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成就快腿教育的一招
周大林答应继续给她们做饭吃，刘璐就又叹口气说：“你说哈，我们都离不开你做的饭了，这将来可咋办啊？你也不能总跟着我们，给我们做一辈子饭啊？”
守着程晓，周大林不敢跟刘璐开玩笑，含糊着说：“想吃一辈子我做的饭啊？这个简单啊。以后我做饭的时候，你给我打下手，跟着我学，学会了自己做不就成了？”
周大林总是这样跟她打太极，说明他还没在她和程晓之间做出选择。
可这也不是好事儿。万一他选择程晓呢？
刘璐这个心事，在周大林表明态度之前，算是放不下了。
周大林不敢表明态度，自然是怕刘璐像对待周琦追程晓一样，她在暗中使坏了。
这俩活宝，好像都盼着对方一辈子嫁不出去一样。
程晓也不敢让刘璐知道自己喜欢周大林，倒不是因为怕刘璐使坏，她只是有些女孩子的矜持。
她都说过了，她爸不许她在大学期间谈恋爱，突然就放下她爸的命令置之不理，且周大林又大她那么多，还结过婚，这要让刘璐知道，岂不是又要笑话她？
她压根儿就没考虑钱的因素，也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此刻的刘璐，正憋着将来有一天，可以嫁给周大林。
而刘璐不肯让程晓知道她这个心思，是因为她愿意嫁给周大林的这个原因，在不物质的程晓看来，一定是很无耻的，程晓会笑话她，看不起她。
三个人就这么着各怀心思，互不点破，日子也就这么着稀里糊涂过着，大家各忙各的。
周大林极力提倡的向教育行业渗透，鼓捣半天就弄来俩学生，且还有一个是免费的，这也忒难看了。
他突然就记起来，刘子强好像也有个在上初中的儿子，好像也学习不怎么样。
嗯，这家伙有钱啊，得把他儿子给弄过来！
于是，他有事儿没事儿就去找刘子强捣乱。他是二当家的，虽然没跟他在公司里要什么职务，刘子强也不敢慢待他。关键是周大忽悠不仅能在公司经营上给他出招，在管理上也真有两把刷子。人家对管理一点不陌生，特别是对数据化管理，比他手底下那帮人可强太多了。
处时间久了，他这才知道，人家周大林是八十年代的重点大学高材生，怪不得这么厉害。
有心让周大林干个副总，人家周大林还不屑于顾。
“我就是私下里给你出出主意，让你手下觉得你刘总不像个大老粗，更加尊重你，完全是为你好。”周大林就忽悠他说，“你让我当副总，结果我们俩站一块儿这么一比，我这副总比你这正总强这么多，这不让大家伙儿笑话你吗？”
刘子强也不好糊弄。
“拉倒吧你。啊，照你这意思，我刘子强用人，就得用比我差的，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是不是？要照那样的话，我还能混到现在这模样？能开个破车给人家送牛奶就不错了。我告诉你，我手底下的副总，最差也是大学毕业，还有一个研究生毕业的呢！”
“得得得，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可你这破副总我还就是不当了，你怎么着吧？”
刘子强愿意跟他在一块儿，也是因为两个人处的来，在一块儿无拘无束的。混到他这个地位，能和他没大没小这么着插科打诨的朋友，已经没有了。
接下来，周大林就开始吹他的教育训练营，说怎么怎么对孩子起作用。
就他这张嘴，屁大点的成绩都能让他给吹到天上去。
刘子强可不怎么相信他。
“大林，你是不是还对上次咱俩平分二百万那事儿，心里别扭呢？”
周大林让他给说的一愣。
“我这儿说着教育的事儿呢，跟那二百万有什么关系呀？”
刘子强就嘿嘿地笑了说：“你心里生气我不照顾你，跟你平分，所以你才忽悠我，让我把儿子交给你，让你虐待着玩儿出气是不是？”
周大林一脸迷糊，半天才捯过闷儿来。
“我说你这脑袋，到底什么做的，他怎么就跟人不一样呢？我周大林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落在地上都能砸个坑，讲好的事儿，我同意了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跟你生什么气？”
刘子强就又嘿嘿两声说：“你给我出那么多主意，有些主意不客气说，是救了我的公司。结果呢，我不但没感谢你，还和你斤斤计较，你不生我的气才怪。”
周大林就抓着理了。
“你特么还知道啊？你就说你多么不是东西吧，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连一百万你都计较。”
“去去去，什么救命恩人，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那你就不想想，你九百万拿走的，这48%的股份，它真正的价值是多少？特么少说得值一千五百万啊！你还不知足？”
“谁说我不知足啦？我不没为这事儿生气嘛。要不然我还屁颠屁颠跑你这儿来，和你狼狈为奸？他就算我生气，我也不能拿你儿子出气呀，你特么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你干吗惦记着虐待我儿子？”
“你说你这人吧，好赖人不分。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你就真想让你儿子和你一样，将来考不上大学，弄个初中毕业？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这儿子要是不长出息，你将来这么大个家业，你交给谁？你现在拼命往里划拉，你花的了这么多钱吗？将来你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你这些财富，交给你那个没学历没文化的儿子，你能闭上眼吗你？”
“去去去，你有句人话没有？”
不过，周大林还真说到刘子强心里去了。儿子不争气，这的确是块心病。
“你能把我儿子管好？”
“棍棒底下出孝子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这个教育，就是基于这个原则，不过我有我独特的办法。你如果不信，我给你个家长的电话，你亲自去问呀。”
也别说，刘子强出身农村，他还真信周大林说的这个道理。只是他整天忙的不着家，根本没时间管儿子，等见着儿子了，亲都亲不过来，又哪里舍得打他？
要不，就让周大林给他管管看？
不行，这小子鬼心眼儿忒多，惦记他儿子，还不知道又要憋什么坏呢。他得亲自去快腿教育参观一下，再问问让他教育过的孩子的家长，然后再做决定。
此刻的周大林，还没有意识到他忽悠刘子强把儿子给他管的这个决定，对快腿教育来说，有多么重要。
刘子强不像他那样低调和默默无闻，他在这个城市里，已经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认识很多的有钱人和官员。他儿子让快腿教育给教育好了，这个榜样的作用，将会成为快腿教育几何级数增长的起点，成就快腿教育。
那个时代，是极度渴求知识的时代，家长为自己的孩子考个好成绩，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无怨无悔。
刘子强那个熊孩子，通过参加快腿的封闭训练营，突然就变了好学生，认识他的那帮上层阶级的人们，肯定会对这个训练营趋之若鹜的。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消息在富人圈里散播开来，产生的效应，几何级数一般增长，也不足为怪。
当刘子强决心把儿子交给快腿教育的时候，周大林要了每学期四万的昂贵学费。
但这是最便宜的。后来的快腿教育，每学期的学费是十万。可越贵，闻名而来学生就越多，快腿教育最终租了一个废弃的监狱，改造了成为自己的基地，在这个城市里，成为独树一帜的贵族学校。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小年这一天，周大林就接了个陌生手机号码的电话。
前一世的时候，他养成了习惯，陌生号码一律不接。因为那时候陌生号码，不是电销就是骗子。
这一回，他看见是个陌生号码，直接就习惯性地忽略了。
可那个号码一直不断地打过来，终于让他意识到，现在骗子和电销还不会利用手机陌生拜访。因为手机费贵啊，跨区还要双向收费，不划算。
他接了电话，那边就传来他妈的声音。
“小兔崽子，你怎么不接电话？”
他吓了一跳。
“妈，你用谁的手机打电话啊？”
“当然是我们自己的，”他妈说，“谁叫你给我那么多钱呢？”
周大林就嘿嘿地笑了。
“行，我妈这抠门儿能舍得花钱了，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妈在电话那边也笑。
“小兔崽子，过去没有钱，我不抠能把你们兄妹养活这么大？对了，不和你胡说八道了。我和你爸呀，不光买了个手机，我们还订了机票，今年过年去海南过。我们年纪大了，都怕冷。听人家说那边跟夏天似的，我们打算去看看。”
说到这里她就问：“你和你妹妹过年怎么着啊，是到海南来找我们，还是回家？”
周大林说：“你们都不在家，我们回家干什么去啊？对啦妈，你们去了就别急着回来，在那边郊区租个房子，现在应该很便宜的。你和我爸呀，在那边过了冬天，到清明以后再往回走。回来就别做飞机了，做火车，一路游山玩水的往回来，估摸着到家过五一就行，那时候咱们这边也暖和了。”
90.贼心不死逼离婚
听了周大林的话，他妈就兴高采烈说：“哎呀，你爸就是这么想的。”
周大林就又出主意说：“回来歇歇脚儿，估摸着天气热了，你们再往北走，一直到哈尔滨太阳岛，再去长白山看看，那才美呢！”
“嗯嗯，你爸也这么说，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不过你爸说不爬山，太累人了。我们今年也不去北边，回来了也不回家，去省城找你和晓琳去。你爸说呀，去和你商量一下，既然你们兄妹在省城不回来了，我们也去省城买个房子，和你们住一块儿。”
周大林就无声地笑了。这真是拖着不走打着倒退，在家劝他们两口子半天，让他们来省城住，就是死活不肯来。
这回好，不用劝，自己想开了。
啥事儿也不如钱管事儿。早知道元旦前回去，跟他们费那么多口舌干吗？
“房子，你们不用买，我早买好了。”他就说：“小高层，带电梯的。也不用惦记着搬你们那些老古董家具，我这儿都配全了。你们从海南回来，先过来看看，相中了就住。相不中，你们再出去自己挑。相中哪儿我就在哪儿给你们买。”
