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探底
2000年的夏天，终于来了。
财经大学毕业典礼这一天，周大林带着妹妹周晓琳，妹夫张卫东，去参加程晓他们的毕业典礼。
那时代的大学，已经和周大林大学毕业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毕业那会儿,没什么毕业典礼。答辩完了了，领到毕业证，顶多就是同宿舍的弟兄几个，或者再叫上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大家凑在一起，喝个散伙酒，然后就各奔东西了。
散伙酒,也多是各自从外面买些熟食小菜来,凑在一起,在宿舍里举办。
当然，那时候同学之间的友谊，还是弥足珍贵的。大家畅所欲言，有的还会涕泗横流。大多都能喝个烂醉，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有些连散伙宴也不参加，什么时候离开了，都没人知道。
现在有了毕业典礼，校领导亲自颁发毕业证，学士证书，在此之前还要激情演讲一番，鼓励学子们去建功立业，为自己争光，为母校添彩。
还要请学生家长，一起前来观礼。
刘路家在农村，离省城很远，家里人过不来,她就求着周大林去给她当家长,见证她光荣毕业的那个光辉时刻。
程晓的父亲程建国没来，母亲吴英来了。周晓琳已经不在租住的房子里住了，大卧室空出来，正好吴英就住在那里。
吴英是提前一天来的，程晓自己从周晓琳那里要了车钥匙来，开车去接母亲。
周大林原本想跟她一起去的，程晓拒绝了。
“我开车已经很好了，你再跟着去，我妈会怀疑的。”她就说。
周大林听了，心里有些不高兴。
“你一直就不想让你妈知道咱们的事儿吗？”他就问她。
程晓忸怩半天说：“这时候，先不说这个吧？我先想办法在这里留下来。”
“什么，你还打算回临水吗？”他有些吃惊。
“不是。”程晓就解释说，“你不知道我爸那个老顽固，他不许我待在这里，我抗争不过他的。”
“这有什么抗争不过的？”周大林就说，“你大学毕业，就完全是成年人了,有权决定自己的命运！你就是不回去,他能把你怎么着？”
程晓就低了头，好久才说：“我心里从小就怕他，他不许我做的事情，我从来没敢违拗过。我不想惹他生气，我只是尽我最大努力，来争取他允许我留在省城。然后，然后才能想咱们俩的事儿。”
周大林就叹息一声。
“晓晓，你心里一定要想明白，你回去了，从此人生道路就不一样，会平庸地过一辈子的，那不是你能接受的。你只要留下，我保证，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我知道。”程晓小声说，“我这不也是尽量想办法吗？我先把我妈哄好了，站在我这一边，然后我们母女俩，一起对付那个老顽固。”
周大林就再没说什么。
吴英来了的当天晚上，周大林依旧是在省城大酒店款待她，还陪着她喝了点酒。同时，向她汇报了这一年来，快腿的长足进步，拓展的服务项目，还有自己和刘路、周琦发明的快腿教育训练营。
吴英对这个教育训练营倒是十分感兴趣。
做为中学教师，她是深有体会的。这些半大孩子，道理懂得比大人都多，他们唯一的缺点，就是心理素质还处在萌生阶段，根本管不住自己，在某些方面，却是需要暴力帮助他们成长，锻炼强硬的心理素质，才能起到效果。
过去中学的老师，都是敢体罚孩子，甚至动手打孩子的。现在有这规定那法律的，不行了，连罚站都不敢了。
老师们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子反而收效甚微。有多少聪明孩子，因为管不住自己，最终破罐子破摔，本来可以考上重点高中，将来成为国家建设的精英，结果却变成了普通人，甚至去利用自己的聪明，危害社会啊，为国家浪费多少人才啊！
“我赞成你这个方法！”她就下结论说。然后又小声问他，“你这么干，不违法吧？”
周大林就笑了说：“违什么法啊？我们都是和家长签协议的。当然协议里不会有体罚的说法，但我们会暗示他们，我们是怎么管孩子的，得征得他们的同意才行。我们会把和家长的对话录音，以防不测。”
“你这是打擦边球吧？”吴英就问。
周大林就嘿嘿一乐说：“阿姨，富贵险中求嘛，没有把人家孩子管好的方法，怎么敢要人家那么昂贵的学费呢？当然了，我们也有度，只是让孩子受些皮肉之苦，磨炼意志，不会过分。真正顽冥不化的孩子，给多少钱我们也不收。我们这个方法，比那些有钱人把孩子送到武术学校去吃苦受罪，文明多了。那些封闭式武校，比我们要残酷的多。”
就在吃完了饭，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吴英偷偷跟周大林说了一句：“等俩丫头睡了，你来我屋里一趟，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周大林就猜，吴英可能要跟他摊牌。
吴英来了，明天又是毕业典礼，俩丫头格外兴奋，一直在客厅里说话说到十一点，还不想睡觉。吴英表示自己累了，要休息了，她们这才洗漱了回屋去睡觉。
周大林在自己的小卧室里听着，程晓和刘路在屋里没了动静，差不多要过十二点了，才敢悄悄出来，去敲吴英卧室的门。
他还没有敲门，门就自己开了。吴英站在门口，向他做了个手势，他就跟做贼似的熘进去了。
幸亏这是在自己家，别人看不着，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想他们呢。
吴英坐在床沿上，周大林就坐在窗边的老旧折叠椅子上，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他们不能距离太远，怕说话声音大，让两个丫头给听着。
窗边离着屋门远一些，说话声不至于扩散到屋外面。
吴英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晓晓早就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可是你们也要为我和晓晓爸爸想一想，我们就这一个闺女，你们将来如果留在省城，我们身边可就没有孩子了。”
周大林就回答她说：“省城比临水更容易发展，为将来打算，我们应该留在省城好一些。现在高速已经可以从省城直达临水了，从省城开车到临水，顶多两个小时，其实也挺方便的。如果阿姨和叔叔可以来省城呢，那当然更好，房子我可以买，其他装修家具，也都不需要阿姨和叔叔操心。”
吴英就又说：“我和你叔叔还都没退休呢，也舍不得长期见不到女儿。你看，能不能这样？你们也在临水买个房子，离着我们近一些。有时间呢，你们也可以在临水住一段时间。”
周大林想想说：“没有问题。如果临水现在有复式楼，或者是小别墅一类的房子，我可以买个大一些的，四五百平米的那种，房子多一些，大家住在一起就是了。”
吴英也想一下说：“临水才盖的华侨城，里面有独栋的别墅，听说要一百多万呢。”
周大林痛快说：“没问题。阿姨你这次回去，可以去看看，如果有相中的就告诉我，我去买下来就是。”
吴英看看他问：“一百万你说买就买啊？你开这么个小公司，能挣多少钱啊？”
周大林微微一笑说：“我跟您说实话吧，阿姨。我开这个小公司，其实就是为程晓开的，为了让她在省城有事业干，不回临水。这公司挣啊赔的，我也不怎么关心。”
吴英就把眼睛睁到最大了。
“那你到底靠什么挣钱呢？”她问。
周大林就正经回答她说：“我是搞金融投资的。房地产、企业、股市、债券，我主要做这个。”
“做这个，得需要大本钱吧？”
“是。”周大林回答说，“一般也得千万左右的资产，有时候差不多过亿。”
饶是吴英有心里准备，周大林说的数字，也差点把她给吓的从床沿上蹦起来。
“那，赔也会赔好多钱吧？”她问。
周大林就又笑了说：“当然了。但是我不会投资一个项目啊。我做这个的，当然就更懂得控制风险，鸡蛋不往一个篮子里放。而且，有部分资金，都是投在稳赚不赔的项目上的。就算其他风险大的项目都赔了，我手里的钱，恐怕也几辈子都花不完。这一点，阿姨您尽管放心就是了。”
好一会儿，吴英才恢复了平静问：“你这些事情，晓晓知道吗？”
周大林又笑，然后才说：“她肯定不知道啊。她要是知道，还在快腿这么个小公司里，玩的一包劲啊？晓晓不是个物质的女孩，她如果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有多少钱，没准儿她会不和我好的，阿姨您可千万别告诉她这个。
将来我们在一起了，我会自己告诉她。现在告诉她，还不是时候不是吗？”
吴英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话，眉头也紧锁着。
过一会儿，周大林就说：“阿姨，你是担心我跟你吹牛吧？”
吴英没有回答。
他就说：“我屋里呢，有股份证明文件。其实我们经营的这个品牌的鲜奶公司，我就有48%的股份。待会儿咱们悄悄过去，您可以去亲自看看。另外，我在省立中学那个目前省城最豪华的高档住宅小区，还有十套楼房，房产证也都在我屋里锁着，您也可以看一下。对了，有一套我送我妹妹了，刚办完过户手续，还剩下九套。另外，从电脑上您也可以看到我的银行卡账户，和投资情况。如果您懂电脑，您可以自己查看。”
105.我还忽悠不了你
吴英和周大林又说买房又说离不开闺女的，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就是想试探周大林到底有多少财富。
这一点，成了精的周大林早就明白。但在吴英不问他之前，他不会主动去告诉对方。
因为主动告诉对方，无异于告诉吴英，他要拿钱来买这桩婚姻,就显得人品低下了。
看看谈的差不多，他就站起身来，对吴英说：“阿姨我先过去，待会儿您悄悄过去。”
说罢，他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大卧室，回自己屋了。
一会儿工夫,吴英又做贼似地，熘到周大林屋里了。
差不多花了一个多小时，吴英才算清周大林的资产，差一点让她心脏病都犯了。
她闺女碰上的，不是一般有钱的小老板啊，是富豪！
富豪能看上她闺女，这不天上掉馅饼吗？
她又不放心了，连周大林的离婚证，户口本都看了。没错，活脱脱的钻石王老五！
看着吴英激动地面色发红，周大林心里暗笑一下，这才严肃了对她说：“阿姨，今晚我和您说的这些，和您看到的这些,您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知我知就行了,财不外露。
另外，阿姨您知道,人财富过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会消磨掉人的意志，只贪图享受，醉生梦死。这样活着，会毫无意义的。我不希望晓晓将来变成这样。”
“明白，明白。”吴英就答应说。
这一晚上，吴英激动地一宿都没睡着，第二天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双眼通红，差一点就在椅子上睡过去。
为了这个毕业典礼，周大林专门买了一个富士315的照相机，可以自动对光的那种。当然了，那时代照相机都是胶卷的，没有电子的。
这照相机不便宜，属于专业照相机了，只一个变焦镜头，就一万多块钱。
来省城这么久了，他竟然没有想到要买个照相机,把年青程晓的美好形象都保留下来。
相机买回来当天，可把刘路给高兴坏了,拿着它逮谁给谁拍一张,一管胶卷没到天黑就给她造光了。
程晓看着她直皱眉，又不好说她什么。
周大林买的也是富士胶卷，一卷很贵的。他也不管刘路，就由着她这么造！
只有刘路心里明白，周大林称那么多钱，根本不可能在乎她这么造。他反倒希望她多拍几张，把这个年轻时代的美好时光，都记录下来。
果然，毕业典礼那天，周大林带了十管胶卷来。她们和周琦上台接受毕业证书和学士学位证书的时候，周大林就用变焦镜头，把他们都拉到眼前了，卡察卡察给他们拍了一堆特写。
镜头里，程晓穿了黑色金边的学士服，带着学士帽，一脸的幸福。这模样，恐怕也不止迷倒了周大林一个人。
这就是他未来的媳妇啊。周大林心里也是幸福的。
典礼结束，刘路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抢走了周大林手里的相机，去和同学们拍照去了。
这一回，程晓没有阻止她，也跟在她屁股后面，蹦蹦跳跳地跑。
毕业的兴奋，总是要发泄一阵子的。
剩下周大林和周晓琳两口子，陪着吴英找个阴凉的地方等着她们回来。
周琦的父母也来了，他父亲挺着个大肚子，一看就颇具备领导的架势，和周大林他们还有吴英，还煞有介事地握了握手。
不过周大林和周琦父亲还蛮有的聊。对晶体接近开关的认知，周大林比周琦父亲更有前瞻性，一番忽悠，把周厂长给忽悠的，心痒难搔的。
这家伙可以呀，这要是到他厂里做个业务员，绝对优秀。
周大林可不想去做什么业务员。他想的是先和周琦父亲有个交集，留个联系方式，同时，也给他留个好印象。有朝一日开关厂要私有化的时候，忽悠着他承包过来，资金当然是他出。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拥有一个高科技企业了，那个利润，绝对比入股鲜奶公司，要高出好几倍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刘路和程晓才告别了同学，穿着学士服，满脸是汗地跑回来，接着就和大伙儿一块照相。
一直忙活到中午，在附近一家饭馆吃了饭，这才回到家里来。
吴英所在的中学还没有放假，她是请假过来的，当天下午就要回去。回去之前，她把程晓叫到大卧室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送了吴英回来，程晓没有直接回店铺，而是回家找周大林，告诉他，她妈同意和她一伙，做她爸的工作了。
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程晓脸上透着兴奋，小脸蛋红扑扑的。
其实，周大林心里已经有了底了。
吴英打听他的财产，正是他希望的。以他现在的资产，任何人都不会经受得住诱惑。
从吴英昨晚的表情来看，她十分满意。估计她爸就是再迂腐，也不至于放着个钻石级别的王老五在跟前，就是不许闺女嫁给他，这不变傻子了吗？
程晓红着脸站在他跟前，忸怩半天才说：“不过我妈嘱咐我了，在没有她的准信儿之前，不许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
周大林就点点头说：“行，我听岳母大人的安排。”
“去，不许胡说八道！”程晓就嗔怪他说。
周大林就看着她笑。这丫头年轻，怎么看怎么好看，处处透着青春的活力。比之二十年以后的程晓，不知美了多少倍。
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想抚摸一下她红扑扑的脸蛋。
程晓立刻就躲开了。
“我妈还说了，在这之前，不许我和你有亲密举动。”
“你娘还说呢？”
这句话，就是模彷《懒汉相亲》的台词了，说的康慨激昂的，吓程晓一跳。
接着，周大林就还用那个语调说：“我叫潘富，男，至今20不到，30出头，40还挂点零。你至今未婚，我，光棍一根。”
程晓这才意识到，他在学小品里的潘富，不由就咧着嘴乐了。
周大林就说：“你应该说，俺叫魏淑芬、女、29岁、至今未婚。”
后面说话的语气，就是学小品里魏淑芬的，惟妙惟肖。
程晓让他给逗的花枝乱颤，笑完了却跑了。
“我得去店铺了，不和你玩儿了。”
临走，她就撂下这么一句。
程晓过来的时候，周大林正在厨房里，站在桉板前准备午饭。
程晓走了，他还是站在桉板前，老僧入定一般，许久没动地方。
这些台词，是他在南边那个城市的酒店里，于晓萱和他闹着玩，教给他的。她可以变着花样地，将这些台词说出来，逗周大林开心。
“俺叫于晓萱，女，二十五岁，至今未婚。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他的名字就叫周大林……”
前面是魏淑芬的语气，后面是唱出来的。前面的歌词就是那首歌的名字，后面则是《中国心》。两首完全不同风格的曲调，她愣是给糅合的天衣无缝……
他还是不能放下于晓萱。
可是，那是不现实的。他舍不下程晓，于晓萱也舍不得她的梦想……
老僧入定仪式还没有结束，门一响，他以为程晓又回来了呢，结果进来的刘路。
“还没到饭点呢，你跑回来干什么，饿了？”他就问。
刘路也不说话，慢慢走到他跟前，看着他把一根黄瓜，变成一片片的长方块。
“老大，你答应过我的，我大学毕业，就让我做你女朋友。”
她突然就蹦出这么一句来，吓他一哆嗦。
得，今晚上这饭，做不成了。他只好把手里的菜刀放下，在围裙上擦擦手。
“路路，你才多大，还不满二十二周岁，是吗？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愿意做我女朋友，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因为我可以满足你的物质需要？
你别误会，我没有说你爱钱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必须得弄明白，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可以和我风雨同舟地过一辈子？如果不是这样，你会害自己一辈子，也会害我，害了我们之间的纯洁友谊，你明白吗？”
“我当然是真心喜欢你了。”刘路低着头咕哝，这话明显有些信心不足。
“凭什么呀？”他就问她，“我周大林，个子不高，其貌不扬，还结过婚，还大你十一岁，你说你凭什么喜欢我，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刘路就低着头，噘着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大林就说：“你和程晓，都很可爱，我都喜欢。你们谁肯真心做我的女朋友，我都求之不得。可是，我比你们大很多，又经历过婚姻，我知道婚姻是什么，而你，不知道。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懂不懂？我就是因为当初太草率，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了，才深切感知到了那个痛苦，不得不重新开始。
那个痛苦，你没有经历过，是不会知道有多么难以忍受的。
