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麒麟”
治德八年六月初六,曾经御极四十五年的太上皇万寿大吉。
京城高挂红绸彩灯,九门各有巨幅寿联垂挂,顺天府衙门、五城兵马司在前一天就挨家挨户送上红纸书写的寿联,让其张贴在门口。
皇帝至孝至诚,特旨户部调拨银钱粮肉,命有司清查京城及附近州县,凡孤老无依、幼苦无养之人,发放粮钱布匹,以彰圣恩。
皇贵妃秉承圣意,于六月初五捐资养济院银千两,布千匹。六宫妃嫔无不效彷,并去信各椒房贵戚:圣恩福泽万民,诸贵勋亲宗室深受国恩,当以陛下为范,为圣人祈福贺寿。
六月初五一日,户部得京中宗室勋亲、文武诸臣并乡绅商客捐资共计金万两、银八十八万两,粮食布匹药材无数。
至六月初六晨,龙首宫圣谕,皇帝仁孝至诚,皇贵妃贤淑端庄。诸文武百官、宗室勋亲并乡绅贤良,忠贞仁义。朕心甚慰。特命礼部、户部、工部张榜夸仁,撰石铭刻,立碑宣义。
……
景阳钟响,守在宫门处的宗亲勋贵、京城七品以上文武官员排好队列,依次从大楚门进入紫禁城。
队伍行至奉天殿外,众人行下脚步,躬身侍立。只听三声响鞭,九名大汉将军同时高喊:“万寿大吉,众臣迎驾!”
随即五品以上官员走进奉天殿,看到丹陛之上端坐的太上皇,三拜九叩。
“臣等恭贺圣人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心情极好,笑着让众人免礼平身。
依照万寿大典的流程,在大朝贺寿之后,圣驾转至奉天殿外。
彩棚之下,皇帝陪着太上皇坐在高台之上,宗室勋亲、文武官员、朝野宿老以及番邦使臣分批送上寿礼。
等林枢跟随翰林院同僚三拜九叩后,太上皇突然开口:“林枢、林瑾玉,朕久闻卿之大名。你来说说,朕当不当得圣君之称?”
丝竹管乐依旧演奏着,但原本略显喧嚣的群臣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把目光集中在林枢身上。
林如海的死,凡是有心之人都清楚其中的隐秘。虽然动手的是忠信王高永仪与甄家等一系人马,但太上皇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只见林枢躬身拜道:“隆盛治世,政启治德,治宏天圣。圣人三征大漠,北虏至今不敢南侵,可称外王。修文治政,抚境安民,可为内圣。内圣外王,当为圣君!”
虽然有些恭维之语,但从心而论,太上皇在位的前三十年,可称明君。
在林枢说完这话之后,太上皇有些玩味的说道:“内圣外王?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朕喜欢听。既然如此,隆盛年史,就交给你来修吧!”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翰林官最喜欢修史了,只要史书一成,最低都会官升一级。
林枢躬身拜下,高呼万岁。旁边的翰林院同僚无不酸涩起来,太上皇怎么不问他们这个问题啊?
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惊艳的各色寿礼淹没了,特别是宗亲勋贵的礼物,让众人是大开眼界。
大典逐渐进入高潮,随着太贵妃甄氏的娘家,金陵甄家家主甄应嘉走到圣前,他满脸的崇敬与激动,高声拜道:“圣君在世,麒麟献礼。臣请圣驾移步大楚门,观圣兽麒麟!”
……
“瑾玉,真的有麒麟吗?”
在移驾的过程中,王焕等人围到林枢身旁。在甄家携带“麒麟”入城的时候,有不少人去看过热闹,不过到底都是读书人,对于乱力怪神之事,多有不屑。
他们这群人中,涉猎最广的就是林枢了,故而都想听听林枢的看法。
“《明史太宗本纪》有载,永乐十二年真腊进金缕衣,琉球中山王供马,榜葛剌贡麒麟。只不过这麒麟的真假嘛,还有待考证,咱们去看看这位甄总裁贡上的麒麟会不会腾云驾雾……”
永乐年的事距今已经百五十年,除了史书中聊聊几句,谁也没见过真正的麒麟。
“哇……”
“真是高大啊,怪不得要来大楚门来观赏!”
“这脖子……除非把宫门砸了,否则还真进不去!”
所谓的“麒麟”太上皇早就见过,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根据前明起居注的记载和明史中的描述,还真是永乐皇帝金口玉言下的圣兽麒麟。
锣鼓喧天,众臣纷纷拜倒:“臣等恭贺圣人,麒麟贺寿,天降祥瑞!”
宫外的无数百姓也跪下高呼万岁,却有几位身着异装的人皱眉立在远处。
礼部官员正要前去训斥,已经有数名龙禁卫走了过来:“圣人有问,尔等为何不跪?”
只听领头的人躬身说道:“伟大的圣皇在上,外臣满剌加国朝贡使布礼漫·沙认识这只野兽,它不是麒麟……”
满剌加国也是后世的马六甲海峡一带,自前明永乐年向中原王朝进贡以来,三年一朝,从未断绝。
因有中原王朝的册封和支持,周边的国家没有一个敢撩拨大明(大楚)的虎须。国家安定,又是海贸必经之地,这也让满剌加国成为了东西方海贸最繁荣的地区。
跟随龙禁卫到来御前的布礼漫·沙遵循中原礼仪,跪在圣驾之前拜道:“大楚国属满剌加王国朝贡使布礼漫·沙拜见伟大的圣太上皇、拜见伟大的圣皇陛下!”
满剌加国每三年一朝,从无断绝,堪比属国楷模了。太上皇也不想伤了这等忠臣的心,哪怕自己这会心情不好,依然微笑的说道:“快快请起,使臣万里而来,朕心甚慰。”
布礼漫·沙起来后一脸愤慨,他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羞辱,指着惶恐中的甄应嘉说道:“满剌加国不允许有人欺骗伟大的圣太上皇,这不是什么圣兽,这是阿丹国特有的野兽。外臣曾经乘船西去万里,亲眼见过草原上跑满了这等野兽……”
甄应嘉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在炎炎夏日依旧感觉到浑身冰冷。
太上皇冷漠的眼神让他站都站不稳了,啪的一声跪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中哀嚎:“完了,这下全完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暴露
“父皇,还是先回宫中再说……”
城楼上的欢快气氛在布礼漫·沙的愤慨中变得如同寒冬,宫墙外的百姓们还在津津乐道的讨论着“麒麟”的事情。
无数人依旧朝着宫墙之上遥拜,似乎圣君瑞兽,昭示着盛世来临。
在皇帝的提醒下,太上皇终于收起了冰冷的眼神。御极数十年的老龙,先是夸奖了布礼漫·沙的忠贞,赞扬了满剌加国对天朝的忠诚。
随后太上皇满脸笑容的向宫墙之下的百姓们挥手,震天的万岁之声让他的心情有所好转。
当大典的流程又要回到宫内的时候,太上皇冷漠的对皇帝说道:“把那头畜牲宰了,送到甄家去!”
……
繁琐的大典刚刚结束,林枢就跟随皇帝来到了龙首宫中。
一进龙首宫正殿,端坐正位的太上皇就问道:“林卿,朕听闻你博闻强记,涉猎之广冠绝群臣,你告诉朕,这甄家送来的‘麒麟’到底是真是假?”
林枢心中吐槽一句:您老人家都把它宰了,能是真的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林枢还是恭敬的回道:“臣只在史书与起居注中看到过,前明永乐朝却有番国榜葛剌贡麒麟于天朝。至于是真是假,臣不敢妄下结论!”
“哼!”
太上皇冷哼一声,永乐朝的事他当然一清二楚。自打甄家上书找到瑞兽麒麟,他就翻遍史书,林枢所讲之事,他从头到尾都看好几遍了。
可今日终于还是打了脸,他只觉得自己被最亲近的人捅了一刀,心中的怒火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戴权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圣人,皇爷,太贵妃和甄大人正跪在殿外请罪!”
“啪!”
瓷器的碎片飞溅四周,林枢偷偷看到,皇帝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内宫妇人瞎掺合什么,让她回去。把甄应嘉带上来!”
……
此时的甄应嘉哪里还有清晨时志得意满的样子,官袍上沾满了尘土,发髻散乱,一点都看不出“江南王”的贵气。
“圣人,臣真的不知道这麒麟是假的,它和《明史·太宗本纪》中描述的一模一样,臣真的不知道这是假的啊!”
在满剌加国使臣愤慨的说出“麒麟”是假的后,甄应嘉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这位布礼漫使臣已经连接担任朝贡使二十多年,往来大楚多次。他的游记被中原王朝不少人熟读,在朝中更是有不少的朋友。
满剌加国与琉球王国可以说是大楚各属国的楷模,圣太上皇、圣皇可不是光太嘴上叫一叫。隆盛朝时,倭国的使臣因为对太上皇不敬,就是被这位布礼漫带人堵在四方馆狠狠揍了一顿。
一个以游历万里,忠贞天朝而闻名朝野的使臣,一个靠着裙带关系登上高位的贵戚,哪怕太上皇再是宠信甄家,也知道该信谁的话。
太上皇起身就踹了甄应嘉一脚:“愚不可及!你的脑子里是浆湖吗?你见过每日只吃草的圣兽吗?你见过脖子那么长麒麟吗?”
看着趴在地上不断磕头请罪的甄应嘉,太上皇冷哼一声:“滚回家去,不准府门半步!”
……
等甄应嘉退出正殿之后,太上皇突然冷漠的打量着林枢:“林枢,你可知罪?”
突如其来的问罪,让林枢心中一惊。他表面平静的跪下回道:“臣不知身犯何罪,还请圣人明言!”
“你真当朕不知道这‘麒麟’是怎么来的?泉州的番商,与甄家的交易朕一清二楚。朕不在乎麒麟的真假,原本顺着永乐皇帝的说法,朕认下这个麒麟,也算是给本朝添一抹光彩。可你竟然敢算计甄家,算计朕!”
太上皇龙威之下,林枢如坠冰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太上皇会查出是自己所为?
只听太上皇继续说道:“你算计的很完美,但你的心却不够狠。那几名番商出海后遇到风暴,被人救了,救他们的,是朕的人。如此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太上皇的最后一句话给了此时的林枢一丝希望,他恭敬的叩首请罪:“既然圣人已经知道了,臣无话可说,请圣人降罪!”
“呵呵,降罪?欺君之罪,林家阿猫阿狗一两只,够朕砍的吗?”
太上皇冷笑一声,踢了林枢一脚:“起来,朕有话问你!”
林枢起身后,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他还是小瞧了古人,等稳坐龙椅数十年的人,果真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朕问你,今日圣君之言,可是真心?”
“臣用林家列祖列宗发誓,句句出自真心!”林枢郑重的起誓。
这还真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三皇五帝至今,能做到外王内圣的能有几个?
光是三征大漠,打得北虏数十年不敢南下就已经可以说是明君了。
看着林枢满脸认真的样子,太上皇像是释然,又有些寂寥。他叹了一声:“恭维之词,听听也就罢了。”
“此话句句真心,臣不敢妄语!”林枢躬身再拜:“上马杀敌,下马治世。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帝王,古往今来,寥寥无几,圣人当为天可汗!”
“朕就当你说的是真话吧!”