那边他妈就带了哭腔。
“儿子，你都为我们打算好了啊？”
“是啊。你们儿子有钱了，当然就得替你们打算了。将来呀，你们和晓琳住对门，晓琳听话，你们就在一块过。不听话，把门一关，各人过各人的。”
“你还给晓琳买房子啦？”
房子，自然是他刚来省城的时候，买的那些小高层。这时候还没有学区划片，那边的房子也没有全租出去，他索性就留下三套来不出租，预备着自己住了。
“我能亏着我妹妹吗？”他就对他妈说，“就是那个张卫东，让我看着讨厌。我现在不想让晓琳知道房子的事儿，她将来有一天想开了，和张卫东离了，我就把房子给她。不只是房子给她，公司的股份也给她一部分，她这辈子什么也不用干，只伺候你们老两口就行了。”
他妈就在电话里沉默一会儿才说：“儿啊，晓琳和卫东闹矛盾，主要是因为穷。现在咱们有钱了，他们就不会闹矛盾了。你可不能逼着你妹妹离婚啊。”
周大林恨恨说：“闹不闹矛盾我不管，恩爱夫妻还有闹矛盾的呢。那个张卫东太懒，不知道疼我妹妹。我妹妹现在可不是以前，有我在，她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干嘛非要跟个又懒又笨，还不知道疼她的人呢？妈你不是也看不惯张卫东吗？”
他妈赶紧解释说：“妈看不惯他，是因为怕晓琳跟着他受苦。现在不是没这个顾虑了不是？你可……”
他妈话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他爸的声音：“大林，这事儿不能办！他们还有多多，你这么干缺德你知道吗？你给我听好了，这事儿绝对不能办，你给我下保证！”
他爸的话说的十分严肃。
知子莫若父，他爸知道他坏水多，他要暗中使坏，周晓琳斗不过他。
“好了，好了，这事儿等你们回来再商量。”他就不耐烦说。
电话里就又变了他妈的声音。
“大林，你诚心让我们玩不痛快是不是？你给我发誓，不去管你妹妹这事儿。”
“好了，我发誓，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什么也不做行了吧？说话不算话我是小狗！”
“小兔崽子！你是小狗我们变什么了？”
周大林就又笑了。
“放心吧，安心出去玩，这事儿我会等你们回来的。”
“那你们去不去找我们啊？”
周大林想了想说：“我先跟晓琳商量一下，决定了再给你们打电话。”
挂了父母的电话，周大林想半天，就给周晓琳打电话，让她从门店里回来，帮他包饺子。
小年了，得让大家吃顿饺子。一下午，他什么也没做，净准备这顿饺子呢。
他准备了三种馅儿，素三鲜、虾仁馅儿，韭菜肉。对了，上午还去市场买了五斤蒜回来，弄了个大瓶子，要腌腊八蒜。
现在快腿这一块儿，他帮周晓琳提了个副经理，相当于车间调度，替她做杂七杂八的事情，周晓琳在店里也没有多少事儿干。
他主要是培养妹妹的大局观意识，知道怎么去揣摩别人的心思，怎么利用制度去管人。
将来，快腿的股份，大部分会是周晓琳、刘璐和周琦的，他和程晓会退出来，去过神仙日子。
妹妹学历上差一些，现在就得动手教她怎么做高管，将来才能在公司里有一席之地。
可他这个妹妹，还真不是个做管理的材料。你不让她管杂物了，她就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只知道抄着手玩了。为了妹妹，他得时不时的跑到店里去监督她，像对待赵小桐一样，给她布置作业，逼迫她一天都完成些什么工作，写工作总结，弄得她很不高兴。
周大林这才发现，这管理的脑子，还真不是完全跟学历有关。都说张卫东懒，周晓琳比张卫东也好不到哪里去，拨一拨转一转。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周晓琳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周大林就把面板放到餐厅的桌子上，把醒好的面也端出来，还有三种饺子馅儿。
“包三个样子，把馅儿区别开。”他就嘱咐妹妹。
周晓琳就问他：“哥，你出去工作这几年，怎么什么都会了？原先你可是什么都不会。”
问完了她就后悔，因为这等于是送周大林一个话题。
为什么啥都会呀？离婚了呗。自己伺候自己，当然就啥都会了，还不受别人的气，想吃什么做什么，离婚多好啊……
他肯定会借题发挥，撺掇她和张卫东离婚。
不料，周大林竟然没这么说。
“咱们父母基因好啊，”他说，“生的我们聪明。只要肯用心啊，就啥都能学会。最主要的，还是咱们都跟咱爸妈一样，都不懒，勤快好学，就没有不能成功的事情。
就像你现在，我让你搞管理。你脑子聪明，可为什么就老是不入门呢？原因只有一个字：懒。懒得动脑筋，懒得主动去思考，就好像是给我干的一样。”
“可不就是给你干的。”周晓琳边包饺子边嘟囔。
“哎，你这个思想就很不对。我的不是你的啊？你不好好替你哥哥我把快腿管好，我不挣钱，上哪儿弄钱给你啊？”
“你还知道你是我哥啊？我还不如外人呢。外人还有股份呢，我就只有工资。”
“嘿，感情毛病在这儿呢？”周大林瞪眼看着妹妹。
“那我问问你，现在公司这个状况，咱们有条件分红吗？在拿钱上，买东西上，你吃过一点亏没有？”
周晓琳就低头包饺子，不说话。
周大林一边擀皮子，一边数叨她。
“你是我妹妹，我会亏待你？这辈子我把谁扔了，能扔了你，不管你？你不好好学管理，什么也不会，就算有一天我把公司交给你，不指着人家刘璐、程晓和周琦，你能管好公司？就你现在这个本事，你能把这份家业守住？”
周晓琳就挠头，把面粉也带到头上一些，耳边就变白毛女了。
“可我就是学不会，听不明白你说的，那可咋整啊？”
“我不说了嘛，你就一个字：懒。不是身体懒惰，是思想懒惰！不用心，再聪明你也学不会！哎，你说，这个懒是谁教你的？咱们家可没这个基因。”
周晓琳一听要坏，她哥这是又要把张卫东给扯进来来呢。
“好了你别说啦，我以后用心学还不行吗？”她急忙制止他。
“真的？”
“真的。我现在也在慢慢消化你说的话，已经知道怎么和下边打交道了。胡萝卜加大棒，我已经会使了啊。你总得给我时间，我文化低，总得一点一点的来啊。”
周大林就点点头，从旁边拿个手巾，在妹妹耳边轻轻抖一下，把她头发上那块白面粉给抖没了。
“晓琳，你得记住，我就你这一个亲妹妹，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将来能过上好日子。
那个张卫东，太懒了，还一脑袋旧思想，回家来什么家务都不做，只累你一个人。关键是从这个事儿上，可以看出来他不疼你。不疼你就是不爱你。他如果爱你，能不心疼你，忍心看着你一个人吃苦受累吗？”
周晓琳脑袋就又要大了。
“好了，哥，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管什么用啊？你别考虑你带着个孩子，又快三十了，离婚了就不好找对象了。你现在不同了知道吗？你是我周大林的妹妹。我周大林谁呀，一般老百姓吗？就你这条件，想找什么样的，别人得上赶着追你知道吗？”
“好啦，哥！”周晓琳的声音就高了，“你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行不行啊？你不让我学管理吗？我现在脑子里只装这一个事儿就够我活的啦，别再烦我，好不好啊？”
“好，哥不说了，你好好想想。”
两个人就只干活，不说话了。
过好一会儿，周大林才说：“爸妈今年不打算在家过年了。”
“啥？”周晓琳吓一跳，看着他问，“那他们上哪儿过，到省城来？”
91.是不是真的有些自私了
周大林就微笑着摇摇头，回答周晓琳说：“他们去海南了，说那边暖和。”
“啥？”周晓琳又吓一跳。
“咱爸咱妈疯了吧，不过啦？咱爸也不上班了？”
但她接着就想到了，问周大林说：“你给咱爸妈钱了？”
周大林不回答她，而是问：“咱是去海南找他们过年去呢，还是各回各家？”
周晓琳就只顾着包饺子，不说话。
周大林知道她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和抉择。因为他话语当中，始终给她保持着压力，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来他背后潜藏着的意思：跟张卫东离婚，她就可以获得巨额财富，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否则，除了辛苦钱，她什么也得不到。
周大林逼着妹妹离婚，是因为他看到过前世妹妹的生活。两口子一直吵架，吵到多多大学毕业有了工作，离开他们。
多多之所以选择去遥远的城市工作，就是因为不想看着父母整天吵架。
那年冬天，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他去南边那个爆发疫情的城市出差之前，回家看望父母，也顺便去城里看看妹妹。
到妹妹家门口的时候，里面妹妹和张卫东正在吵架。
“不愿意过就滚蛋！”张卫东大声叫嚷着，以至于站在门口的他，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住不上楼你特么怨我啊，这些年你往家里挣过多少钱？我特么一份工资养着你，还得养着儿子，我说什么啦？
你特么算算，这些年你们家帮过我们几个子儿？你看你哥看见我那个熊样，还什么副总，副总顶个屁用？除了多多上大学，他给拿了一年学费，他还给过你什么？一天到晚还不待见我，我特么还不待见他呢！你妈就得抠死！买房子问她借个五万块钱她都不给。留着钱干什么，买棺材吗？这年头火化，买了也用不着！不就是想给她儿子留着吗？”
周大林转身离开了。
升米恩斗米仇。平日里，父母和他，总是在竭尽所能地帮妹妹，帮他张卫东。想不到，换来的就是这个。
他和父母，也有自己的生活。难道，要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你张卫东，才能换来你的感恩吗？
他和父母都不求他感恩，只希望他对妹妹好一点。
他打算出差回来，和程晓商量，在临水给父母买一套房子，把他们接过来。同时，也把妹妹接过来。
这样的话，他们结婚的时候，就不能买新房子，只能住现在他住着的，那个狭小的旧房子。
他还想着给程晓买辆宝马mini，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如此一来，再给父母买房子，钱就不够了，就得贷款还房贷。