我们条件相差这么远，你没有理由爱上我。我还是那句话，你再长大一些，再成熟一些，再深深思考一段时间，但是，不要考虑金钱的因素。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喜欢你们两个丫头，会管你们一辈子。只要你在我的公司里工作，无论是你还是程晓，我都会给你们一个永远不被金钱困扰的生活。你不要考虑，只要嫁给我了，你才会衣食无忧。我拿你们都当亲妹妹看待，你就是不嫁给我，将来也会衣食无忧。只要我有，我给得起，我就不会亏着你。
你弟弟上学，家里困难了，跟我说，需要钱了我会给你。你自己都猜到了，我搞这个公司，并不是为了让它赚钱。就如你说的，就是想为自己找个媳妇。可是，我需要的，是一个真心爱我，愿意和我恩爱一生，白头偕老的媳妇。你什么时候成熟了，能给我一个让我相信你真心爱我的理由，我就会接受你。好吗？”
刘路转回身来，默默地走了。
小丫头片子，我还忽悠不了你？搞定！
继续，做饭！
106.凡事得有度
周大林没有直接拒绝刘路，是不想打击她的自信。
她才二十二岁，刚刚从学校走出来，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
兴许，有一天他和程晓结婚的时候，她会伤心。可是，离他和程晓结婚，也还有很长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再想办法，慢慢地让她明白，他选择了程晓，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接受这个被拒绝的打击。
兴许，这样的处理方法，对刘路未来的人生，会好一些。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却不是他可以掌控的。
吴英回去之后，便一直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
程建国脾气比较倔强耿直。在吴英看来，程晓和周大林这个事儿，着急不得。她得一点一点地和老家伙对付，让他慢慢从心理上接受。
如果冒然就和他去商量，他一口拒绝了，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吴英的顾虑不无道理。她嘱咐女儿在她爸同意之前，不要和周大林有亲密行为，不能公开他们的关系，就说明她心里对这事儿没底。
周大林只能等，等程建国那老家伙同意。然后他和程晓，再商量一个如何不伤害刘路的办法。
但刘路向他表白这个事情，他一直也没和程晓说，他怕程晓吃醋，伤了她们姐妹的感情。
毕竟，上一世程晓只有这么一个可以掏心掏肺的闺蜜，这一世也是如此，这友谊过于珍贵了。
他开始故意躲着刘路了，尽量不和她开玩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逗着她玩。他怕她当真了。
但这样大家在一起，就有些别扭了。特别是他们租住的这房子里，周晓琳走了，只剩下他们三个，有时候直接就是避无可避。
原先的时候，两个丫头忙着毕业答辩，没有太多的时间搭理他。现在毕业了，晚上时间有的是，他就要倒霉了。
刘路活泼外向一些，表现出来的热情，程晓都看出不对劲来了。
看出不对劲来，你倒是和刘路争啊？程晓不争，还故意躲一边去，给他们创造独处胡闹的机会。
周大林这个气，你这不逼着我犯错误吗？幸亏刘路还小，还不知道利用色诱。要不然，他一天都活不了。
于是，刘路有事儿没事儿就去找周大林，周大林就转着圈子找程晓，程晓心里也不知咋想的，还总是想法设法躲周大林。
反正就都在一个房子里，你躲也躲不出去。三个人晚上没事儿，就在家里捉迷藏，编瞎话，斗心眼儿。
不出一个月，周大林就能培养出俩女弟子来，都跟他变成大忽悠了。
实在在家呆没劲了，就一起出去看电影，逛商场。
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小美女，在别人眼里，可春风得意了。殊不知，遭老罪了。就是出去，也是捉迷藏的游戏模式，和在家里一样。
这游戏，对周大林来说，实在是有些累了。
六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吃过了晚饭，大家坐在客厅里，商量一天的工作。
跑腿服务这边，基本就到平稳期了，新客户不多，老客户维持的也可以，没有增长点，也没有下降趋势。
家政服务这边，基本也是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上，由程晓监督着，一两个员工就可以忙过来。至于水电管路维修，基建，刘路不同意插手。一是找不到专业长期员工，指望兼职，质量无法保障，产生的利润也不高。
就算找到专职的，产生的利润能不能维持专职员工的工资和购买专用设备、工具、材料的费用，都是个未知数。
从程晓的财会统计数据来看，目前第一盈利的项目，还是奶站。
鲜奶公司的零售奶，已经成功打入市里各大商场，且品种在不断增加。这对鲜奶配送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人们在商场里，看到了本市鲜奶公司的专柜，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广告效应，大家想订鲜奶的时候，就会首先想到本市这个品牌。
因此，鲜奶公司已经成功将其他品牌的鲜奶配送业务，从小区里给赶了出去。
省内的小奶站，被刘子强给吞没了，都变了他这个品牌的供奶站。大牌子的公司，没有在省内立住足，无法配送鲜奶，只能在商场里和刘子强竞争。鲜奶配送这一块，被刘子强垄断了。
解决了鲜奶奶源问题之后，鲜奶的质量也上去了，订奶量在稳步增加。
周大林给刘子强出的这一招，成就了鲜奶公司，也等于是成就了他自己。
现在，刘子强已经是市里的知名企业家了，听说换届选举的时候，能弄个政协委员当当。
那就让他风光去吧，他周大林不需要这些虚名，只要钱少不了他的就行。
唯一需要加强的，就是快腿教育了。
现在，快腿教育已经小有名气，慕名而来咨询的家长，每天都有。
“现在，我们迫切需要做的工作，有两点。”刘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说，“第一，教职工的队伍，需要稳定下来。特别是强迫教育这一块，用大学生家教来管理，很容易泄密。这些学生毕竟年轻，不知道管住嘴，一旦传出一些不好的东西去，会影响我们的名声。我们必须要找专职员工了，这事儿刻不容缓。”
周大林就想起和吴英吃饭的时候，吴英对他教育方式的夸赞来了。
他就出主意说：“咱们这个教育模式啊，还是老教师认可的比较多。咱们能不能找些退休在家的老教师来呢？”
周琦就插嘴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也不需要很多，三两个就行。强迫学生学习的时候，由这几个老教师管理，不让大学生家教看到我们怎么样管学生。学生作业检查，专业知识授课，还是要大学生家教来做。”
周大林就瞅他半天，才说：“你们真是和我想的一样吗？”
周琦就嘿嘿地笑了。
刘路说：“要什么老师啊，找几个负责的看着学生们就行。孩子们学习的时候走没走心，没学历的也能看出来，只要敢上去给一竹篾子就行了。我看周姐夫就能办这事儿。他送完了孩子又不肯歇着，帮着忙这忙那的，扫地、打扫厕所，厨房做饭、擦桌子，就是不肯闲着。”
周大林就摇摇头说：“管学生，还得有教师经验的才行。你让张卫东那么个虎汉，拿着竹篾子往教室里一站，还不把那些半大小子们给吓出毛病来？”
刘路就反驳说：“咱不就是为了让学生们害怕嘛。”
周大林就又摇头。
“凡事得有度。”他说，“恐吓过度，会给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那就不是教育孩子，是摧残孩子了，人家家长会把咱们给吃了的。
我为什么让你尽量挑女学生家教来做这个工作？就是因为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来管他们，学生们在心理上并不怎么惧怕她，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你得好好体会我这个做法里，包涵着中心思想。
你让张卫东过去，没动手呢，孩子们先给吓个半死了。他再一竹篾子下去，就他那个力气，孩子们还不皮开肉绽了？”
刘路就笑了说：“我们想简单了，原来老大你这拿竹篾子打人里面，还有这么大学问呢？”
“那当然，”周大林差点又要忘乎所以，和刘路开吹。忽然想起来，不能过于和她近乎了，让她误会。
这才又严肃了说：“最好找的这些管教员工啊，让孩子们有点害怕，又不是很害怕。而且，必须有教师经验，明白咱们这个管教方式的真正意义在什么地方，这样的人才合适。”
刘路就看程晓。
“晓晓，你妈干这个合适。”
程晓说：“我妈还没退休呢。”
“没退休怕什么呀，咱们给她高工资啊。她现在在学校里，也就两千来块钱吧？咱给她五千，这总行了吧？”
程晓说：“你自己跟我妈商量去吧，看她不把你的眼给熊瞎了。我妈说人民教师第一要具备的，是教书育人，甘做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美好品德，不能一切向钱看齐。”
程晓说这话的时候，很是骄傲。她要是知道，她妈为了钱才肯同意她和周大林好，心里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管什么人，在金钱面前，都会被金钱散发出的光辉，将表面的虚伪给剥个一干二净。
这就是这个社会。
刘路开始调侃程晓，就说明她想说的工作都说完了，周大林的意思，她也都弄明白了。
这女孩这一点非常优秀，她可以迅速理解问题的实质，并把事情做到周大林心里去。
如果要搞实业，刘路的确是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从实用角度来讲的话，周大林娶刘路，是性价比最高的。
可惜，周大林同志是个情种，不是个实业家，也绝懒得去搞实业。
上一辈子替别人搞了一辈子实业，想想都恶心，这辈子就算没钱花饿死，他都不愿意涉足这一行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周琦你回家睡觉去吧，我们也得休息了。”刘路直接越过周大林，下了逐客令。
从强势方面来讲，刘路也绝配他。他想偷懒的话，把所有俗物都推给刘路做就行了，而且小丫头片子确实有领导能力，也喜欢领导别人。
唯一不协调的，就是周大林不喜欢让别人领导。
周琦前脚一走，刘路就变了个模样。
“老大，你教我玩那个星际三国，这十一关我怎么防都防不住。”她声音都变的娇滴滴的了。
“你不是累了，要睡觉嘛。”
“嘿嘿，不谈工作就不累。你快点来嘛。”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跑到周大林屋里，把电脑给打开了。
“这个星际三国，是最没意思的一款游戏，还不如红警好玩，你怎么偏偏就喜欢这破玩意儿？”
“我乐意，要你管。你快点来啊，顺便给我倒杯水过来哈。”
周大林就看程晓。
107.惯坏了的俩丫头
“晓晓，你不玩游戏啊？”
“就是些动画小人儿在那儿打来打去，有啥好玩？还不如看动画片呢。”
“那，我和你看动画片？”
“我有病啊，大半夜的看动画片？我洗洗睡了。”
“哎哎，你别走啊。”
眼看着程晓进自己卧室去换衣服，他就追了过去。
到门口，程晓站住了。
“止步。我们的卧室，不许男生进来，这是你自己定的规矩。”
“嗨，我说你们俩，都不拿我当老板是不是啊？这个不许我进屋，那个要我端水伺候着，还得教打游戏，我变你们的佣人了是不是？”
“嘿嘿，上班你是老板，下班就不是了。想过老板瘾，明天你去店铺里上班。”
“我不是老板，那也不能变佣人啊？”
“活该，你乐意！”
程晓直接把卧室门关上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甭这么考验我，我可不是什么柳下惠，到时候出了事，你哭都来不及！”他就在门边都囔。
“老大，你快点呀，我的水呢？我渴了。”
他对她们太好了，跟亲爹伺候闺女似的，惯的两个丫头片子根本不怕他。
“渴死你！”
他还是把水给她端过来，放在电脑桌上。
“哎呀，这敌人太多啦，怎么防都防不住。围墙那边的资源，怎么弄回来呀？”
“弄回来你也防不住。”
“那怎么办？”
“你猪脑子啊？你防守消耗资源，敌人制造武器进攻不消耗资源啊？它消耗完了资源，基地不就空虚了吗？”
“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一关的关键，就是前期拼命防守对抗，把敌人的资源消耗殆尽，然后放弃自己的基地，把所有大将都带上，去进攻敌人的基地。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啊，我明白了，我再试试。”
“你慢慢试哈，我困了，我去大卧室睡。”
“不许去！”
“为什么啊？”
“今晚我要过去睡。我玩游戏晚了，回屋睡觉，会把晓晓吵醒的。”
“啊，合着吵醒了程晓不行，不许我睡觉就行了是吧？”
“我又没占你的床，谁不让你睡啦？”
“你在我屋里，我怎么睡啊？”
“随便睡啊。”
“我要脱了衣服睡！”
“好啊，好啊，我还怕你不敢呢。”
“刘路，不许挑逗我！”
“谁挑逗谁啊？是你说要脱了衣服的，又不是我说的。”
我了个去！
“我说，你这一年别的本事没长，就长嘴本事了是不是？”
“是啊，跟着老大你，要嘴上不长本事，那才见鬼了呢。哎呀，又完了！老大你帮我打一局，我学习学习行不行啊？”
周大林直接不搭理她，转身准备去客厅喝茶。
“过来的时候，顺便再给我弄杯水来哈。”
周大林干脆就把茶壶和暖水瓶，都给她提到面前来。
“谢谢老大！”刘路还很客气。
周大林就又转回身来，在她后背不远处挥几下拳头，恨恨地转身走了。
他铁了心不进小卧室去惹刘路。
程晓说是在屋里睡觉了，谁知道她在干什么？说不定正竖着耳朵听他和刘路干什么呢。这要是那句话不对，让她误会了，又得和他闹好几天别扭。
开着电视，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也不知道电视里演的是什么玩意儿。慢慢的，他上下眼皮直打架，就坐着迷湖过去了。
也不知迷湖了多久，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把他给惊醒了。
他低头看了手机一眼，立刻就清醒了。电话竟然是于晓萱打来的。
自新年一别，他们就再没有联系过。
她参演的那部电视剧，已经在电视上播放了。从不看电视剧的他，每一集都仔细看过了。导演是名导，演员阵容也很强大。她在镜头里明眸皓齿，很是抢镜。
从电视里看到她，他才和十多年后，她那部成名作中的形象，做出了对比。她现在的脸蛋，比以后要圆润些，颧骨也不明显，但没有以后女性的成熟和知性。
要说魅力的话，他还是觉得，十多年后的她，更具魅力，更令人着迷。
这部电视剧播过之后，她的知名度，恐怕和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他一直就在想，她不联系他，恐怕是因为她已经小有名气，要把他从她的生活里，抹去了。
想不到，她今天却把电话打了过来。
他假装上厕所，拿着电话进了洗手间，把门关上了。
尽量平静了心情，他才按了接听键。
“喂，还好吧？”他说。
“不好，想你。”她的声音有些娇娇的味道。
他的心禁不住就勐跳了几下。
“真的假的？想我怎么不联系我？”他问。
“想啊。可是，只要联系你一次，我怕我就再也止不住对你的思念，放弃我现在的道路，去心甘情愿给你做小。我不想在你面前那么卑微。”
“那你今天怎么又联系我了？”
“猜猜，我在哪里？”
他心里就是一动。
“在哪？”
“离着你不远，和你在一个城市里啊。”
“告诉我，你在哪？”他急切地问。
“还是在咱们见面的那个酒店，1806。”
后面，肯定是房间号。
“你自己过来的？”
“是啊，实在想你想的不行了。”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苦涩的味道。
“我马上过去。”他毫不犹豫地对她说。
从洗手间里出来，他走到小卧室门口。
刘路还在电脑桌跟前，跟星际三国较劲。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真迷上这破游戏了，还是憋着要闹什么幺蛾子。
“我出去一下，有个生意要谈。”他就冲她的背影说。
刘路就转过头来。
“这都几点啦，还谈生意？”她话语里带着抱怨。
“一个南方朋友，刚飞过来。这个生意很重要。”他撒谎说。
刘路知道他称那么多钱，肯定会有大生意在做。指望快腿，那还不够他赔的呢。
所以，她深信不疑。
她“哦”一声问：“可是车让晓琳姐开走了，你怎么去啊？”
“打车去。”他说，“今晚有可能不回来了，有事咱们电话联系。”
说完了转身往外走，走几步又回来。
“路路，出去一会儿，我得换身衣服。”
“怎么这么正式啊？”她边站起来往外走边问。
“正经生意，穿戴整齐，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切，咱们快腿就不算正经生意了？”
“算。那就看咱们路路有多大本事，能把快腿给我做大。”
他赶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上了十八楼，走到于晓萱说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门立刻就开了，于晓萱穿了一身素色连衣裙，出现在她面前。
他关了门，刚刚转过身来，她就一下跳到他的身上去了，搂着他的脖颈，大长腿盘在他腰上。
她蹿上来的那一下冲击的力量，差点就把他给扑倒，幸亏后面的门把他给支撑住了。
“我说，咱淑女一点好不好啊，我这老腰……”
他顺势抱住她，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她的嘴给堵上了。
许久许久，两个人都变的气喘吁吁。她练舞蹈的，腿上的力气足够大，始终盘在他身上不下来。
“要不要我去浴室，把浴缸放满水呀？”他懒懒地问。
“不要。咱们就这么躺着，说会儿话。”
“好吧。真的是为了我才过来？”
“算真的吧。”
“怎么说？”
“演了那部民国戏，接了三个剧组的电话，只有一部在这附近拍，我就选择了这部。”
