送些茶点过来,随后与林枢聊着京城最新的八卦趣事。
相比林枢每日两点一线的生活,贾蓉虽然在禁军挂了职,不过他还是有很多时间在京城闲逛。
酒楼茶馆,戏院勾栏,加上贾蓉的狐朋狗友众多,他听到的消息不必林府第一探子王伦收集的少。
“叔父,您觉得东平郡王有没有可能也有心思行那悖逆之事?东南西北四王,就差东平王府了。宫里会不会再对东平郡王出手?”
京城的百姓最喜欢讨论朝堂之事,不管听来的消息是真是假,总喜欢谈论几声,贾蓉也不例外。
林枢听到贾蓉的问题后,笑着回道:“蓉哥儿也关心这等事情?”
贾蓉嘿嘿笑了笑,小声说了一句:“倒不是侄儿关心这等闲事,只不过前些日子在茶楼听人说,四王八公十二侯,皆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四王之后,就是八公……”
“荒唐!”
林枢打断贾蓉的话,斥责一句:“你也成家立业了,怎么还这么不谙世事?这等谣言你都相信?”
“叔父莫要生气,侄儿自是不信这些谣言。”
贾蓉连忙跟林枢解释道:“只是四王与义忠亲王府关系匪浅,如今西宁郡……如今那齐文华以义忠亲王的名字举起了叛旗,侄儿担心陛下会对义忠亲王府下手。侄儿的媳妇是老亲王的女儿……”
林枢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安慰道:“放心吧,义忠亲王最后会怎么我不知道,但你媳妇定然能安乐一生。好好在禁军当值,少去些勾栏瓦肆,莫要让人拿了你的把柄。”
相比胆大包天啥都敢干的贾珍,贾蓉还算谨慎,听到林枢的提醒后拱手回道:“叔父放心,侄儿晓得了。”
林枢又问起了贾敬,贾蓉言道:“祖父最近忙于族学之事,缓三叔与兰哥儿明年春就准备下场了,祖父最近正给他们补课呢。就是宝二叔也没少被祖父喊过去教导。”
说起贾敬,贾蓉的态度变得很是郑重。林枢可以看出,回到宁国府时间不长的贾敬对贾蓉的影响很大。而贾蓉对其祖父也很是尊敬,言辞之间,多有依赖与敬仰。
“祖父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侄儿虽不用科举,但祖父还是让侄儿多读书,每三日要和蔷哥儿去书房聆听教诲。”
林枢点点头,他鼓励着贾蓉:“敬大伯说的对,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读的书多了,很多道理自然而然就懂了。你终是要独当一面的,读书明智,你今后的路也能平稳些。”
贾蓉知道好歹,起身深深一拜:“多谢叔父教诲,侄儿谨记!”
林枢扶起贾蓉,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担心义忠亲王府的事,好好同你媳妇过日子吧。”
没了贾珍扒灰的事,又有了贾敬的教导,贾蓉的性子还算正常,没有同原著中那般成为第二个贾珍。
林枢一边在心中感叹家庭教育的重要性,一边与贾蓉有一搭没有搭的闲聊了好一会。直到听到下人禀报说王琦父子来了,这才和贾蓉一同迎了出去。
……
荣国府今日邀请了不少亲朋故旧,虽然因为四王之事勋贵之中多有顾忌,但元春在宫中颇受圣宠,荣国府又逐渐兴旺起来。
今日应邀前来的宾客比前几年荣国府设宴时,人数不仅更多,宾客的身份也更显尊贵。
荣禧堂中坐的满满当当,黛玉跟贾史氏等长辈问安之后,就被迎春带到了自己的小院中同姐妹们玩耍。
第二四一章 其乐融融姐妹闹
自大房住进荣禧堂后,贾赦只是让贾琏夫妇办了进来,自己还是带着妻妾住在东跨院。
不过王熙凤在请示了贾赦之后,给家中的几个姑娘都分了一套小院子,其中以迎春的院子最为精致。
今日宾客不少,长辈们自然是在荣禧堂正堂由贾史氏与贾邢氏招待,晚辈女眷则由迎春负责。
十月底的京城,哪怕阳光普照大地也不能阻挡寒气的侵蚀。好在迎春的房中早就点起了火炉,走进屋子后,倒是暖意浓浓。
“林姐姐总算来了,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一进屋子,还没等黛玉给屋里的人打招呼,就见惜春从暖炕上跑下来,把一个打开的匣子高高举起。
探春捂嘴笑道:“林姐姐还不尝一尝,这可是四妹妹花了好长时间才学会的。今早一大早就守在厨房,忙了好一阵。”
只见里面放着一匣子形状各异的糕点,惜春扬起小脸,似乎在等黛玉的评价。
黛玉闻言惊讶的看向惜春,从匣子中取了一块放到嘴中,抛开奇形怪状的样子不谈,这味道很像之前在大报恩寺吃过的红豆甜点。
惜春眼中泛着光亮,似有期待的问道:“怎么样?林姐姐觉得怎么样?”
黛玉摸了摸惜春的小脑袋,夸赞道:“香甜可口,红豆的香甜很浓郁。四妹妹应该是学着大报恩寺的师傅做的吧,你的手艺已经可以出师了。”
这一夸若是别人,大多会谦虚几句。而惜春则是把匣子往黛玉怀里推,欢欣雀跃的说道:“林姐姐觉得好吃就多吃点,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
“我就说四妹妹今日一来就抱着这匣子不松手,守在窗边一直往外瞧,原来是在等林姐姐过来。”
湘云一指桌上没剩几块的点心对黛玉说道:“同样是姐姐,林姐姐就可以独得一匣子,我们这么多人就只分了这么小小的一碟。唉,我还想再吃几块呢……”
黛玉接过匣子,交给身后的雪雁说道:“赶紧给我收好了,可不能被这一屋子的馋猫吃了。这可是四妹妹亲手为我做的,等回家后我要藏在被窝里偷偷的品尝。”
随后她上前趁湘云不注意,摸了摸她的肚子:“瞧这圆圆的肚子,方才肯定是湘云妹妹吃的多,还惦记上我的点心了,绝对不能让你得逞……”
湘云想要拨开黛玉的手,黛玉改变方向,挠起了她的痒痒,瞬间在暖炕上闹成了一团。
黛玉的力气显然没有湘云的力气大,片刻间就被压在了下面。惜春也扑了上去,帮助黛玉“进攻”湘云。
“三姐姐快来帮我!”湘云以一敌二不是对手,连忙喊探春帮忙,暖炕上四姐妹打打闹闹,笑声都传到了屋子外面。
平儿领着宝钗过来,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湘云的笑声:“啊,我不行了,四妹妹快放手,好痒啊!哈哈哈哈……”
两人走进屋子,只见暖炕上四姐们正闹腾着,湘云正被黛玉和惜春“镇压”在最下面,惜春正抱着湘云的腰,黛玉用手在挠湘云的痒痒。
探春用力抱着惜春,想要把湘云解救出来。只有迎春笑盈盈看着暖炕上打闹的姐们,看到平儿领着宝钗进来,轻咳几声向四姐们提醒道:“宝姐姐来了!”