他和程晓结婚以后，生活恐怕就要紧张一些。因为妹妹过来以后没有工作，还需要照顾年迈的父母，也无法出去找工作。父母的工资养活他们自己，加上妹妹，看病吃药，也剩不下多少，房贷必须得他来还。
程晓懂事，只要他把家里的情况和她讲清楚，相信她会理解的。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南边那个城市爆发了疫情，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从此一去就会留在那里，再也无法回来。
可是，张卫东的声音，深深留在了他的脑海里，到现在也无法抹去。
“我还是回家吧。”妹妹终于开口了。
对富足生活的向往，已经不能抵消她对自己家的思念。尽管，那个家那么狭小、破旧。
“我们可以带上多多，让多多也看看南方的景色。”他说。
周晓琳还是拒绝了。
“爸妈自从有了我们，三十多年了，就再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过年。就让他们清净一年，安心回想一些过去的日子吧。”周晓琳说，“他们还不老，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可以做。”
这话听着，竟然不像是周晓琳说的，倒像是二十年以后的程晓说的。
“你那个家有什么好啊？公公婆婆不待见你，男人不心疼你，你还上赶着倒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愿意！”周晓琳就不耐烦了说，“我们家的事儿，你管不着。我告诉你周大林，你不成家永远也不明白家的道理。家不仅仅是爱情，家更是责任和义务。你这个人就是极端自私，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更没有责任心。就算有一天你把程晓追到手，你如果不改变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毛病，早晚有一天程晓也会离开你！”
“嘿，周晓琳，我自私自利？我自私自利我会带着你出来，会给爸妈钱让他们去旅游？我惦记着你们每一个人，甚至是多多！为了你们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我牺牲了多少，你知道吗？”
“你不是广义上的那种自私自利。对自己的家人、亲人，你没的说。可是，除了家人以外呢，你考虑过其他人没有？你考虑过我离婚以后，卫东怎么活没有？”
“他活该，谁让他这么欺负我妹妹？他爱怎么活怎么活，死了都行，我管得着吗我？”
“可他是多多的爸爸！”
“所以说呀，趁多多还小，赶紧离了，找个好男人给他当爸爸，可以多培养几年感情，将来跟亲生的也就差不多了。”
“周大林，你混蛋！”
兄妹俩的谈话至此戛然而止，都默不作声地包饺子的包饺子，擀皮子的擀皮子，直到刘璐和程晓关了店门回来。
“哎呀，饺子！”刘璐看着餐桌上摆着的两盖垫饺子，惊喜地喊。“老大，跟着你真幸福啊，我觉得比在家里都幸福！”
她们回来，周大林就去厨房下饺子了。周晓琳不高兴，肯定不会去主动干这个活，他也懒得和她再去口舌。
程晓想着跟进去帮他，刘璐就先挤了进去。“这回我下饺子，这个活我会，我在家里跟我妈干过。”
她似乎察觉出来了，不能老让程晓和周大林在厨房里单独呆着。
她要去，程晓就不去了，去客厅和周晓琳一起坐着看电视。
刘璐往锅里倒水，点液化气，看着蛮像那么回事。周大林就不管她，在碗橱里找了盘子出来，刷盘子准备盛饺子。然后剥蒜，捣蒜泥，找小碗倒醋，在醋里点上两滴香油。
锅开了，刘璐揭了锅盖，端过饺子来往锅里放，然后就拿了笊篱去搅锅里的饺子。
周大林一把就把笊篱抢了过来。
“你这个弄法，下出来就不是饺子，变片儿汤了。”他就教她说，“这饺子生的刚下锅，容易粘连，要轻轻的沿着锅底，沿着锅边慢慢搅。笊篱不能从中间下去，要贴着边，慢慢把饺子都给转起来，不让它们互相粘连。等饺子一个个的开始上浮，就说明外面这层皮熟了，不容易粘到一起了。这时候再盖锅盖，过两分钟再搅动一下。这样，下出来的饺子才不会破皮儿。我韭菜肉馅儿的是灌汤水饺，你不管不顾的一笊篱下去，非给我捅破了不可！”
“老大，你太伟大了，就没有你不会的。这灌汤水饺儿是怎么做出来的？”
周大林就哼一声说：“这个复杂了，说了你也记不住。你还是给我看好锅，照着我说的做。开了锅往里面加半碗凉水，加三次凉水，再开了，水饺就可以出锅了。三鲜不用加那么多，开两次锅就可以捞出来装盘，记住了没有？”
说完了，他端了醋碗出来，往餐桌上放。又找四个小碟过来，一样摆在餐桌上。小碟一人一个，谁吃醋就从醋碗里用汤匙舀。捣好的蒜泥也放进醋碗里。
周晓琳看着刘璐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就用手拍程晓腿一下说：“你赶紧进去吧，要不然，今晚上咱们真得吃片汤了。”
程晓就站起来，匆匆跑去厨房帮刘璐。
还好，刘璐不笨，真想干了还是可以学会下饺子的。有程晓帮着，饺子只破了一个，其余完好无损。
吃着饭的时候，周大林就跟大家说了他过年不回去，要在这里过年的打算。
既然周晓琳要回家，就让她回家吧。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苦受累的命，你就是弄台50拖拉机，把她身上绑上绳子，硬生生从泥坑里往外拽她，也拽不出来。
不过周晓琳有一句话说对了，爸妈很久很久没有单独呆在一起过年了，他也不要去打扰他们，让他们有一个温馨的二人世界，反而更好。
记得他去南方那个城市前的最后一个新年，是他和程晓在一起过的。
三十晚上，为了儿子，她先陪着赵世豪和儿子，去公婆家。吃过了饭，便推说累了回去休息，偷偷溜出来。
而这时候，周大林的车，就停在她婆婆家楼下不远的地方。
为了他们可以在一起过这个春节，他们想了好多好多的办法，周大林也跟父母说出差在外地，没法回去了……
程晓下得楼来，周大林就无声地把车滑过去。
黑暗里，车的副驾门正好就停在程晓跟前。程晓熟练地打开车门，迅速钻了进去。
直到第二天中午，程晓被儿子电话催促了几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周大林的家，回自己的家。
这是他记忆当中，过的最温馨，最美好的一个夜晚。
父母平日里也经常吵架，但父母还是恩爱的。兴许，他们也渴望一个只有他们夫妻两个的新年，渴望一个不一样的二人世界。
他是不是真的有些自私了，总是想让别人按着他的想法生活，却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92.都是钱闹的
“你们今年可以早一些回去，我今年准备在这里过年。最后几天，有我和周琦撑着就行了。”
吃着饺子的时候，他就对大家说。
刘璐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就把理由说了，然后说：“我爸妈都不在家，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儿。”
他故意不提周晓琳，因为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张卫东说的那些伤人的话，还在生气妹妹不听他的话。
“你在这里一个人也挺闷的。要不，老大你就跟着我去我们家过年吧？我们农村过年可热闹了！”刘璐就对他说。
如果程晓说这个话，他说不定会动心。可刘璐这么说，他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算了吧。”他就说，“你这一年回不去几回，过年了一家人团聚，我就不去打扰了。其实，我一个人过年也挺好，可以静下心来，思考点人生。”
“哇，这个题目有点大了吧？”刘璐说，“你不要吓我们哦。我们老大家财万贯，还思考人生，那我们这些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小鱼小虾，该思考什么啊？思考怎么不让大鱼给吃了？太恐怖了！”
“哎，晓琳姐，你怎么不说话啊？”
程晓终于发现了问题。
“说什么啊？”周晓琳终于开口说，“让你们老大到他妹妹家里过年？你问问你们老大肯去不肯去？”
这话就带着气。
周大林不想让刘璐和程晓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打个哈哈说：“我才不去，大人叫孩子吵的，我找罪受去啊？”
这顿饭吃的，后期就有些沉闷。
大概是两个女孩听说可以早回家，把乡情给勾起来了。周晓琳心里不知想什么，一直冷着脸。
周大林也不想说话，他想起了二十年后那最后一个温馨的，他和程晓唯一一次过的春节。
腊月二十四下午，他开车把刘璐、程晓和妹妹周晓琳一起送到长途汽车站，送她们回家，然后回来，和周琦一起看着店铺。
二十八，店铺放假，只剩下鲜奶配送这一块，还需要天天配送。周大林就玩了个省事的，给一个离店铺近的员工开双薪，每天早上四点过来，给各送奶工点数分奶，他直接就不管了。
然后，他就又想一馊主意，从二十八开始，一直到正月初六，让鲜奶公司一天送两天的奶过来。这样，送奶工一天来取两天的奶，他这边那个值班的员工，隔一天早上来一次就行了。反正这大冬天的，外面天寒地冻，奶也坏不了。
安排完了，他就没事干了，窝在家里看电视。可他又不是爱看电视的那种人，电视剧不爱，体育、娱乐也不爱，直接无聊透顶。他都后悔玩这么一个省事的招了，可都安排好了，再反悔也不成了。
于是，他就跟那台电脑较上劲了，睡醒了就玩游戏，饿了泡方便面。CS打的看见都想吐，红警更不愿意玩。岸防？星际三国？小孩玩意儿。
这么着造了二十九一天一宿，三十睡到下午六点，躺在被窝里愣神。起来干什么呢？没事儿干为什么要起来呢？还思考人生，都快傻了。
人有时候太闲，没事儿干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就是他思考的人生。
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鞭炮声，他还是决定起来。再不起来，就真的颓废了。