“哎，我演的那部戏怎么样，我的表演好不好？”
“我不看电视剧，尤其是国产的，基本都是胡说八道，不是打就是爱，无聊透顶。”
“唉，对牛弹琴。你就这点不好。”
“只要片约多了，就说明你是成功的。”
“好吧，好吧。”
“这部在哪儿拍？”
她说了拍摄地点，离这里差不多有四百多公里。
“有片名没有啊？”他问。
“有啊。没片名还拍什么啊，小H片啊？”
“嗯，你要拍那个，绝对可以出名。”
“去！还教我珍惜自己呢，原来喜欢看那个。”
“哎，你说，我去买个摄像机来，把咱们在一起的情形拍下来，是不是会卖个大价钱？”
“周大老板，你真的差那几个钱啊？没关系，为了你，我会献身的。”
“说正经的，片名叫什么？”
“哪个片名？是你要拍的小H片还是我要拍的这部戏？”
“当然是你要拍的戏啦。”
“斯文败类。”
“什么？”
他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吓她一跳。
“你要干什么啊，诈尸啊？”
这部剧他太熟悉了，这是这个年代他印象最深的一部电视剧。从编剧、导演，到演员，甚至是不起眼的配角，都是将来数一数二的大腕儿啊！而且，这部剧的收视率，将创下电视剧行业近三年来的新高，连他这种不喜欢看电视剧的人，都从头追到了尾。
“是人家主动邀请的你？”
“是啊。我现在不大不小也算腕儿了，邀请我我还不见得待见呢。这戏的编剧就是一业余，原来是做制片的，任嘛不懂。这导演就没拍过电视剧，原来是拍电影的，拍的电影没人看，这才跑来混电视剧。要不是为了离的你近，可以见到你，我才不来呢。”
他想想也对。这些人现在还都没名气呢。据说，导演为了凑齐演员阵容，把能想到的，认识不认识的，只要能联系上的演员，都联系了个遍。
108.你到底是谁
“给了你个什么角色？”
他终于问了个有用的问题。
“警察。我还没仔细看剧本，就在飞机上大致过了一遍。”
“我卡，你把未来给顶了！”
“什么，什么未来，谁叫未来？”
“啊，不是。我是问，这回他们没让你拉赞助，或者是……那什么？”
“我和过去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知道吗？找我拍戏，得他们求我，还得看我有没有档期，不是我求他们。”
“哎呀呀，你看把你给飘的，知道北在哪儿不？”
“真事儿！”她拖着长腔喊着说，“当然名导的戏，我还是得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的，不过我也不会再出卖自己。你说的，无论将来我经过奋斗，具备了多么大的光环，也无法掩盖过去的污点，更换不回来尊严。我都记住了。”
“我是这么说的吗？”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我很重视你说的每一句话，你说的我都会记住。”
“为什么？”
“因为，你是唯一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人，你说的话，都是为了我好。”
“那好，我也记住你这句话。你不听话的时候，我会用这句话来提醒你。”
“嗯。”她就转回身来，趴在他胸口上，看着他，眉花眼笑。
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她光滑的嵴背，满是享受的感觉。
“这部戏，你要好好的演。”他闭着眼睛嘱咐她，“我有种预感，这部戏，可能会改变你一生的命运。剧组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小角色，你都要和他们处理好关系，让他们喜欢你，愿意跟你继续合作。如果这部戏成功了，比起你上一部戏来，你会发现，这才是你真正明星路的开始。”
“嗨，除了主角，都是些名不见经传艺校学生。”
她不知道未来，他知道。
这种情形下，多说无益。
“看看，刚才还说会听我的话，这一会儿工夫，就变卦了。”
“好好好，听，我听。”
“嗯，这还差不多。”
“放心吧，在外面我都是谨小慎微的，轻易也不敢得罪谁的。人家都是科班，三串两串的，都能彼此找着点共同的朋友。我不是人家那个圈子里的，本来认识的人就少，再得罪两个，让人家说我不好相处，我还混不混了呀？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真正的我。”
“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和你在这里待一天，后天早上坐火车过去。你不用给我打钱了，我现在钱足够花了。没钱了我会问你要。”
“嗯。明天我可以看看你的剧本吗？”
“干啥，你还懂这个？”
“搞投资，就得有前瞻的眼光啊。如果这个剧本我觉得好，兴许我会考虑投点钱进去。”
“真的啊？不过我觉得吧，你最好投资名导执导的片子，还要看里面有什么腕儿。观众都是起哄的心理，人云亦云，没多少自己的审美观。有名导和大腕儿的片子，就算不能大卖也不会赔钱。像这种年青导演的片子，风险很大的。”
“哎，我和你说话呢！你还真是老了哈，就这么一次就累成这样，睡过去了？”
“谁说我老了？”
“哎，唔，呜呜……”
又是一番不可描述下来，两个人连澡都懒得洗了，就那么相拥着，彻底睡过去了。
于晓萱再次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侧过头来，就见周大林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膝盖上摊着一摞厚厚的白纸，在壁灯下看呢。
那是她的剧本。
“几点啦？”她问他。
他愣怔一下，拿起手边的手机来看了看。
“十点四十三。”
她在床上挺直身体，伸了个懒腰。
“好舒服！”
然后，就转过身去，躬起身体，抱着一边的被子，又把眼睛闭上了。
光滑的嵴背，翘起的臀部，还有那双大长腿，就在他面前，组成了一个优美的曲线。
他竟然不为所动，眼睛没在她身上，还是在剧本上。
没错，是那个电视剧。于晓萱在里面，演女三号。
他放下剧本，闭上眼睛，脑子里不知在思考什么事情。
于晓萱再次醒来的时候，回过身来，就看到他闭着眼睛的样子了。
她往床边挪了挪，把大长腿伸出去，用脚尖去够他的膝盖，脚心就在他的膝盖上来回揉搓着。
“这个剧本不错。”他突然就闭着眼睛说，“你看看和他们剧组里哪个管事的熟悉，需不需要增加投资？如果有机会，我想投资。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发言权，可以给你加一些戏，让你的角色在里面更抢眼一些，形象也更丰满一些。”
她就把脚从他的膝盖上拿下来，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问：“你真要投资啊？那还不如直接给我换成女一号呢！”
他就摇摇头。
“我研究过剧本了，这个女一号不讨喜。其实，真正讨喜的，我觉得，倒是这个女三号。再说，女一号已经成名了，你刚刚崭露头角，就和成名的前辈抢角色，在圈子里传出去，对你不利。咱们不如就打着女三号的旗号去，通过投资的方式，逼着导演和编剧给你加戏，突出你这个角色的形象。等拍完了，估计女三差不多就变女一了。这个还跟你没关系，演女一的那位，就是怪罪，也只能怪罪导演和编剧，想不到会是你捣鬼。”
“我擦，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对这一行怎么这么熟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
其实，他这些话，都来自于看过这部剧之后，他的感触和媒体上的评论。
“所有的生意，做到最后，都是相通的。”他就哄她说，“万物一理，明白不？我要掏钱了，当然就得发表我的看法，让导演尽量按着我的意思来。”
“真投资？”
“嗯。记住，是投资，不是赞助，要分成的。”
“认真的啊？”
“嗯。”他肯定地答复她，“认真的。”
“你想投多少？”她这才认真问。
“你最好是能打听到，他们现在搞到了多少资金，还有多大的缺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脸色严肃起来，坐在床沿上闭着眼睛，仰起头来思考。
可她没穿衣服，就那么面对着他，他就有点受不了，眼睛去看别处了。
这是个对他来说，不算是小生意，而且只要介入，稳赚不赔，他得先考虑生意，不能考虑美人儿。
她也在想着怎么和人家沟通，打探出更多的消息来。他不能去骚扰她，要不然影响她的思路。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枕头底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摩托罗拉V998+，新款，说明她已经有钱维持一个不错的生活了。
她就在床边坐着打电话，并不避开周大林。通话的对象，是导演，那位后来火了许久的名导。
说了几句客套话，她便直奔主题。
“哎，对了，咱们这个剧还需要资金不需要啊？过来的路上，碰上个傻帽儿钱多的，想给你拉点投资啊。”
“能投多少？”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看一眼周大林。
周大林就用手指给她比了个躺着的8。
她反应奇快，边从床上站起来边说：“他说啊，你这点小制作，不够他投的，全包了都没问题，关键是看你还需要多少。”
说着话，她竟然坐到周大林怀里去了。
抱着个全身熘滑的美人儿，他就把持不住了。
她感觉出来了，嘴里还是和对方通着电话，空着的那只手就不老实了。
“当然是利润了。不像是开玩笑。”
然后，她就打开了免提。
这导演性格还是比较直爽的，把目前剧组筹钱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七七八八的，好几个出资人，又拉了不少赞助。以目前的资金，勉强可以凑合。关键是他想拍一些大场面，爆破的戏，就得考虑尽量节省资金，搞不到他想象的效果，得留下点遗憾了。
如果再有资金介入，当然最好不过，分成上可以商量。
“成吧，成吧。”说到这里的时候，感觉信息套的差不多了，她就打住说，“我再跟对方联系一下，看看对方什么意思，然后再打给你。”
说罢赶紧挂了电话。
她不挂电话也不成了。她去骚扰周大林，周大林岂能绕得了她？眼看着她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再不挂电话，对方就听出她不正常来了。
电话挂了，她不动了，他也不动。
她就转回身来，骑在他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面对着他。
“你说，戏拍完了，女一号发现被我抢了戏，她不会去找导演打听，为什么要改剧本啊？”她问。
“会。”他就回答她，“刚才你不是和导演说了吗，咱们刚认识，不熟。这个戏外的戏，咱们就这样演下去。剩下的，我会和导演、编剧谈，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说服他们听我的。”
“什么理由啊？”
“你有没有发现，这戏把坏人刻画的太细致，太有人情味儿，在好人的刻画上，有些粗糙了吗？这样就不符合惩恶扬善的社会标准了，绝对会因为剧情这个固有的缺陷，影响传播面的。至少，没有上央视的资格。
如果我们把这个女三号的形象丰富一下，多一些好人的爱恨情仇，甚至把牺牲的男刑警刻画成她的爱人，或者是男朋友。你想象一下，这里面可以加多少好人的感情戏？女三的形象是不是可以立起来，来抵消对坏人的过度刻画？这样，惩恶扬善的社会意义就有了。拍的好了，没准儿真就能上央视。”
“我擦！你还说你不懂电视剧，你简直就是这一行里的高手！你跟我说，你到底是谁？”
她一脸震惊地盯着他。
109.我要见导演
于晓萱直接被他给震撼了。
她说是没仔细去看剧本，这是不可能的。
她梦想着在这个圈子里出人头地，就必须认真地对待自己走的每一步。
如果不是剧本有可取之处，吸引了她，仅仅是为了要来见周大林一面，她不会接这个戏。
看剧本的过程当中，她已经感觉出来，这个戏哪里有些不对头。可是，她只是隐隐感觉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她却说不出来。
她是专业演戏的，整天专注于这方面，都无法准确找到剧本的缺陷。周大林连业余都不算，就粗粗地看一遍剧本，一下子就可以抓住关键，表达还这么准确。
到这时候，打死她都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和这个行业无关，这绝对是个高手！
未卜先知，肯定得算高手啊。
他只好把她从自己腿上抱下来，起身去自己手包里，把身份证拿出来。
他重新走回来，把身份证递给她说：“诺，你要不要拿着去派出所查查，看是不是真的啊？”
她不接。
“你知道我不可能去派出所。”
他就重新坐回沙发里，冲着她张开胳膊。她就又重新坐回他怀里去，还是面对着他。
“我如果是什么名编剧，早晚会露馅，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你呢。再说，我也用不着这么着让你到处找戏拍，干脆给你量身定制写一部戏不就完了吗？”他说。
她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就跟看那个剧本一样。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个道理懂不懂啊？”他开始忽悠她，“有些人呢，恨不得让别人知道他。有些人呢，唯恐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扰乱了自己平静的生活。我属于后者。我是做投资的，这个你不懂。做这一行，就是个杂货铺，肚子里什么知识都得涉猎一些。政治、经济、电子、化学、物理、交通、运输，制造、销售，金融、债券、股市，文学也必须得有一定的基础。这样，视野才会开阔，不管哪个行业有利润可图，都可以准确把握住机会，及时介入，才有暴利可图，明白吗？为什么别人投资可以赔掉裤子，我投资却可以赚个盆满钵满啊？没有过人之处，能成为富豪吗？”
于晓萱搂着他的脖颈，居高临下看着他说：“你就说你不是一般人呗。”
“废话！我如果是一般人，能积累起财富来啊？”
“我就是那个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的人呗？”
“人想怎么做，成为什么人，都是他个人的自由，你的想法也没有什么不对。各人有各人的自由，各人有各人的爱好，怎么觉得舒服，怎么活着呗。”
“我们爱好不一样，你还会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体，对吗？”
他就把头埋进她的胸膛里，抱紧了她，许久才呢喃着说：“爱你这个人，还是只爱你的身体，我说了不算，全凭你个人的感觉。”
“那你感觉，我是爱你的人啊，还是爱你的钱啊？”
好久他才说：“也许上辈子，我们是一个人吧？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我好像见到了另一个我。不知不觉间，我们可以漫不经心地聊一个夜晚，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经历。离开你，我的思念就跟童话世界里那个魔法蔓藤一般，在无休止地增长，几乎要刺穿我的胸膛。以至于我不敢想起你来，拼命想方设法把你给忘掉，不敢给你打一个电话。我怕有了开始，心里那个思念就再也无法控制。一旦把闸门打开一条缝隙，滔滔洪水便会冲破堤坝，奔涌而出，毁了你，也毁了我。”
“我也是。”
她附和一句，就把两条大长腿，从沙发下面拿上来。
这一下，一发而不可收拾，全是不可描述。
房间里拉着窗帘，只开着那盏壁灯。他们谁也没有留意时间，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这才注意到，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咱们在一起，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呀，一晃就没了。”她就抱怨。
他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起来穿衣服。
“你干什么去啊？”她问他。
“吃饭啊，大姐！”他说，“你想饿死在床上啊？”
“你不洗澡啊？”
“没力气洗了，吃饱了回来再说。”
于是，她也不洗了，把那件素色裙子套上，就跟着他出门。
“我说，明星小姐，你内衣都不穿就要出门的啊？”他上下打量着她问。
她低头瞅了瞅，不由笑了，立刻又把裙子脱下来，去找内衣。
“你都给我扔哪儿了？”
“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床下。你说你这么邋遢，这将来真的成大明星了可怎么办啊？就这么空身穿个半透的裙子出境，那得成全多少小报记者啊。”
“你知道什么啊，好多大腕儿为了搏眼球，都故意这样穿的。”
“原来你刚才是故意的。”
“滚！我才不会。我胸小，那不成故意暴露自己缺陷啦？”
两个人一路斗嘴，终于出了酒店，找了个安静些的饭店，要了个包间，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这才顾得上再说话。
“哎，你现在可是有一定知名度了。你演的那个电视剧，这里省台播过了，你在里面有些抢眼。这样走在街上，容易被人认出来了。刚才咱们下出租的时候，有个人盯着你看好半天呢。”
“你不说没看过我演的电视剧么，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骗你的。”
“别疑神疑鬼的，我戴着这么大个墨镜，他能认出什么来啊？我坐火车都没人认出来。电视里的形象和现实中的形象不一样的的，这个你不懂。”
“那你说，那人为什么老盯着你看？”
“那是因为呀，本大小姐自身长相漂亮，身材一流，魅力无穷。”
“吹吧你就。”
“说正经的，我怎么跟导演说投资的事儿啊？”
“你告诉他，我要和你一起过去，和他面谈。”
“啊，你真要过去啊？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导演没拍过电视剧，说不定要赔钱的，没准儿真会血本无归，这种事情我见的多了。”