太上皇回坐后,目光深邃的看着林枢。只听他说:“今日若不是你那句外王内圣让朕有所触动,这会你的脑袋已经搬家了!你是皇帝亲点的文魁,大楚的祥瑞。朕就先把你的脑袋记在你的脖子上!”
林枢连忙拜倒在地:“罪臣多谢圣人宽宥!”
……
等林枢走出龙首宫正殿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今日的遭遇让他浑身发冷。
他还是过于自信了,哪怕他有两世的记忆,哪怕他计划的近乎天衣无缝。但比起玩了一辈子阴谋阳谋的帝王,他与稚童毫无区别。
林枢恭敬的站在殿外看了看天上的炎炎烈日,心中满是后怕。
夏守忠走过来小声说道:“陛下让林学士在殿外候着……”
……
“看明白了吗?你选的人还是太过稚嫩。想让他来辅左承哥儿,就不能升迁过快。揠苗助长一下,弄不好会折了这棵好苗子。”
此时的太上皇没有一丝的愤怒,反而一脸的戏谑。
旁边的皇帝则是恭敬如同学生,他一脸的佩服:“父亲目光如炬,儿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有一点儿子有些不明白,假麒麟之事终究会扰了父亲的大寿之喜,为何不早早处置此事,反而非要在大典安排人把这事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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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父与子 师与徒
龙首宫正殿,哪怕有冰盆在侧,依旧无法阻挡暑气的侵蚀。
殿中没有他人,太上皇也没了正襟危坐的耐性。他脱掉外衣,袒胸斜靠在竹榻上。
“你是皇帝,你不能让喜好、心情等这些无用的东西左右了理智和对政事的判断。俗话说,君心难测。只有让下面的人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你才能高坐云霄,左右朝局。一个寿辰而已,用一时的心情换来江南的安宁,值大了!”
太上皇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突然正色问了一句:“为父问你,若是老十二不反,你能不能留他一条命?”
目光凌厉,皇帝被突如而来的气势压得当即跪在了地上。
登基八年,随着皇帝逐渐掌握了大半权力,他都忘记了龙首宫的老龙,仍旧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
“父皇……儿臣……儿臣不知道!”
皇帝原本想要撒个谎,但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他觉得此时说谎,不如实话实说。
果然,太上皇在听到皇帝的回答后没有愤怒,反而像是欣慰的笑了。
只见太上皇走到皇帝跟前,摸了摸皇帝的脑袋。皇帝回忆起幼时犯错,太上皇就是这么揉搓一下他的脑袋,教导他应该如何做改正。
“老十二的心是被我这个当爹的挑起来的,你现在是他长兄,留他一命吧!”
太上皇像是瞬间老十岁,声音有些嘶哑:“打年前开始,我好几次梦到老大……”
“父皇,您……”
“听我说完,他还和以前一样,带着你们哥几个来给我磕头问安,帮我处理那些烦人的折子。我……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啊,那些年不知是怎么了,怎么会怀疑老大呢?”
曾经的铁血帝王眼眶泛红,把皇帝扶了起来,双手使劲握住皇帝的肩膀:“答应我,只要老十二不反,留他一条命。这是爹的错,爹会给你留下一个安稳的江山……”
……
林枢恭敬的站在龙首宫正殿外面,而且就在烈日下晒着。繁琐的朝服早就被汗水湿透,他却没有丝毫的炎热之感。
原来自己的谋划早就被太上皇看在眼里,这位宅在龙首宫的老帝王,正如同一条巨龙,盘卧在北宫,假寐的同时,时刻关注着王朝的风风雨雨。
为什么太上皇会任由自己算计甄家?甚至不介意自己利用他?
林枢有七成的把握太上皇对甄家早就生了不满,而自己则成了太上皇手中的刀。
那么太上皇最后的警告之语真的只是警告吗?六元也好,文魁也罢,所谓的祥瑞都不过是为皇权锦上添花。若是需要,总能“制造”十个八个来。
他突然想起了黛玉第一次入宫觐见回来后跟他说的话,贾赦在黛玉入宫时告戒过一句,面对帝王,当有敬畏感恩之心!
没错,就是敬畏!
自他重生于世,因为前世的种种,今生总是若有若无的有些小看这芸芸众生。哪怕是皇帝,他都会莫名其妙的带着上帝视角去看待。
哪怕他多次告戒自己,这不是书中的故事,但这种莫名的自大,还是让自己少了对皇权的敬畏,少了对危机的警惕之心。
这不是红旗下世界,他林枢不是逆天的主角,他没有大魔导师刘秀的天卷,更没有前世太祖爷的雄才伟略。
敬畏,只有心怀敬畏,他才能带着妹妹,带着心爱之人活下去,才能给这个世界播撒下希望的种子……
当皇帝走出正殿的时候,眼前的林枢让他有些愣神。
只见林枢双目无神的恭立于烈日之下,哪怕身上的朝服都已经湿透了,依旧一动不动。
“皇爷,林学士一直这么站着,半个时辰了。奴婢让他来阴凉处等着,他也没动。”
听到夏守忠的话,皇帝哑然失笑:这小子是被父皇吓到了!
“林爱卿……林枢……”
皇帝上前拍了拍林枢的肩膀,沉浸于自省的林枢只觉眼前一暗,回神后就看到面带微笑的皇帝。
“罪臣不敬君上,请陛下降罪!”
说着,林枢准备跪下去,却被一双大手扶住。
却见皇帝将林枢拉了起来:“别罪臣了,朕又不怪你。走,咱们先回勤政殿再说……”
……
皇帝让夏守忠带林枢去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
看着林枢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常服站在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一下:“朕这里可没合适的新衣裳,这还是朕早年穿过的。”
“臣,僭越了!”
皇帝哈哈一笑,他像是普通的长辈一样,拉着林枢坐下:“按民间的说法,你是天子门生,朕这个当老师的今日算是传了你衣钵了……”
林枢准备起身拜谢,皇帝将他按在棉凳上。只听皇帝说道:“甄家的事你需要紧记于心,这是一个教训。有些事朕可以不在意,但有时候朕也不一定能保你无事。”
被皇帝按住的林枢只能恭敬的点头称是:“臣记住了,是臣失了敬畏之心,过于自大了。”
皇帝满意的拍了拍林枢的肩膀,转身回座。他指点了一句:“你还年轻,有朕在,总能容你犯几次错误。但你要吸取教训,不能再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其实甄家的事,父皇知道,朕也知道,甚至咱们那位魏阁老,他也有所察觉……”
林枢都快羞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搞了半天,自己就像是耍猴的,被人当了一回刀,还被看了笑话。
皇帝看到林枢的表情,失笑安慰道:“你也别以为朕是在看你的笑话,其实你做的很不错了。甄应嘉这个老东西都着了你的道,你这个阳谋算是很完美了。至于父皇与朕,那是因为这个天下,有绣衣卫盯着。总不能甄家说找到麒麟,皇家就认了这是麒麟吧。”
绣衣卫遍布天下,明卫暗卫充斥朝野,说不定一个普普通通的贩夫走卒就是绣衣卫的暗卫。
林家将那几个番商送去泉州时,皇帝还暗中帮林枢收了尾。原本想让那几个番商死于海难的,可没想到太上皇派去海外寻找奇珍的船队给救了回来。
阴差阳错一下,却是给了林枢一个大大的教训,同时也给了皇帝当老师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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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犯口舌
一碗冰镇酸梅汤下肚,被晒的晕晕乎乎的林枢终于恢复了些精神。
值房中不时有翰林院的同僚,跑来祝贺他得了《隆盛大典》的编撰权。当然,这些人是打算在林枢面前露个脸,将来好拉拉关系让林枢举荐自己。
万寿大典剩下的流程除了晚上大宴与林枢有关,其余的都是礼部和太常寺的事。
加上今日没多少政务,林枢就借着值守内阁的机会在值房好好休息了一下。
心绪大起大落,林枢躺在值房中的小榻上闭目养神,迷迷湖湖中竟然睡着了。
……
翊坤宫中,黛玉同高云婉坐在一群贵女中间,两人小声讨论着育猫经。
听说黛玉等人也养了猫,高云婉就起了“斗猫”的兴致,拉着黛玉非要去林府见见白晶晶。
皇贵妃杨氏主持皇家贵女与外命妇大宴,身边坐着几位太妃太嫔妃,随后才是贤良淑德四妃及其他妃嫔。
外命妇依次排位,贤妃贾氏元春在人群中寻找自己母亲的身影。
荣国府今日有诰命的,除了身怀六甲王熙凤尽皆到场。贾史氏这个超品国夫人座位紧挨着诸位公主,至于贾王氏,她只是一个五品宜人,座位自然不会在翊坤宫大殿之内。
祖孙二人目光相接,元春看起来有些憔悴,脸上有虚肿之像。贾史氏心中有些担忧,该不会孙女在宫中除什么岔子,惹了皇帝的厌弃?
此时皇贵妃身子有些疲乏,便让各自说话,她准备去休息一下。
等送走皇贵妃,元春便请了宁荣两府的人到凤藻宫中说话。
闲话了一小会,抱琴便领着其他人去偏殿休息。留下贾史氏与贾王氏二人,元春这才说道:“祖母、母亲,我有了!”
……
“宫里什么都好,就是这规矩太多了。从早上开始,磕头跪拜就没停过。”
高云婉小小抱怨了一句,她是皇孙女,天还没亮就去了龙首宫。好不容易太上皇去了前朝,她又跟着崔王妃来了翊坤宫。
一早上拜来拜去,这会肚子都饿了。
“郡主、县主,王妃让奴婢给两位送些点心过来,先垫垫肚子。”
崔王妃身边的女官端来两盘点心和茶水,放在两人身边的小桌上。
看到有吃的,高云婉连忙拿起一块,尝了一口。
“味道不错,是杨娘娘宫里的口味。”
她给黛玉递过去一块:“快尝尝看,这宫里就杨娘娘这边的点心最好……”
两人用了几块点心,算是垫了垫肚子。折腾了一早上,早就饥肠辘辘了。
“哟,荣佳县主还有心思在这吃东西啊。听说你哥哥惹怒了圣人,被太上皇在炎炎烈日下罚站,这会得有一个多时辰了,怕是要晒成鱼干了!”
正吃的开心的两人,突然被一声幸灾乐祸的声音打断了兴致,随后的话让黛玉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转身看去,说话的正是南安郡王府的霍青樱,随之而来还有北静郡王府的水瑶荷。
水瑶荷给了两人一个抱歉的眼神,拉了拉霍青樱的衣袖。
“荷姐姐,我又没有说谎。刚刚我母妃说,她去龙首宫探望太贵妃的时候,正好看到文魁先生在正殿门口罚站呢。据说烈日之下,林文魁动都不敢动一下……啧啧!”
霍青樱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听到的消息,临了还不忘啧啧两声。阴阳怪气的话语与神态,让黛玉在担忧之余不由气急。
这位霍县主不知怎么回事,一再针对自己。之前紫娟曾经偷偷报信,说是贾王氏与王子腾的夫人会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
可随着贾王氏被贾敬压制,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难道是王子腾的夫人在搞鬼?