冰箱里还有调好的水饺馅儿。除夕夜，总得给自己弄顿饺子吃吧？不光弄顿饺子吃，还应该炒俩菜。
于是，他起来，去卫生间洗漱了，开始准备自己的除夕大餐。
炸一盘炸肉，炒个肉片，再弄个芙蓉蛋。
准备好了菜，然后开始包饺子。
包完饺子，开始炒菜。菜炒好了，炖上锅下饺子。
看着桌子上的三个菜和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他不由苦笑。
这是他所有记忆里，第一次自己过年。
在屋里翻了半天，竟然没有酒。
他已经很少自己喝酒了，家里除了仨女人，就他一个男人，在一起吃了一年饭，也从来没喝过酒。
于是，下楼到处找开门的店铺买酒。
除夕夜，又哪里有开门的店铺？
失望地回来，又翻半天，连瓶饮料都没找着。刘璐和程晓居然不喝饮料！
只能泡一壶好茶，以茶代酒了。
他没有在餐厅吃饭，而是把饭都端到客厅的茶几上，看着春晚，喝着茶，吃着饭。
渐渐的，他开始适应一个人的孤独了。
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什么都不用想，不用顾忌任何人，也不用为任何人考虑，自得其乐。
差不多九点左右到时候，刘璐打电话过来，提前祝他新年快乐。
因为农村可以随便放鞭炮，快到子夜的时候，鞭炮声会响成一片，根本没法打电话，她就提前打了。
说一堆家里的事儿，刘璐就问他今晚怎么过的，在哪儿过的？
“怎么过啊？炒仨小菜，包一盘饺子，喝点小酒，看着春晚，舒服着呢！”
倒驴不倒架，周大林不想让刘璐知道他过了个昏天黑地，乱七八糟。
刘璐在电话里沉默好一会儿，突然就说一句：“老大，我想你！”
他和刘璐开玩笑开惯了，也没当回事儿，就顺口说：“真的假的？想我你还回家？要不，明年你就别回家了，陪着我过年，你敢不敢啊？”
“敢。”刘璐立刻就说。
这边，他就沉默了。
他知道，刘璐好像在跟他暗示什么了。
这特么的，你想得到的得不到，不想得到了却来了，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想好一会儿，他才用严肃的语气说：“璐璐，你是个好女孩。可是，你还不到二十一岁，还处在容易冲动的年龄。咱们在一起的日子还长，还有的是时间。咱们就这样相处着不好吗？等你大学毕业，思想稳定了，咱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可是，那个时候你会选择我吗？”刘璐急切地问。
他想想说：“那个时候的事情，谁也说不好啊。也许到那时候，你会喜欢上别人呢？”
“不会的。”刘璐坚决地说。“如果那个时候我还喜欢你，你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这可怎么回答？他的目标是程晓啊，可他也不想伤了刘璐。
“我也不知道。”他说，“你和晓晓都是好女孩，又漂亮又可爱。你们俩不管是谁，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都愿意。可是现在不行，我不想让你选择了以后，将来后悔，那会伤害我们之间的友谊的，这是我绝对不想看到的。”
他的意思，就是尽量拖着，拖到她们大学毕业。到那时候，程晓就可以谈恋爱了。
可他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刘璐误会了。她觉得，他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还在她和程晓之间左右两难，拿不定主意。只要排除了程晓，那么周大林就没了选择，只能是她了。
程晓性格比较内向，但程晓善良。一旦她认定周大林喜欢的是她刘璐，她会主动退出的。何况，她现在也并没有参与进来。
那么，怎样顺其自然，自然而然地让程晓以为，她和周大林之间已经是恋人关系了，从而自动排斥周大林呢？这个问题，就得仔细想想了。
刘璐在家里想着歪点子的时候，周大林坐在沙发上，也有些晕乎乎的，尽管他没有喝酒。
他何德何能呢？结过婚，大刘璐十多岁，刘璐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呢？要说程晓是自己挖空心思连骗带蒙带忽悠，才开始喜欢他的，那么他并没有招惹刘璐啊？
难道重生回来，自己魅力陡然剧增而自己毫无察觉？这个怎么可能！要说自己原来就有这么大的魅力，特么的上一世就不至于五十多了还找不到一个满意的老婆了。
这个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刘璐看过他炒股的账户。而那个时候，他所有的资产还都在炒股账户里。
就那个资产，刘璐要是不动心，那不变傻子了吗？
都是钱闹的。
在这个充满了铜臭气的，虚情假意的世界里，得到一份没有其他条件的，真正的爱情，着实不易。
程晓不物质，是唯一可以给他真爱的那个女孩。
二十年以后的程晓，给了他一份真爱。如今，为了重新得到那份真爱，他必须小心翼翼。
刘璐是程晓最好的闺蜜，他绝对不能对她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否则，就算将来他得到了程晓，也得不到原来的那份真爱了。
他是不是应该给程晓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家里干什么，也顺便跟她甜言蜜语一番？
不成，要顺其自然，要让程晓慢慢地，主动地爱上他，他才能获得那份真爱。
就这么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电视里演了什么，他竟然一点没看进去。
就在这时候，手边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瞥一眼来电号码，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
来电话的，是于晓萱。
他差不多已经把她给忘了，以为再也不会和她有什么交集了，她却在这个除夕的夜里，把电话打了过来。
93.在一起（1）
“又遇到坎儿了？”
他尽量平静了自己的声音，澹澹地问。
“没有啊。今天除夕夜哎，我给你打个电话，祝你新年快乐啊。”
“难得你想着我，谢谢！”他依旧不疼不痒地说。然后就问，“怎么样，那部戏演上了吗？”
“嗯！”她只重重回答了一个字，就问他，“和谁在一起过年啊？”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你呢，回家过年了吗？”
“没有。”她说，“剧组过年休息到初五。原本是不休息的，腕儿们多是港台的，要回家过年啊，都撒丫子了。昨天副导实在没啥可拍的了，就给我们放假了。放假期间，费用自理，不管吃住。”
“放假了你怎么不回家呢？”他问。
“身无分文啊，回家干什么啊？跟爸妈说拍戏回不去。这两年，爸妈好像已经没有我这个闺女了，只是嘱咐几句，就把我电话给挂了。”她还是改不了絮叨的毛病，絮叨里多少带出些伤感来。
“我多给你的一万呢，你又花光了？”
“没啊。我尝到过身无分文的难处啊，大哥！你给的那个钱是救命钱，轻易是不能动的。”
“那你现在在哪儿呢？”他问。
“影视城边上啊，租了个小房子，一天二十块钱。没有火，好冷啊。我裹着被子看春晚啊。啥时候我也能在春晚舞台上露一面啊？她们跳的那舞，也不咋地啊，还没我基本功好呢。”
“晚上吃的什么？”
“泡面呗，还能有什么？昨天从剧组顺回四包来，够我吃两天的啦。哎，你和谁过年呢，老婆孩子？我们这样打电话不影响你吧？”
“我也是一个人过年。”
“真的假的？”
“真的。”
“哎，那我挂了电话，给你个座机号码，你再给我打过来，我手机快没钱了。这号码是房东家的，他们回父母家过年，不在家，我设置了电话转接，替他们守电话。”
周大林依言照做了。
电话接通，他就埋怨她说：“走了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我好想啊。”她说，“可你说过的，不遇到坎儿不许给你打电话。”
“报平安不算。”他说。
“记住了。”她说，“其实，我真的好想好想给你打电话啊。只是，我怕打扰到你，你会烦我，从此不理我了。所以，我一直忍着没给你打电话。今天除夕啊，我想，过年给你拜个年，你总不会烦我吧？本来想忍到明天早上再给你打，可是没忍住。”
“真的假的啊？”他就笑了，顺口说。
“真的啊。”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能有这么多话说。那三天，几乎说了我一年的话你知道吗？过年大家都回家了，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个租的破房子里，又潮湿又冷，我还很害怕，就格外想你，想着那三天咱们在一起的时光。那是这些年以来，我最快乐的日子。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
他沉默好一会儿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她说：“就靠回忆咱们在一起的那三天啊。”
他就有些湖涂，不知道怎么接她这个话。
好在她立刻就解释了。
“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照顾我的感受啊，这个是考验男人的试金石。”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心里也不由微微泛起波澜。
他想她么？想。
“你得经历过多少男人啊，都能总结出经验来了？”他调侃她说。
“我说没经历多少，你信吗？”她微微叹息一声说，“第一个，是一起学舞蹈的，有过一次。他猴急的，只顾自己发泄了就算完成任务。那是我的第一次啊！就那一次，我们就完了。第二个，就是那位名导了。和第一次一样，我只是他发泄和减压的工具。同样是利益交换，可是你会照顾我的感受。从你的动作上，我可以感受到一种爱。所以，我觉得你是好人。
一个女人，只有被别人爱着的时候，才会珍惜自己的身体，为爱人保留着自己的贞洁和尊严，这也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悟到的，可惜已经晚了。你是我的第三个，你信吗？”