“宝姐姐快来帮我,四妹妹太重了,我抱不起来。”探春连头都没回,一听宝钗来了立马求助。
平日里端庄大气的宝钗捂着嘴笑说:“我可不能帮你。若帮了你,那不就成了以多欺少了?”
迎春上前笑着把几人分开,开始替几人整理乱掉的钗环裙装。特别是湘云,刚刚被惜春又抱又挠的,身上的衣裳都皱巴巴的了。
“你们可真能闹腾的,宝姐姐快帮四妹妹梳梳头发,都快乱成鸟窝了。”
迎春与宝钗给四人收拾整理的时候,抱着孩子的王熙凤领着刚刚抵达的王媛进来了。
“啊,啊……”
“呀,咱们大姐儿来了!”
正由宝钗帮忙梳头的惜春听到了婴儿的喊声,扭头就准备跑过去同侄女玩耍。宝钗拉住她说:“快好了,别急。”
王熙凤将孩子放到暖炕上,与王媛一同帮忙整理了一下刚刚弄乱的屋子。
等众人收拾妥当,就集体围坐在暖炕上看着中间的婴儿。
“啊……呜……啊……”
刚果三月的婴儿不停吹着泡泡,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打量四周的人。惜春直接趴在旁边同她啊啊的一唱一和,玩得起劲。
黛玉好奇问道:“凤姐姐,大舅舅有没有给起好名字,总不能一直大姐儿大姐儿的叫着吧。”
王熙凤摸了摸女儿软软的小脸,少见的柔声说道:“二爷原本想自己取名来着,可拗不过老爷请了太幻仙人,取了个萱字。”
“贾萱?嵇公(即嵇康)《养生论》中有云:“萱草忘忧”。太幻仙人这是再说,大姐儿将一生无忧,的确是个好名字。”
黛玉稍一琢磨就想到这萱字的含义,王熙凤听到后点点头说:“敬大伯也这么说,果然还是读书人厉害。我只是觉得萱字好听,反正比猫儿狗儿的好听多了。”
惜春接下了王熙凤的话头说道:“琏二哥说贱名好养活,不如就叫大姐儿猫儿,若是再生个孩子就叫狗儿……”
黛玉等人被这话给逗得一乐,王熙凤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句,随后给几人解释道:“大名起好之后,老祖宗说再起个小名也好,二爷便当场说了这句,差点没被老爷吊起来抽一顿。”
“那最后起了小名吗?”黛玉捂嘴笑问。
王熙凤抱起孩子,亲了一口小脸蛋笑道:“那天正好碰到宫里来传旨,起小名的事就给耽搁了。老爷说让他好好想想,一定要给大姐儿起个满意的小名来。”
黛玉听到这不由感叹道:“大舅舅真是疼大姐儿!”
“可不是嘛,京城谁不知道荣国府大老爷一下衙门就快马加鞭的回家,就是为了抱他的大孙女!”
宝钗也将自己巡查家中铺子时听到外面人的议论讲给众人听:“甚至有人说,惹了琏二爷不一定有事,要是惹了琏二爷的闺女,荣国府的大老爷一定会打上门去!”
众人正在屋子里聊着大姐儿的事,门口传来丫鬟的禀报声:“二奶奶,门口来了一位老太太,她说她是王家的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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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了时间,更新晚了,抱歉。
第二四二章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荣国府今日为感念皇恩,庆贺省亲别院建成设下盛宴,宴请亲朋好友,京中诸多贵戚勋亲多有捧场。
前来赴宴的贵人马车从宁荣街口一直排到了荣国府大门处,刚刚从荣禧堂提醒完王熙凤的贾琏正带着兄弟子侄守在门口迎接着宾客,不时与长辈行礼问安。
这时小厮兴儿来到中门处小声跟贾琏说道:“爷,后门那边来了一位老妇人,还带着一个约莫三岁的稚童,说是王家的老亲,想寻二太太……”
一听到王家,贾琏心中就有些不耐烦。言辞间多有厌烦之意:“什么王家老亲?有没有说找二太太做什么?”
兴儿感觉到了贾琏的心情变差,连忙解释道:“老妇人说家中困顿怕是要解不开锅了,女婿家以前同往王家连过宗,万般无奈之下才想着来府中求助。若是爷不想搭理这些,小人这就去将她赶走?”
原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贾琏瞪了兴儿一眼,看到旁边有人看向自己这边,便出生训斥了一句:“瞎胡闹,既然是二太太的亲戚,那家就是你二奶奶的亲戚。人都是要脸面的,那么大年纪还带着孩子,不顾脸面跑来府上求助,自然是实在没了办法。咱们若是把人赶走了,良心能过得去吗?”
“爷教训的是,是小人错了。”兴儿连忙赔罪。
旁边有相熟的勋贵子弟看到贾琏赤头白脸的训斥着仆人,好奇的围过来问道:“琏兄弟,这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贾琏跟几人拱手解释道:“家仆愚钝,我就训了几句,没想到竟然惊扰到几位兄弟了。”
“我方才无意间听到琏兄弟说到赶人二字,是有人来闹事吗?要不要兄弟我喊兵马司的人来?”