他就微微一笑说：“你可能也有不知道的。这位导演可是有背景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随便便成功，知道不？”
“你怎么知道？”她诧异地望着他。
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
他所在的那个网络时代，出名人物的祖宗八代，都能让网络给扒出来。他就是不想看，没事摆弄着手机，看新闻玩的时候，也能看到。
关于于晓萱的好多事情，也是他无意中看到的。只是他比较喜欢这位女星，看到了会仔细阅读一遍而已。
“我必须过去，”他就岔开话题说，“必须得和他好好谈一谈，说动他改剧本，你才好出名。”
想一下，他又说：“投资了，就得争取最大收益。他不说嘛，他弄来的投资挺杂，有些是冲着老一辈小一辈的面子，不得不投。我准备啊，把他这些小投资都给退了，最好是我自己独立投资，让他完成这部作品。”
她就好久不说话，然后说：“这样的话，恐怕你得出到二三百万。”
二三百万，在那个年代，绝对是巨款。
“这笔钱，在你生意里，能占到多大份额？”
她是担心他因此破产了。
他笑笑说：“放心吧，九牛一毛。”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咱们怎么去？”
“当然开车去啊。”
“你要回家开车，还是车就在酒店里放着？”
“我没车，车给我妹妹了。”
“那怎么开车，再问你妹妹要去？”
“你怎么这么笨呢？没车我有钱啊，可以现买啊。咱们从这里出去，直接奔车行，不就有车了吗？”
她就看着他笑。
“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大款了，伪装成穷人的大款！”
九九年他买那辆帕萨特的时候，车行里还很难见到像样的车。仅仅过去一年，车行里的车，就完全脱胎换骨了。
两千年，其实才是种花家真正转变的开始，灵活的经济政策，给这个国家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车行里，几乎就到了百花齐放的程度。经典大众化的阿尔法·罗密欧，别克赛欧，中档的奥迪100、宝来、风神……一大批的合资车扎眼之间冒了出来，都多少的有了现代汽车的神韵。他甚至在一家车行里，看到了宝马M3。
最让他震惊的，是他看到了捷豹xj8，那款经典的英伦风。
墨绿的车身，从后往前打开的前盖，置于后备箱上方的加油口。U型的换挡卡槽，浅色胡桃木的车饰。车门内拉手也是胡桃木的，造型像极了于晓萱的大长腿。
车头上那个飞奔的豹子，跃豹，最好看也是最为霸气的车标，可惜出于安全目的，这样的设计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能把汽车造型做到艺术品级别的，在汽车历史上并不算多，捷豹XJ8绝对是其中之一。
这款汽车，如果放到二十年以后，绝对是限量版的古董了。
他有点看到眼里拔不出来的感觉了，找导购咨询了一下价格，119万。
这个价格，对他来说不算贵。可是，开着这么一辆限量版的豪华捷豹去见那位导演，就显得过于招摇了，会让他以为自己就是个钱多的花不完的土豪。
给他这个印象，将来在投资谈判上，不好讨价还价，他要吃亏，。
最好，就是让那位导演认为，他没有多少钱，但有能力给他投资，这样才便于往下压价，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该花的地方，他绝不吝啬，挥金如土。不该花的地方，他就得将遗传的，他母亲的基因给发挥出来，一分一厘也得争长道短，讨价还价。
最终，他选择了一辆捷克新世纪3.0。这车比起奥迪100来，明显宽出不少，也更具备现代气息，价格也合适。35万，比奥迪100便宜，符合他见导演时候的身份。
110.戳到痛点
头一天买了车来，第二天去挂车牌，他们就又在宾馆里胡天胡地一天。
买车的时候，于晓萱看出周大林喜欢那辆捷豹来了，她也喜欢。
可是，周大林选择了别克新世纪那辆中档车。
这让于晓萱心里有些担心，这家伙别再造没钱了吧？
和周大林之间，她没有顾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两个人回到酒店客房里的时候，她就把这个担心直接表达出来。
周大林也不瞒她，就把自己心里想的告诉了她。
这家伙还是个心理高手。这还没和导演见面呢，他先琢磨着算计人家了。
不过跟他在一起，她长不少心眼儿。
本来的计划，是第二天挂好车牌以后，他们就开车上路。结果，头天晚上，买了车回来，两个人又没忍住，折腾半宿，闹个精疲力尽，第二天，就又不想走了。
关键还是两个人谁也不想和对方分开。
按照周大林的计划，他们到了拍电视剧的那个城市，就不能在一起了，以免让狗仔队发现，弄出大新闻来，也暴露了周大林明投资暗为捧于晓萱的目的。
去了就不能在一起，于晓萱就不想走，周大林也将就她。
又住一天，周大林怕耽误了正事，好说歹说，哄着于晓萱上路了。
从省城到那个城市去，是有高速的，但他们还是走了省道。
于晓萱是有驾照的，但是不会开车。周大林就哄着她说，一路之上让她开车，顺便就把开车学会了。再说才买的车，也得磨合一段时间，不能直接跑高速。
听说路上可以学车，于晓萱这才肯上路。
走到路上，周大林才发现，于晓萱是真不会开车。一挂挡就熄火，车子一耸一耸的往前挪，再不就一脚油门下去，转速直接奔五千，把周大林给吓个半死。这也不知道是为了磨合车，还是为了把这新买的车给彻底造报废了。
“我说，你这驾照是怎么拿的呀，这和没摸过车的一点区别没有啊？”他就抱怨说。
于晓萱嘿嘿两声说：“让你猜着了。拍那部剧的时候，认识个当地交警，对我特好，是他给我办的，我压根儿没考过试。”
还有这种好事儿？他就狐疑地望着她。
“哎，你没给他点交换条件啥的？”
“什么交换条件？”
她愣怔一下，看到他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
“周大林！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这一下，她怒了，直接就熄了火。
“哎，我和你看玩笑的，你当什么真啊？”
“以后你记住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开玩笑！”
他意识到，自己戳到她的痛点了。
从同里回来以后，他经常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回忆在一起的每个情节。
她喝醉了酒，唱女儿红的那个夜晚，说过只为他一个人戴红盖头的。
她希望有一天，她戴上红盖头，来揭红盖头的那个人，是他。
当时，他没有回答她，她就知道，他不会娶她。
在她看来，他是因为知道她有污点，所以才不肯娶她了。所以，她后来伤心地哭了，眼泪似断线的珍珠，不断滑落，以至于他许久都无法吻干她脸上的泪水。
如果他肯娶她，她真的会为了他，放弃所有的梦想，愿意用一生来陪着他，在那江南小镇里，默默无闻，相亲相爱。
其实，他不能娶她，与她过去的污点无关。他愿意得到她的身体，更愿意得到她的真心。
他得到了，没有什么遗憾。
只是，他是个心重的人。娶了她，就不能娶程晓。不娶程晓，程晓就会像前世一样。
二十年以后，刚刚认识程晓的时候，表面侃侃而谈，知性而睿智的程晓，内心却是处在痛苦之中的。
当他们熟悉了，当她可以向他敞开心扉的时候，便如今天的于晓萱，眼泪同样是吻也吻不干的。
程晓喜欢和他独处，喜欢依偎着他，整晚整晚什么也不说，只享受他给她带来的温暖。
这个上一世不得不还的债，他无法和眼前的于晓萱说清楚。
“对不起！”
他向于晓萱郑重地道歉，语气沉重。
“我不能娶你，不是因为你的过去。有一个女孩，她对我有恩。这个恩，无法用钱财还清，我必须娶她。”
她缓缓侧过头来，看着他问：“你爱她吗？”
他不敢看她，眼睛空洞地望着前面的挡风玻璃，许久没有说话。
“没有，我们在一起的这种感觉。”他终于说。
“你不爱她？”
又是好久，他说：“不爱。”
二十年以后，他是爱的，如爱今天的于晓萱一模一样。
“她爱你吗？”
“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娶她，给她一个温暖的家，让她幸福地度过一生。”
她重新发动了车子。
他知道，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
车子再一次在她起步的时候熄火。
“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先慢慢感觉离合器半离合时候的感觉，就好像两个旋转的铁片，慢慢要碰到一起了，多少有些震颤。这时候，要慢慢松离合，让它们慢慢啮合在一起。对，就这样。”
她是学舞蹈的，身体的协调能力和悟性都不低，掌握离合器比一般人要快的多。
终于，可以让车子平稳地走起来了，然后就是方向盘的把控了。
“不要老惦记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用眼睛来掌握方向，这样才能心神合一。对，对，就这样。”
然后，就是距离感，用长方体转圈原理倒车。
就这么于开车中学会开车，估计这四百公里走一天是到不了的。
事实上，他们走了五天。其中两天根本就没走，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平地，他在那里冒充了一把驾校教练，教她怎么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
五天里，两个人充满了快乐，再没有吵架。白天大部分时间是在学车，晚上就找宾馆住下，相拥着躺在被窝里说话。
到达那个城市的时候，于晓萱基本算是会开车了，只要不让她倒车，不让她往狭窄的巷子里开，在宽阔些的公路上，她都能开的傻好。
到了市里的五星酒店门口的时候，他还在嘱咐她：“争取这个戏拍完了，把车技练熟练，到时候可以开着它去下一个地方。”
这车其实就是给她买的。因为别克新世纪的标配，就是红色，他们买的也是红色。
那时候，像她这种身份的演员，能开得起车的，根本就没有。一线明星的收入也不是很高，很多也不专门配车。而做为还没有成名的，这位日后的名导，有时候还得和过去的于晓萱一样，用方便面充饥。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周大林去酒店，于晓萱则开着那辆别克新世纪，直接去摄制组报到。
周大林并不直接去见那位导演，而是让于晓萱给他带话，他到了，就在酒店里等着导演。
这也是谈判技巧，显示他的身份，比剧组的人要高。
听说这位导演脾气不好，制片主任还是某影业公司的领导。于晓萱都担心，万一人家直接不来见周大林怎么办？
周大林微微一笑，让她放心。
那个影业公司现在是主要投资方。其实，这是人家看在老一辈面子上不得不干的事儿，其他都是靠拉企业赞助。这么七拼八凑的资金，实在是捉襟见肘，很难让这位导演尽情施展。放着这么好的剧本，就是没钱给他，让他把自己的才华全部展现在屏幕上，这也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周大林现在的目的，就是把这个主要投资者给赶走，由他来代替。
这部电视剧最后卖出去的版权，超过了三千万。如果能把剧本里那个缺陷弥补过来，再把因为没钱省掉的东西添进去，可以上央视的话，版权费翻一番，甚至是过亿，都是有可能的。
那么，他投资不过几百万，就算只拿一半分成，也赚发了！
现在，投资方对剧本和导演都不看好，只是冲着老一代的面子来投资，本来就没有多大热情。有人在这时候愿意当替死鬼代替他们，对他们来说，恐怕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果然如他所料，导演当天下午，就坐着于晓萱的车，跟着她来酒店见周大林了。
于晓萱能有自己的私家车，而且还是中档车，这让导演感觉很惊奇。
不过于晓萱立刻就给他解释了，车是人家周老板的，只是借给她拍戏的时候当交通工具。
导演立刻就在心里盘算开了。不是盘算于晓萱和那位周老板的关系，这个他在圈子里见的太多，也没心思琢磨这个。
他盘算的，是这位周老板可以把三十多万的车随便借人，说明他称两个钱，完全有能力投资。只要他能把自己这一方的优势尽情表达出来，说不定就真能说动这位周老板，拿出个一二百万来。那么，他这部电视剧就可以完美了。
这一下，攻守在不知不觉中就掉了个。原本是周大林求着来投资，现在就变了导演想方设法求他投钱了。
周大林当时考虑买个三十五万的车，是有他的诡计在里面的。
他在酒店的房间里等着他们。他住酒店，就不能像于晓萱一般，住标间了。房间是带着会客厅的。
于晓萱带了导演过来，大家就在客厅里见面。
“这位，是我说的那位周老板。这位，就是我们剧组的导演，黄导。”于晓萱就煞有介事地给他们介绍。
大家互道久仰，寒暄着坐下，周大林泡了茶来招待他们。
黄导就着急着介绍他这个剧本的优势，说他准备怎么拍这个戏，又说他在上面的关系。过审是绝对没问题的，凭着关系，找几家省台来购买版权也不成问题。
总而言之，最低限度，也可以拿回制作成本来，请周大林放心。
111.文艺大家范儿
黄导介绍的好些内容，其实周大林都是知道的，但他还是拿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来，耐心听他絮絮叨叨讲了一个多小时。
不听他讲完了，就成了他未卜先知了。人家再把他当了诸葛亮转世，吓出个好歹来，就得不偿失了。
终于听黄导啰嗦完，他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说：“的确如黄导所说，这部戏值得投资，我也的确有投资的意向。要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的，跟着小于跑到这里来。”
但紧接着，他就话锋一转说：“不过呢，我有些事情不太明白，还要请教黄导一二。”
黄导就赶紧说：“不敢，不敢，您有话请讲。”
刚刚步入二十一世纪，国内娱乐业还远没有二十年以后发达。那个时代的种花家百业待兴，百花齐放，需要投资的项目满大街都是，且利润奇高。要不然那时代的银行存储利率为什么会那么高呢？最高的时候，可以达到11%！
在这种背景下，制片业的整体利润并不算高，而且风险极大，拍戏找个投资人还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好多企事业单位，被熟人关系缠的无奈，宁可少出点钱搞个赞助，也不愿意投资，权当做个广告费了。
所以，那个时代的电视剧，片尾总会有一长串的赞助单位名单。
周大林肯主动找来洽谈投资，黄导自然诚惶诚恐，像对待大爷一般了。
听黄导如此说，周大林就笑笑说：“黄导把自己的关系都用在了拉钱投资上，日后过审、和各大电视台洽谈版权购买，还有更好的关系可以利用吗？戏拍的再好，卖不出去也不行啊。这娱乐媒体，可不是个人企业，有时候不见得就完全以质论优劣吧？”
黄导就说：“您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周老板一点也不外行。我这也是让钱给逼的，提前把该用的关系给用上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片子我都没有，还谈什么卖钱呢？只好顾头不顾尾，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听了就点点头，然后才沉吟着问黄导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我只是打个比方哈。就是投资这个事情，由我来办。黄导您呢，设法把这些关系的钱退回去，在关键时候，再去利用这些关系？”
黄导想了想说：“可是，我现在选景，做室内道具，已经花了人家不少钱了。”
“这个好办。”周大林就说，“花了多少，我可以给你垫上多少。”
黄导就看看他问：“恕我不恭哈，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
“你尽管说。”他就说。
黄导就问：“周老板为什么非要做个独立投资呢？您可知道，做我们这一行，风险还是不小的，很少有个人愿意独立投资。”
周大林微微一笑说：“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黄导知道吧？说实话，你拍的电影我看过，我欣赏你的风格。而且，我觉得你的电影水准很高，只是一时运气不好。如果单轮片子质量，好多出名的电影，比起你拍的来，差的远着呢。我看好你，愿意在你身上赌一把，就这个意思。”
这话直接就说到黄导心里去了，他也整天这么认为，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呢。
其实，周大林根本就没看过黄导的电影，纯粹是在这里胡吣，拍黄导的马屁，哄着这位日后的名导不哭，投其所好。
也幸亏黄导拍的片子，有公映的。那时候，好多导演拍的片子，根本就没有公映的机会。
要是黄导拍的片子里，没有一部公映过的，周大林这牛可就吹破了。
这就叫无知者无畏，大忽悠对娱乐外行啊，全凭着未卜先知呢。
黄导那时候年轻，还没有到老奸巨猾的年龄。这下让他给忽悠的，感觉遇到了知音，碰上了伯乐，心里还是十分激动的。
他想了想，一拍大腿说：“就冲周老板您这句话，我拉出去的屎也得坐回来！我去做他们的工作，把钱都退了！”
他话说到这里，一边坐着的于晓萱忽然就乐了一下。
黄导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守着女士在场，有些粗俗了，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其实，于晓萱不是笑他说的那句话，而是笑周大林。
这家伙是真能忽悠，也真敢忽悠啊。连人家都拍过什么电影都不知道，愣敢说是看过人家拍的电影。不但敢说看过，还敢闭着眼睛瞎评价！
要万一人家较真，问他都看过哪一部，不知道他会怎样圆谎？
人家忽悠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周大忽悠是一句实话没有。可他每一句假话，都用的恰到好处。黄大导演竟然让他给忽悠的，差点连人话都不会说了，用得着这么激动嘛。