“信。”他语气坚定的说。突然，心里就有了一种想见到她的，强烈的冲动。
“你在哪个影视城拍戏啊？”他尽量放松了语气问。
“同里，知道吗？”她说。
他还真不知道。她就给他说了具体位置。
他终于知道了是哪里。过去他出差，去过那个小镇所属的地级市。
他还知道，从他所在的这个省城，到她所在的那里，不到一千公里。开车走高速的话，用不了十个小时。
虽然现在的高速路网还不如以后发达，但从省城到那里，高速差不多已经连起来了。
“你真的是一个人在那里吗？我找你去好不好？”他说。
“真的假的啊？”她问。
“真的，我现在就打电话订票。如果没有飞机，我就开车过去。”他说。
“你来真的啊？”
“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很方便。我是怕你太辛苦。”
他挂了她的电话，打电话问了最近一个航班的时间。
然后，他就重新打她的电话，告诉她他到达的时间。
“我去机场接你。”她声音里透着兴奋。
“不用，你告诉我具体地址，我到了以后打车去找你，咱们随时保持联系。”他说。
然后，他就简单收拾了一下，穿了衣服出门，开车直奔机场了。
到达那个城市的时候，天还黑着，应该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机场外面，灯火通明。南方城市比起北方来，要发展的快许多，更加干净整洁和现代化。
大年初一，外面的出租车换乘点上，没有几辆出租。他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一辆，说了地址。司机欺负他是北方人，不肯打表，一百块，爱坐不坐。
他懒得计较，直接上车。
到她说的那个地方的时候，天刚刚蒙蒙亮，四周还黑乎乎的看不清景物。但是他在出租车里，依靠出租车打出去的灯光，已经看到她了，穿了澹蓝的鸭绒大衣，就那么直直地站着，向着出租车望过来。
到她身边，他让出租车停下，付了钱，从里面下来，还没站稳，她竟然快速地扑向他怀里来了。
他努力倒退几步，才总算稳住身体，没有被她扑倒。
她抱着他，竟然呜呜地哭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也抱着她，任由她在怀里哭泣。
“你告诉我你要来，我就更想你了，一分钟都等不了！”她哭着说。
出租车在窄窄的路上往前开去，找了个宽敞的地方掉头又开回来。车灯划过他们拥抱在一起的身影，再次照亮他们，又越过他们，让他们陷入黑暗，去照亮远处的窄路，消失在远方。
“咱们回你住的地方。”他说。
她这才放开他，抱着他的胳膊，脸枕在他的肩上。
沿着窄窄的巷子，走了许久，才到了一片模模湖湖的低矮房子边上。又往前走一段，在一间里面亮着灯的房子跟前停下来。她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在前面带路，把他领进去。
这是一间只有十五平米的小房子，墙显然不是砖石结构的，白灰上有着许多不规则的裂纹。小房子往里，还有玻璃窗子围成的，更小的一个空间。窗下有个一米多高，半米多宽的水泥平台，摆着锅碗瓢盆。
“那窗子外面，是一条小河，从城镇里穿过来。白天看，可漂亮了。”她说。
他们站着的地方，是房间的中间。一个白炽灯泡就在头上不远的地方，他的头顶几乎可以感受的到那灯泡散发出来的光热。
屋顶不知道是用什么湖起来的，黑乎乎的，很低，伸手就可以碰到。
这是一个储物间改造了，往外出租的房子，房东就住在这房子一边的大房子里。
离他们站的地方不远，是个吃饭用的小方桌，刷的清漆已经掉差不多了。小方桌后面，就是一个半米高的小矮床了。
床好像是竹子的，上面铺了一床褥子，一个床单，然后就是凌乱的薄被子了。
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是裹在那床薄被子里，看着电视。而对面的电视，竟然是那种带着个长天线的，黑白电视机，放在一个小矮柜上。
这房子撒气漏风且隔音不好。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害怕倒是真的。
“为什么不租个好一点的房子呢？”他问。
她就嘿嘿地笑。
“我想着就凑合着过几天，剧组开工就回去了。谁知道这几天这么冷啊，齁冷齁冷的，冻死我了！”
他不由地伸手攥一下她鸭绒袄的胳膊，很薄很薄。
“冷吗？”
她就摇摇头说：“习惯了。这破地方，屋里比外面还冷。就中午出了太阳暖和一些。”
“饿吗？”
“有点。不过，快天亮了。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三包方便面，还有五个鸡蛋。”
“走，我们找个好一点的酒店去。”
她却又重新抱住他，抱的紧紧的。
“想死我了！”
她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说。
他也把她搂的死死的，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好久好久，他才松开她，再次说：“我们走。明天把房子退了。”
他们再次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一层薄薄的轻雾，弥漫在纵横交错的，狭窄的巷子里，似薄纱一般。大多数的巷子，狭窄的只容许两个人擦肩而过。下面铺着的石板，也湿漉漉的，微微泛着光。
巷子周边的房子，都是平房，鲜有高大的。石头的，青砖的墙，有些残破，让他瞬间就有了穿越回明清年代的感觉。
94.在一起（2）
一条丈余宽的小河，在房子和巷子的间隙里时隐时现。不远处，一座拱形的石桥，横跨在河水上。
“好美！”他不由感慨。
“美吧？”她依旧抱着他的胳膊，依偎着他。
“想你的时候，我就坐在石桥边上，想着有一天有钱了，就和你在这里买一座房子，早上起来，一起这么牵着手，听着巷子里那些听不懂的小贩吆喝，沿着这些巷子，慢慢地走。”
她继续着她的幻想。
“饿了，就去宽街那里，吃一碗豆花，或者一碗混沌，然后继续走。这小河上，有好几座石桥呢，每一座都不一样，听说有两座是明代就有的。河里还有乌篷船呢，待会儿太阳出来的时候，它们就会来了。”
其实，以他现在的财力，可以在这里买最好的房子，无所事事地享受一辈子。
这正是他向往的。
可是，他向往的生活里，那个女主人叫程晓……
“你真不打算做演员了，要在这里隐居？”他问她。
“只要你陪着我，我就肯。”她说。
他没有回答她。
“我知道，你有许多大事要干，不会陪我的，我就是想想。”她说。
“这里有酒店吗？”他岔开了话题，“咱们得找家有空调的。”
“还得带个大浴缸，够咱们俩一起坐在里面。”
他就笑，看着她，眼神里多了许多的怜爱。
“影视城那边有旅馆，空调兴许有，浴缸恐怕够呛。”
“咱们找个出租车，去城里。”
出租车直接把他们拉到了一家大酒店的门口。办好手续，去楼上的客房。
进门，关门，他便一把抱住她，嘴唇找上了她的。
这一回，他们是先精疲力尽了，才想起浴缸来。
他就起来，去浴室里给浴缸放水。
“等会儿，先消一下毒！”她在床上喊。
“怎么消啊？”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就从床上起来，把淋浴那边放着的浴液拿过来，倒在浴缸壁上，又找些卫生纸来，把那些浴液在浴缸壁上涂抹均匀。
她弓着身子做这些的时候，他就从身后搂着她温存。
“别捣乱！”她嘴上说着，却丝毫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两个人忙活半天，总算把浴缸弄好，放上水。
她站直了身体，面对着他说：“我还想让你抱我进去。”
他伸手揽住她的脖颈，用尽吃奶的力气，总算把她横抱起来。
“你没有去健身。”
她搂着他的脖颈，闭着眼，微笑着说。
“唉，你长这么高，得配个一米八的大汉，才能抱的动你。”
说话的时候，就泄了力气，手一松，她就进了浴缸里。
“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强壮的。没有你的时候，我是迷茫的，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多远。有了你，我感觉不一样了。就在你说要来找我的那一刻，我忽然就感觉，我的身后就有了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只要我累了，没力气了，往后退一步，就可以依靠在墙上，不会倒下。那堵墙，就是你。”
“我会做你的墙，坚不可摧的墙。”
他又握住了她的小腿，坚实而富有弹性。
“你长这么高，这脚丫怎么感觉不大啊？”
“还不大？穿三十八号鞋了。”
“我穿四一的呢。”
“你是男人，男人脚大。”
“嗯，好像比你的胸大。”
“讨厌！”
终于安静下来。
“你想好了吗？”他问她，“去过另一种生活，不再去做你的明星梦？”
许久，她没有回答。
他也不说话，闭着眼睛，等着她回答。
如果她非要跟着他，他就必须做好准备。程晓他不会放弃。他放弃了，程晓极有可能会重复二十年以后那条老路，嫁给赵世豪，过一辈子惨澹的人生。
他会向她坦白，她不能做他的妻子。不是因为她有污点，而是因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如果她不肯接受，那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会继续资助她，去做她的明星梦。
这样，他们会互相失去，心里会痛，可是，这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开始，便结束了。
“你说，一个女人，依靠一个男人活着，是不是会被男人瞧不起啊？”她问。
“只要这个男人足够爱她，就不会瞧不起她。”他答。
“爱，不会持续一辈子的。”她幽幽地说。
“但我有足够的财富。即便有一天我们不爱了，我也不会扔下你，你依旧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一辈子。”
“那样，我会失去我自己的。”她说。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手在她的腿上不断地游走。
“你还行吗？”她咯咯地笑着问。
“要不要试试啊？”