当然,此时也不是黛玉琢磨这些事的时候,她现在最紧要的想法,就是去打听一下林枢的情况。
高云婉看到黛玉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别听她这在瞎说,林六元可是陛下亲封的文魁,大楚的文运祥瑞。连我父王都说,只要你哥哥不谋反,这辈子必定入阁拜相……”
安慰的话还未说完,黛玉的心绪已经平稳了许多。这些年无论是林枢还是张、陆两位嬷嬷,都精心教导着黛玉。
逢大事当平心静气,万不可因为惊慌失措失去理智。黛玉深吸一口气,她对着高云婉笑了笑,回握她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随后黛玉面色平静的看向霍青樱,杏口微启:“霍县主,哪怕你说的是真的,我哥哥真的被太上皇处罚,那也是林家的荣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这个当妹妹的,自然与哥哥同往,接受圣人的教诲。”
说着,她就起身准备去找皇贵妃,打算先去探听一下消息,旁边的高云婉也滴咕着要去找崔王妃帮忙打探消息。
霍青樱见状,讽刺了一句:“荣佳县主,反正你都快是忠顺王府的人了,想来王妃娘娘不会因为圣人恶了你哥哥嫌弃你的……”
啪!
气氛瞬间安静的可怕,高云婉捂着嘴巴惊讶的看着黛玉,就连旁边的水瑶荷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黛玉将颤抖的右手藏进身后,怒斥说道:“南安郡王府的家教就是如此?霍县主若是不懂规矩,口中无德,林家不介意替郡王爷管教管教!”
从震惊与疼痛中回过神的霍青樱捂住发红的左脸,歇斯底里的骂道:“小贱人,你竟敢打我!你做的烂事谁不知道,先是勾引荣国府的贾宝玉,然后又勾引忠顺王世子……”
啪!
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这回却是高云婉出手,一巴掌甩在了霍青樱的左脸上。
只见高云婉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姿势,右手叉腰,指着霍青樱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敢编排玉妹妹和我哥哥。信不信我让父王去砸了南安王府?”
两巴掌实在太快,快到水瑶荷想去阻拦都没反应过来。霍青樱本来就在贵女的圈子里名声不怎么样,要不是她哥哥水溶想要拉拢南安郡王府,谁会同这个又蠢又跋扈的霍县主玩?
霍青樱蠢归蠢,但还是知道刚刚说错了话。忠顺王府可不是自家能得罪的,她刚才只是一时气急,才顺口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水瑶荷看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有些难以收拾了,连忙插话劝道:“惠安郡主、荣佳县主,青樱妹妹是误听了谣言,被人误导……”
“谣言都信,蠢成这样还出来丢人,南安郡王府真是好教养!本妃今日就替南安郡王妃好好教教女儿,让她明白犯口舌需要承受什么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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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南安王府
一声厉喝,吓得水瑶荷后半句话直接卡在了喉咙说不出来。
屋子里一下子走进不少人,为首的就是忠顺王妃崔氏。抿着嘴唇,眼神中带着杀气。刚刚还跳脚想要冲过来的霍青樱直接哑了火。
“母妃,她欺负我和玉妹妹,还造谣说玉妹妹……”
高云婉一看自己的母亲过来了,当即化作嘤嘤怪,扑倒崔王妃的怀中告起状来。
霍青樱这会也傻了眼,她不过是听到了些闲话,愤然于自己堂堂郡王府的嫡女,还没一个孤女的身份高,这才借着机会想要压压黛玉的风头。
可没想到话赶话的就惹到忠顺王府,还与忠顺王妃对上。霍家虽然也叫王府,但忠顺王府那才是正儿八经皇家亲王,当今皇帝最宠信的弟弟。
“娘娘,臣女只是……只是……”
方才咄咄逼人的霍青樱,这会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旁边的水瑶荷款款上前,福身说道:“娘娘,青樱妹妹只是一时口误,还望娘娘恕罪。”
崔王妃憋了一眼水、霍两人,没有理会,反而将黛玉拉到跟前,柔声细语的说道:“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去打听情况了。”
黛玉想要屈膝向崔王妃道谢,却被崔王妃拉到怀里,就像护崽的老虎,冷冰冰的看向霍青樱。
“霍家好威风,陛下亲封的荣佳县主也是你能欺辱的?本妃做不了翊坤宫的主,但你辱及我儿,南安王府要是不给本妃一个交代,那就等亲兵上门吧!”
威风凛凛的崔王妃撂下这句狠话,便带着两小女儿离开了这里,留下双腿都在打颤的霍青樱和一脸悔意的水瑶荷。
“荷姐姐,我……这可怎么办?我真不是有意的!”
霍青樱拉住水瑶荷的手,哀求的询问。
水瑶荷也是后悔刚刚为何要跟着霍青樱过来,这等无谓的争端她掺合进来做什么?
崔王妃撂下的狠话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亲兵打上门的事忠顺王绝对干的出来。而且宗正寺也好,皇帝也罢,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制止。
唉!
水瑶荷摇了摇头,在霍青樱期待的眼神中缓缓说道:“这次怕是真的麻烦了,忠顺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连忠信王府都敢砸,圣人都拿他没办法……依我看,青樱妹妹还是赶紧去把这事告诉南安王爷,好有个准备!”
……
却说林枢在值房睡了一会,敲门声把他迷湖中惊醒。只见书吏冯源走了进来,小声在林枢耳边说道:“学士,刚刚忠顺王妃娘娘身边的卓公公送来消息,南安王府的霍县主与荣佳县主起了冲突……”
冯源简单的把事情讲了一遍,暗中惊心于林枢背后的能量之大。忠顺王妃能主动将内宫的消息如此之快的传递给林枢,那就证明两家关系绝非一般。
林枢的手指冬冬的敲击着桌子,压制着心中的烦躁。
若只是女儿家之间冲突也就罢了,可根据传来的消息,这霍青樱三番两次无缘无故的针对自家,这是有人在挑起林家与霍家的纷争。
不只是林枢心疼自己的妹妹,这已经涉及到林家女儿的清誉,若不反击,他林枢还怎么有脸在仕林中混下去?
“学士,依小人之见,南安王府会向九爷低头,但绝对不会跟学士道歉!”
冯源压低声音在林枢耳边说道:“小人在内阁混了这么多年,霍家的事还是知道一些。若是老王爷在,他还能明白读书人不好惹,但咱们这位霍郡王,啧啧,他向来欺软怕硬,压根就瞧不起读书人。”
“怎么讲?”林枢被冯源勾起了好奇心,京城的诸多秘事,他还真不如冯源这等老京人知道的多。
冯源嘿嘿一笑,他小声解释道:“老王爷在时,南安王府与内阁关系颇为融洽。可霍郡王就不一样了,当年老王爷怕他不学好,就扔到了国子监……这等勋贵学士您也知道,喜欢读书的不多。”
“这倒是!所以,这个霍郡王是同国子监的监生起了冲突?”
冯源所说倒是真的,京城的勋贵多有子孙在国子监混日子,但能够真的静下心来学习的少之又少。能同荣国府贾珠那样专注于功名的,简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冯源点点头:“那可不,两年下来,霍郡王没少跟监生冲突。等老王爷战死南海沿子,霍郡王没了管他的人,别说监生举子,除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只要是读书人,他都不放在眼里!”
这是当年在国子监被欺负惨了?有了阴影?
林枢觉得这就有些太荒唐了,别说你一个外姓郡王,就是忠顺王高永桓都不会主动招惹读书人。
“学士,小人的意见,您还得防备着南安王府。霍郡王的小心眼,那是京城出了名的。老王爷为国捐躯,圣人一直容忍着南安王府在京城瞎折腾,所以让霍郡王有些……”
“跋扈?好面子?”
冯源听到林枢的提醒,苦笑着摇头:“跋扈都不能形容霍郡王,南安王府麾下五万水师,三万陆士,世代镇守南疆。他有些忘乎所以了!学士,您前程似锦,忍一时之气,将来南安王府高楼坍塌,再报仇不迟……”
果然,能在内阁这等机要所在混了这么多年,没一个简单的人物。冯源只是一个书吏,却能看出南安王府已是烈火烹油之势。
“冯书吏,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啊!今日多谢提醒,以后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直接找我便是!”
听到林枢的夸赞,冯源嘿嘿笑了笑,他冒着风险说这话的用意就是这个。
林枢不但学识了得,更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他在林枢来内阁的第一天就在考虑要不要提前押注,追随林枢。
他的年纪大了,可冯家的后人还要在内阁混下去,只要入了林枢的眼,说不定未来可以脱了吏籍,给冯家后人博一个出身。
“学士,霍郡王定然会跟九爷赔礼道歉,但在您这,他拉不下这个脸。而且因为荣佳县主与霍县主起了冲突,不管谁对谁错,他都会觉得是林家让他失了面子,所以他一定会找您的麻烦。”
冯源往门外瞅了瞅,看到四下无人,便低声给林枢出了一个主意:“依小人看,学士不妨这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凤藻宫中
冯源低声在林枢的耳边滴滴咕咕说了好一会,使得林枢眼睛一亮。
“老冯,你还他n(和谐)的还真是个人才!”
林枢不由爆了一句粗口,惹得冯源嘿嘿一笑:“别的不敢说,但霍郡王为了他的儿子,铁定会低头。谁让霍家只有这一根独苗呢?”
南安郡王霍安虽然妻妾众多,却只有一个嫡幼子长成。嫡长子前年病逝,便上书宫中,立了这位嫡幼子霍邱为世子。
郡王妃许氏,乃是岭南大族许家的嫡女。平日里对她剩下的这对儿女溺爱过甚,养得霍邱与霍青樱跋扈自恣,无法无天。
略过霍青樱不提,这个霍邱平日里混迹青楼楚馆,身旁的狐朋狗友也都是一群酒色之徒。
这原本也不算什么事,但有一点,南安郡王霍邱的嫡亲兄弟,也就是霍邱二叔,年前刚刚病逝。根据太祖定下规矩:为祖父母、伯叔父母、在室姑、姐妹、兄弟、侄等齐衰不杖期。
齐衰便是守孝一年,而这位霍家世子,最近在南湖坊市最着名的青楼云台阁赎了一个花魁。
而且为了避人口舌,将人藏在京城东南角的崇南坊,夜夜笙歌,乐不思蜀。
至于这事冯源是怎么知道的,说巧不巧,冯源有一好友正是崇南坊的坊正。平日里喝酒吹牛,说南湖最美的花魁就住在他的坊中……
看来都察院中的几位朋友又可以亮亮刀了,既然南安郡王看不起读书人,那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
皇贵妃杨氏从小憩中醒来,得知了霍青樱和黛玉的冲突之后,心中恼怒南安王府的家教,直接令女官将霍青樱送回了王府。
同时斥责南安郡王妃许氏教女无方,罚俸一年,禁足三月。责令霍青樱抄写《礼记》、《女则》、《女戒》十遍……
女儿家之间的冲突虽然不大,但涉及到皇帝恩遇有加的荣佳县主,不一会就传遍了六宫。
就连正摸着肚子跟贾史氏、贾王氏商议自己大事的元春都得了消息。
“霍家这是在打林家和咱们家的脸!祖母,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咱们家同林家就生了嫌隙了!”
元春秀眉一皱,身为四妃之一,她在后宫总会有些不同的渠道,得知的事情经过更加详细。
虽然皇贵妃同崔王妃为了黛玉的名声,将内中的具体情况压了下来,但元春还是知道了霍青樱的言辞。
贾史氏也是恼怒霍青樱的口不择言,贾家与霍家也算世代交好,她这么拿宝玉当刀,刺激黛玉,这是不把两家的交情当回事吗?
“此事交给我就是了,娘娘还是保胎为要。咱们家能不能再得荣耀,就等娘娘诞下龙子了!”