原来，他在外人面前，是这么一副大忽悠嘴脸。只有和她在一起时候的他，那份真诚，那份令她心里感动的震颤的关爱，才是真实的周大林。
她何尝又不是呢？出门不敢多说一句话，宁可变个闷葫芦也不说不经过大脑的话。只有和周大林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逮着什么说什么，滔滔不绝，不用经过大脑。
周大林说，和她上一辈子是一个人，这话还真有道理，都是两面人。
这时候，黄导就又不无担心地说：“可整个牌子拍下来，费用不低啊，需要两三百万呢。”
周大林澹澹一笑说：“这个没有问题，我前期就可以先给你拿三百万出来，聘个财会事务所，你可以从那里支钱。”
“那好，我回去立刻就办这个事，办好了我通知你。”黄导说。
“先不急。”周大林就阻止他说，“我还有个问题，得和黄导探讨一下。”
“您说。”黄导说。
“你这个剧本呢，我看过了。可是，我感觉，有些地方，还是有一定缺陷。恕我直言，这些缺陷，会影响这部戏以后的销售，也就影响以后的利润。如果黄导可以稍加修改一下的话，那就更好了。”
黄导听了就是一愣。
周大林这时候不能管他的态度，他得达到他的目的。
于是，他就把和于晓萱说的那些，剧本的缺陷，都和黄导说了，只不过说的更详细一些。
黄导听完了，伸出大拇指来，向他比了比说：“周老板果然内行。我这不是因为钱的问题，给逼的没了辙嘛。我跟您说实话吧，我这个本子，其实是个缩减版，实在没钱拍那么多内容，左右为难好多天，和我们编剧反复讨论，删掉了三分之一的戏，才出了现在这个本子。
当时考虑啊，正面这个男主的年龄、身份限制了他的进一步发展，正面的戏就有些分散，比起反面的戏来，不那么吸引观众眼球，就把正面戏给忍痛割爱，删掉了一半，这就让这个本子，显得有些偏侧重反面了。
这样吧，我把我们刘编剧请过来，让他带着原剧本来，让您过过目。”
又一个娱乐圈未来的大腕儿要现身了，周大林慨然应允。
于晓萱自告奋勇，问黄导要了刘编剧住所的地址，开车前去接他。
刘编剧思考剧本搞创作，需要清净，就不和剧组住在一起，而是单独去宾馆开了个房间。他住在哪里，也只有剧组负责人和黄导知道。
周大林看看时间不早，便建议先和黄导去楼下餐厅，在那里等着刘编剧过来，然后大家一起吃个饭。
黄导欣然答应了。
饭桌上，周大忽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就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说着话，两个人论了大小，想不到竟然同岁，黄导年长俩月。这下好，关系好像又近了一层。
这黄导是个好酒之人，两个人谈的投机，没等于晓萱接了刘编剧过来，菜还没上，两人先把酒给打开，倒上喝开了。
等到刘编剧到了，一瓶茅台下去了一半，有了酒意的两个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看见刘编剧，黄导直接就说：“刘哥，我给你介绍个兄弟。这位是周大林周老弟，本省商界翘楚，实力雄厚。关键是他欣赏咱们这一行，欣赏咱们兄弟。有他支持，咱们日后在这娱乐圈，算是把脚跟站住了。能不能闯出腕儿来，就看咱们弟兄了。”
人到齐了，开始上菜。三个人先是围绕着剧本说剧情，越说就越投机，然后就从剧本的创作初衷蔓延开来，谈人生谈理想谈发财说醉话，俨然是多年好友，跟刚刚认识扯不上毛干系了。
一边于晓萱看的目瞪口呆，甚至都怀疑周大林和她那么投机，也是装的。他表演的太像了，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任何的作假做作。难道，他真的这么爱好娱乐，真的这么喜欢那俩活宝的文艺路子？可她明明知道，他对文艺不感兴趣，从来不看电视剧。
这不扯澹嘛！
那俩活宝，是真的文艺范儿，扯起文艺来，还有点建安才子的范儿，无酒不欢，酒量也可以。
于晓萱却知道，周大林酒量一般。在同里的时候，一坛女儿红，他们俩一人一半，她还没醉，他已经差不多了。
桌上已经有三个茅台空酒瓶了，他们还喝，又打开一瓶。她担心周大林喝多了，想劝着他们别喝了，却不料周大林偷空忙闲的，还能冲她眨眨眼，那意思是他没醉。
这可真是怪了，他并没有少喝。
这场酒就喝到了半夜，喝的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仨酒鬼，都开始东倒西歪了。
总算散了酒局，她把那俩给送回去。
这真正的文艺人，就是有这个好处，酒后不乱性。
三个人始终说关于文艺、电影与文学，探讨当代几位作家的短长，对坐在一边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无动于衷。喝到最后，直接就忽略了于晓萱的存在。
这才是文艺大家的范儿，比起圈内那些道貌岸然者来，绝对是另一种风景线。
112.真醉假醉
送回黄导和刘编剧去以后，于晓萱担心周大林，就忘了他们事先的约定，不来他下榻的酒店找他，又匆匆开车赶回来。
周大林打开房间门的时候，样子十分清醒，没有刚才醉醺醺的样子。
“你和我喝酒的时候，醉酒是装的！”她气呼呼地看着他，不等他把门关上，就大声喊。
他默默地把门关上，这才说话。
“不是，是真的。”
“那你告诉我，半坛女儿红可以喝醉，一瓶多茅台不醉，这是什么原理？”
她又喊。
爱着的人欺骗她，这是她无法容忍的。
“我常年经商，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免不了喝酒谈生意。”
周大林没有理会于晓萱的态度，自顾自地说。
“时间长了，练了一招，就是喝进去的酒，可以借上厕所的机会，自动吐出来。”
这个绝招，是二十年以后，他给人家打工的时候，练就的。
“和你喝酒，是我心甘情愿，我不会吐出一滴来。因为在我心里，和你在一起，喝进去的每一滴酒，都是最美好的回忆。”
于晓萱总算松一口气，坐进沙发里。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他说。
“我不是担心你嘛。”
“以后，想见面的时候，电话约定个偏僻一些的普通酒店，我先开好了房，你再过来。”他冷着脸说。
“好吧。”她说着站起来。
“你干什么去？”他问。
“回去呀，另找酒店开房，剧组暂时没有住的地方。”她说。
“来都来了，还走个什么劲儿啊？怕人家没看见你，再出去招摇一遍？”
说着话，他突然就趔趄了一下，差点倒了。
“我有点迷湖。”
“你不是没醉吗，不是有招儿吗？”
“这俩酒鬼，忒特么能喝！我就是及时吐出来，也不能都吐出来，剩下那点酒底子，也够我喝一壶的。”
说着话，他就歪倒在她身上了。
“哎，你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她抱着他问。
“不是真醉了，也不是假醉了，我是中毒了。这个毒，需要一个大浴缸，还有一个不穿衣服的于晓萱做药引子，才能解。”
“你坏蛋！”
两个人泡在浴缸里，他却突然问她：“你说，我成立个影视公司好不好？”
“干吗啊，就弄上这俩活宝？一个半吊子导演，一个不着调编剧，你不赔死才怪！”
他就摇摇头。
“你不了解他们。他们心里，其实有好多东西，这些东西，很可能是未来影视文艺的风向标。只是，这些东西，现在看，还是有些过于超前了，过于不受束缚。但正是有这种不受传统束缚的思想，才能有机会创造出更新的东西来。
等到有一天，他们思想更成熟一些，知道什么东西不能碰，知道如何去挖掘更贴近生活，特别是下层百姓生活的东西，把它们放大化又不去触碰红线，那时候搞出来的东西，绝对是文化，而且是更容易让大家代入的文化，绝对有前途！”
“你喝醉了吧？还说没醉！说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句人话没有。刚才在酒桌上，你们就在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听的我脑袋都大了。”
他就叹息一声说：“你想在这个圈子里有大发展，就得听懂这些不是人话的话啊。不但要听懂，还得融入其中，理解透彻。这样你塑造出来的人物，才能有血有肉。你看你才演的那个电视剧，除了人漂亮，还有什么？”
“我表演不到位吗？”
“不是动作到位不到位的问题，是内涵！一个没有内涵的角色，是不会真正走到观众心里去，让观众记忆深刻的。当然这也怪不得你，主要还是导演水平不行。他就缺乏黄导和刘编剧这样的人间烟火气，只一味以故事情节和明星脸取胜，长久不了的。”
“我卡！人家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你真是喝多了你。”
他就坐在浴缸里来回摇头。
“什么大导演，大牛氓而已，肤浅的很。”
于晓萱直接不搭理他了。喝多了就老子天下第一，他怎么还有这个毛病啊？
她不搭理他，他就继续自己都囔。
“老黄和老刘日后成名，并不是什么运气好，是他们肚子里有东西，深邃的东西，对这个社会的理解和参悟，有独到的地方，不是浪得虚名。我应该趁着他们还没有名气的时候，现在就和他们谈影视公司的事情。”
她还是不搭茬。跟一个醉汉，你搭什么茬啊？要不是另一头躺着的这个人是周大林，估计她早从浴缸里跳出来，穿上衣服跑了。
她不搭茬，他还要问她。
“哎，我和他们弄个影视公司，你参与不参与啊？要不，给那两位一人15%，给你10%怎么样？这个没办法，人家本事比你大。由他们俩罩着你，无论他们将来拍电视还是拍电影，你都是第一人选。甚至，他们可以围绕着你组织剧本，你成功的路会容易很多。
而且，有一天公司股票上市，你这10%，会让你身家过亿的。到那时候，你拍戏就完全是为了享受而拍戏，真正为了艺术而艺术了。”
这越说就越不着调了。
“你是不是憋着让这俩不着调的把我给害死啊？”她不满地问，“哎，我就不明白了，你平时看着那么精明一个人，这会儿怎么就跟这俩货一个德行了呢，当真酒精中毒啦？”
他就又摇头，过一会儿说：“原来，我只想给他这部剧投资，没想别的。可今晚和他们聊这么久，我发现，他们是性情中人。我也是性情中人啊。只是，平时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想的太多，顾忌的太多，性情几乎要给埋没掉了。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是我。”
还是答非所问，乱七八糟。
“哎，我听你跟他们聊了好一会儿文学，你真的喜欢文学？”
她只好想法给他转移话题。
“喜欢啊，论语可以倒背如流的。红楼前前后后看了八遍，越看越想看。里面含着的，无法言表的妙处，太多了。当今文坛上几位大家，用笔手法，故事铺叙，隐笔插入，许多都有红楼的影子啊，都是红楼的学生。”
瞧这牛吹的，直接找不着边了。
“曹雪芹的学生。”她纠正他。
他就又摇头。
“曹雪芹有没有其人，很难说。我觉得是没有的，这其实是一部宫廷剧。你哪天如果读懂了，你的演技会更上一层楼的。”
他到底是喝多没喝多呢？她就有些拿不准了。
他们已经在浴缸里待了很久了，眼看着他要睡过去。这一回，她不会像他们第一次一起泡浴缸一样，舍得单独把他给丢下了。
她出来，试图把他也弄出来，他已经有些迷湖了，无论她怎么弄他，他都只答应着却不肯起来。
她只好先把浴缸里的水给放掉，再用上吃奶的力气，把他给拖出来，让他在浴缸边上站着，去找毛巾给他擦身上的水。
可刚刚放开他，他就往一边倒。
她赶紧回来，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拼命往浴巾那一边伸过去，还是够不到。
她急中生智，像推不倒翁一般，把他的身子往另一边推一下，赶紧松开手去够浴巾。
够到浴巾，再探回身体和胳膊的时候，他正好又偏倒回来，她正好用另一只手扶住他。
她先用一只手，凑合着把自己的身子擦干净了，再胡乱给他擦去身上的水珠，扔了浴巾，扶着他往卧室里走，她可抱不动他。
万幸，他虽然一直闭着眼，却知道在她的搀扶下往前走。走进卧室，他的小腿挨着床边的时候，他还知道双手撑着床沿，慢慢躺下。
醉是肯定醉了，但醉的是身体。
那么，他刚才在浴缸里说的那些话，就都是真的。
他为什么就这么肯定，这个黄导和刘编剧将来就一定可以成名呢？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她接这个戏的时候，有好多关系不错的同行，甚至是拍上部戏的那位名导，都不赞成她过来。可她太想太想他了，这部戏也的确有可取的亮点，她犹豫再三，还是过来了。
她并不知道，她接这个戏的决定，会改变她的一生。
他在她心里，是个十分有主见，也十分稳重的人，而且见识高明。
他看准的人，应该没有错。
难道，这部剧播出以后，真的可以大卖？
从他对剧本的理解来看，要说他不懂，这直接不可能。
他还对文学有独到的见解，这个他从来没守着她，表现过。
这还真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真的宛如女儿红，越喝就越有味道，越喝就越能发现更多令人陶醉于其中的乐趣。
“哎，你说，你爱过我吗？”她搂着他问。
他背对着她不答，似乎是睡着了。
以他做事的老练沉稳，喝醉了说实话的时候不多，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她就在他屁股上掐一下，疼的他皱一下眉。
“干什么呀？今晚不行了，饶了我吧。”他头也不回地说。
“你说，你爱过我么？”
好久好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爱，从见到你的那一天，一直爱到现在。我想不到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会遇到你，更想不到会爱你。
可是，我不能娶你。因为，上一世的债，我必须去还。因为，我不去还这个债，心里会痛。你离开我，会很好地活着。她离开我，会没有幸福。我答应过她，让她幸福。
没有你的时候，我想，我会爱她，即便现在不爱，以后娶了她也会爱。可是，老天爷让我遇到你，让我爱上你。我不知道，前面的路，老天爷会怎么安排？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失去了你，我会不会受得了，会不会将以后的路，继续走下去？
晓萱，不要逼我，我们都不要想以后会怎么样好吗？听从命运安排吧？”
“上一世？难道，他父母那一辈，欠了那个女孩家难以还清的感情债了？”
她就皱着眉头想。
113.近在咫尺与相隔万里
周大林决定，他要在于晓萱拍戏的这个城市里，住一段时间了。
因为，他改变了只投资黄导这一部戏的初衷。
既然他们可以谈的来，成为很好的朋友，为什么不成立个影视公司，将这位黄导日后的大作，都包揽到旗下呢？
那个利润，绝对比他炒股都挣的多。
如果这个公司成功了，将来上市，他的身家，恐怕就真可以进福布斯前五十了。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给于晓萱一部分股份，算是对无法娶她的补偿。
当晚和黄导、刘编剧喝着酒的时候，他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只是，当时他还没有考虑成熟，也没有想好如何劝的那两个人也同意他这个想法。
接下来，在办理投资手续的过程当中，他就有意要拉进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着重和他们培养感情。
这一套，他在做副总的时候，从和客户打的无数交道里，总结了丰富的经验。何况，他是真的可以和这两个人聊得来，有共同的语言。
半个月里，几场酒喝下来，三个人就差拜把子了。黄导直接就提议，先注册影视公司，再考虑拍这个戏。
黄导还是很有些能量的。很快，由周大林占股60%，黄导和刘编剧各占15%，于晓萱占10%的联合影视公司，各种手续就都完备了。那个电视剧的拍摄经营权，也成功转入了他们的联合影视公司。
公司注册六百万，当然都是周大林出的。他属于出资方，其他三个人属于技术入股。
于晓萱这10%，周大林也解释了。首先，就是他认为于晓萱是个非常有表演天赋的优秀演员，模样、身段也好，他得用股份留住她。
其次，没有于晓萱，他和他们两位也无法相识、相知，最后成立这个影视公司。
不管他怎么说，那两位都没有表示反对。
都是人精，这年头漂亮女星傍大款，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大家心照不宣。看在哥们弟兄的面子上，嘴上不说，严格保密也就是了。
公司管理方面，周大林外行，只任董事长，其余商量着，由黄导出面，托关系聘个熟悉业务的高级管理过来，由他来组织个班子也就是了。另外，公司监事，周大林就委托于晓萱了。至少在找到合适人选之前，财务这一块，不能放手。
转眼之间，一个注册资金六百万的公司，就有了。于晓萱终于见识了周大林的魄力，还真敢玩大的，这家伙得称多少钱啊？
其实，投资了鲜奶公司，再搞这么一个影视公司，周大林手里的钱，差不多花了一大半了，剩下的，已经不足一千万了。
但他投资的这俩项目，都是暴利啊，将来这俩项目产生的利润，恐怕要让他跻身亿万富豪了。
剩下个几百万，有时间了继续炒股，不出一年，再翻一番，还是很轻松，他还是千万富豪。
其实，现在他就有时间了。
钱投上了，由两位将来的大腕儿，去筹备那个他预测版权费或许可以破亿的电视剧，他完全用不着再操心。
本来人家没有他，拍个缩减版都可以挣三千万，他跟着瞎掺和，也没多大意思。
黄导拿到了钱，就继续他的选景和选演员工作，刘编剧则继续闷在宾馆里修改剧本。
于晓萱这回连镜都不用试了。都影视公司股东了，也算老板了，想演什么角色还不就演什么角色，试什么镜啊。
不过，连刘编剧也认为，周大林的主意不错，于晓萱很适合演那个女警察。为此，他开始挖空心思给这个女警察加戏。如此一来，整个剧本侧重于反面角色的弊端，也就得到了全面改善。
刘编剧的水平，比起周大林来，那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把个正面人物给塑造的荡气回肠，稳稳赚足了观众眼泪。
黄导有了充足的资金，道具、场面就有了更大的发挥余地，枪战、追车搞得场面宏大，博人眼球。整部戏的质量，有了质的提高。
周大林从此就彻底退居幕后，坐等收钱了。
本来，万事俱备之后，演员逐渐到位，他还想见见几位主演，看看那些以后会成为大腕儿的艺校学生，和他们吃个饭，合个影。可这样做了，他也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绝不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主儿，这不符合他的人生哲学。