说这话的是领着五成兵马司差事的文城伯家的长子许尧清,平时与贾琏交往颇深,关系要好。
贾琏拱手谢过:“许大哥听差了,是后门处来了王家的老亲,这老太太家中遇到困难,怕是要揭不开锅了,便带着三岁的孙儿来府上找二太太求助。”
说到此处,他转头吩咐兴儿:“二太太如今不方便,你带她去二奶奶那边。忠孝仁义乃立家之本,更何况还是你二奶奶娘家的老亲。记得让账房给些银钱粮食,等他们回去的时候用马车送回去。”
兴儿立马躬身领命,小跑着往后门而去。
大门处许尧清等勋贵子弟皆是拱手赞叹荣国府的仁善之举,许尧清突然说道:“按理说这位老妇人不该先去找王大人求助吗?怎么跑来关系更远的荣国府了。”
贾琏表情一愣,随后摆摆手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王家的门槛太高,相比之下,老祖宗仁善的名声在外,更给他人希望吧。”
此时与贾琏一起闲聊的大都是荣国府关系要好的家族之人,荣国府与王家的恩怨他们都了解一些。加上王子腾这些年官爵升得极快,侵蚀了不少他们家的利益,对王子腾自然没有好印象。
贾琏这段满含深意的话一出口,众人纷纷感叹了几句民生多艰,言说要多行善举云云。
……
刘姥姥抱着年幼的外孙,颤颤巍巍的跟着兴儿从后门进了荣国府,只见府中亭台楼阁,流水潺潺。
因是距离厨房不远,宴饮将至,阵阵饭菜的香味不断刺激着她空荡荡的胃。
她与外孙早晨吃了一点点稀粥就出发往京城赶路,走走停停中途还搭了熟人的马车才在午时前来到了京城。
原本她说是先去了统制县伯王家的府上,可王家的看门人直接将她驱离了门口,实属无奈之下,才想来荣国府碰碰运气。
饭菜的香味让刘姥姥怀中的外孙板儿嘴巴瘪了瘪,小声喊道:“姥姥,我饿……”
刘姥姥连忙哄了哄板儿:“板儿乖,先忍忍,等一会咱们出去了姥姥给你买个芝麻烧饼吃。”
前面领头的兴儿转身笑说:“老人家这话是在打咱们荣国府的脸,自家亲戚来府上做客,哪能让客人饿着肚子离开的。”
说话间,收到消息的王熙凤已经派了平儿来接人了。只见粉色长裙锦衣,高高的发髻上插着镶嵌有珍珠碎钻的金钗,妆容淡雅却又显得颇有贵气,让刘姥姥还以为这位就是兴儿方才说过的二奶奶。
刘姥姥抱着孩子,屈膝正要行礼,平儿连忙向前几步扶住她:“老人家这是做什么?您这么大年纪,又是咱们家的亲戚,长辈的这一礼下去不是折我的寿吗?”
“二奶奶心善,老婆子却不能舔着脸妄称长辈……”
平儿莞尔一笑正要解释时,兴儿笑着说道:“这是府中的平姨娘,二奶奶身边最得力的人,也是从王家过来府上了。”
随后他又对平儿说道:“二爷那边还要伺候,小的就把老人家交给姨娘了。”
……
等平儿带着刘姥姥祖孙来到王熙凤的院子,此处距离几个姑娘的小院仅有一墙之隔,姑娘们都跑来这边想要看一看这位王家的老亲长什么样子。
刘姥姥进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丝绣屏风,转身走了两步,只见暖炕上坐着一位大红锦衣、头挽发髻佩金戴玉的高贵小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在哼着儿歌。
周围大大小小坐着好一圈贵女,皆是貌若天仙,差点让她一位来到了仙境。
“奶奶,老人家接来了。”
王熙凤自然不认识刘姥姥,但当年跟随贾王氏来到荣国府的王家老人,却是有记得这位王家老亲的。
她在听到消息后,就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刘姥姥口中的女婿王狗儿祖父是谁,待刘姥姥进屋之后,抬头亲切的说道:“刘亲家快坐,今日府中忙得不可开交,实在脱不开身去迎你,莫要见怪。”
“二奶奶说笑了,老婆子粗俗之人,哪能劳贵人迎接。”
刘姥姥把外孙放到地上,当即就要行大礼参拜。她来时就打听清楚了,王家加到荣国府的两位,都是圣上赐下凤冠霞帔的官家夫人,戏文里说过,她们这些老百姓见到官家夫人,是要行礼跪拜的。
眼见刘姥姥就要跪下,最懂王熙凤心思的平儿连忙再次扶住了她。
果然,王熙凤先是赞赏的看了一眼平儿,然后温和的对刘姥姥说道:“刘亲家这是做什么?若论辈分,你可是我的长辈,快快坐下说话。平儿去让人送些茶点过来,你看着小娃娃眼睛都落在点心上挪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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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三章 今日善心他日果
在王熙凤以及几位姑娘的眼中,刘姥姥祖孙两个虽然衣着朴素,甚至打了几个补丁。
但浆洗的十分干净,甚至小娃娃的衣服上都没有沾着泥土。随着王熙凤的话,大家把目光都投射到老姥姥腿边的板儿身上,只见他的目光正盯着桌子上的一碟点心,咽喉处还不自觉的吞咽着。
察觉到屋子里这群从画中走出的神仙姐姐都在看着自己,年幼的板儿小脸一红,把自己藏在了刘姥姥的身后。
刘姥姥摸了摸外孙的小脑袋,欠身说道:“今日一早老婆子就带着这孩子赶路,直至方才才到了贵府。早上又只是用了些稀粥,这才有了出格之举,扰了贵人,还望恕罪。”
王熙凤将孩子交给奶嬷嬷手中,跟板儿招手道:“这孩子模样长的好,按辈分,我还是他姑奶奶呢。来,到姑奶奶这来……刘亲家,坐下坐下,亲戚到家,哪能一直站着。”
板儿在刘姥姥的鼓励下迈着小短腿挪到王熙凤面前,眼睛却一直盯着那盘点心没有挪开。
王熙凤摸了摸板儿的脑袋,把那盘点心取来递了一块。看着板儿狼吞虎咽,还细心的让人端来了茶水。
“这孩子名字叫什么?怕是已经有三四岁了吧?模样好,人也机灵。”
听到王熙凤的询问,刘姥姥回道:“我那女婿半生在地里刨食,没读过书,这孩子出生时女婿高兴的走了神,脑袋不小心撞到了门板上,就给取了个小名叫板儿。”
一屋子姑娘不禁捂嘴笑出了声,刘姥姥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陪笑说道:“乡下人养个孩子不容易,大多取个猪儿狗儿的小名,俗话说贱名好养活,等孩子大了需要读书认字,再找个读书人取官名。”
“刘亲家说的是,不管在哪儿,养个孩子都不容易。”
王熙凤从奶嬷嬷手里接过孩子,目光柔和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对刘姥姥说:“我和二爷成婚数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姐儿,一家人眼珠子似得宠着,生怕有个头疼脑热的。”
正吃着点心的板儿突然问道一阵奶香味,抬头一看身边的贵人怀里多了个婴儿,好奇的探头张望。
在王熙凤说话间,犹豫片刻把手中的点心递向襁褓中睁眼看向自己的孩子:“吃!”