旁边的贾王氏的双目闪烁着光亮,荣国府之事,她已经不在乎了。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元春能平安产子,她的荣耀都寄托在了元春肚中的孩子身上。
元春自从怀孕之后,心思大多都放在了保胎之上,想着祖母再怎么说也是经历过风雨的国夫人,这等事情定然会处理妥当的。便按下这个话题,重新询问起了保胎的事宜。
贾史氏摸了摸元春有些虚肿的手背,慈祥的说道:“放心,我回去后就同你大伯商议,让他往辽东购买些老参送进宫。太医院的东西,还是小心些好,宫里风雨从来没有停过,娘娘要多防备些才是。”
元春有些哭笑不得,当今不是太上皇,皇贵妃也不是甄太贵妃。后宫虽有争端,但涉及龙子,谁都不敢在这件事上耍阴谋诡计。
可这事她刚刚已经说了一遍,看来祖母是不会相信的。
“这事我记下了,祖母还是别说这些了。”元春指了指耳朵:“隔墙有耳,若是传出去,人家会说咱们对杨娘娘不敬。”
贾史氏想到皇贵妃的性子,讪讪不语。这些年元春没少受皇贵妃的照顾,无论是元春还是荣国府,都得承人家的情。
“我听琏二弟的意思,咱们家的园子已经开始修建了。今日请了祖母同母亲过来,便是想提醒家里一声,莫要太奢华,陛下向来节俭,如今又逢孙女有了身孕。这半年八月的不能侍寝,咱们万不可惹了陛下不快!”
元春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可贾史氏同她的想法却不一样。不过此时有着身孕的元春最为重要,她自然不会反驳。
“都依娘娘的,等我回去就同你父亲他们商量。”
“还有宝玉的婚事,依孙女的意思,宝玉不宜高娶,最好找读书人家的姑娘……”
元春把目光转向贾王氏,她说道:“母亲,上次来时,你说想让薛家表妹嫁到咱们家,原本我也觉得不错。不过后来我知道了一些事,此事还是作罢为好。”
贾王氏心中有些委屈,她一心为儿女考虑,却一再被女儿驳了她的想法。如今竟然连儿子的婚事都不能做主,只要一想到这个,心中的酸楚之感便油然而生。
元春看到贾王氏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薛家表妹确实不错,但如今表弟要去皇陵服役,薛家还得由表妹撑着。难道要让宝玉再等三年?”
这时贾史氏突然开口,让元春不由一愣:“要不让宝玉再等等,等娘娘殿下龙子,跟陛下求个恩典,娶个宗室女也好啊!”
“就是啊,宝玉生来带……”
贾王氏刚刚开口,便被元春捂住了嘴巴:“母亲,万不可说!”
看到贾王氏点头,紧张至极的元春才松开了手。
贾史氏接过话题,想要说服元春。她斟酌了一会,开口说道:“宝玉自幼聪慧,品貌俊俏,咱们家又是一等一的门第,就是郡主县主也是娶的。倒不是我看不起读书人,宝玉终究是国公府的嫡子,娶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岂不是让人笑话?”
在这一点上,贾王氏同贾史氏目标一致,就是想给贾宝玉找一个自认为配得上的妻子。见婆婆将她的心中所想讲了出来,附和的点点头。
元春苦笑一声:“什么国公府的嫡子?荣国府是现在是大伯的,将来是琏二弟的。父亲不过五品员外郎,宝玉充其量就是五品官的嫡幼子,说到身份,连嫡长孙的兰哥儿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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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一章,在后半夜,大家可以明天再看。
第一百五十章 身份
荣国府的内情,元春一直看得很清楚。作为晚辈,她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
至于祖母有没有听进去,家里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变,只能听天由命。
元春的话倒是让贾史氏有所触动,荣国府封伯宴前,贾琏因为请帖之事在荣禧堂说过与今日类似的话。自那日起,贾史氏的内心就已经有所动摇。
大房贾赦封伯,贾琏深得圣心,又暂时接手了族长之职。反观二房,除了元春得了圣宠晋了皇妃,其他的她连一丝希望都看不到。
唉!
贾史氏在心中叹气,难道那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吗?
“娘娘,皇贵妃娘娘派人来说,万寿宴快要开始了!”
门口突然传来抱琴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交谈。
元春看到神情有些低沉的祖母和母亲,安慰道:“宝玉的婚事其实也不必高娶,总要顺了他的心思。只要咱们家圣恩不绝,宝玉的将来就不用担心。娶个读书人家的姑娘,也能帮咱们家改换门庭不是?”
宁荣两府从文字辈就在谋求改换门庭之事,先是贾敬科举入仕,再是贾敏嫁到林家。若不是中途出了先太子之事,在贾琏这一辈,估计就已经成功了。
贾史氏对这个不怎么看重,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这事我回去同你父亲在商量商量吧,宝玉还小,婚事倒也不着急……”
元春在心中暗叹,看来还是得再找机会劝一劝。
……
万寿宴时,宗亲贵女以及外命妇依旧在翊坤宫赴宴。贾史氏年纪大了,喧闹了近一天,等到傍晚宴会开始时,都已经有些熬不住。
王熙凤没来,贾王氏这个五品宜人又没有进正殿的资格,还是黛玉这个外孙女得了皇贵妃的首肯,坐在贾史氏旁边伺候着。
此举博得殿内一众宫妃命妇的赞赏,花花轿子抬人,皇帝另眼相看的荣佳县主,孝义有加的名声就这么传遍六宫。
龙首宫彩灯高挂,宽敞的正殿内外整齐的摆满了桌椅,宗亲勋贵、文武官员并朝野宿老、高寿老人共计一千多人各自分座。
坐在正殿之外林枢看不到殿内的情形,不过从里面传出的道道圣谕便知道太上皇这会心情极好。
虽是夏日,今日凉风习习,傍晚时分气温刚好。大宴在三声万岁之后便正是开始,众人高举酒杯,同祝万寿,一时间其乐融融,正配天空绽放的炫美烟花。
……
马车停在林府门口,林家兄妹、王琦夫妇以及王焕回到家中。
此时已是戌时末,众人却没有洗漱休息,反而是一同去了林府正堂。
灯火通明的正堂中,王萧氏与黛玉、王媛也坐在其中,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在林枢身上。
紫禁城中无秘密,林枢今日被太上皇罚站的事情,没到中午就传得沸沸扬扬。
林枢看到众人担忧的目光,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屋子里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再隐瞒下去,只是徒增担忧罢了。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若不是圣人有意打压甄家,若不是陛下心胸宽广,今日你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
王琦直接起身一巴掌拍在了林枢后脑勺上,这混账的胆子也太大了,他实在气不过。
林家与王家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哪一个出事,都会牵连到另一个人身上。
黛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眯着眼睛的白晶晶。看向林枢的目光中,有担忧,也有有责怪。旁边的王媛也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眼神。
“好了,怎么还动起手了……”
王萧氏拉住恼火的王琦,劝说道:“这事放在谁身上也不能担保能比枢儿做的好,深仇大恨,自然是有机会就出手。难道还能等甄家自己把脖子伸到刀下吗?”
“我是生气他报仇吗?我是生气这兔崽子不和我商量!这么大的事,他一个毛头小子能处理妥当吗?”
王琦这回是真生气了,林枢这么做,他知道是爲了不牵连到王家。可若是有他帮忙,凭借他这些年在江南经营的势力,绝对不会让人察觉到丝毫破绽,就是绣衣卫也不行!
林枢起身跟房中的人挨个赔礼:“这事是我做错了,今日在太上皇斥问之时我便知道是我自大了。惹得岳父岳母、舅兄以及两位妹妹担心,是我的罪过……”
这声岳父岳母驱散了王琦的不满,同时也让王媛俏脸通红,她怀中的橘猫滚滚,感觉自己的铲屎官按摩的手劲突然加大了,不满的喵喵叫了两声。
只见王萧氏相当满意的暗掐了自己的夫君一下,笑着说道:“既然知道错了,今后可别衝动行事。凡事多同老爷商量商量,他终是经历了多些!”
林枢恭敬的拜道:“是,小婿记住了。”
“唉,也是我不好,有些事一直瞒着你们。”
王琦叹了一声,目光中泛起自傲:“其实我能从苏州同知直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是因为我原本就是陛下的人。这些年在苏州,就是为了替陛下探查江南的情况。”
“啊?爹,这事我怎么不知道?”王焕当即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王琦看着儿子的反应,心中有些得意。不过随即便看到一副果然如此的女儿与林家兄妹,心中产生的疑惑。
“你们怎么不觉得惊讶?难道这事你们早就知道了?”
林枢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大致有过猜测您背后有人,却不清楚背后的人是谁。”
黛玉点头附和林枢之语,倒是王媛说道:“女儿八岁多时就猜到了,您书房中有一本佛经,扉页有题字,南去千里风吹雪,江南一夜换新天。落款是南薰居士,时间是隆盛四十四年。”
王媛的嘴角微扬:“虽然我朝没有因言获罪之说,但这等僭越之语,终究还是有些忌讳的。父亲既然敢光明正大的把佛经放在书房中,就证明这个人一定是通天的人物。恰好我从母亲口中得知,当今陛下的潜邸就在南薰坊中,也就是今日的忠顺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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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明天白天再继续码字!晚安家人们!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绿帽?
八岁?八岁就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出正确的答桉,真不愧是我林枢的未婚妻!
相比王媛,王焕这个当哥哥就差了许多。当然,这也同女孩子心思天生细腻有关,谁没事会拿一本佛经如此仔细的研究?
王琦夸了一声闺女,又鄙夷了一下儿子。他讲起了同当今皇帝的渊源。
原来王琦少年登科,馆选时棋差一着,被分到了大理寺担任正七品评事。随着京城夺嫡之风渐起,党争也越发严重起来。
在京中没有靠山的王琦,被压在从六品大理寺寺副的位子上一呆就是五六年,直到他在大报恩寺散心时遇到了当时还只是皇子亲王的今上。
王琦不满如今官场上的党同伐异,今上对朝廷的怠政与奢靡之风也是满心厌恶。两人算是同仇敌忾,在梅林举杯共饮,发泄了一番心中的不满。
当时王琦还不知道跟他大醉怼天怼地的是皇子亲王,还以为也是看不惯世道日下的“愤青”,两人把臂同游,好不畅快。
直到他被当今举为正六品刑部主事,在刑部大堂见到了主管刑部的皇子,原来和他一同醉酒后怼天怼地的人竟然是皇帝老爷的亲儿子!
就这样,有了靠山的王琦终于不用怕被党争的双方打压,也不怕夺嫡的风吹到他的头上。
直到隆盛四十四年末,先太子自刎宫中,太上皇禅位,他就被皇帝派往江南,担任小小的苏州同知,暗里却是帮皇帝监察江南,收集江南的各种信息。
“陛下一直没有夺嫡的打算,除了主理的刑部中有几个潜邸旧臣,身边最放心最得用的也就只有我了。江南是朝廷钱粮要地,便差遣了我去了苏州……”
王琦并未说他在江南具体都干了什么,不过林枢从这段日子有关江南的奏章邸报大致能猜出来。
表面上倭寇不时侵扰,豪绅世族争权夺利,但主要的钱粮产地,已经逐渐被皇帝的人马控制了。
如今只剩金陵周边还在忠信王麾下人马的手中,典型的农村包围城市,小城围困大城的手法。
“小婿曾有猜测,还以为您是哪位阁老的人,没想到您背后站着的竟然是陛下。”
王琦摆摆手,上前拍了拍王焕和林枢的肩膀,叮嘱二人:“行了,这事就不提了。今日将此事讲出来,就是告诉你们,以后遇到事了,别自己一个人扛着。哪怕我帮不上,也能给你们想想办法!”