因此，成立影视公司之后，他就从幕前彻底消失了。除了有时间的时候，和导员、编剧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喝个小酒，平时根本看不到人，憋在酒店里炒股，他想着把投出去的给一把挣回来。
两千年的股市，跌宕起伏，正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股市里资金多了，他才敢大资金进出地操作。平时成交量低的时候，他也只敢小打小闹。
再有多余时间，就是陪着于晓萱了。
于晓萱还是没有遵守和周大林的约定，还是直接来酒店找他。
用她的话说，她算不上什么星什么腕儿，那帮狗仔盯明星大腕儿都盯不过来，谁还有闲心思盯她啊？别把自己当块料，自己吓唬自己。
再说要论腕儿，她还没周大林腕儿大呢。孬好不计的，他还是影视公司的董事长呢。可他不抛头露面，连演主角儿的那几个真正的腕儿，都不知道这影视公司的老板，就在本市住着，谁还能想到，她于晓萱来这个酒店，是为了私会情人啊？
周大林想想也对，干脆就不管她了。
从相识到现在，他们始终如胶似漆，彼此非但没有厌烦，反而越处越分不开。
有的人近在迟尺，心却相隔万里。有的人相隔万里，心却近在迟尺。
他和于晓萱相识了，心就再没有分开过。
只不过，于晓萱年轻，有舞蹈的底子，身体素质太好了，他有点抗不住她。
还好，正式开工之前，她有了公司监事这个差事，公司财务得天天跟她汇报支出情况，她也得和几个管理人员沟通、协商，充当另外三位大股东的联络协调人。
黄导和刘编剧都各有一摊子事要忙，也没有时间过多关心公司事务。公司里好多事情，就都落在她身上了，她也就没有太多的时间，整天腻着周大林。
时候长了，她也知道分寸。过了那段激情燃烧的时刻，平澹下来，就是再爱，也得有节度，要不然她的身体也受不了。
最终，她和周大林达成协议，互相监督，一个星期最多不能超过三次。剩下的时候，各过各的。就算睡在一起，也只能相拥而眠，不得有其他想法。
一个月之后，剧组正式开机。为赶进度，于晓萱只能天天住在剧组里，很少有时间过来陪周大林了。
这段时光，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美好的，谁也不去想未来。明知早晚有分别的一天，彼此心照不宣，却从不提起。
他们谁都不会料到，分别的日子，很快就来了。
八月底的一天，天气已经有些凉意了，那部戏也拍了三分之一。
样片黄导已经托人，拿去给相关领导过目了，过审没有问题。不少电视台，已经有了购买意向。
大家就安下心来，准备再用两三个月的时间，把所有镜头都拍完，然后进入最后剪辑阶段，争取在年底之前，能够进入商业模式。
也就是在这一天，周大林晚上例行和刘路通电话的时候，刘路告诉了一个让他意外的消息。
“老大，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说，你不会怪我吧？”她在电话里说。
“什么事儿啊？”他漫不经心地问。
那么个小小快腿公司，对他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即便全赔光了，他在掏钱弄一个让两个丫头赔着玩，他也不在乎。
“前段时间，你一直和我说，你现在在忙一件大事，需要全力以赴。我怕打扰了你干正事儿，就没敢和你提，也没让晓琳姐他们告诉你。现在你说你不那么忙了，我琢磨着，应该告诉你了。”她就又说。
“到底什么事儿啊，还用得着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他就问。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就是晓晓不干了，回临水了。”她迟疑着说。
“什么？”他直接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她为什么回临水？”他的声音就有些着急了。
刘路就告诉他说：“一个月以前，她突然就告诉我说，她爸已经命令她，必须回临水银行上班。然后，她就走了，把你给她买的小灵通也留下了。
我以为，你可能有时间了，会给她打电话，电话不通，你就会主动问我，我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可是，你一直也没问我。”
他竟然有一个月没给程晓打电话！不对，是两个月都没给她打电话！
为什么不打？是心里根本就是在逃避她。他和于晓萱一直在一起，他不想想到程晓，不想打破他和于晓萱之间的甜蜜。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明天就赶回去，咱们见面再说。”
说完，他挂了电话，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二十年以后的程晓，就是在她父亲的逼迫下，辞了省城的工作，回了临水，进银行上班的。
然后，她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那个赵世豪，从此开始了她的悲惨人生。
可是，她要离开他，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不把这个事情告诉他？
她心里已经决定，离开他了，不想和他再有交集了。
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彻底忘了她，两个月没给她打电话？
其实，程晓的离开，对现在的周大林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
可是，从此她会走上一条悲惨的不归路。
二十年以后，当她能够在他面前敞开心扉的时候，那脸上滚滚而下的泪水，如今还历历在目。
如果是二十年以后的程晓，再次这样在他面前，泪水滚滚而下，他会不会心痛？
会的，依旧会心痛。就如那晚于晓萱喝了女儿红，泪流满面的时候一样。
114.回家
这一夜，周大林彻底失眠了。
活的年岁久了，并不是什么好事。会瞻前顾后，拖泥带水，反而不如年轻人决绝果断。
因为他会换位思考，会推己及人，见微知着。
程晓过于内向了，这种性格，很少有男人会喜欢。可她又长的太漂亮了，很少有男人不喜欢。
赵世豪当年娶她，就是因为她的长相。待对她的长相厌了、倦了，就会想起她不如人意的性格来，从此弃之如敝履，再不关心她的死活。
换做其他男人呢？十有八九也会先迷恋于她的漂亮，后厌倦于她的性格。
离开他，她的未来，恐怕仍旧是一地鸡毛，即便她不嫁给赵世豪。
于晓萱就不一样了。在这个污浊遍地的圈子里混，她经历过好多。看着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其实心智十分成熟。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得不到的不去强求。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和他之间的关系，从不问他的过去，也从不无缘无故打扰他。看破他不会娶她的时候，却故意不去说破，因为说破了，她反而可能失去他。
离开他，她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只要自己有财力，不让她陷入困境、绝境，她就会好好的活下去。
为了二十年以后的那个程晓，他必须拯救现在这个程晓，这对他来说，别无选择。
早上的时候，他给于晓萱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要回去一趟。
从他的语气里，于晓萱好像听出了什么异样的东西。
“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她说完了立刻挂了电话，跟剧组请了假，匆匆赶往酒店。
一个女三号，说请假就请假，导演竟然准假，安排大家临时调整，拍其他戏。
这让整个剧组都十分惊奇，但导演发了话，大家心里有怨气，也不好多说什么。
知道于晓萱是影视公司股东的人，除了公司内部的几个管理者，别人并不知道。可就算股东，也不能这样子吧？这拍戏可是集体行为，一个人不在，会影响整个剧组的拍摄计划。时间就是金钱，这也太不自觉了吧？大腕儿们还没有这么干的呢。
黄导批准于晓萱请假，并不是因为于晓萱，而是因为周大林。
老板要走，女朋友去送送，他也不好说什么。这两个人到底是在谈恋爱，还是其他的关系，他也闹不准。圈子里，打听这种事，是忌讳。
于晓萱赶到酒店里的时候，周大林已经收拾好了，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进门之后，她无声地坐在他身边，问他说：“要回家么？”
家？周大林微微苦笑。
他一直就没有家。
“嗯。”他说，“家里有点急事，需要处理。”
“我有种直觉。”她说，“你这一走，我们可能又要好久好久，都不能见到了。”
“兴许吧。”他也有些意兴阑珊，“总是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你说的，在一起久了，缺点就会暴露出来，会影响咱们之间的甜蜜。”
“我暴露缺点了么？”她问，“我哪里让你不喜欢了，告诉我好不好？”
“我没有说你，是说我自己。”
“你没有缺点。”她立刻就说，“在我眼里，你无所不能。除了……算了，不说了。”
“除了什么？还是说出来。你知道，我也怕我哪个地方，对你不好。你说出来，我以后才会注意。”
她突然就流泪了，摇着头说，“没有。正因为你让我太满意，我才舍不得和你分开。”
他去找了毛巾，帮她把眼泪擦了，这才嘱咐她说：“以后要学的心胸开阔一点，特别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眼泪换不来同情，要学会坚强，不要动不动就哭。”
“我只有守着流泪。在外面，我很坚强，也能吃苦”她说。
他就搂住她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在外人眼里，是个很能吃苦、特坚强的女孩。我也知道，你其实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
她就抱住他，把头放在他肩上，笑一下说：“你知道就好。知道了，就不要消失太久。见不到你，时候长了，我会发疯的！”
她不知道，此时他的心里，却如刀割一般的痛。
“那你告诉我，刚才你说除了，后面你想说的是什么？”他问。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没了，不想说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永远记着我。”
他抱了她许久才说：“你已经住在我心里了，除非我死了，心不在了，才会忘记你。”
“是吗？”她从他身上起来，看着他。
“我不信，让我听听，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的心是不是在跳的格外有力，有力了才说明你在乎我。”
说罢，她就俯身到他怀里来，把他衬衣的扣子解开，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由着她去做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只是把手伸入她的头发里，轻揉着她的后脑。
为了配合角色，她剪了齐耳短发。后脑很平整，没有后脑勺。
突然，她就在他怀里转动一下头颅，嘴就咬在他心脏所在的那个地方，疼的他呲牙咧嘴。
待她抬起头来，那个地方，便有了深深的两排小牙印，红红的。
“给你留个记号，看到它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我。”她说。
“只给我留个记号不公平，我也给你留一个。”他便把她一下扑倒在沙发上。
她在他身下一动不动。
他的嘴拱在她心脏所在的一侧，问她说：“留在这里好不好？”
“嗯，使劲点，要不然很快就没了。”
他终究没有舍得下口。
直到下午，她才开车把他送到去省城的汽车站。
两人在车里相拥好久好久，他才下了决心一般，勐然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出来，“砰”地一声关了车门，消失在外面的人流里。
回到省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爸妈已经回来一个多月了，住进了他为他们买的小高层里。
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
周晓琳开了那辆帕萨特，到长途汽车站接他。
路上，他问程晓为什么要走？周晓琳也是一头雾水。
“头一天还好好的，也从来没说要走。第二天突然就说要走，和刘路交接了账目，当天下午就走了。”周晓琳就说，“我去车站送的她，也问过她，她只说她爸让她回去，说是那边银行给她留了个职位，再不回去，职位就没了。”
周大林琢磨半天，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妈和她爸说了他们的事情，她爸不同意？就算她爸不同意，她也不应该这么绝情，连一个电话都不给他打，说走就走。
要不是因为他心里还装着那个二十年以后的程晓，知道这个程晓就是二十年以后的那个人，他才不管她。
“哥，是不是你得罪她了？”周晓琳就问他说，“你向人家表白了，人家不愿意，怕得罪了你这个老板，日后日子不好过，所以才走了？”
“不是。”周大林只简单回答她两个字。
“她走之前吧，我还偷偷找过她好几回，想替你做个媒。”周晓琳就又说。
“你都和她说什么了？”他问。
周晓琳说：“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说你多么多么优秀，多么多么有钱，吹你呗。说她将来嫁给你，可以一辈子过阔太太生活，吃了睡，睡了吃。”
他差点笑了，问妹妹说：“这就是你的阔太太生活啊？这是猪！”
“你才猪！”周晓琳就又不高兴。
兄妹俩从小就这样，不见面就想，见了面就掐，没有一会儿的安分。
他不想和妹妹吵架，就问她说：“晓晓说什么了？”
周晓琳说：“什么也没说啊，只是笑，小脸都红了。最后可能是让我问烦了吧？就说，晓琳姐你别操心啦，各人都有命数的。然后，再问就不出声了。看她那样子，我还觉得你们有戏呢，谁想到这丫头说跑就跑，简直就是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看来，从周晓琳这里，是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只好明天见了刘路再说。
他今晚不能去见刘路。半年多没见爸妈了，他得先回爸妈家。
本来，他想着叫上刘路，一起到爸妈家里来吃饭，可琢磨琢磨，还是算了。
刘路对他有那个意思，一家人吃饭，单独把刘路叫过来，再让父母给误会了。
父母现在最大的心事，恐怕就是给他们这唯一的宝贝弄个儿媳妇，好给他们生孙子。再说周晓琳这张破嘴，爸妈来了之后，还不知到都跟爸妈滴咕了些什么，自己再把刘路给叫到家里来，程晓这事儿还整不明白，再多出个刘路来，他就不用活了。
回到家里来，他这才感觉，他让妹妹一家和父母住一块儿，是个绝对明智的选择了。
整个电梯走廊，已经变了多多的游乐场，他给他买的那些电动玩具，变形金刚，小火车，挖掘机、坦克，就都摆在了这里。他爸妈从南边回来，又给多多带回来一个带着赛车道的新玩具，两个电动汽车在赛道里快速奔跑，激动地多多大呼小叫。
他爸竟然变了老顽童，蹲在地上和多多一块摆弄赛车，累个满头大汗。
只是这东西好像挺费电，走廊的角落里，扔着一堆五号电池了。
两家的防盗门都开着，他妈在厨房里忙活，张卫东在他妈那边收拾餐桌，准备开饭。
周晓琳已经打过电话回来了，她接到了她哥。于是，这边就在那一刻开始忙活。而他爸的任务，恐怕就是看外孙了。
这才是个家的样子啊。而这一顿饭，也是周大林有生以来在家里吃的，最舒心的一顿饭。
115.泄露天机
周大林和张卫东的矛盾，算是解除了。
张卫东也意识到他这位大舅哥，看不惯他在家里不干活，当大爷的样子。
因此，周大林回来了，他就显得格外勤快，端菜、洗碗，扫地拖地，和周晓琳争着干。
这个家里，恐怕只有他爸和他，有资格当大爷了。
最让他惊奇的是，他爸居然把驾照给考出来了，而且在周晓琳的车上练的技术不错，也想着买个车，将来带着他妈，开车出去玩去。
周大林就有些不放心了。他爸大他二十五岁，今年五十七了，开车出去玩，行吗？
“爸，你和妈开车在附近转转，买个菜，去个公园唔的，我不反对。可开车出远门，这绝对不行！”
周大林就说他爸。
“我先和你妈在附近转，看看情况。”他爸就说，“我这么大年纪，心里有数。要是身体真的受不了，肯定不会硬撑着。”
周晓琳也反对。
“要不是我和卫东硬劝着，说等你回来商量，咱爸车都买回来了！”
“车可以买。”周大林就说，“等明天我陪着你去车行转转，你想买什么车，我给你买。”
“不用你买，我有钱。”他爸说。
这时代虽然物价在不断上涨，可钱还是真当钱用。父母在南方逛游了半年，十万块钱都没花上。他爸心里有了数，儿子给的一百万，再加上两口子的工资，够他们这辈子吃喝玩乐了。
如今儿子闺女都不用他们接济，钱足够用，这辈子不买车，不摸摸方向盘，多亏啊。
这要搁在一年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第二天，周大林还是和他爸去了车行。
半年多没见着父母了，就是有再急的事情，也得暂时放一放了。程晓就算回临水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就嫁人，倒也不用太着急。
原来他爸的想法，是先买个富康，这车便宜。他才学会开车，难免技术不过关，磕了碰了的也不怎么心疼。等以后技术练的好了，再买个好一点的。
周大林不愿意。
“爸，车磕了碰了可以修，关键还是要安全。”他就劝他爸说，“你这想法啊，是新手的想法。其实，一开始买个好车吧，反而更能练技术。因为你知道这车贵啊，就不舍的造，起步啊，挂挡啊啥的，就会格外小心，这样技术才能提高的快。而且啊，这样一开始开车就小心翼翼的，容易养成好习惯，将来不管开什么车，都按着养成的好习惯来，就不会伤车了。”