年轻就是好。
这一回，彻底精疲力尽了，两个人依偎着躺在床上，都很快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了。
“饿了。”她抱着他说。
“想吃什么？”
他把手指插进她后脑的头发里，轻轻爱抚着。
这毕竟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将来他们会怎么样，他也无法预料。但他却宁可选择这个无果，如飞蛾投火。
“这里好吃的有好多啊，松鼠桂鱼、酒酿饼、响油鳝湖、阳澄湖大闸蟹、碧螺虾仁、红糖红豆粥……”她说了一大堆，然后说，“我都想吃。”
“那会吃成大胖子的，就没人找你演戏了。”
她就咧着嘴笑。
“你走了，我就又得吃盒饭，吃方便面了，胖不了的。”
“不要再租那种房子住了，对自己好一点，没钱了告诉我，我会打给你。答应我。”
他说的很郑重。
“我记住了。”她说。
“衣服也可以买好一点的，只要符合身份，不太招摇，太奢侈。”
“嗯！”她把头放在他胸上，“你答应养着我了。”
“我不想让你失去斗志，也不忍心看着你受苦。”
“我知道，我很幸福，这就够了。”
两个人出去，找个大的饭店，美美地吃了一顿饭。
南方的城市和北方不同。在这个年代，大年初一依旧营业。
营业的不仅有饭店，还有超市和服装店。
北方的城市，这年代过年的时候很冷清，大家都躲在家里。而南方的城市，街上却比平时更加热闹。
这是一座真正的古城，优美的园林，小桥流水，白墙灰瓦，比比皆是。
吃过了饭，他又和她去时装店。
她不像刘路一样，净找贵的衣服买，只是买了她需要的，包括鞋子，都是普通牌子。
在他的要求下，她穿上了新买的衣服，旧衣服却要放在盛新衣服的袋子里。
他便帮她提着旧衣服。出了商场的大门，他顺手把袋子连同旧衣服，一起扔进了垃圾箱里。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天才冲他喊：“我还要留着换的！”说完了就要冲向垃圾箱捡回来。
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我一时半会儿的又不走，待会儿再和你去别的商场逛。你可以再买一身替换的，多买两身也没问题。”
她看着他，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愤怒。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有钱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那些衣服，还都很新的，一般老百姓都舍不得穿的。”
他就看着她笑。
“记住，你现在和一般老百姓不一样了。”
“因为有你是吗？我不想让你养着我！”
她终究还是没有去捡回那几个盛衣服的袋子，只是有些生气，不再挽着他的胳膊走。
“瞎不了的，肯定有人捡回去穿，你就权当接济穷人了。”他在她身边说。
她又挽住他的胳膊走了。
“我和你去看看影视基地吧？”
“我不想看那些现代彷古建筑，没意思。我觉得，你原先住的那个地方就挺好，有一种，似乎是带了澹澹忧伤的古意，朴实无华而富有诗情画意。”
“就是太冷了。”她说，“天天冻的心揪揪着，手脚永远冰凉。”
他就握住她的手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冻着。”
两人相视一笑，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那个小镇，其实挺大的，只是房子破败些，还多是七八十年代的样子。
早上的雾气已经散去了，街上多了匆匆而过的行人。窄窄的小巷蜘蛛网一般，通向四面八方。脱落的墙皮里，露出黄土做的土坯或者灰砖来。河水微微泛着绿色，河的两岸，都是低矮的房子，几乎要与河水连接、融合起来。一条石阶从河岸上一直通到水里去，一级级的石阶低洼不平，是长年累月，人们踩过去，留下的印迹。
小镇不同于城里，倒有些像北方的城市，静悄悄的，街上也少有行人。
空气有些潮湿，愈发增加了寒冷。
两个人坐在一座小桥边的栏杆上，欣赏着这宁静的同时，他还听她说着她拍戏时的喜怒哀乐，仍旧是絮絮叨叨的。
她现在拍的这部戏，他没看过，甚至连剧情都不知道。
他只是在她成为明星之后，关注过她，看过她的简历，这才知道，她是从这部戏之后，渐渐融入了这个圈子里的。
如今，这个亭亭玉立的人儿，就在他的身边，并且和他不止一次地鱼水之欢，简直就如做梦一般。
这是他重生以后，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感觉自己很爱她，也不知道是爱她的身体，还是连她这个人一起爱着。
“你冷不冷？”他问她。
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了。
这桥是圆拱形状的，上面铺了很大的青石板，已经被磨的铮亮，中间还留了深深的车辙。
她听别人说，这桥至少有四百年的历史了。
一株皂角树，就生在桥边，一抱多粗。
他们此刻，就坐在那株皂角树下。
95.在一起（3）
这里太美太美了，宛若一幅油画，而他们，就是这油画里的人物。
“不冷。”她回答他说，“新买的这个大衣暖和，原先那个太薄，倒是显体型，就是要挨冻，遭罪。”
他就看着她笑。
“天要黑了，咱们回去吧？”
她就撒娇般地“嗯”了一个长音。
“我想和你再坐一会儿。这里有颗皂角树，有古老的石桥。你走了以后，我会记住这个地方，经常过来坐一会儿，就跟现在，你在我身边一样。”
“我也会记住这里，这石桥，这皂角树。”他说，“还有你，在心里，记一辈子！”
她原本是要和他看乌篷船的。
兴许是因为过年，也许是因为今天太冷了，乌篷船一只也没有来。
天已经黑下来。
小镇离得城远了，天晚了更不好打车。他们不得不离开石桥，离开皂角树。
去宽街寻出租车的路上，从一个开着门的小铺子里，他们买到了一坛女儿红。
“我们买了菜，回酒店喝去！”
她抱着那一小坛女儿红，兴奋地脸上泛起了红晕。
于是，在酒店的茶几上，就摆满了各种当地的小吃，油纸包着的，塑料袋装着的……
那坛女儿红被打开来，倒在纸杯里，一人一杯地喝。
还是一人一个沙发，隔着茶几对坐着。
她已经喝的醉眼迷离，双颊晕红了。
摇起了乌篷船
顺水又顺风
你十八岁的脸上
象映日荷花别样红……
她竟然唱起那首《九九女儿红》来，嗓音清亮，乐感十足。她是搞艺术的，唱起来自然是有板有眼。
他嗓音沙哑，很少唱歌。今晚被此情此景感染，更是被眼前他爱着的这个美人儿所感动，也跟着她哼唱。
穿过了青石巷
点起了红灯笼
你十八年的等待
是纯真的笑容
她彷佛觉得，这女儿红就是为她写的。
只是，她不是等了十八年，而是整整等了二十五年。
眼前这个男人，并不高大，也不英俊。可他就是一杯老酒，一碗女儿红，那么浓香醇厚，让她无法相忘。
从此漂泊的心，开始有了着落，有了依托。
和他在一起，是那么的舒服，那么的愉悦。
斟满了女儿红
情总是那样浓
十八里的长亭
再不必长相送
乌篷船、女儿红，于晓萱……
梦想里的温柔乡，也不过如此。
他愿从此一醉不起，让此情此景化作永恒……
可是，再长的宴席，也有曲散人去，再精彩的戏剧，也有落幕的那个时刻……
此刻，他心里已经充满了伤感，低下头去，眼泪落到纸杯里。
纸杯里，是荡漾着的女儿红……
掀起你的红盖头
看满堂烛影摇红
十八年的相思
尽在不言中
“我有戴上红盖头的那一天吗？那时候，来揭我红盖头的那个人，会是你吗？”
她喝醉了，看着他，用颤抖的声音问他。
“我只为你戴红盖头，你不来揭，我一辈子也不会戴它！”
说罢，她突然放声大哭。
他慌乱地站起身来，绕过茶几，扑向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吻干她眼睛里不断溢出来的泪水。
泪水咸涩，依如他此刻的心情。
两个人就那么相依相偎着，一起沉沉睡去。
以后的日子里，两个人要么在酒店里相依相偎，要么就一起手挽了手出去，去那个同里小镇，徜徉在那些蜘蛛网一般的小巷子里，或者相互依偎着坐在石桥上，看着桥下的河水，映出他们身影来。
第三天的时候，他们终于等来了乌篷船。
看着五十多岁的艄公，摇着橹，慢慢接近石桥的时候，他突然冲着艄公大喊：“大爷，我们能坐坐你的乌篷船吗？我给你一千块，包你一天！”
艄公将乌篷船停在了岸边的石阶那里。他就拉着她，像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般，飞快地跑向石阶。
吴农乡音难懂，她在南方生活的久了，知道怎样去和本地人交流。
艄公是到小镇上走亲戚的。可以挣一千洋钱，亲戚便可以改天再走。
“你只管走，我们替你看着船，你尽早回来就是。”
她和艄公连比划带说，终于达成协议。艄公只把礼物送到亲戚家里，坐一会儿就回来。
原本他是打算在亲戚家里喝酒的，还带了自家酿的一坛米酒。如此，这坛米酒便可以省下，不用带过去了。
听说有米酒，他就高兴了，说是要去岸上再买些小菜回来。
“不要买许多。”艄公就嘱咐他，“倷这里有腌煮的蚕豆，也一并留下些好了。”
他就去岸上买了只烧鸡，买了两条熟鱼，还买了些熏肉，又买了她喜欢的红糖红豆粥，一并弄到船上来。
没过多久，艄公回来，问他们要去哪里？
“随便哪里。”他就说，“你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艄公就笑了说：“你俚是出来观景的波？倷是要回家的。从此往南，有大小湖泊一百多个，景色蛮好看的。”
“那就跟你回家。”她就说，眼神里透着兴奋。
出了小镇，一路向南，顺流而下，水面渐渐宽阔，却很是平静，无一丝波纹，宛如一面镜子。
艄公便固定好了橹，从舱里搬一个小矮桌在船尾，将周大林买的小菜都摆上，又盛一碟蚕豆端上来。最后拿出两个黑瓷碗来，放在桌上。
“大爷，再拿一个碗，咱们一起。”周大林就邀请他。
艄公亦是好酒之人，当下也不客气，又拿一只瓷碗，放在一侧，去舱里拿一个五斤的坛子过来。
坛子里装的，便是他自家酿的米酒了。
两个人依旧相依相偎，靠船舱一边坐着。艄公坐了船尾，有时看看船走偏了，还要去摆弄几下橹，正了船头，再坐下。
米酒醇香，喝的时候感觉不到有多少酒意，后劲却是不小。三个人一路聊天喝酒，到得一片大湖的时候，于晓萱酒意上来，愈发地娇艳，却不舍得放开周大林，也不怕艄公笑话，依偎在他怀里，搂着他不愿意松开。