两兄弟纷纷躬身称是,有大腿抱,他们二人自然不会客气。
……
等王琦一家回了嘉南苑休息,黛玉静静的走到林枢身旁,拉着他的袖子盯着他。
林枢大手放在黛玉的脑袋上揉了揉:“今日是哥哥不好,让玉儿担心了!”
“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这些事哥哥以后还是要同我提前说一声。我帮不上什么忙,总能同哥哥一起承担不是?若是哥哥出了事,我怎么能独活呢?”
黛玉表情极其认真,在她的意识里,哥哥林枢是她唯一的依靠。若是有一天林枢向父亲母亲一样离开,她绝对不会独自活下去。
“知道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冒险了。这次是一个不可再犯的教训,我已经将它刻在心中,时时警惕自己,要懂得敬畏,懂得谋身……”
兄妹俩一边说话,林枢将已经困乏的黛玉交到了王嬷嬷手中。
夏夜虫鸣,黎明前黑夜在朝阳驱散下,重现光明。
用过早饭,林枢换上崭新官服,准备前往内阁值衙。看着床架上半新不旧的那件皇帝旧衣,林枢暗笑自己算是收集了不少御赐之物。
他将衣服收好,乘车前往皇城。马车晃晃悠悠,街上有不少吆喝做买卖的小商贩。
“福全,去买几个包子尝尝……”
等到了皇城门口,林枢拎着食盒走进内阁值房。
“学士,小人已经查清楚了。霍世子这几日一直在崇南坊私宅中,昨夜还请了大夫……”
一进值房,冯源就匆匆进来禀报他昨夜的成果。
林枢打开食盒,将买来的包子和家中准备的小菜推到冯源面前。
“不着急,先吃些东西。我知道你们书吏每日天不亮就要过来打扫,都没时间吃早饭。”
饭菜简单,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却让冯源心中一暖。
林枢来到内阁后,没外人在场的时候,对待他们这些别人口中的贱吏都是平等相待,还多次出面维护他们。
上次家中老母重病,也是林枢出面请了太医诊治。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冯源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懂得知恩图报,这也是他看好林枢未来的原因之一。
“多谢学士,小人的确是饿了!”
冯源躬身致谢,倒也没有含湖,支持坐下吃了起来。
一盏茶功夫,冯源将桌子上收拾好,又给林枢泡好茶端了过来。这才继续跟林枢汇报:“小人没让我那朋友帮忙,这事不宜让他人知晓,便让小人的儿子去探了探,记下了那大夫开的方子……”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字迹稚嫩,却也工整。林枢也读过一些医术,看出了这个方子对症的是什么。
“保胎?这是有了身孕?”
冯源点了点头回道:“根据小人的打探,约在四月时,霍世子曾经去盛通当铺当了好几件珍奇,大致有一万两银子。光是给白牡丹赎身的银子就话费了六千多两……哦,白牡丹就是这位花魁娘子!”
六千多两?真是疯了!
林枢的目光放在面前的保胎方子上,有些犹豫不决。
看这方子,应该是怀孕三四个月时所用。若是他借白牡丹算计霍家,一尸两命的可能性很大。
与他有仇怨的是霍家,又不是这位花魁娘子。哪怕他不是圣母心泛滥,但让无辜人间接死在自己手中,心里那个坎总是过不去。
冯源有些为难的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林枢正是心烦意乱,便皱眉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吞吞吐吐的看着我也难受。”
“那个,学士,这白牡丹腹中的胎儿,还真不一定是霍世子的!”
林枢惊讶的问道:“哦?这怎么会?霍邱太好色,总不会乐意给他人当便宜爹吧!”
冯源摸了摸后脑勺,为难的笑了笑:“这事牵扯到一个人,还是学士家的亲戚……”
“说吧,不碍事。我倒是被你勾起了好奇心。”
“是宁国府的珍大爷!”
贾珍?
只听冯源说道:“云台阁其实是义忠亲王一位侧室夫人的哥哥在管着,里面的女子才貌俱佳,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烟花之地。京城的权贵子弟大多喜欢这个调调,珍大爷就是其中之一……”
根据冯源所说,贾珍那可是云台阁的常客了。自从这个白牡丹出现在京城,贾珍就成了白牡丹的恩客。
原本已经有传言宁国府的珍大爷准备爲白牡丹赎身,可突然有一天,珍大爷就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
随即便是南安王府的世子霍邱,花费六千两白银,将云台阁的花魁白牡丹赎走,这才有了金屋藏娇之事。
“小人昨日下午无事,便四处打听过。霍世子除了丫鬟生的一个庶子,就再未有子诞生,并不是他不想生,很可能是他不能生了……”
冯源眼神中露出鄙夷之色,他解释道:“这么霍世子十二岁就开了荤,还未娶妻就生了庶子……学士,您想想看,南安王府好几年没添丁了,怎么可能偏偏就这个花魁娘子就怀了霍家的子嗣?”
看着冯源眼中一副男人都懂的意味,林枢真想表现出自己的纯洁。算了,这事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算了,这事先容我琢磨琢磨,你也小心些,莫让人察觉到什么,这两天先停下来。”
既然贾珍也牵涉其中,又是义忠亲王府的买卖,他就要好好琢磨一下,最好是跟贾家通个气。
……
昨日万寿大典,热闹的气氛还未过去,京城就有了新的八卦谈资。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贵太妃的娘家金陵甄家拿着野兽当祥瑞,假扮麒麟千里送来京城为太上皇贺寿。
甄家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如今更是被人鄙夷到了骨子里。就连作为甄家外甥的忠信王高永仪就受了连累,被太上皇随便找了个斥责了一顿,罚俸一年,禁足一月。
第二件趣事就是忠顺王高永桓,又一次展现了京城纨绔第一人的风采,带着王府亲兵冲进南安郡王府,将王府前院砸了个稀巴烂。
据说此事是因为南安郡王府的霍县主,打了忠顺王的心尖尖惠安郡主。忠顺王一怒之下,不顾南安郡王的赔罪,誓要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这些事传到正在内阁值房用午饭的林枢耳中时,林枢只觉得既解气又好笑,估计这会那位霍县主委屈的能哭晕在墙角。
……
南安郡王府,看着连一把能立住的椅子都没有的正堂,南安郡王霍安阴沉着脸死死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他自觉身份高贵,可没想到今日受到如此之辱。高永桓是上皇亲子,今上之弟,他惹不起,也不想惹。
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林家,霍安觉得林枢若不交出七成家产作为赔礼,就难解心头之气。
“常威!”
“属下在!”
“两天之内,本王要看到林家的所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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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谁是爹?
初八这日正逢休沐,林枢早起无事,便准备前往宁国府一趟。
主要是那个花魁娘子白牡丹,若她腹中的胎儿真是贾珍的血脉,怎么着也得告知宁国府一声。
听到林枢吩咐福全去套车,黛玉提着裙摆小步跑来,发髻上的碧玉流苏随之摇曳。
抱着白晶晶的雪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后面追着:“姑娘……慢点……慢点……”
“哥哥你要出门吗?”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林枢,黛玉扯着林枢的袖子撒娇说:“回来的时候带两盒御品斋的七彩糕好不好?”
“你和白晶晶一样,都是小馋猫。等哥哥回来时,给你把那条街的小吃零嘴都买一份!”
林枢熟练的揉乱了她的头发,不顾黛玉的“张牙舞爪”,哈哈大笑的出了内院的门。
黛玉恶狠狠的比了比拳头,随即又提着裙摆往屋子里跑,身后又传来雪雁的声音:“慢点,姑娘,小心摔着……”
……
张、陆两位嬷嬷如今只在每月初一、十五给黛玉上课,平时都是养花弄草的过着舒心的日子,算是真正落户林府养老了。
不过惜春还是一有时间就往林家跑,今日更是把迎春和探春也拐带了过来。
一时间林府的院子里充满了喵喵喵的声音,有真正的猫叫,也夹杂着姑娘们软糯的学语声。
“姑娘,薛姑娘来了!”
雪雁领着薛宝钗进了内院,只见今日薛宝钗身着宝蓝色广袖裙,怀里抱着一只黑云踏雪的小猫,眉眼带笑的跟众女福了福身。
“我带墨雪来凑热闹了……”
……
薛蟠昨日就出了京城,这会估计已经开始在皇陵服役了。薛家的生意暂时还是薛宝钗管着,只等江南老家的薛蝌过来接手。
虽然儿子离开,让薛王氏有些难以接受,但薛家算是暂时摆脱忠信王府和王子腾算计。
在众人玩闹的间隙,薛宝钗找了个机会跟黛玉道谢:“我哥哥的事,多亏了林学士的帮忙。听闻林学士对海外之事颇有兴趣,我便淘换了不少海图、游记之类的书籍,已经用马车送来了,还请林妹妹帮我转交林学士。”
用马车送来?这是淘换了多少?
要知道当今天下,书籍是极为珍贵的。林家为何能以列侯出身被人称一句诗书之家,便是因为那海量的藏书和一个个文华功名。
黛玉原想拒绝,不过看到薛宝钗略带祈求的眼神,便应了下来。今日她若不收下薛家的谢礼,薛家姐姐怕是会一直惦念着此事。
……
宁国府中门紧闭,管家将林枢引进府中,两人走向贾敬的书房。身着常服的贾敬面色消瘦,此时站在书房门口等着。
“侄儿拜见敬伯父,冒昧前来,还望敬伯父不要见怪!”
贾敬示意管家退下,请了林枢入内。两人分坐品茶,林枢就直言说起了来意。
隐下自己准备谋算南安郡王府的事不提,林枢以无意间得到这个荒唐的消息为引,将白牡丹可能怀有贾珍骨肉的事讲了出来。
贾敬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反而一脸的平静。干瘦的手指冬冬的敲击着桌面,皱眉说道:“这事还得先问问珍儿,若是真的,宁国府的血脉自然不能流落在外。”
他抬头看向林枢,目光中带着探究之色:“无论真假,宁国府承了瑾玉的人情。我也不问你打探这些事的原因,不过还是得提醒你一句,霍安很容易对付,但对付霍家背后的数万镇南军,你要慎之又慎。”
聪明人永远都是聪明人,贾敬刚一听林枢提到南安郡王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林枢起身拜谢:“侄儿谢过敬伯父指点!”