他爸忽悠不过周大林，只好听他的。他就惦记着给他爸买那辆捷豹xj8了。
他爸一听那车的价格，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买这么个东西回去，到底是我伺候它还是它伺候我？好家伙，119万！这掉一块车漆，还不得疼的心脏病都犯了？放外面都不放心，离开十步远就得惦记着。买回去，它成我们家大爷了，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好说歹说，他爸才勉强同意买一辆别克赛欧，还只要黑色的。年纪大了，黑色的庄重。
买辆别克赛欧，这对他来说，就是高档消费了。把老爷子给美的，带着儿子在外面熘了一上午，要不是心疼油钱，估计中午饭都不用吃了。
直到下午，周大林才腾出空来，去店铺找刘路。两个人去楼上刘路的办公室，关起门来，说程晓的事。
按照刘路的说法，就是程晓她爸非要逼着程晓回临水。程晓也觉得，银行毕竟是国家事业单位，工作稳定一些。快腿是周大林自己的公司，现在看来，盈利不高，养活不了太多的人。整天的让周大林往里面贴钱，她也怪不落忍的。这样，她走了就可以节省出一个人的开支来，大家身上的担子也轻松一些。
“她就是这么说的？”
待刘路说完了，他就问。
“就是这么说的。”刘路肯定地答复他。
他想想就又问：“在她说要走之前，就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没有。”刘路说。然后就劝他说，“老大，我知道你跟她相处这么长时间，舍不得她走，说实话我更舍不得她。可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啊。晓晓想在哪里干，愿不愿意跟着咱们，是她的自由。我觉得吧，你过多操心，反而会让她为难的。她走的时候，连你买的小灵通都留下了，股份的事也说了不要了，就说明她已经下定了了决心。她既然已经选择离开了，我想咱们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就算她走了，她还是咱们的好朋友，等哪天有时间了，咱们可以去临水看看她，她遇到困难了，咱们会帮她。做朋友做到这个份上，也就行了。”
周大林就摇摇头，慢慢的说：“路路，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这句话一出口，刘路的脸色就难看了。
“你们，你们什么关系啊？”
她想尽量问的漫不经心，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了。
周大林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搞这个快腿吗？”接着就自己回答说，“就是为了她！”
刘路的脸色就蜡黄了。
“还有。”他继续说，“你记得吗，当初你和她第一次过来租房子，我为什么要留出那间只能住一个人的小卧室来出租？就是想只把她留下！你假装不租，要拉着她走，我知道你是故意诈我。可是，我还是把你们喊回来，满足你们的条件。为什么？我怕她真的走了，就再难找机会见到她，认识她了，我不敢冒这个险！
你们出去找不到工作，要去酒吧卖酒。我知道，你那是为了不交房租，故意在我面前卖惨。可我还是担心你们真会那样去做。快腿，是我急中生智，临时想出来的主意，就是为了要留住你们，留住程晓。
怕小打小闹留不住她，我才会去街上租店铺，注册公司，好让你们有事业可做，好安心留下来。我在这里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留住她！”
刘路的眼泪就流下来。
“我知道了，老大。你一直的目标就是她，我就是个摆设，捣乱的。”她说。
“你误会了，刘路。”他说，“从我心里来说，无论讲容貌，讲能力，讲品德，你并不比晓晓差，甚至好多地方，都远远超过了她。我不选择你，不是因为你不如她。”
“老大，你不要安慰我。”刘路带着哭声说。
“我没有安慰你，我说的是事实。”他说，“我和程晓的事，是一开始就注定的。我必须爱上她，娶她，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漂亮，多么优秀。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并不漂亮。”
刘路吃惊地看着他，脑子彻底让他给忽悠乱了。
“不是，老大你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很早就认识晓晓？可晓晓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呢？”
周大林一激动，把不该说的都说了。
干脆，他就将错就错。
“可以这么说吧。”他说，“好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也没法让你知道，让你明白。总之，我不选择你，跟你优不优秀无关。”
他这样说，刘路心里，似乎觉得好受了许多。
“老大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这辈子，只能娶程晓一个人啊？”她问。
他就郑重地点了点头，却立刻又把话题转回到刘路身上。
“路路，事实上，你很优秀。我相信，快腿将来在你手里，会有大发展。只要你肯努力，将来的前途，会不可限量。你只要记住，我不选择你，不是因为你不优秀，而是因为我必须选择程晓，其他你不要多问了。”
他说半天，刘路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程晓。
看来，这里面，估计是周大林有难以说出口的原因。
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他不说，刘路想问也问不出来。
只有等哪一天再有机会和程晓在一起，亲自去问程晓了。
周大林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下去。
“我们在一起，相处这一年多，我倍加珍惜我们结下的这份友谊。过去我对你的承诺，保证你在物质生活上，永远不会比别人差，一辈子都有效。
说实话，我拿你当亲妹妹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周晓琳有什么，你将来就会有什么。
我现在不给你太多的钱财，只是因为我想让你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获得你想要的。只有这样，你才能成熟起来，你的生命才更有意义。”
说半天，绕来绕去，就是给你当妹妹呗。
刘路心里有些失望。可是，从周大林的态度上来看，他对程晓已经死心塌地了，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那，老大你告诉我，我现在需要怎么做？”
她已经让他给忽悠的，不知干什么好了。
“把快腿经营好。”他就说，“跑腿服务这边，以后可能会越来越难做，越做路子越窄。但是不要放弃，赔钱了我会补贴给你。因为将来网络普及到手机的时候，这是我们进入网络服务的一个入口。只要你想做，未来的利润，可能会把你推高到你想都不敢想的位置上去。
将来，家政、教育和跑腿服务，会在网络时代合并到一起，成为你商业帝国的支柱产业。”
“等等，老大。我找个本子，把你说的记一下。”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直接跟不上他的节奏了。
“不用记。”他说，“你只要心里有个印象就可以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尽量去想方设法，经营好这些项目，不用考虑盈利。缺钱了，我会给你。另外，今天我们的谈话，谁都不要告诉，也不要对程晓透露任何一个字。”
116.生不逢时
听他这样说，刘路就苦笑。
她说：“我就是想告诉她，也得联系到她啊。她说好了回去就和我联系的，可这都一个月了，也没有一点音讯。”
说到这里，她突然就感觉到哪里不对了，又赶紧问：“对了老大，你刚才没提奶站。奶站这一块呢，怎么办？”
其实，在回来之前，周大林就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好了。
他对刘路说：“我妹妹这个人，心眼儿不坏，可是有点小。尤其是牵扯到个人利益，很容易变得自私自利。我不在这里，你们容易闹矛盾。
所以，我考虑，把奶站单独分出来给她。张卫东你不要用了，把他给抽出来，让他和晓琳一起经营奶站。”
刘路就问：“你的意思，是把奶站和快腿彻底分开？”
他肯定了她提的这个问题。
有这个奶站，周晓琳他们两口子只要勤快，肯努力，这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
而快腿这一边，程晓不要的股份也给刘路，再给周琦15%的股份。
有周琦帮着刘路，快腿就不会出问题。
从他的回答里，刘路感觉到，他是要离开这里了。
“老大，你要去哪里，去找程晓吗？”她问。
周大林默认了。
“我必须去把她找回来。如果她不肯回来，我就在临水陪着她，直到她答应嫁给我，跟着我回来。”
“老大，你觉得你这样做，不太卑微了吗？你是谁呀？千万富豪！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为什么非要这样卑微的去求她？我为你觉得不值！”刘路显得有些激动了。
“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他就严肃了说，“用我的卑微，换来晓晓一辈子的幸福，是我必须要做的。”
“难道离开你，晓晓就不幸福了吗？说不定她会找到她更爱的人，生活的反而更幸福！”
刘路不同意他的想法。
他就没有再回答她。
她还没经历过以后，不知道二十年以后，程晓是个什么样子。
可他经历过。
他再不想见到二十年以后，程晓的那个样子。仅仅是为了这个，他也得把程晓给找回来。
在这个问题上，他不想和刘路争论了，而是盯着她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千万资产的？”
刘路愣怔一下，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只好把偷看他炒股账户的事说了。
“对不起啊老大，”说完了她就说，“其实，当时我就是好奇。其实，看了以后我就后悔了。有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怎样和你相处了。”
周大林就点点头说：“没事儿，我不怪你。咱们都是吃五谷杂粮的俗人，我理解你的想法。”
说到这里，他忽然就笑了一下。
刘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问：“老大，你笑什么呀？”
他就叹息一声，幽幽地说：“我是想啊，要是咱们不处在这个时代，就好了。”
刘路没明白，继续问：“什么意思啊？”
他就说：“你比如说，我们处在民国，或者是民国以前，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啊？”
刘路还是不明白。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呢？”他就说，“那时候，可以一夫多妻呀。”
这一下，刘路明白了，顿时脸上就有了红晕。
“美死你！”她嗔怪着说，“处在什么时代，这事儿也不能分享。”
他就嘿嘿一乐。
“你呀，这是现代人的思想。如果你处在旧时代，自然就是旧时代思想啦。那时候男人三妻四妾，在你眼里就合理啦，你会觉得理所当然啦。”
“滚一边去！”
刘路的脸就更红了。
幸亏这是在快腿楼上的办公室里，这要是在他们租住的房子里，两个人这么单独面对着，估计就什么可能都有了。
所以，周大林回来，住到他父母家里，这个决断还是十分明智的。
现在，那个偌大的三室两厅的房子，就只有刘路一个人住着了。
原先四个人住着，一天到晚热热闹闹的，也不会觉得房子宽大。眨眼之间，这一切就都消失了，想起来，难免就有些伤感。
“一个人住在屋里，害怕不？”他就问刘路，然后和她商量说，“要不，你去找间好一些的公寓住着吧？房租还算我的。”
“算你的算怎么回事啊？”刘路说，“要让别人知道，还不得想歪了呀？”
随后她就说：“晓晓走了以后，我就回去过一次，太安静，太寂寞了，简直受不了。我就在培训班那边住下了。那边澡堂、食堂都有，很方便，不用另租地方。你有空的时候，直接把那房子退了吧？”
“那行吧，回头我让晓琳办这个事。”他说着就站起来了。
刘路也站起来，看着他问：“老大，你什么时候回临水？”
他就想想说：“暂时还不能回去。你知道，我爸妈回来了，我怎么着也得陪他们呆十天半月的。另外，把奶站分出去的事情，我还得和晓琳谈。把这事儿处理完了，我再走。”
“你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她看着他，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心里动了一下，点点头说：“肯定回来。”然后就说，“路路，咱们做好兄妹，再不要有其他想法，好不好？要不然，就算有一天我把晓晓给弄回来了，也很麻烦的。”
“好。”刘路说，随后就冲他伸开胳膊，有些撒娇地说，“再抱我一次。”
他犹豫一下，还是过去拥抱了她。
这一次，不是象征性地拥抱。
“路路，你是我妹妹，以后咱们拥抱，只能是哥哥抱妹妹的样子，不能这样。”他就说。
刘路还是紧紧抱着他。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就给你当妹妹。”她说，“你知道吗，当一个女孩，准备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的时候，是要做好久好久准备的。我准备了好久好久，终于有了要把自己交给你的勇气，你却退货了。我也需要有一个适应阶段，慢慢把你当哥哥啊。”
他无言以对。
重生之初，他也曾有阅尽天下美女的凌云壮志。可是，当他和一个个的美女有了感情，不管这感情是爱情还是亲情，他就舍不得害人家了，反而希望人家因为他的缘故，过的更好，更幸福。
如此一来，美女对他来说，就不是享受，而是麻烦了。
如果当初不认识程晓和刘路，他和于晓萱，就会有一段完美的爱情。
如果他再自私一些，程晓、刘路、于晓萱，以后恐怕还有更多的美女，就都会变作他的享受。
可是，他没有那个命。
一个月以后，彻底安排好了奶站从快腿分离出来的事情以后，他驱车回了临水。
他还是没有经住诱惑，去把那辆捷豹xj8买了回来，墨绿色的英伦风，大气，漂亮，太馋人了。
香车、美女，男人的不可或缺。美女这方面，他自甘完败，那就好好享受一下香车吧。
严格来说，这车不属于豪车，不那么太引人注目，正对他的胃口。
两千年的临水，市区面积还很小。东西南北，不过六七条大街，还没有过去二十几层高的晨报大厦，没有第一高楼黄金国际，没有整体都是LED显示屏的国贸大厦，连那个波浪造型的广电大厦都没有。
最高的楼，不过是刚刚建成的，城北的火炬大厦。火炬大厦往北，就是庄稼地和工厂区了。而二十年之后，火炬大厦所在的位置，却是整个城市的中心。
不过，临水商厦已经有了。它所在的那条街道，还是市里最繁华的商业街。两边店铺都把摊子支出来，占据了两边的人行道，中间公路上人头攒动，川流不息。
不熟悉路况的车辆如果闯到这条街道上来，不足三百米长的这段路，恐怕要走一个小时，能挤出去就算不错。
周大林知道程晓工作的地方。自从进了临水银行，她就再没有换过地方。
他还知道程晓刚进银行的时候，是跟着大堂经理做实习生，两年以后，才转到后台做信贷业务。
这些，都是二十年以后那个程晓，告诉他的。但临水银行，他无数次地来过，接程晓下班。
后来的程晓，是有一辆红色的雪铁龙C5的，全市唯一一辆红色的雪铁龙C5。
和周大林在一起之后，她就很少开自己的车了，下班都是周大林过来接她，去周大林那里。只有礼拜六，礼拜天，儿子回家来住，她才不去他那里，回家陪儿子。
他到临水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他把车停在临水银行的院子里，看看时间，下午两点半，银行已经上班。
然后，他就从车里下来，直接上了银行大门的台阶。
这银行的建筑很是宏伟，即便放在二十年以后，依旧是临水的一个标志性建筑。
台阶有二十几节，上到台阶上面，是一个宽大的平台。四根直径超过一米的水泥立柱，就立在这平台的前面。水泥立柱做了彷古处理，不知道的以为是大理石做的。六层的建筑上端，是倾斜的山形屋顶，颇有哥特式建筑的风格。越过立柱，是巨大的玻璃幕墙，宏伟、漂亮而不失美观。
这建筑是七十年代建造的，前身是领袖纪念堂，后来做了工业产品展览馆。再后来，有了本地银行之后，就变了临水银行了。
他步上花岗岩做的台阶，穿过立柱，进入服务大厅，远远就看见程晓了。
穿了深蓝色的小西装工作服，跟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同样穿了西装工作服的女子身边。
那女子，就是她曾经跟他说过的，她刚刚进入银行工作时候的老师了。
117.为什么回来
程晓正跟着大堂经理，听她给顾客讲解存储知识。
偶一抬头，就见周大林在不远处站着，正望着她。
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果然就是周大林站在那里，充满深情地望着她。
她迅速转回身去，想跑掉，躲开他。
往前跑了两步，却又站住，慢慢转回身来。
“老大！”
她叫了一声，竟然直直地冲着周大林跑过去，一下就扑进他怀里了。
“老大，我想你。”
程晓居然哭了。
“好了，不哭，不哭，啊？”
周大林哄着她，对她说：“我们走。”
“好，我去跟我们经理请假。”
说完了，她才松开周大林，脚步欢快地向着她的老师跑过去。
这一下，大厅里所有办业务的顾客，就都不看别人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俩看。连程晓的老师，那位大堂经理，眼睛都是直的，站在原地，傻傻地动不了地方。