“尹戈毛乌头曾皮偶亮。”
艄公就咕哝一句土语，再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周大林：“你俚是刚刚结婚吧？”
周大林侧头看看依在他怀里的于晓萱，就搂紧她，点头笑笑说：“是呀，我们旅游结婚出来的。”
“毛乌头好顾惜你，你可要好好待他。”艄公竟然嘱咐他说。
于晓萱就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傻笑。
显然，她能听得懂艄公的话。
从她的笑容里，他也大致明白了艄公说的是什么，就冲他笑笑说：“我也很爱她。我会好好爱她的。”
她就在他怀里咕哝一句说：“记住你说的话！”
艄公的家，就在那片大湖的西面。船沿着北岸一路向西，天黑之前就到了。
这天晚上，两个人就住到艄公家里。艄公认定了他们是夫妻，也就把他们安排在一间屋里。第二天，艄公又去小镇，便捎了他们回去。
重新回到他们上船的那个石阶前面，告别了艄公，他就问她：“咱们再去哪儿？”
她却有些暗然神伤说：“明天你就要走了，咱们哪里也不去，回酒店去吧？”
他也想多陪她几天。
可是，新年过后，电视剧组的人就会逐渐回来，剧务已经给她打电话，通知开机时间了。
他不想让她圈里的人，看到她和他在一起。因为他知道，有一天她会成为明星，万众瞩目。
“我们去城里吃饭，再给你买几件衣服，你好有的替换。然后咱们再买了你喜欢吃的，回去吃。”
“好。”她说，“再买一坛女儿红。”
“还喝啊？”
“嗯！我要记住和你在一起的这个时刻，和这个感觉！”
两个人又在城里疯了一天，一直到了天黑下来，才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跑回酒店。
还是那个茶几，还是那两个沙发，还是面对面坐着。
“哪里都不如咱们这样安静地坐着好。”她说。
这一回他严肃起来。
“机票，我已经订了，明天下午的。”他说。
这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她不说话，只是眼泪不听话地流下来。
他没有管她，许久才说：“你一直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其实，我就是个普通人，只是比一般人在金融上懂得多一些，更具前瞻性，知道投资什么可以挣钱。股票、公司、债券，我都会去投资。兴许有一天，我也会去投资影视。”
又沉默一会儿，他说：“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不想奋斗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她也沉默了许久，终于摇了摇头。
“在一起时间久了，我会暴露我的缺点，你会讨厌我。”
她擦干了眼泪，长舒一口气，继续说：“我喜欢这个行业，享受聚光灯下的表演时光，想着有一天被认可。尽管，我知道，这条路很艰苦，很漫长，兴许没有尽头，看不到希望。也许，有一天我受够了，不想奋斗了，我会去找你，让你养着我。可是，兴许那一天到了，我已经人老珠黄，你不喜欢我了。”
他回答她说：“无论到哪一天，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干傻事，再做给自己带来污点，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因为，无论怎样的光环，都无法掩盖污点，都买不来尊严。”
“记住了。”她说，接着就是一笑，腮上还挂着泪珠。
“也许，我现在就后悔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
“我后悔认识你了，心里再也不能平静，再也不能对什么都无所谓。为了你，我会珍惜自己。”
“我平时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她又问。
他想想说：“可以。”
“也许这样更好。我们不能常相见，心里却怀着一份牵挂，一份思念、想念，想想就那么美好。”
他就点点头，把纸杯拿起来，喝一口女儿红。
96.让妹妹算计一把
“你就像这女儿红，甘醇而又有回香。”
他端着纸杯，看着里面澹黄的女儿红说。
接着，他就抬起头来，冲她坏坏地一笑。
“不过整天喝，说不定就品不出这味道来了。最要命的，是我这小身板也扛不住。”
她就看着他，妩媚地一笑。
“不行了吧？你老啦。”
“要不要试试啊？咱们到底谁不行，还说不定呢。”
说完了，他作势站起来，要向她坐着的沙发走过去。
“别过来！”她尖叫一声，在沙发里抬起腿，把身子蜷缩起来。“我还没吃饱呢，酒也没喝够。”
又是一夜疯狂。直到很晚很晚，他们才相依相偎着进入梦乡。
临走的时候，他偷偷往她的卡里，打了十万块钱。
他没有告诉她。
每一次相聚，对他来说，兴许就是最后一次相见。
因为她终归有一天要出名。
他不喜欢出名，只喜欢安安静静地活着。就如她说的那样，在那个小镇里，买一座房子，和自己的爱人，享受那份生活的宁静。
她放不下她的梦想，就永远不会和他有安宁的那一天。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是她的至暗时刻。渡过这个时刻，她会迎来光明。
那个时候，她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软弱，不会再需要他的爱。
现在的电视剧成本，还远远没有到以后一集要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时代。像她这样不起眼的角色，拍一集挣不了几个钱。再加上为了出名挤进剧组的花费，不赔钱就算不错。
现在的她，没有钱，会过得很辛苦，他会不放心，所以要给她打那十万块钱。
等她拍完了这部戏，小有名气了，拍戏的收入，就足够她生活了，兴许还会生活的很不错。以后再有些名气，她就不缺钱了。
到那时候，她兴许就会忘记他，离开他。
那时候，他心里会痛，会想念她。
可是，他不会主动去找她，永远不会。
他们，不是在同一个世界里活着的人。
回到省城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打开门进去，屋里寂静的可怕。
他忽然就有了莫明的空虚感，无力地依靠在客厅的沙发里，那么傻傻的坐了许久许久。
初六的时候，妹妹回来了，带了儿子多多，还带着张卫东。
刚过了年，店里事儿少。他早上去店里转一圈儿，给来上班的员工拜个年，十点一过，就转回家里来，在电脑上看股市。
正看着的工夫，听见外屋门响，他以为是周琦过来了，去外屋开门。
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自己开了，周晓琳拉着多多，从外面进来。
“嘿，你怎么把他弄来了？”他就问。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张卫东了，脸立刻沉了下来。
他先前还以为妹妹下了决心，要和张卫东离婚，这才把多多带过来。原来她是把一家子都带来了。
守着多多，他不好说什么。
“舅舅！”多多看到他，就张着小手向他跑来。
“哎，乖，舅舅抱。”
他把外甥抱在怀里，看着妹妹。
“放心，我们不在这儿住。”周晓琳冷着脸说。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责怪她说：“你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呢？”
张卫东有些尴尬，还是跟着周晓琳进门，冲着他点头，叫了一声：“哥，过年好。”
他只好点头回应一下。
“你和哥在客厅里坐着，看着多多。”周晓琳就说张卫东，“我去屋里收拾一下，拿上换洗衣服，咱们就走。”
这话明显就是说给周大林听的。
“不是，周晓琳你什么意思？你说个明白话行不行？”他终于反应过来。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呀？”周晓琳就说，“我们两口子决定不再分开了。卫东也从厂里辞职了，和我一块儿来省城讨生活。年前的时候，我就把房子找好了，我搬过去和他们爷俩住去。卫东先去劳务市场那边打点零工。他有把子力气，饿不死。”
“那多多呢？”
“多多跟着我啊。他都五岁了，白天先暂时跟着我上班，你没事儿就替我看会儿。等找着幼儿园了，我再送他去幼儿园。”
你特么弄个孩子来搁我这里，吵吵闹闹的，还影响我炒股呢！
可这话他不好说。
他明白周晓琳的打算。反正他也不怎么到店铺里去，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都能吃饱了撑的给那俩丫头做饭吃了，凭什么就不能替她看孩子啊，他还白叫你舅舅啦？
周晓琳去自己卧室收拾东西，他只好抱着多多，把张卫东让进客厅里坐着。
好你个周晓琳，跟着我两年，好东西你一样没学会，治人的办法你倒学会了，还专门治你哥哥我！不但不听话，把张卫东弄来膈应我，还得把儿子弄过来，让我给你看着！
你等着，等我抽出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卫东好像知道周大林不愿意他跟过来，坐下来以后，就主动说话了。
“哥，这两年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过下来。”他说。
“嗨，守着孩子，说这个干吗？”他只好回他一句。
他还继续说。
“这两年，晓琳跟着你在外面，我自己在家带孩子，想明白了好多事。晓琳不在，我一个人做家务，这才知道，做家务其实很累，并不比在厂里干活轻松。
以前吧，晓琳在家，我厂里头效益不好，挣不来几个钱，心里烦，回到家里来就什么也不想干，也不知道帮她，是我错了。
我不是不疼她，是真的不知道做家务原来这么累人。现在想想，我那时候真的对不住晓琳，也怪不得她整天跟我发火。
晓琳让我跟着她出来，我也想开了，国企也不是什么铁饭碗，没什么可珍惜的。以后，我会好好对晓琳，家务和她分着干，不再让她自己受苦，哥你放心。”
看来，周晓琳背着他，把他心里对张卫东的不满，都跟张卫东说了。
这个没办法，只要周晓琳不想离婚，张卫东和她就是一家人，他倒是个外人了。