童音稚嫩却显真诚,王熙凤笑着对板儿说道:“她还小呢,吃不了点心,板儿吃吧。”
随后她对刘姥姥说道:“这孩子乖巧懂事,刘亲家教导的好。”
“贵人说笑了,不过是多给他讲了些老祖宗们传下来的教训,希望他以后莫走歪路罢了。”
刘姥姥也是第一次来这国公府第,多有拘谨,言辞间透漏着谨慎。
王熙凤也看了出来,便让屋里的姑娘们去了迎春那边,这才问起了刘姥姥今日来的目的。
原来是去年春旱本就存粮不多,今夏又逢洪涝,家中即将断炊。女婿王狗儿脸皮薄,借不来粮食,这时刘姥姥想起了一件事。王狗儿的祖父在京城当小官时,与王家的大爷,也就是王熙凤的父亲连过宗。
这么一算,王狗儿还是正儿八经的王家族亲呢,刘姥姥便想来王家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借些粮钱度过艰难。至于说自尊面子,能抵得过饿肚子吗?
等王熙凤听到刘姥姥在统制县伯府门前的遭遇时,不由骂道:“王家的脸都被这帮狗奴才丢尽了!”
“贵人也别怨他们,谁能想到王家还会有吃不起饭的穷亲戚呢……”
刘姥姥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些,王熙凤便更加生气。虽说前些年荣国府都有些拮据,可京城贾氏一族过得最艰难的,只要来府上说一声,就不会穷的吃不起饭来。
贾琏为何能获得贾氏宗族大半人的支持,还不是府上能一直照顾着自己的族人。谁家还每个穷亲戚,王家的门子这么对待族亲,王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王熙凤暗骂一阵,吩咐平儿安排些饭菜送过来。然后对刘姥姥说道:“今日府上宾客多,我也没多的时间陪你。一会用完饭,我让家里的马车送你们祖孙回去。至于粮食,我让家里先送一些过去……”
……
迎春院子中,姑娘们从平儿那打听到刘姥姥的来意。黛玉唏嘘道:“前两年哥哥没少带我去乡下庄子散心,或许是江南这几年风调雨顺,吃不饱肚子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一群人中若说见识,还是时常出门巡视铺子的薛宝钗见的最多。
她便说了好些市井百态,虽说因为女子身份的原因,所说之事多有欠缺,倒也让众姑娘知道了民生之难。
替王熙凤前来照看这群姑娘的平儿,将王熙凤的打算也讲了出来:“奶奶说,刘姥姥家还有一个姑娘,若是家中还有穿旧了个衣裳,不如挑几件一同送过去。”
黛玉摇了摇头说道:“凤姐姐的心意是好的,但几位姐姐的旧衣服也多是丝绸所制,给庄户人家,还是不大妥当。”
王媛从荷包中取出几个银豆子,约有二两左右。她塞到平儿手中说道:“林妹妹说的不错,不如多给些银钱,让老人家自己去买些布匹更好。”
“媛姐姐说的对……”
黛玉也从荷包中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到平儿手中。紧接着三春并宝钗、湘云均是拿出了小块的银豆子递给了平儿。
平儿看着手中这十两左右的银子,自己填了二两说道:“刘姥姥怕是拜佛时菩萨给赐了福气,才能遇到心善的姑娘们,我这就给刘姥姥送去……”
王熙凤还要招待宾客,刘姥姥祖孙两个在平儿的陪伴下用了一顿精致的午饭。等吃饱肚子后,平儿把一个荷包塞到她的手中。
“这里面有三十两银子是奶奶吩咐送你的,还有十几两碎银子是府中的姑娘们凑的,你收好了,回去给姐儿哥儿做些衣服。粮食已经安排了马车,一会让家里的亲兵送你们回去。”
刘姥姥没想到自己打着碰碰运气的一行,不但借到了粮食,还得了贵人姑娘们的厚恩。这些银子在乡下都能买好几亩的上等田了。
原想推据的刘姥姥在看到腿边的外孙后,叹气一声,恭恭敬敬的跪下给平儿磕了一个头:“今日托了菩萨的福,得了贵人们的大恩。老婆子厚着脸皮接下着银子,等来年收成好了,便带着板儿来给几位贵人磕头谢恩。”
……
马车悠悠走在京西的小道上,日头见西,两旁的村庄中不时传来狗叫鸡鸣。王家庄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庄子,除了一两户还算富裕的人家,大多都是贫苦人家。
两辆马车走进庄子,马蹄声引起了庄子中乡人的好奇,得知是刘姥姥从京城的亲戚家回来了,都好奇的围在了王狗儿家门口。
等荣国府的马车离去,关上门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粮食和布匹等物,王狗儿不敢置信的问道:“娘,真的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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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四章 肉汤宴的际遇
荣国府送来的粮食不少,粗细粮食至少够刘姥姥一家吃一年有余。而且还有猪羊肉以及不少库中积灰不用的粗布一大堆。
王熙凤在这些事上很用心,她现在有了孩子,非常相信因果报应一说。加上娘家人在这件事上让她觉得极其丢脸,而且刘姥姥给她的观感很好,板儿这孩子也很可爱,故而就吩咐下人多给王家送来了不少啊东西。
“娘,这也太多了些。”
王狗儿面薄胆小,但为人十分孝顺。这些年拿刘姥姥这个岳母当亲娘孝顺,大小事情都会同她商量。
此时看到满前堆满屋子的东西,任是寒冬都觉得手心发汗。其妻王刘氏也是一样,哪里见过这么多的粮食布匹,在一旁抱着女儿王青儿惊讶发愣。
刘姥姥指着略有猩味的猪羊说道:“去喊大牛过来,取一半猪羊煮肉熬汤,让全村的人都来吃。你再拿一条猪腿肉和两匹布,给族长老爷送去……”
“娘,这……制成熏肉要吃好久的。”
王刘氏心疼的喊道:“两匹布那得值多少钱?可以做好多衣裳呢。”
就是王狗儿也不住的点头,不解的看向刘姥姥。
刘姥姥轻声斥道:“糊涂!没有族人护着,你觉得这些东西能留多久?今日不少人看到咱们家多了这么多的粮食,眼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咱们今日损失些猪羊布匹,不但可以落下好名声,还能得到族人的保护。”
王狗儿早年没了父亲,人情世故上多有欠缺,不过他人不傻。在听到刘姥姥的解释了,立刻就应声去寻庄子里做屠夫的大牛,不一会外面就熙熙攘攘来了不少帮忙的人。
随着老族长的到来,因为旱涝之灾愁云笼罩多日的王家庄,再一次响起了欢笑之声。
四邻搬来自己家的桌椅,不但将王狗儿的小院挤得满满当当,来门前的土场台子都坐满了。
篝火燃起,数口大锅都煮着猪羊肉汤,里面还添加了不少大家带来的食材佐料。
灾荒之年,能吃一口肉,喝一碗汤,畅快的过上一天,能给忧愁的人带来无尽的快乐。