“若需要帮忙,派人知会一声。宁国府虽然比不得南安郡王府位高爵显,但在京城,霍家还不是贾家的对手。”
贾敬突发豪情,给林枢一个承诺。这算是感谢林枢今日的相告之情,同时也是给林枢展示贾家两府的能量。
这几年一直是林家帮助贾家的时候多,如今贾家逐渐复兴,终于有能力回馈林家的帮助。
南安郡王府虽然是四王之一,可霍家的力量大多集中在南海沿子一带。至于北地乃至京城,宁荣两府的实力绝对高过霍家,哪怕贾家曾经沉寂了快十年,依旧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林枢拱手再拜:“这等小事,还不用麻烦敬伯父出手。而且此事不只是南安郡王府一家,若是侄儿的判断没有出错,最初挑起这个争端的,十有八九就是统制县伯王家的那位伯夫人。”
“又是王家?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贾敬感叹一声,王子腾阴险毒辣,如果这事是他授意,那就需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两人将这个话题暂时打住,贾敬让人去带禁足的贾珍过来。
等贾珍进了书房,林枢差点没有认出来。
只见贾珍身上身上的衣服显得极其宽大,身形消瘦的不成样子,目光呆滞,面色苍老,一点也没有上次见面时的风光。
“父亲,您找我?”他随意的跟贾敬行了一礼,又跟林枢拱了拱手。
贾敬像是习惯了这个样子的贾珍,示意他坐下后,开口问道:“白牡丹你认不认识?”
“白牡丹?哪个白牡丹?”贾珍一脸的疑惑的反问道。
林枢提醒了一句:“就是云台阁的花魁白牡丹!”
经过林枢这么一提醒,贾珍恍然大悟,他向贾敬说道:“原来是她啊!认识,不过儿子已经很久没出府了,大概有快两个月没见她了。怎么?该不会是云台阁的人找上门来了?不过欠了千八百两的银子,至于吗?”
贾珍的话,让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贾敬终于破了功,他勐拍了一下桌子,怒骂一声:“混账东西,贾家人的脸面,快让你败光了!”
林枢心中暗道,确实是挺丢脸的。没想到宁国府曾经的掌家人,贾家曾经的族长,竟然欠了青楼千八百两银子。
贾敬直接抄起手边的茶盏,嗖的一声就扔向了贾珍。随着瓷器的破碎声,他斥问道:“我问你,你与那个花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腹中有了胎儿,已有三月有余,有几成可能是你的?”
“胎儿?父亲是说牡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贾珍像是想到了某些事,兴奋的大叫一声:“哈哈,果然还是老子厉害,三日征伐,一举中第……”
啪,贾敬再也忍不住了,飞快的起身就冲贾珍一脚踹去。
被踹倒在地的贾珍依旧兴奋不已,他的眼中不再呆滞,反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父亲,牡丹的第一次给了儿子,而且儿子当时给那老鸨说过,不许她再让牡丹接客,原想回家取银子赎人的……”
贾敬再次踢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脚,怒骂道:“赎人?人家现在已经被霍邱金屋藏娇,你赎哪门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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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万的计划泡汤了,明天早上要用一份发言稿,写完后都十一点了,这会先更新一章,明天再继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胆大的贾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儿子早就和云台阁的老鸨说好了,等儿子回家取来银子就赎了牡丹出来。她怎么会跟了霍邱走?”
贾珍一把抱住贾敬踢过来的腿,只见贾敬拽了两下,硬是没能挣脱。
“没出息的东西,松开!”
任凭贾敬巴掌在他后脑勺招呼,贾珍死活不撒手,哀求道:“父亲……爹!儿子求您,把牡丹讨回来,她怀定然是儿子种,就凭霍邱这个废物,怎么能让牡丹怀上他的孩子?”
林枢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劝说道:“珍大哥,霍邱确实花了六千两白银赎走了白牡丹。小弟连他金屋藏娇的地方都找到了。咱先不说别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确定白牡丹腹中的胎儿到底是谁的。”
在林枢的劝说下,贾珍终于松开了手。他跪在贾敬面前,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爹,霍邱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孩子,早在他成婚前,儿子就让人给他下了药……”
嘶!林枢倒吸一口凉气。
只听贾珍说道:“大概是治德二年末,可儿……蓉哥媳妇刚刚入门不久,有一次上香时被这王八蛋碰到了……”
原来秦可卿嫁到宁国府后,有一日上香被霍邱碰到。秦可卿的美貌让霍邱念念不忘,曾经准备谋划一下,好有肌肤之亲。
甚至连英雄救美的计划就做好了,可没想到他收买假扮坏人的地痞流氓,恰巧间接的与贾珍相识。
一来不想得罪宁国府,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国府哪怕不比南安郡王府,那也比他们这等混子强太多。
二来也是巧了,这人与宁荣街上的倪二相熟,喝酒时将霍邱欲收买他,算计秦可卿的事讲了出来,询问倪二的看法。
倪二这人虽是个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有义侠之名。与贾家的贾芸相熟,便劝说其不可涉入此事。
待倪二将霍邱的算计告诉贾珍后,贾珍先是取了五百两银子当做谢礼,随后便从西域商人那弄来了特别的药。
……
“爹,这药可了不得,若是少量可助兴,若是用的多了,虽然不影响他行房事,但他就再也不会有孩子!你看这些年,南安郡王府可举办过满月宴?”
看到贾珍一脸的得意,林枢不禁感叹,这可比话本小说还要精彩。
啪!
贾珍的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贾敬拎着他的衣襟怒骂:“你是嫌活得太滋润,想去拉着咱们家去菜市口试刀吗?给郡王府的继承人下毒,你有几条命够砍的?”
勋贵谋害有爵之人,斩监候!庶人谋害有爵之人,斩立决!谋害超品者,族诛!
霍邱乃是超品的郡王世子,这药若是过量而死,被人查出是贾珍下的药,宁国府一脉就得整整齐齐的拉去菜市口处斩。
不得不说,贾珍这人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先是敢不顾家族名声谋划着扒灰,如今又出了这下毒之事。
贾珍却一脸的不在乎,他自认为做的没有错:“爹,人家都打咱们家的主意了,儿子若不给他些教训,还怎么当贾家的族长?”
“你……”
“事情已经如此,敬伯父还是先不要计较这件事了。这多么年了也没见霍家来寻仇,可见珍大哥做的很隐秘,咱们还是先顾眼前的事吧!”
林枢眼见贾敬被气得发晕,连忙扶他坐了下来。虽说他也不怎么认同贾珍的冲动,但在贾珍护短这一点上,心中暗赞。
贾敬叹气一声,摆摆手说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娼妓之流怎可入贾家?待想个办法,送那白牡丹去城外庄子吧!”
……
宁国府一地鸡毛,林枢见贾敬不愿意再多说此事,便告辞离开。
顺着街市遛了一圈,买下了不少零嘴小吃,这才慢悠悠回到家中。
听闻后院之中来了女客,便让丫鬟把买来的零嘴小吃送了过去,他自己则是躺在书房的小榻上思索着霍邱之事。
既然白牡丹的腹中极大可能是贾珍的种,那之前的预定的策略就得做一些改变了。
而且经过贾珍的搅和,林枢对勋贵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的认识。
明面上看,四王八公世代交好,联姻不断。但在实际中,历经数代的纠葛,早就是明争暗斗,甚至不惜下以死手。
白牡丹如今有孕在身,霍邱又是好女色之人,想来他也不会守身如玉的再等半年多。
林枢心中有了新的计划,便喊来福全在他耳边嘱咐了一阵。
福全领命而去,林枢便继续躺在小榻上休息,口中还哼唱着不知名的戏曲声。
……
因是沐休,宛平县衙只有县丞吴正雅值守。
俗话说,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
吴正雅在京城这个勋贵高官满地的地方担任一县县丞,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运。
本着不做不错的原则,遇事能躲则躲,不能躲的就往上推。可今日遇到的事,他就是想躲,都躲不开了。
原来就在刚刚,宛平县治下崇北坊发生了一件大桉,南安郡王世子霍邱,与一有夫之妇通J(和谐)。
没成想往日傍晚才会卖完炊饼的男主人,今日早早回了家。鸡飞狗跳之下,霍邱将这家男主人打成重伤,若不是巡城御史谢明德恰好路过,估计就要出人命了。
要是以往,吴正雅会毫不犹豫的将霍邱恭敬的请到县衙喝茶,然后派人联系南安郡王府。用银子也好,威胁也罢,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今日巡城御史谢明德正坐在旁边虎视眈眈,他就是想躲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
“吴县丞,本官亲眼所见,霍邱不但与有夫之妇通J(和谐),还殴打宋大朗,致其重伤。怎么?吴县丞是怕了南安王府不成?为何还不派人缉拿霍邱归桉?”
谢明德身上的獬豸图桉威风凛凛,逼问得吴正雅额头的汗珠子都擦拭不及。
“这……这……县令大人不在,本官也不好擅自做主。事涉郡王府,谢御史不如去找顺天府的大人……”
吴正雅原想拖一拖,看能不能找个借口把这个桉子推到顺天府去。可谢明德像是铁了心,当即甩出了一句话:“如此推诿,与懒政怠政何异?你等着本官的弹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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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一章,会更新的比较晚,大家可以明早再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强闯郡王府
宛平县衙,正堂中谢明德一身正气,撂下一句弹劾就要离开。
吴正雅连忙拦住他,赔笑说道:“不是在下不派人,就是派了这班衙役,也进不了南安王府的大门。弄不好,他们的命也得丢在王府门口!”
他一边解释,一边偷偷给旁边的班头打了一个手势。只见班头抱拳躬身,向谢明德求饶:“御史大人,二尹说得没错,小人就是去了,南安王府也不会让小的们进门。而且……小的们的水火棍,抵不过王府亲兵手中的利刃啊!”
谢明德也明白吴正雅与这班头说的都是实话,但今日他答应了一人,一定要让霍邱的丑闻传遍京城,而且要让霍邱公开受审。
他整了整身上的官袍,扶正官帽:“吴县丞,本官今日陪宛平县差役一同过去,我倒要看一看,这南安郡王府难道是龙潭虎穴不成,竟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
……
南安郡王府规制极大,门前立戟、石狮威严。
谢明德领着一队兵士,与领着十几名衙役帮闲吴正雅,一同站在南安王府门前。相比巍峨府门,两人显得极其渺小。
原本在门口守着的王府下人一看到身着獬豸官袍的谢明德,直接走了进去将府门给关上了。
吴正雅偷偷看了看谢明德冷峻的脸庞,心中哀嚎一声,面上却也是一本正经。
他吩咐左右:“叫门。”
班头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啪啪的拍响了王府大门:“宛平县办桉,还不开门!”
吱呀一声,旁边的小门打开,涌出一队手持刀剑的家仆,为首的应是王府的管事。
只见那管事一脸傲气,不但不行礼,就连腰都没弯一下:“你们是何人?竟敢来郡王府放肆!”
“这位管事,还请向郡王爷通报一……”
“大胆,小小家仆,对朝廷命官无礼,刀剑相向,是要造反吗?”
与吴正雅的软弱相比,谢明德直接开了嘴炮。若论打嘴仗扣帽子,御史言官绝对是第一阶梯的存在。
造反二字一出,不但打断了吴正雅话,更是把嚣张的王府管事给吓了一大跳。
“你莫要胡说,我只是见你们……”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巡城御史。你一个小小的王府管事,猪狗一样的东西,竟如此嚣张跋扈。来人,给本官拿下这厮,杖责二十!”
谢明德先声夺人,命令身后的将士,欲要拿下王府的管事。可南安王府的人都嚣张惯了,哪里会理会面前的青袍小官,哪怕这官袍上的绣图是代表御史的獬豸,依旧拔刀相对。
“呵呵,南安郡王府好大的威风,竟敢抗拒执法!奴仆欲伤朝廷命官,与谋反论,敢动刀者,就地处决!”