程晓向她请假，说的什么，她竟然没有在意，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程晓，重新跑向周大林。周大林揽着她的腰，她挽着周大林的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走出了银行的大门。
如今的周大林，和临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原先租住的房子，早就退掉了。
坐进车里，他才想到，和程晓没有地方可去。
“咱们去找个咖啡厅，坐在里面说说话？”
他就跟程晓商量。
他没有急于询问程晓为什么跑回来。
程晓看到他如此激动，说明她心里还是喜欢他，思念他。她跑回来，肯定有她的难言之隐。
他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听她说。
“我知道临水商厦那条街上，中间的地方，有个大的咖啡厅。”程晓说。
到现在，她的脸依旧是红红的。大概她已经意识到，刚才在银行里面，她那个动作，有些过于惊世骇俗了。
她说的那个咖啡厅，周大林是知道的。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经常去那里，聊到很晚。
那时候的程晓，喜欢吃甜点，喜欢奶茶，还喜欢冰激凌。后来，在他的严格监督下，才渐渐不吃了。
那时候她已经很胖了，超过了一百二十斤。
一米六四的身高，一百二十斤，按说还凑合。可是，小肚子上已经有了一圈赘肉。他怕她继续胖下去，将来会得老年症，才学着做菜给她吃，严格监督她减肥。
“那条街太挤了，你这车过不去。”程晓就又告诉他说。
“我们把车停在商厦的停车场里，步行过去。”他就说。
二十年以后，他们去那个咖啡厅，就是这么干的。咖啡厅离着商厦百十米，可以一边走一边说话。
商厦的停车场，现在并不拥挤，有的是空车位，也不收费。
二十年以后，他们要来这里，得程晓先跑了来，自己站在空着的停车位上，然后再给周大林打电话，周大林再开着自己的SUV过来。
临水银行离着商厦不远，中间隔着中心大街，相距不足五百米。
停好了车，两人从车里出来，程晓依旧要挽着他的胳膊。这让他想起了二十年以后，他们就是这个样子，从这里走向咖啡厅的时候，心里不由就生出万古柔情来。
在省城的时候，两个人也曾经好多次，背着刘路偷偷跑出来，程晓有时候也是这样挽着他的胳膊。
不过，那个时候程晓害羞，不敢挽的他这样紧。
“老大，你换车啦？”
他们穿梭在人流里一路走着，程晓就问他。
“帕萨特给了晓琳，我不好意思再要回来，就送她了。这车是才买的，为了能来临水找你。”他回答她说。
“这车真漂亮！”她说。
“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祈祷，你心里真有我，一定会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就是不来。”她又说。
“所以你就生气了，看到我就想跑了，不见我？”
“嘿嘿。”
“晓琳姐和路路都好吧？”
“都好。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打？你就算生我的气，也可以给路路打个电话啊？我知道你好好的才能放心。晓晓，我有好多事情要做的，你跑了，还让我怎么做事情啊？”
程晓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那个咖啡厅，是二层楼的建筑。进门一个铁制的黑色旋转楼梯，直通二楼。楼下的大厅里，放了一架钢琴。
晚上过来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一个穿了长裙的女孩，坐在钢琴旁边，弹奏曲子。蓝色多瑙河，致爱丽丝，森林圆舞曲，马刀进行曲……
每当钢琴响起来的时候，从大厅到楼上，就都融入在音乐里了。
不过这时候是下午，咖啡厅里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女孩弹奏钢琴曲。
周大林去南方那个疫情城市的那一年，这咖啡厅没有了，从此也就再没了那动听的钢琴曲。
他领着程晓去了楼上，要了一个单间，两人相对着坐下。他要两杯蓝山咖啡，一个卡布奇诺，又给程晓要一杯橙汁。
“老大，我还想要个冰激凌。”程晓就看着他说。
他本来不想给她要，可看着程晓回来这三个月，明显比在省城的时候，瘦了不少。
他还是给她要了。
“为什么要突然跑回来？”
这时候，他才正经问她。
“我爸是银行中层，现在有政策的，可以照顾一个子女进银行。我不敢不听我爸的。”她就回答说。
“只为这个，你不会回来。”他肯定地说，“也不会不告诉我一声就回来。把小灵通留下，就是不想让我找到你。”
“嘿嘿，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只要想找你，你跑到哪里都没用。”
程晓就把眼皮耷拉下来，看着自己手里的冰激凌，半天才说：“你答应路路，等她毕业了，就让她当你女朋友。”
“路路告诉你的？”他问她。
她就不说话了。
他已经预感到，程晓突然跑回来，是跟刘路有关了。小丫头片子，为了嫁给他，耍了个小聪明，趁着他不在，把程晓给逼跑了。
在刘路这里想来，周大林不答应她，肯定是还在她和程晓之间摇摆。只要她把程晓逼走，周大林就是她的。
“我确实说过，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等她长大了，心智成熟了，再来考虑这个事情。”他解释说。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绝她？”
“我不想伤害你这个唯一的闺蜜，我怕伤了她的自尊，也伤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那时候，咱们不敢公开在一起。我是想着，等你大学毕业了，你爸允许你谈恋爱了，咱们一起商量个办法，把这个事情和刘路解释清楚，尽量不要伤害到她。”
“那现在呢，你来找我，路路怎么说？”
“我已经和她说明白了，这辈子，除了你，谁都没资格做我女朋友。”
“路路呢，她难过了吗？”
周大林就摇摇头，过一会儿说：“路路爱财，她想和我在一起，不见得就是真的爱我。”
程晓就说：“只要路路不生气就好。其实，其实我走，也是因为路路。我不想和路路争，我也很珍惜和她的友谊的。”
“啊，为了你们的友谊，就把我让给她了？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周大林就生气问她。
“是你不直接回绝她，让她抱着幻想的！”程晓也生气说，“明明知道路路喜欢你，还整天和她腻在一起。”
“晓晓，我发现你很不讲理哎。是刘路整天缠着我，我躲着她，你看不出来啊？哎，你不说这个我还不生气呢。明明知道路路故意缠我，你还故意躲起来，给她制造机会，你就真不怕弄假成真啊？”
“弄假成真了，就说明你意志不坚定，根本不喜欢我！”
“得，你比我还不讲理。咱不吵架好不好？这仨月不见，刚见面就吵架，多让人伤心呢？”
“你还知道伤心啊？你跑出去一个月，只和路路通电话，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你说我伤不伤心？”
周大林没词儿了。
半天他才说：“路路给我打电话，就是说每天的工作。说完了，我也问过你啊，她都说你挺好。我有时候问你在不在，她不是说你出去了，就是说你睡了。我现在想明白了，她就是不想让我和你说话。”
对他这个解释，程晓并不认可。
“你直接给我打电话不行啊，为什么一直不给我打电话？”
“可我也没主动给路路打电话啊。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忙，在做一个大生意。”
“你知道的，路路活泼外向，她可以主动给你打电话，我不会。”
“是我的错，我不对。以后，我会注意，无论再忙，都要记得给你打电话。”
程晓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突然就说：“老大，我遇到大麻烦了，完了，我们没有以后啦。”
周大林看看她，就问：“什么大麻烦啊，你爸不同意咱们俩的事儿？”接着说，“放心吧，没事儿，我有办法搞定他。”
程晓就皱眉咧嘴说：“哎呀，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说说，到底有多么复杂？”
“都怨我妈，和我爸说你是什么千万富豪。”程晓就说，“这下直接就坏了，我爸说他就是穷死，也不能卖闺女，我要是敢和你好，他就去省城把我给抓回来，打断我的腿！
那段时间，正好你不在，我想找你商量吧，路路和你打个电话，还故意躲到厕所里去，又和我说你答应她了，她毕业了就可以给你做女朋友。我心里又气又恨的，干脆就回来了。”
从她的叙述里，周大林明白了个大概。
他不在的那段时间里，程晓承担了来自她爸的巨大压力。刘路这时候不但没有帮到程晓，反而火上浇油，故意利用这个时间段，把程晓给逼走。
118.终于弄明白了二十年以后那件事
刘路这女孩，有点过于不仗义了。
以后，还是得防着她点，别再因为钱财，她再搞什么幺蛾子。
程晓还是善良的。刘路对她耍了手段，她现在应该是心里清楚了。可是，她没有怪罪刘路的意思。
就这一点，也不是普通女孩可以做到的。
既然程晓不怪罪刘路，就说明她珍惜这个朋友，不想因为这个失去她。
那么，他也就不计较了。等以后有时间，再用其他事情敲打她一下，让她知道天高地厚，别老是想着耍小聪明。
他就问程晓说：“那你爸的意思，就是你不能找有钱的男朋友，只能嫁穷光蛋，越穷越好？这不有病嘛！”
“哎呀，不是。”程晓说，“我妈把你说成富豪，让我爸误会了。我爸以为我是为了你有钱才要和你好的。”
“那你跟他好好解释呀？”
“怎么解释啊？你大我那么多，本来这事儿就不好解释，结果我妈又说你千万富豪什么的，我爸就认准了我是贪图钱财，怎么说他都不听了呀！”
周大林哭笑不得。
“这么说，咱们这事儿，让你妈给弄巧成拙了？”
“可不是嘛，怎么办呢？这阵子他憋着给我介绍对象呢，非要把他战友那个儿子说给我，逼着我跟他见面。”
她说的，她爸战友的儿子，就是赵世豪，她二十年以后那个丈夫。
“那你去见了吗？”
“我敢不去嘛。”程晓就说。
“见面以后，印象怎么样？”他不动声色问。
二十年以后的他，始终没有搞明白，程晓是因为喜欢赵世豪才嫁给他，还是因为不敢违背她爸的命令，才嫁给他的。
这一回，他有可能弄明白了。
“人倒是长得挺高大帅气的。”程晓说，“可是，我又不喜欢他。”
“为什么不喜欢他？”
程晓就冲他瞪眼。
“周大林，你成心是不是？”
他就笑。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喜欢他？”
“不会。”不料程晓直接就说，“没有什么共同的东西，说不到一块儿。”
说到这里，她微微叹口气，又说：“如果，你一直不来找我，我就和他处着，省的看我爸那副嘴脸。你和刘路好了，我就和他结婚。那时候就无所谓了，反正早晚得嫁人，嫁给谁不是嫁？”
周大林终于弄明白了，二十年以后的程晓，没有对他撒谎。嫁给赵世豪，的确不是她的本意。
“你记着晓晓，我这辈子，就娶你一个。”他说，“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无论有多大的阻力，都不会难倒我。你这辈子如果要嫁人，就必须嫁给我！”
程晓就看着他，开心的笑了。
“你来了，我就有底气了，感觉不那么怕我爸了。他不同意我就不嫁人，等着你，等你一辈子！”
两个人在外面鬼混到天黑，周大林才开车送程晓回家。
回家的路上，出了点小意外。
送她回家这条路，二十年以后，他走的太多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虽然周边的建筑，和二十年后有许多不同，可是路并没有改变。
结婚后的程晓，和父母住在一个小区里，两栋楼只隔着一条街道，回家和回她父母家，小区外面的路是一样的。
他脑袋里思考着怎么对付那个未来的岳父程建国，自然而然就开着车，不用程晓指点，就往她家去了。
快到那片生活区了，他才反应过来，他不应该知道程晓家在哪里的，想着换一条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程晓也发现了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里的？”她坐在副驾驶上，狐疑地看着他。
“啊？啊，你妈去咱们那里的时候，跟我说过，你们家住在哪里啊。我又在临水液压阀厂干过好多年，对临水很熟啊。”
他急中生智，总算湖弄过去了。
刚进小区，车灯照耀之下，他就看到程晓她妈吴英，在路边上来回踱步，一副着急的样子。
他就把车停在了吴英跟前。
程晓也看见她妈了，赶紧跑下车来，去找她妈。周大林也下了车。
吴英看见程晓，不由奔过来，拉着她骂：“你这个死丫头，你闯大祸了你知不知道？”
然后她就看见周大林了。
“我就知道是你找来了。”
程晓一头雾水。
“怎么了妈，我闯什么祸啦？”
吴英左右看看，指着周大林的车说：“先上车，上车再说。”
大家只好上车。这回程晓陪着她妈坐在后座上了。
“开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停下来。”吴英就说周大林。
周大林只好倒车出小区，顺便左拐，接着右拐，停在了路边上。
那个地方，路边停了不少车辆。
小区是那种老式的楼房，一趟楼一个大门，里面没有停车位。
这时候，家里有车的居民，都是把车停在周大林停车的这个地方。
吴英就在后面说周大林：“你对这里很熟啊，你怎么知道这里可以停车的，你来过了是不是？”
又犯一个错误。
“啊，我在临水待过八年，这里我来过的。”
他只好继续编谎。
好在吴英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纠缠，直接说程晓闯祸的事儿了。
“你们在银行大厅里拥抱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孩子啊，忒不知道检点！这事儿在银行里都传满了，说你有个开豪车的大款男朋友，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搂搂抱抱！就是再什么，也不能在公共场合那样啊？你爸就在银行里，这事儿能不传到他耳朵里吗？他找你一下午了，说老脸都让你丢光了！要是让他找着你，非打死你不可！我怕你回家挨打，都在外面等你俩小时了！
你爸今天一下午脸都黑着，还把我从学校里给叫回来，骂我一下午了。说我不会教育闺女，养个闺女除了钱什么也不认，跟我当年一样，气死我了！”
周大林终于明白，程建国为什么对闺女找个有钱人这么反感了。他心里明白啊，程晓她妈当年之所以嫁给他，就是因为他在部队上当官，可以凭借他，从农村里出来。
他和程晓，犯了老程的忌讳了。
哎哟，这还麻烦了。
程晓这时候也感觉到，自己乍见到周大林，情绪失控，做了不该做的事儿了。
“这可怎么办啊？”她看着她妈，一脸恐慌问。
吴英就叹息一声说：“能怎么办啊？你回去给你爸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在旁边给你说情。估计你这么大了，他也不会真打你。说你几句，骂你两声，你别回嘴。这事儿今晚上过了，他消了气，也就算了。”
“这么着可不行。”周大林立刻就反对说，“你们这么做了，等于是暗示程叔叔，晓晓错了。阿姨您也知道，晓晓和我好，根本不是因为我有多少钱，我们是真心愿意在一起的，对不对晓晓？我们自由恋爱，有什么错啊？错的是程叔叔。晓晓凭什么要向他认错啊？如果这一次晓晓认错了，就等于是助长了程叔叔的气焰，那我们将来要想在一起，不是更难了吗？”
程晓想想，可不是吗？她没有错，凭什么给她爸认错？
“可不认错怎么办呢？”吴英就急了，“那老东西气消不了，还不得把我们娘俩都赶出去呀？”
周大林就耐心说：“阿姨，您恕我说句不客气的话，程叔叔之所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在家里说一不二，与您总是迁就他，顺着他，有很大关系的。”
吴英就叹息一声说：“我不迁就他怎么着啊，那不得天天和他吵架呀？他不怕人家笑话，我还怕呢。”
周大林说：“可是您总是这样迁就他，就养成了他说一不二的毛病。您为什么不试着对抗他一下呢？也许，您开始反抗他了，他说不定还没了这么大的脾气了呢？您不为您自己着想，您总得为晓晓着想吧？您就忍心看着晓晓听程叔叔的，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一辈子不幸福吗？”
吴英就不高兴说：“有什么幸福不幸福的？跟了你，你就能保证一辈子对她好啦？你们这种有钱人，恐怕更靠不住！说实话我和晓晓爸爸刚结婚的时候，也没啥感情，这不也一辈子就过来了？”
“那您觉得，您过得幸福吗？”周大林寸步不让，“您难道也希望晓晓和您一样，这么过一辈子吗？”
“妈！”程晓也觉得她妈有点过分了，就说，“我不想听我爸的，嫁给那个赵世豪。”
吴英就又叹一口气，问周大林：“那你说该怎么办？”
周大林就问吴英：“阿姨，您觉得晓晓都这么大了，程叔叔真的还会动手打她？”
吴英想半天才说：“其实，她爸很爱晓晓的，就是方法不对，过于武断和严厉了。晓晓小时候，他也舍不得打她。有时候晓晓太淘气，他才会象征性地打她一巴掌。”
“这不就得了？”周大林说，“现在咱们就开始抗争他，挑战他的特权，不听他的。时候长了，他习惯了，不也就那样了？你们不用担心他把你们赶出来。赶出来你们去住高级酒店，更舒服，住一年都没问题，看他能把你们怎么样！实在不行，我直接在临水买最好的房子你们住着，就是不向他屈服。我还就不信了，他能连你们娘俩都不要了。”
“嗨，我说你这孩子，你这不是挑拨着我们闹家庭不和吗？”吴英就不愿意了。
周大林就又耐心劝她说：“这暂时的不和，能换来一辈子和美呀，阿姨！要是您老这样迁就程叔叔，那什么时候他才能转过弯来，同意晓晓和我在一起呀？他就这样一直闹下去，这不成一辈子不和了吗？长痛不如短痛啊，阿姨！”
“妈，我觉得，大林说的有道理。”程晓突然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