老族长按辈分是王狗儿的太爷,隆盛初的老秀才了。家境在庄子上还算殷实,却也谈不上大富大贵。
今日王狗儿提着一只猪腿半只羊腿和两匹布,敲响了他家的门,听到刘姥姥从京城荣国府带回来不少粮肉,就品出了刘姥姥这么做的原因。
此时他和刘姥姥坐在小院中,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几盘精致的点心。见过大世面的秀才族长开口说道:“安心,咱们王家庄的人穷是穷了点,但还出不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族长老爷说的是,我来庄子上这些年没少受族里的恩惠,要不是族长老爷当年帮我寻了县太爷,怕是那两亩薄田都会被人夺了去。”
刘姥姥将自制的粗茶泡好,恭敬的递到老族长的面前:“今日得了这些肉食,放久了容易坏,还不如请了族人一同乐一乐,也算是报族里的恩惠了。”
老族长无意间问起了刘姥姥在京城的见闻,当听到她在统制县伯王家的遭遇后,脸上的气氛是掩饰不住的。
王家庄为何叫王家庄,就是因为他们确实和统制县伯王子腾是正儿八经的同宗,哪怕血脉远了些,那也是记载族谱上的真族人。
打开国后,金陵一部分族人跟随第一任家主在京,落脚在京城西边的土地上,就历经百年,就有了数百口人的王家庄子。
自去年春旱起,王家庄好不容易熬了一年,没想到今年又遇上了夏汛。原本他就打算熬不过去了就去京城求援,可刘姥姥的遭遇让他对这个打算产生了怀疑。
“唉,看来咱们王家庄的人已经入不了伯爷的眼了。”
老族长有些意兴阑珊,王家庄的人不少是跟随前两任伯爷四处征战退下来的老兵。他王子腾的父祖能在京城立足,离不开王家庄人的支持,可如今庄子上遇到了年馑,却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族长老爷,庄子外来了几名陌生人,说是远道回京,腹中饥饿想买些吃食。”
不甘与愤怒的老族长被族人的警醒,与刘姥姥对视一眼后询问了具体的情况。
得知是一名员外带着两个儿子从庄子西边来的,身边还带了几名护卫,便知这人的身份怕不是那么简单。
老族长小声对刘姥姥说道:“这人应是京城的贵人,咱们庄子西边就是皇陵,不宜得罪。”
“族长老爷拿主意就好!”
听到刘姥姥如此之说,老族长让人把庄子外的人请了进来。果然是尊贵之人,光是身上那条嵌玉的腰带就不是凡品,至少当年去京城参加秋闱时,督学老爷的腰带就比不上。
双方作揖见礼后,老族长得知这中年员外姓黄。待其父子应邀坐下之后,只听黄员外说道:“多谢老人家邀请了,要不然我们父子怕是要饿着肚子往京城赶路了。”
老族长看了看黄员外身旁的两个孩子,皮肤净白细嫩,一看就是大家公子哥儿。反而这名神秘的黄员外,皮肤略为粗糙,举手投足之间,颇为英武。
“一口吃食罢了,虽说遇上了年馑,不过我家有人从京城寻亲求援,带了不少肉食回来与族人分享,黄员外若不嫌弃,一同用些。”
黄员外问道了大锅肉汤的味道,似有回忆。他拱手致谢:“哪里会嫌弃,这大锅肉汤当年跟随兄长没少吃,一晃多年过去,肉汤的香味依旧,故人却是身影远去。”
他感慨一番,转移话题道:“若在下记得不错,老先生和庄子里的族人应当是统制县伯王家的族亲吧,这是去京城找王县伯了?”
虽说老族长因为黄员外提起王子腾有些气闷,却也心道此人果然是京中贵人,要不然也不会知道自己家这个小庄子与统制县伯王家是族亲。
荣国府恩惠在前,老族长当然不会把这恩惠放在王子腾的头上。他叹气一声:“唉,说来惭愧,老朽与这众多族人已经进不了王伯爷的家门了。这是我家族人寻了嫁入荣国府的王家女儿,如今的荣国府二奶奶。这才有了今日的肉汤喝。”
第二四五章 我王家没有穷亲戚!
原本以为是从王子腾府上带回来的粮肉,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在听到荣国府的二奶奶后,愣了愣说道:“原来如此,荣国府倒是颇为仁义。”
“肉汤好了……”
院子外突然传来一声欢呼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老族长抱拳说道:“员外是客,却被老朽拉着说这糟心事,真是失礼。这肉汤已好,咱们便吃着汤饭,喝些浊酒如何?”
黄员外回礼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随着黄员外的话音,他的两个儿子也起身作揖:“晚辈多谢老先生!”
王家庄到底是遇到了缺粮的年馑,肉汤中的食材与辅料都是粗陋之物,不过厨子的手艺不错,把肉质的鲜美运用到了极致。
黄员外父子与老族长借着汤饭饮了不少农家的酒酿,算是宾主尽欢。随着篝火带来的暖意与肉汤的美味,庄子里的妇人女儿还唱起了歌谣。
娃娃们在人群中奔跑玩耍,直到黄员外带着人离开时,老族长还安排人送上了几个刚刚出锅的烧饼与熏肉。
等人烟尽散,老族长将几块碎银递给刘姥姥:“这是那位黄员外留下的,大约有十两重,你收好。”
“族长老爷,太多了,太多了……”刘姥姥连忙推拒,她虽然很想要,但不过是几碗肉食罢了,怎么可能收这么多的银子。
她想起刚刚不少族人跟自己同女婿敬酒,眼睛一亮:“不如拿这些银子买些米粮放在族里,万一哪家断粮了,可以拿这些添补一些。”
老族长久久注视着刘姥姥,最后长叹一声:“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狗儿有你这个岳母,是他的福气!”
……
从王家庄子离开的马车慢慢前行,身边围过来不少携带兵甲的护卫。
“皇爷,老奴方才在附近打听了一下,王家庄确实已经多年未曾与统制县伯府来往了。距离最近的一次,还是方才那家的祖父辈在京城当小官时,与贤妃娘娘的外祖连过宗。”
原来这位神秘的黄家父子,就是当今皇帝与太子高万承、高万宣。今日他们去了京西皇陵,一来是去拜祭先祖,二来也算是微服私访,巡视了一下京西的情况。
方才路过王家庄时,闻到了肉香,这灾荒之年,哪个农家会煮这么多肉?加上绣衣卫说这是王子腾的族亲,便借口腹中饥饿前去一解心中的疑问。
马车上的夏守忠给皇帝解释道:“那位王狗儿性格胆小怕事,面皮还薄,要不是他的岳母,就是方才与皇爷同坐的老妇人舍了面子去了京城借粮,估计再有数日,他家就要断粮了。”
“这王狗儿名声如何?”沉默许久的皇帝开口问道。
夏守忠如实说道:“出了胆小面皮薄,为人真诚,对待其岳母如亲母般,在十里八乡算是出了名的孝顺。”
皇帝点点头说道:“国朝以孝治天下,回去后让顺天府赐忠孝之家的牌匾来,彰其孝道。”
“父皇为何不亲自赐下牌匾?”旁边正拿着一只草编的蚂蚱玩耍,这是刚刚王狗儿家的小娃娃送给他的。当然,他也送了那小孩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
皇帝没有回答,把目光转到高万承身上:“承儿说说?”