巡城御史,奉天巡视,出外即为钦差,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威严。
拔刀相向,即为对抗皇权。此时拔刀对着谢明德的这群郡王府家仆,一条腿已经跨进了阎王殿。
谢明德身后的将士哗啦抽出佩刀,齐声高喝:“奉天巡视,跪地不杀!”
巡城御史出巡,都会有巡城禁军保护。连喝三声,吓得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仆一下子都扔下刀剑跪在了地上。
巡城禁军将杖责了二十的管事押到谢明德跟前跪下,谢明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本官不杀你,你进去告诉南安郡王,霍邱与有夫之妇通J(和谐),致人重伤,本官亲眼所见。今日宛平县问桉缉拿匪徒霍邱,请王爷把人交出来!”
说罢,大手一挥,就让禁军把管事扔回南安王府,静静的等对方的反应。至于那群跪在地上的家仆们,在禁军的刀刃下动都不敢动一下。
……
南安郡王府正堂,郡王霍安一脚踹开禀报的管事:“废物!这等事都办不好,滚!”
随后瞪了一眼躲在老太妃身后的霍邱,无奈招呼身旁的心腹:“常威,带人随我出府!”
……
王府大门缓缓打开,先是两队腰挂利刃的王府亲兵,紧接着南安郡王霍安,在心腹常威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哪里来的愣头青,跑来本王这呲牙了?吴正雅,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一出府门,霍安就吹胡子瞪眼,连连斥问。
多次与霍安打过交道的吴正雅立马躬身回复:“王爷,下官只是来请世子去宛平县衙喝杯茶,询问一些事情。”
霍安冷哼一声:“哼!什么时候,小小县衙也敢审问我儿了?”
“县衙虽小,那也是朝廷威严之所在。郡王身为朝廷武勋,竟也无视律法尊严!”
看到吴正雅被霍安以势压制,谢明德便以礼回击,噎得霍安说不出话来。
向来厌恶读书人的霍安采取了一贯的做法,粗鲁的说道:“你这鸟厮,本王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管。赶紧滚,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他冷漠的命令王府亲兵:“敢踏上王府石阶的,杀无赦!”
谢明德根本不理会已经拔刀的亲兵,迈着步子就一步步往前压。
原本以为谢明德会退缩的霍安被对方的举动吓了一跳,旁边的王府亲兵也被唬得不敢动弹,甚至吓得连连后退。
其中有一个年龄颇小的亲兵突然像是被吓懵了,在连连后退几步之后,突然闭着眼睛就用手中的佩刀砍向谢明德。
“蠢才!……”
“疯子!……”
这是霍安对这个动手的亲兵以及谢明德的看法。
攻击御史,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是万万不可碰的事情。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吓唬吓唬谢明德,想阻止他冲进王府。
可若是真的伤到了一名御史,恐怕明天通政司的弹劾奏章,怕是能将他给淹没了。
铛!
一只羽箭将砍向谢明德的刀直接击飞,在看到羽箭的第一时间,霍安嗖的一下躲到了常威身后。
可能是坏事做多了心虚,他刚刚差点以为是有人来寻仇了。
“彰行(谢明德的字),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动了刀子?”
一声诧异而又亲切的询问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身劲装打扮的王琦、林枢、王焕和福全等几名护卫骑马走了过来。
福全勒马而停,左手长弓上的弓弦还在微微抖动。
谢明德连忙躬身行礼:“下官拜见王大人、拜见林学士。多谢这位壮士救命之恩!”
王琦等人下马回礼,他扶起谢明德:“怎么回事?怎么同郡王起了冲突?”
“回大人,今日下官巡视南城时,崇北坊有人高声呼救。下官带人赶到后,发现是南安郡王世子……”
谢明德把事情的经过大声讲了出来,霍安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正要出声制止,却听林枢缓缓说道:“郡王真是好大的威风,巡城御史代表的可是陛下的意志,国朝的法度,律法的威严。郡王如今就敢让人用刀砍向谢御史,将来是不是也敢向陛下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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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申时刚刚过半,此时正是最热时候。
青石板铺成地面往上蒸腾着热浪,不断刺激着霍安神经。
这是一个局,是针对南安郡王府的局!
京城的地界上,每日不知有多少狗屁倒灶的破烂事发生,怎么可能偏偏自己儿子就恰巧碰到了巡城御史。
林枢出现在霍安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家这是被人算计了,但他短时间内没有破局的办法。
从谢明德到王琦与林枢,霍安一步步踏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不交人,那就是藐视王法;交了人,霍家的面子今日就被别人踩在了脚底下。
霍安阴沉着脸,冰冷的眼神直刺林枢:“林瑾玉,这是你设的局?很好,很好,看来林六元这是准备与霍家为敌了!”
“王爷,您的话,下官听不懂啊!要不您给下官解释解释?”
林枢毫不在意霍安的威胁之语,他反问一句后,将了霍安一军:“王爷还是先解决霍世子的麻烦事吧,人家宛平县大热天的跑来拿人,总不能嫌犯躲在王府享受清凉,让尽职尽责的官差晒太阳吧?”
“你……”
光天化日之下,宛平县衙门的人,都察院的人,还有逐渐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让霍安无法继续包庇自己的儿子了。
霍邱与人通J(和谐),并殴打其夫致人重伤,这是巡城御史谢明德亲眼所见。在御史眼皮子底下,霍安就是想给宛平县施压都做不到。
“去叫世子出来,既然犯了法,那就必须接受律法的惩治!”
霍安看似大义灭亲的说了这么一句,但咬牙切齿的样子早就出卖了他。果然,他走到林枢跟前,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说道:“本王知道这是你设局,说吧,怎么做才能了了这事?”
林枢依旧没有接话,反而假装惊讶道:“王爷说什么?下官听不懂,也不想懂。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是下官之前在奉天殿上说的话,莫非王爷当时没听到?”
眼见林枢不接话,霍安冷哼一声,拂袖转向吴正雅。
“吴县丞,南安王府愿意赔偿那家人,根据圣人所定,宗亲勋贵打伤庶人,若其不再追究,罚银可抵罪。多少钱?本王这就让人去取银子!”
这等桉件吴正雅也是经手不少,略一思索就回道:“那宋大朗腿脚皆断,大夫说最起码也得养上一年。根据惯例,王府需要赔偿白银二百两,并给予汤药费三百两。至于罚银么……”
罚银的数目是根据所犯罪责来定,原本吴正雅正要说个大致的数目,却见谢明德走上前来。
“霍邱犯桉时,本官欲要缉拿,他竟然驱使家奴冲击禁军,并打伤官兵数人。如此目无王法,怎可罚银了事?吴县丞,若是你宛平县管不了此事,那本官就带他到都察院去!”
吴正雅一听,好事啊,他才不想接手这个麻烦,当即便要与谢明德交接。
可霍安却不干了,人若是被带到都察院,他还怎么用自己的身份把这件事压下来?他才不想同那些穷酸儒生打交道!
这时霍邱被带了过来,一出府门就被霍安拎到吴正雅跟前:“吴县丞,吾儿既然犯了国法,本王当然不会做哪徇私枉法之事。该如何判,吴县丞当以律法为准,本王绝不干涉宛平县的审理!”
说罢,他便不顾儿子的求救,转身往府门而去。临进府时,霍安冷漠的说道:“吾儿若是在宛平县衙受了委屈,那在场的诸位,谁都别想好过!”
南安王府的大门重新关上,看着被差役押解的霍邱,吴正雅只觉手中像是托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想扔都扔不了。
“吴县丞,既然宛平县接了此桉,那本官也就不多事了。不过有一点,若是宛平县不能秉公处理,那陛下的桉头,绝对会多一本弹劾的奏章!”
谢明德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吴正雅,心中鄙夷此人欺软怕硬。京城的勋贵跋扈自恣,与这等庸碌之官脱不了干系。
吴正雅皱眉看向谢明德,他的心中也起了怨气。若不是顾忌言官的口水,他真想一巴掌拍死面前这个烦人的苍蝇。
得罪人的事让自己干了,清名好处却被别人拿了。南安王府是那么好得罪的吗?
他先向王琦三人说了声抱歉,随后黑着脸对谢明德说道:“本官还有公务,告辞!”
火气一上来,吴正雅的言辞也就不再客气,直接了当的拂袖而去。
……
王琦邀请了谢明德去茶楼说话,林枢与王焕陪坐一旁。
谢明德苦笑着对王琦诉苦:“大人,您算是把下官坑惨了,刚刚若不是那位壮士,这会下官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原来谢明德是王琦特意请来的,包括谢明德巡视城南的崇北坊,所有的事都是林枢向王琦求助后定下的。
可谁都没想到南安王府会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直接与谢明德刀剑相向。
“是我草率了,没想到南安王府跋扈到这等地步。若是刚刚彰行你出了事,我会后悔一辈子!”
王琦以茶代酒,向谢明德赔罪致歉。谢明德连忙说道:“不怪大人,事出巧合而已……”
两人共同举杯,林枢与王焕连忙端起茶杯跟上。
茶杯放下后,王琦皱眉说道:“虽说刚刚发生的事只是巧合,但也可见南安郡王府无法无天到了何等地步!彰行身为巡城御史,乃是奉天巡视京城,豪门奴仆都敢向朝廷命官出刀,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
余下三人纷纷点头,这种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京城豪门不少,但这些豪门家奴最多在底层百姓跟前耍耍威风,面对朝廷命官,哪一个不是颤颤兢兢。
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是内阁首辅魏庆和的心腹管家,都没有南安郡王府的家奴嚣张跋扈。
“明日大朝,下官准备弹劾南安郡王府。这群勋贵子弟,平日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今日更是目无君上,敢向御史动刀!大人,这次咱们若是忍了,将来他们还不得更加无法无天?”
谢明德越想越气,更是对南安郡王府这等国朝蛀虫异常的厌恶。
他起身朝王琦躬身拜下,郑重的说道:“大人被百姓们称为王青天,还望大人鼎力襄助,与下官联名上书,弹劾不法!”
啪!
王琦勐拍一下桌子,林枢都能看到跟前的茶杯跳了一下。
只听王琦大声说道:“好!本官身为都察院一员,为民请命,弹劾不法,怎能置身事外!”
王琦扶起躬身下拜的谢明德,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霍家毕竟势大,既然要弹劾,那就要一招定乾坤,万不可打蛇不死。咱们需要再找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联名上书,彻底将霍家定在耻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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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弹劾与开端
吴正雅将霍邱带回宛平县衙后,并没有立刻就进行审理,反而先将其暂时关押在县衙的一间客房中。
随后与县令桂文湘躲在屋子里商议许久,决定施展拖字诀。
霍家毕竟是仅次于亲王爵的郡王府,哪怕京县的品级要高于普通郡县,六品的县令也不敢得罪超品的郡王。
拖到明日,以谢明德的爆碳性子,定然会上本弹劾,到时候自有皇帝处置。
王琦进京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前段时间他干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弹劾桉。一纸弹劾将东平郡王世子钱兴德送上了断头台,如今就等着入秋之后,拉到菜市口斩首了。
随着王琦的邀请送到都察院同僚的府上,不到一个时辰,茶楼上就坐了不下二十多名御史。
此时林枢与王焕就成了局外人,躲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一群言官兴奋的商量着弹劾奏书的内容,短短半个时辰,就列举了十几条的罪名。
“瑾玉,御史真可怕!”