高万承回道:“父皇若是亲赐恩德,不知会引起多少人打着王狗儿家的主意,他家未必能够承受的住。顺天府就不同了,本身就有劝善劝孝之责,王狗儿的孝顺就名声在外,别人也不会想到父皇身上。有了这块牌匾,也能给王家带来不小的好处。”
忠孝之家,可免除数亩粮税,可免徭役,这样一来,王家与秀才之家基本等同了。
皇帝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对两个儿子说道:“今日你们也看到了,这天下的百姓还是不知有多少人在为一口吃的发愁。咱们经过的那些庄子,有半数都有饥荒之灾,任到重远,当努力。”
两个皇子皆是点头应道:“儿臣明白了。”
“大伴,回去后让皇贵妃赐些赏给贾琏的妻子和女儿,彰其仁善之举。”
皇帝吩咐完夏守忠后,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贾琏之妻王氏,三年前还因放印子钱的事被其丈夫拉着,挨家挨户的赔偿道歉。
没想到今日却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与统制县伯王家的表现大相径庭,真是世事无常。
高万承开口问道:“这王家庄子既然是王县伯的族人,为何会被拒之门外呢?难道王县伯也是嫌贫爱富之人?他一点都不顾及王家的名声吗?”
“殿下有所不知,王县伯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这些年王县伯的心思都用在了朝堂之上,族中之事大多是由其弟王子胜管着。”
夏守忠对王家的情况十分熟悉,给高万承解释道:“这王子胜与王县伯相比,贪婪无度、为人暴虐,而且阴狠之极。王家庄子的人已经是五服之外,被家奴拒之门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哼!
皇帝冷哼一声,他最见不得的就是以奴欺主之事。刘姥姥再落魄,王家庄子的人再贫穷,那也是王家的族人,算是统制县伯府上的主子。
一介奴仆胆敢如此对待主子,就该打死勿论!
马车中再无谈论,只有车轮行走在官道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
荣国府的人当然不知道王家庄子因为一碗肉汤,有了非凡的际遇。此时的王熙凤正抱着女儿贾萱,给贾琏小声说着刘姥姥的事。
贾琏摸着妻子滑嫩的肌肤,笑道:“这事做的漂亮,信不信过不了几天,京城里的酒肆茶楼都会传咱们家的仁善之名。”
“不至于如此吧,不过是给了些粮钱罢了,又有几个人知道咱们家来了个破落亲戚呢?”
听到妻子的疑惑,贾琏嘿嘿一笑:“今日兴儿禀报这事的时候,许大哥他们正好在门口,爷不小心声音大了些,他们就听到了……”
王熙凤突然恍然大悟,捂嘴笑道:“二爷哪里是不小心,怕是故意的吧。二爷真是智慧无双。这么一来,咱们家善待远亲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
林枢刚刚回到家,林府的第一密探王伦就带来了统制县伯王家的消息。
自林家兄妹来京后,不时有陌生人在林府门前晃悠。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林枢在查到这些人背后的主人后,立马就让王伦挑选了不少林家家生子,每日在京城各处出没。
而统制县伯王子腾,就是王伦最关注的人家。
今日王子腾去了荣国府做客,他绝对不会想到自、自己府上的家奴,竟然把王家的族人拒之门外,而且还当众羞辱说是王家没有这么穷的亲戚。
“大爷,小人已经打探清楚了,王伯爷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王家三老爷这些年换了王伯爷不少人手,守门的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家字京西还有一群族人在。”
王伦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汇报给林枢听,最后还啧啧两声说道:“那老妇人带着年幼的外孙,饿的腿都在发软了,还是小人用马车送到荣国府后门的。”
“这件事做的好!”
林枢夸奖了一句,随后又吩咐道:“明日让咱们的人把这件事传出去,他王家既然不要名声了,那咱们也帮帮场子!”
“那荣国府那边的事呢?”
“自然也要传出去!没有对比哪里来的好坏?”
林枢笑道:“表嫂那边前些年的风评不佳,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改善一下。记得再去京西探探,看那刘姥姥的情况到底如何,若是有什么事,也好让琏表哥再帮把手。名声嘛,不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的吗?”
……
腊月初一,大朝会刚刚结束,礼部那边已经接到了内阁的命令。
林枢以领礼部郎中衔协助礼部尚书钱千里,与瓦剌、鞑靼以及罗刹国使臣谈判。
当然,朝廷文武官员因为谈判之事在大朝会上差点打起来,特别是武勋这边的几个暴躁公侯,当着皇帝的面就要锤死几名欲以割地赔款换取安内时间的文臣。
黑着脸的皇帝命令大汉将军拉开扭打在一起的文武官员后,斥责了率先动手的武勋,又安抚了挨打的那几名文臣后,这才定下了谈判的基调。
互市可以,必须按大楚的意思来。至于割地赔款和亲?做梦!
林枢早一天就将自己花费一天一夜写好的谈判策略交给了钱千里,钱千里帮其修改了其中不合时宜的地方,然后才呈给了皇帝。
在看到策本中略带稚嫩的地方时,皇帝曾对钱千里说:“还算有进步,两年前他还在守孝时就上有关开海的折子,颇具书生意气。不过他的想法,朕还是觉得很不错。很多方面却有可行之处。”
此时行走在皇城的钱千里,看到跟在自己身边的林枢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便交代他:“一会谈判时你莫要插嘴,一切由老夫和几位堂官做主!”
“啊,老师,不是说让学生试探试探他们的深浅吗?”林枢不解其意,疑惑的问道。
钱千里拍了拍林枢的肩膀,解释说道:“自然会给你机会的,不过咱们今日最主要的任务是摆出国朝的赫赫威严,自然是由老夫这个礼部尚书来最合适!”
原来是如此,林枢点点头应道:“学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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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狂犬疫苗就过敏发烧,睡了一下午才有了点精神。写了五千字扛不住了,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天有精神了再继续。
读者老爷们,晚安!
第二四六章 刀兵让草原能歌善舞
礼部将谈判的地方就设置在会同馆,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包虢志就站在会同馆大门处候着。
师徒二人走进馆中,连廊两旁的小花园中有不少番邦使臣交头接耳,小声探讨着什么。看到钱千里三人后,眼神中似有幸灾乐祸之意。
“哼!”