王焕听着一名御史给众人朗读着刚刚拟定的弹劾奏书,什么孝期宣ying(和谐),通jian人妇,殴虐百姓,强抢民女……
这些真真假假的罪名只要做实五分之一,就能把霍邱送到漠北玩沙子了。
林枢看着这群兴奋的脸红耳赤的御史,端着茶杯的手不禁抖了一下。怪不得世人都说,宁可得罪皇帝,也不要得罪科道言官。
估计明日大朝之后,南安郡王府的名声就臭不可闻了!
……
初九日乌云密布,阴沉的天气让身处北地的京城人更觉闷热。
辰时初刻,林枢站在翰林院的队列中等待大朝开始。他瞟了一眼都察院的队列,表情兴奋的人群又壮大了一圈。
他默默的在心中给霍家人点了一支蜡,能让这么多御史联名弹劾,南安郡王府这是造了多少孽!
响鞭过后,万岁声声。随着夏守忠的那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礼部有一郎中正要汇报万寿节的后续,却被都察院抢了先。
“臣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琦(黄智言、谢明德、左云、范玉辉、刘耀……)联名弹劾南安郡王霍安教子不严、干涉威胁宛平县司法,弹劾南安郡王世子霍邱孝期宣ying、通jian人妇、殴虐百姓……”
哗啦啦,随着王琦等三十多名御史出班弹劾,奉天殿哗然一片。
昨日南安郡王府门口的事,大家或多或少的都有所耳闻,原本想着不过是一件小事,估计过两天宛平县也就恭恭敬敬的把霍邱送回去了。
可这乌泱泱一大片的御史,兴奋而又庄重的弹劾声,让大殿中的众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皇帝高深莫测的坐在龙椅上,隐于冕旒后的双目寒光一闪。
“霍卿,你可有自辩之语?”
站在武勋最前列的霍安手中的芴板都快捏碎了,他是真没想到这群酸儒会如此大张旗鼓联名弹劾。
往日弹劾自己的奏章也有不少,不过都是通过通政司一步步往上呈递,一般情况下内阁、宫中都会把这些弹劾压下来,最多被皇帝申饬几句。
可今日不同,当面被这么多人弹劾,他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一巴掌一巴掌的抽着。
听到皇帝冷冰冰的责问,霍安就是再愤怒,也只能把心中的火气压在心底。
“臣……陛下,臣子霍邱,的确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是不好的事情吗?霍郡王,你以为避重就轻就能逃过律法的惩罚吗?”
霍安还想按照以往的经验,想用避重就轻的方式减轻自家的罪责。可出班弹劾的御史们都不干了,直接反怼了回去。
只见一名年轻的御史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高高举起:“臣曹文英弹劾南安郡王霍安,贪墨军饷、虐待将士、虚报战功、劫掠商队……等十一条大罪。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怎可门前立戟、高坐华堂?臣请圣裁,以安社稷!”
大殿再次喧闹起来,哪怕殿中御史数次高喊肃静,依旧不能压下百官的热烈讨论。
皇帝从夏守忠手中接过小册子,慢悠悠的翻看着里面的内容。字迹极其眼熟,皇帝的嘴角微微上扬。
啪!
皇帝将手中的册子用力扔向丹陛下的霍安,正好掉下霍安的脚下。
“霍安,你自己念!”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霍安没有去捡脚下的册子,直接跪在地上:“臣冤枉……这是诬陷,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呐!”
“诬陷?霍郡王,镇南军的军饷一年比一年多,而镇南军的将士真的有那么多吗?要不要下官给你算一算,你吃了多少空额军饷?”
曹文英呵呵一笑,从袖子中再次取出一本小册子,打开念道:“治德元年九月,户部拨镇南军饷银八十万两,拨广州水师饷银六十万两,粮草军械无算!运往岭南白银一百万两,粮草不知所踪,军械经大散关出西域,往大食而去……”
“治德二年五月,镇南军报请宫中并五军都督府,请奏战功。兵部复核,镇南军实败,损兵折将,杀戮边民,冒领军功……南安郡王霍安,贿赂已故时任兵部左侍郎刘俊豪,按下实情……”
……
洋洋洒洒二十多条,每一条的后面都有人证物证。跪在地上的霍安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旁边站着的北静郡王水溶,低头不语,双手死死握住芴板,动都不敢动一下。
“诸位阁老,你们怎么看?”
皇帝怒气冲冲,勐拍了一下扶手。这些事其实他一清二楚,绣衣卫早就把霍家查了个底朝天。
四王之中,除了水家,其他三王都是手握重兵。再他没有掌控京城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今日看到那本小册子上的字迹,皇帝就知道机会来了。他按住自己心底的兴奋,开口询问内阁四位大学士的看法。
果然,首辅魏庆和悠悠说道:“既然有人弹劾,那霍郡王就该停职待查,等五军都督府并三司、兵部、户部详查。若无罪便罢了,若所查为实,罢爵流放都不为过!”
第一百五十七章 鱼饵与钓鱼人
魏庆和作为内阁首辅,一般不会轻易表态。
而且从他自隆盛四十四年坐上首辅之位开始,就是以和稀泥的姿态维持着朝堂的微妙平衡。
今日他在没有和其他内阁辅臣商议的情况下,直接表态,让群臣皆是一惊。
风向变了!
皇帝瞥了一眼跪地颤抖的霍安以及旁边低头不语的水溶,沉声问道:“齐卿、张卿、任卿,对于此事,你们怎么看?”
被点名的其他三位辅臣同时躬身回道:“臣请陛下圣裁!”
皇帝嗯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水溶。
大殿鸦雀无声,皇帝沉默片刻后,问了一句:“水卿,你认为呢?”
“臣以为,此事当慎重。南安郡王府镇守南疆近百年,若是处置不当,很可能引得岭南震动,不利军心!”
水溶能感觉到冷冰冰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蟒袍已经贴在了身上。
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这是削藩的开始,或者说,这是皇帝再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强势。
钱兴德的事,大家都以为是小打小闹,没有当一回事。可皇帝再试探之后,便要借着今日的弹劾,重重挥刀。
东平郡王还未回京,西宁郡王还在西域,水溶独自一人根本就无力抵抗皇帝的意志,他只能用隐晦的威胁尝试阻止削藩的开始。
可这种虚无缥缈的威胁,根本就不能阻挡皇帝削藩的决心。天赐良机,他若不抓住这个机会,那就太浪费了!
“水爱卿,朕以为镇南军的将士都是忠诚于朝廷的,不会因为主帅犯了国法被处置,就背叛了皇朝,背叛了朕这个大楚皇帝。你说是不是?”
皇帝看似面带微笑,但语气中的冷漠让水溶不敢再有二话,只能垂眉低目:“陛下说得对,是臣多虑了!”
“众位爱卿,可还有不同意见?”
皇帝扫视群臣,忠顺王高永桓与他相视一笑,忠信王高永仪脸色铁青,四王八公一系的武勋,表情各异。
但没有一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为霍安求情,再蠢的人也看了出来,今日大朝的风向变了,正确的说,是朝堂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皇帝已经彻底掌控了朝堂,就是向来和稀泥的内阁首辅魏庆和,都明显的站在了皇帝一边。
“大汉将军何在?将霍安押回南安郡王府,圈禁府中,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内阁、五军都督府并三司严查此桉,宛平县懒政怠政,自县令、县丞始,革职查办。霍邱一桉交由顺天府彻查审理!”
“令咸宁侯徐光宇前往岭南,暂掌镇南军。五军都督府挑选二十名辅将,随同咸宁侯前往。”
三道旨意,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京城各处。等朝会结束后,京城的各处酒楼、茶馆就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在猜测霍家的结局。
……
未等午时,荣国府就知道了大朝会上的风波。贾史氏直接瘫倒在床榻上,她喃喃自语道:“这可是南安郡王府啊,就这么完了?”
旁边的鸳鸯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她躺好:“老祖宗,这事和咱们家无关,您也别忧心了!”
“怎么无关啊,四王八公,向来是同气连枝。今日是霍家,明天说不定就是贾家、史家、柳家……”
贾史氏瞪大浑浊的眼睛,看向窗外,她苦笑一声:“圣人这是在给皇帝捋去藤条上的荆棘,咱们家如今还算平稳,那史家呢?”
只要不是关于贾宝玉的事,贾史氏的脑子比谁都看得清楚。她仅从鸳鸯带来的消息,就品出了其中隐藏的信息。
御史们昨日商议弹劾之事的时候,龙首宫怕是已经知道了。而且太上皇绝对有推波助澜之意,甚至暗示了内阁首辅魏庆和,就等今日大朝给皇帝补上最后的短板。
那名年轻的御史曹文英,或许就是太上皇安排的棋子。甚至连他手中的两本册子,什么时候拿出来,该如何说都是提前定好的。
贾史氏越想越害怕,她挣扎着要坐起来,鸳鸯连忙扶住她:“老祖宗,外面的事,自有大老爷在,您还是好好躺下休息一会吧!”
“不行,史家与南安郡王府一直来往亲密,快,快让人去请史家两位侯爷过来。你去前院看看,若是老大回来,让他立刻来荣禧堂!”
……
却说林枢一脸懵的走出奉天殿,今日的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联名弹劾阵势虽大,但就像射出去的箭,总要飞一段时间还能有结果。可今日大朝上风云变幻,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林学士,陛下传召!”
林枢低着头跟在皇帝身后,阴沉沉的天压抑的让人有些心慌。
皇帝突然停下脚步,反应不急的林枢直接就撞在了皇帝的背上。
林枢捂着鼻子,正要向皇帝请罪,却听耳边传来有些苍老的声音:“怎么把你的小宰辅带来了?”
“儿臣拜见父皇!”
“臣林枢拜见圣人!”
太上皇手中拿着一根鱼竿,戴着一顶斗笠坐在不大的水池边上。水池连接有活水,不时有鱼儿探出头来透气。
只见太上皇指了指他旁边的石墩:“坐下说话。”
皇帝微笑的坐在太上皇的边上,同时示意林枢也坐下。待林枢坐下后,便听皇帝说道:“父皇,那个曹文英是您安排的吧。那本册子上的字迹是戴权的,儿臣眼熟的很。”
林枢微微张嘴,惊讶的抬头看向这两位至尊。他还以为曹文英手中的那两本册子是都察院哪位大老的手笔,却没想到会是太上皇的手笔。
那么魏老爷子今天的不同寻常就能理解了,应该也是太上皇的意思。
“钓鱼嘛,总要提前准备好鱼饵。要不然碰上沉闷的阴天,鱼儿都探出头透气了,却抓不住机会……嘿,上钩了!”
啪,随着太上皇手中的收杆动作,一条大鲤鱼就被拽了上来。
林枢连忙狗腿的跑上前取下大鲤鱼,放进鱼篓。又给鱼钩重新放上鱼饵,躬身侍立一旁。
“不错,有眼色!”太上皇夸了林枢一句,重新甩竿。
随后他继续说道:“这两年你做得不错,不过你的心太急了。虽说年已不惑,却仍是少年心性……”
说到这,太上皇还特意看了一眼林枢。他一指林枢:“就像你要培养的这个未来宰辅,做起事来急切而又毛躁。多学学魏老匹夫,看看他怎么做的!”
林枢不清楚最后这句话是对皇帝说的,还是跟他说的,弄不明白只能躬身侍立一旁,静静的听太上皇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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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同楼有个密接,暂时回不了家,得消毒、做完核酸再看情况。
今晚来不及更新了,我一会码一会,明天更新三章,后天更新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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