钱千里一声冷哼,这些使臣纷纷躲开他冷冽的眼神,假装欣赏院中风景。
“包郎中,他们这是……”
林枢小声向身边的包虢志请教,只听包虢志厌恶的回道:“六元郎不知,这些都是诸番留在京中的常驻使臣,这是觉得大楚即将面对内忧外患,幸灾乐祸罢了。”
“钱公、钱公!”
这时三人不远处传来一声口音奇特的呼喊声,随后就看到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人跑了过来。透过仅漏的脸部。林枢觉得此人很眼熟。
这人一到钱千里面前,左手横在胸前弯腰行礼:“钱公,满剌加永远是伟大的圣皇陛下最忠心的臣子,如果上国有需要,满剌加的勇士愿意为上国征战沙场。”
原来是当初戳穿甄家假麒麟的满剌加国使臣布礼漫·沙,林枢对此人的印象很深刻,若是正常情况下他绝对认得出。
不过此时布礼漫把自己包的跟粽子似的,一时半会还真没认出来。
布礼漫胸脯拍的啪啪响,不过一阵寒风吹来,刚刚的勇武就荡然无存,立马往衣袍里一缩脖子,再次把自己埋进衣服里。
哈哈哈哈……
钱千里被布礼漫逗得哈哈大笑,他亲切的拍了拍布礼漫:“布礼漫,你的忠心、满剌加的忠心老夫会如实上禀陛下。不过这个时候你还是去屋子里烤火的好,把你冻坏了,大楚又从哪去找如此忠心的番邦使臣呢。”
“上国什么都好,就是这冬日的天气太寒冷了……咳咳……”
布礼漫咳嗽了两声,浑身还抖了抖。钱千里跟包虢志吩咐道:“给布礼漫这边多添木炭,莫让他冻坏了。满剌加是国朝忠诚的番邦,天朝上国岂可让忠心的臣子受苦。”
“下官遵命!”
“多谢上国恩典,多谢钱公关爱。”
钱千里再次亲切的拍了拍布礼漫的肩膀,嘱咐他保重身体,随后才领着两人继续向前。
或许是看到了布礼漫表忠心,随后的短短路途中,有好几国的使臣都跑来拍着胸脯说了类似出兵协助大楚的话。
不过出了最为诚恳的琉球国,钱千里只是公式化的应付了几句。包括高丽、南越在内,他连一个笑容都没给。
“看懂了吗?”
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钱千里突然停下脚步,向林枢问道:“可看懂了这些人?”
林枢躬身回道:“除了一两个忠心国朝的番邦,其余皆是狼子野心,就等大楚虚弱时,狠狠咬上一口。”
“满剌加国是前明时就朝贡中原,太祖立国后多有支援赏赐,琉球更不用说,没了大楚连存活都是问题,他们的忠心不用多说。但向高丽南越这种,彼时国朝强大,他们畏惧于中原兵强马壮,又贪心于朝廷的赏赐……”
钱千里厌恶的往几个偷偷看向这边的使臣,鄙夷的说道:“白眼狼而已,只要我朝强大,他们就永远别想翻身。敢有不臣,铁骑之下,叫他亡国灭种!”
声如洪雷,振振作响。立于身侧的林枢,第一次觉得老爷子竟如此高大威武。
这还是那个遵循古礼的大儒吗?
“尚书大人,人到齐了!”
包虢志从前面不远的中堂走过过来,小声禀报道:“三国的使臣都已经到了,按照您的吩咐,下官将他们分开安置。不过……”
“说!”
“回大人,鞑靼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就是瓦剌使臣说他们是和罗刹国一体的,当一同会谈,否则他们将不与朝廷谈判!”
钱千里听完包虢志的话后,嗤笑一声:“不知所谓,既然他们不乐意谈判,那就送他们回四方馆,先带本官去鞑靼使臣这边。”
……
会同馆中堂,脱脱察罕带着两名副使正品茶欣赏挂在中堂的画卷,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仿佛他就是前来京城游玩的。
“礼部尚书钱公到!”
脱脱察罕转身看向门口,本来坐在椅子上的两名副使不自觉的起身。这几十年大楚将鞑靼打怕了,每次听到代表大楚朝廷的礼部尚书四个字,他们就觉得腿肚子发软。
脱脱察罕不满的看了一眼两名副使,暗恨当时为何要妥协带这两废物过来。
不过此时已经顾不上训斥了,钱千里一身紫色朝服,极具威严的走进堂内。
“脱脱太师,我们又见面了!”
“钱尚书风采依旧!”
两人的交集就像是大楚与鞑靼的关系变迁,今日在汗帐谈判,明日就在京城会谈。
简单的问候了两声,便分座两侧开始了正式的谈判。不过脱脱察罕好像对谈判不怎么热衷,反而东拉西扯说起了之前两人的经历。
钱千里也不着急,甚至提到了二十年前,他以副使的名义去草原参加老汗王即位时的经历。
“老汗王可惜了,有他在,鞑靼才能在天朝的庇佑下有吃不完的粮食,喝不完的茶水。去年鞑靼纷乱,怕是脱脱太师都喝不到这么好的茶叶了。”
林枢顺着钱千里的目光,注视着脱脱察罕手中的茶盏。鞑靼老汗王死后,鞑靼的内部因为新汗王的人选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甚至有野心家操纵手底下的人马,与九边大军发生了数次摩擦,导致大楚停了与鞑靼的贡贸,这就让依赖于大楚的盐、茶、丝、麻等货物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特别是茶叶盐巴这种必需品极其缺乏,停贡停贸一年下来,鞑靼人的生活是苦不堪言。
脱脱察罕手指转动茶杯,微笑的看向钱千里。他慢悠悠的说道:“中原的茶叶,不一定要花钱买来。长生天赐给草原勇士强壮的身体,就是让他们有能力收割属于他们的猎物。钱尚书,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钱千里哈哈的笑了起来,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睥睨的看向面前的三人,一指守在大门处的大汉将军:“看到了吗?他们的父祖就曾用刀兵让你们的勇士学会了唱歌跳舞,如今的他们同样能够做到。”
随着两人的言辞交锋,会同馆的中堂像是被灌进了刺骨的寒风,双方的目光中都带上的凌厉。
第二四七章 剑锋上的外交
会同馆的风从来没有停过,今日是鞑靼、瓦剌,明日或许就是南越高丽了。
钱千里话音刚落,门口的大汉将军就把腰间的佩刀拔出了一小截。寒光照铁衣,刀鸣之声让鞑靼的两个副使脸都白了。
没用的蠢货!
脱脱察罕冷眼瞪了自己的两个手下,南人内忧外患,哪里来的兵马同鞑靼勇士交手,明显就是吓人而已。
他轻咳一声,提醒两人不要丢了鞑靼的脸。随后扫视钱千里三人:“草原的勇士,永远不惧南朝的刀兵。黄金家族的后人,永远不会屈服于孱弱的南人。”
“那为何你们还要向圣人纳贡称臣?天可汗不是你们叫的吗?”
林枢适时将一杯新茶敬上,老爷子这不是戳脱脱察罕的肺管子嘛,不过他心中暗爽无比。
只听钱千里继续说道:“你我都是老熟人了,今日为何先同鞑靼商谈,就是因为这些年鞑靼对天朝恭顺,不像狼子野心的瓦剌,时刻窥视我中原王朝。如果鞑靼想要与虎谋皮,试图打破数十年的和平,那么大汉儿郎不介意用鞑靼人的血浇灌一遍草原的土地。”
钱千里的语气越来越凌厉,目光中的寒光逼得脱脱察罕内心越发凄凉。
大楚的确面对着内忧外患的不利局面,但鞑靼的情况更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大楚一时丢掉河西,但精华的中原与江南,将给大楚源源不断的支援着兵员与物资。
反观鞑靼,内部争权夺利,老汗王逝去近一年了,新王迟迟定不下来。哪怕鞑靼与瓦剌合力攻破九边,恐怕饱食一顿的瓦剌下一步就是将利刃对向曾经的盟友。
相比瓦剌,反而是汉人更加守诺。就像当年太上皇与老汗王的盟约,使得鞑靼有了二十年的平和与繁荣,甚至连年的雪灾都没有让草原上缺衣少食。
长久的沉默之后,钱千里率先说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若是脱脱太师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让人通知老夫。既然你们愿意称我朝的君王为天可汗,那草原的百姓也就是陛下的臣民。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改。”
脱脱察罕没有回应钱千里的话,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熟悉的老对手。他心里知道钱千里的话最多有六七分真,但他却不敢赌。
赌赢了,鞑靼很有可能在一时的劫掠之后被盟友捅一刀。赌输了,汉人在收拾完瓦剌后,隆盛初的惨剧将再次重演。
那年的草原都是红色的,汉人的皇帝带着他的将士们,用刀剑逼迫黄金家族的后人跪在了他的面前,逼迫着草原的勇士们放下了弯刀给他跳舞助兴。
这二十年的和平贸易让草原休养生息的同时,也消磨了鞑靼勇士的雄心。甚至那些鞑靼的贵族官员,已经沉迷于从汉人手中买来的名茶丝绸,沉迷于那些瓷器古玩之中了。
等他从回忆中清醒后,面前的三张椅子已经空空荡荡。旁边的两个副使正满色苍白的看着他。
“蠢货,汗帐怎么会怕你们二人过来?”
脱脱察罕怒斥道:“那钱千里明显就是吓唬咱们,你们在怕什么?”
“太师恕罪,下官只是怕汉人还有后手,他们实在是太狡猾了,当年贾代善就是利用诈死之计,领着八千起兵攻破了汗帐。”
其中一名副使跪下解释道:“太师,下官不是怕汉人,而是再怕瓦剌。若是瓦剌趁着咱们同汉人厮杀的时候突袭汗帐……毕竟瓦剌的实力比咱们强太多了。”
唉!
脱脱察罕无力的看了两人一眼,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这两人说的其实也是他的顾虑,中原的花花世界啊,诱人却也极具危险。弄不好就会让草原的勇士们彻底长眠在异国他乡。
……
今日得谈判不像谈判,倒像是钱千里专门跑去放狠话的。林枢没有见到这位老大人舌战群儒,反而像是看到了一位大将军拎着刀在逼迫敌人下跪投降。
他跟在钱千里的身侧慢慢走着,不是偷偷看一眼满脸肃穆的老大人。
“你是不是在奇怪老夫方才为何如此不留余地?”
两人来到会同馆门口,登上马车之后钱千里看向若有所思的林枢。他开口问道:“鞑靼的三位使臣中,那你觉得是脱脱察罕拿主意还是那两名不禁吓的副使拿主意?”
“按理说应该是作为正使的脱脱察罕,可老师既然这么问了,怕是还有别的情况。”
林枢将车上的毯子盖在钱千里的腿上,随后递过去一个手炉。
钱千里揣着温热的手炉,笑眯眯回道:“你猜对了,依老夫看,脱脱察罕应该只是名义上的正使,不过是靠着他在鞑靼的威信与对朝廷的熟悉替鞑靼来探路的。那两名副使应该是鞑靼有意汗位的势力推出来的人选。”
林枢恍然大悟,他试探的问道:“老师的意思是说,鞑靼有人想借朝廷的力量,争取汗王之位?”
“不错,就像你之前递上去的策略里提到的,朝廷的册封,对于鞑靼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毕竟自前明驱逐元庭之后,中原王朝的册封对于草原来说,就是正统。”
钱千里郑重其事的对林枢说道:“交给你一个任务,那两名副使就交给你了。尽快弄清楚他们是谁的人,弄清楚他们想从朝廷这里得到什么,又能付出什么。”
林枢抱拳回道:“学生领命。”
随后他又问道:“老师,那脱脱察罕呢?”
钱千里突然怅惘的说道:“今日谈判,脱脱察罕的言辞态度都不是他该有的。若论鞑靼对朝廷的了解,他绝对排在第一。但他今日一直摆着强硬的姿态,让老夫百思不得其解。”
林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会不会他也打着吓一吓我们,好让朝廷多给些好处?”
钱千里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朝廷大军已经出发去了河西。若是他们在大军平定河西之前没能与朝廷谈妥,一切都将毫无意义。更何况汗王之争在不断削弱鞑靼的实力,更别提寒冬将至,若是没有朝廷与他们交易粮食,白雪过后,整个草原都将是白茫茫的一片!”
“学生明白了,老师放心,学生将尽快弄清楚那两位副使的情况,以供老师参考!”
师徒二人在马车中小声商量了一下谈判的后续,马车慢慢驶向皇城。
刚至皇城门口,马车停稳后,林枢刚刚扶着老爷子下车,就听到旁边有人在叫他。
“大爷、大爷……”
林枢转身一看,竟是自己家的管家林禄。
钱千里摆手对林枢说道:“去忙你的吧,老夫先回礼部了。”
林枢躬身送走钱千里,这才走到林禄跟前:“禄叔,你怎么到这里找我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禄近前小声说道:“大爷,薛姑娘方才去了家中,薛家二房的兄妹俩在山东遭遇刺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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