他想想就说：“有句古话，叫听其言，观其行。意思就是说，说的再好没有用，关键是做没做的到。再说了，过日子是你们两口子在一起过，晓琳愿意，谁也不好说什么。
你既然过来了，就说明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将来怎么办，我倒省的操心晓琳的事了。做为我来讲，当然是希望你们过得好，过得幸福。”
说到这里，他就不再往下说了。
张卫东属于那种比较木讷的性格，平时两个人也没有多少话。周大林不说话了，他也就没话了，屋里就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颇有些尴尬。
周大林就去逗着多多玩，问他在家上幼儿园都学了什么，认识多少字了？反正乱七八糟一堆的事情。只要周大林想说，就有的是话题。
一会儿工夫，周晓琳在里屋收拾了一个大包出来，周大林就问：“你们不在这儿吃了午饭再走啊？”
周晓琳回答他说：“不了，我们到那边还得收拾一下屋子，买些过日子的东西。”然后就和他商量，“要不，你先替我看着多多吧？我们带着他怪麻烦的。”
这个不答应有些说不过去，他只好答应。可他立刻想起来了，这是年后第一天，周晓琳的房子是什么时候找好的，总不能是今天回来才找的吧？
“你什么时候找的房子，我怎么不知道呢？”他就问。
“年前就找好了，我刚才不跟你说了吗？”周晓琳也不瞒他。
她好像说了。他刚才脑子乱了，没注意听。
他这个傻妹妹，这是跟他玩了个心眼儿。感情早就和张卫东商量好了，要一起来省城住，早就在暗中准备了。要不然，张卫东怎么会这么快就辞职了呢？
“我说，这种事情，你提前跟我说一声不行吗？大家也好有个商量，遇到什么事儿，也能给你帮帮忙不是吗？”他就埋怨。
“你帮倒忙啊？”周晓琳就没好气说，接着问他，“你下午还出去吗？”
多多在这儿呢，他怎么出去啊？
“不出去了，干什么啊？”他顺口说。
“不出去我用一下你的车，我们得出去买东西。”周晓琳把手伸在他面前，看着他。
嘿，这死丫头，一步套一步，抓的他死死的。感情你这点心眼儿，都用在了算计你哥身上了是不是？你平时这么聪明多好啊？
他不能拒绝，要不然就真得罪他妹妹了。只好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来，给了周晓琳。
“卫东，咱们走。多多，你在这里跟着舅舅玩啊，不许淘气！妈妈跟爸爸去买些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接你，去咱们的新家，好不好？”
“哎，你在哪儿找的房子啊，那房子怎么样，楼房还是平房，有没有暖气，安全不安全啊？”
“干什么？我又没钱，能找什么好房子啊？能住人就行呗。你担心房子不好，要不我们就不走了，在你这儿住？”
周大林就不说话了。
周晓琳是有备而来，算计好了的。他没有防备，万一哪句话说漏了让她给抓着，这两口子真不走了，住他这儿，那可就热闹大了。
周晓琳带着张卫东走了，他坐在沙发上陪着多多玩，越想心里就越生气。
这死丫头忒不地道了，用着他的车，干着他最不愿意让她干的事儿，他还得替她看孩子！
可他有气也不能往多多身上撒，还得耐着性子哄着多多玩。眼看快中午了，他还得问多多喜欢吃什么，好给他做饭吃。
“我想吃麦当劳。”多多就说，“家里没有，妈妈说这里有，来了让舅舅带我去吃麦当劳。”
我了个去！周晓琳你这死丫头，连麦当劳你都算计好了！
97.你不明白因为你没有家
他只好带了多多出门，去商业大厦那边吃麦当劳。吃完了总不能立刻回家来啊，他就又带外甥去游乐园。旋转木马、小飞机、碰碰车，挨个坐一遍。
他没有自己的孩子，多多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很是疼爱他，这一点周晓琳是知道的。只要有多多在,他就没脾气。
果然，和多多玩一下午，他就什么都忘了，也不记周晓琳的仇了，还开心地要死，给多多买一大堆好吃好玩的东西，天黑了才回家。
回到家里来的时候,周晓琳已经回来了,在客厅里坐着。多多看到她，蹦蹦跳跳奔向她，向她展示舅舅给他买的那些好东西。
“辛苦你了哥！”周晓琳总算说一句人话。
周大林哼了一声，不搭理她，自己去找茶叶泡水喝。这一下午，好悬没把他给累死，连口水都没喝上。他不喜欢喝矿泉水，也不喜欢各种饮料，上一辈子就是如此。
周晓琳把多多弄到自己卧室里，玩周大林才给他买的那一堆玩具。会发火发声音的冲锋枪，会冒烟会叫的小火车，还有坦克、挖掘机。
给多多花钱,周大林不心疼。
安顿了多多，从卧室里出来,周晓琳才来客厅，坐在周大林身边，柔声说：“哥，带卫东和多多过来，没和你商量,你生气啦？”
“废话！”周大林没好气说。
“可是，要是提前让你知道了，卫东就来不了。你心眼那么多，我又没多少心眼儿，肯定斗不过你。”周晓琳就可怜巴巴地说。
“哎呀，周晓琳，你还没有心眼儿？我这一时疏忽大意，就让你给耍的团团转！你还没有心眼儿？你心眼儿再多点，我还活的了活不了啦？”
周大林这个气。
“你说说你，把你那点小聪明，那点小心眼儿，都用到你哥我身上啦。你怎么就不学点好呢？你要把这些心眼儿都用在快腿上，我还用这么操心吗我？你不是笨，也不是懒，你就是心眼儿不往正地方用！”
周晓琳就低着头，任她哥怎么说，也不出声。
直到他发泄完了，她这才说：“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学做生意不行吗？你别生气了,啊？”
“我生气有什么用啊？你房子都找好了,人都来了。我告诉你,别想把张卫东弄我店铺里来，我看着他生气！”
“好吧。”周晓琳说，“卫东不会来快腿，这总行了吧？可哥你也得想想，卫东是我男人，我们是一家子啊，你干吗非憋着坏，要把我们一家子给分开呢？
是，我相信你说的，我和卫东离了，你会帮我，让我过的更好。可是哥，你不懂我们做女人的是怎么回事儿。我们轻易不会把自己托付给谁，但是认可那个人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就算不如开始想象的那样满意，只要能过得下去，就轻易不会选择离开。因为那是家你明白吗？你不明白，因为你没有家！你以为我离婚了，你供着我吃喝享受，我就会过得幸福了？不会啊哥！失去家的女人，是没有幸福的，就算你再给我找一个更好的男人，再成立一个家，那也不是我原来的家，我原来的男人。我想了好久好久啊，我离不开那个家，也离不开张卫东。离开了，我受不了因为这个造成的创伤，这个创伤，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你知道吗？”
周大林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说：“随便你吧。我管你，想让你离婚，无非是想让你过得幸福一些。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哥会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有一天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不会的哥，你放心吧。”她说。
周大林就不说话了。
她就又和他商量：“哥，我租的那个房子里，没有暖气，挺冷的，要不，今晚就让多多跟着你睡吧？”
嘿，你想的挺美，把孩子推给我，你们两口子过二人世界去？
“连空调也没有吗？”他问。
“空调倒是有，可我不怕费电嘛。这一家子都过来了，卫东又没有工作，将来孩子上幼儿园上学，不都得花钱啊？”
“花钱你愿意，我不管。”
“那路上这么冷，你不怕冻着你外甥啊？”
“不怕。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哼！多多，咱们走！”
周晓琳气休休地进屋，把哭喊着的多多拉出来，强行给他穿上衣服，拉着他出门了。
周大林喝自己的茶，权当没看见。
你不愿意和张卫东过吗，离开张屠户，你就不吃没毛猪吗？你自己作就是，我还就不管了。
在那里坐了有十几分钟，他才想起来，周晓琳回来，没把车钥匙给他。他想一会儿，赶紧跑到楼下去看，果然，车没在那里。
呵，他妹妹连声东击西都学会了。
她带多多回去，坐公交慢，骑自行车冷，自然就是开车最暖和。
她说要留下多多，他竟然信以为真。一家子刚从家里风尘仆仆赶回来，还在乎开一晚上空调？她这是拿多多打岔，吸引他注意力，让他把车给忘了。
这个死丫头，她知道带张卫东回来，他会生气，会想着办法难为她，自然也包括不许她开他的车。
哎呀，不亏是他妹妹，忽悠的本事，一点都不比他小。
行，周晓琳，你长本事了是吧？咱们走着瞧！
过年这一个月，店铺里不是很忙，周大林就让程晓和刘路过了十五再回来，有他和周琦、周晓琳三个人撑着，也完全可以忙的过来。
周晓琳早上带了多多过来上班，让多多一个人在楼上她办公室里玩，自己在楼下看着大家接电话、分单子派活，有空了就去楼上看看多多。
周琦则主要是家政、奶站和教育这一块。好在现在具体工作都有专人来做，他和周晓琳一样，只是起个监督和管理作用，倒也可以把工作做的井井有条。
周晓琳回来之前，周大林主要替她。如今周晓琳回来了，他也就没有多少事儿干了。没事儿干，他就主动带着多多了。来了每个地方都转一下，然后就上楼领着多多回家了。
他喜欢多多，在这上面不能和周晓琳治气，再说多多一个人在楼上，周晓琳不放心，心不在工作上也容易出错。
不管怎么说，快腿是他的，出错了往里赔钱的是他。
就他们三个人，周大林在家带着多多，顺便把午饭做了，中午再和多多带着饭去店铺，大家一起在店里吃。
到了晚上，就各自吃各自的。周晓琳依旧是开周大林的车回张卫东那儿，周琦回家，周大林也回家。
家务，洗衣服收拾屋子，就指望不上周晓琳了。
周大林想想就生气。自从这个张卫东来了，周晓琳不仅不管他了，他还得给她看孩子。这且不算，还要一个月多给她一千块钱做家务费，这都吃亏吃到姥姥家去了！
他就跟周晓琳商量，既然你不在我这儿住了，也不帮我做家务了，从这月开始，家务费就不给了。
周晓琳不干。
“要不，你把脏衣服放一块儿，我晚上回去的时候捎到我那边去给你洗？”
“那也不行。你给我洗衣服，我还给你看孩子了呢，扯平了。”
“多多是你外甥，你给看两天不应该啊？”
“我还是你哥呢，给你亲哥洗衣服，你还好意思要钱啊？”
周晓琳斗嘴斗不过他，就转了话题。
“你不说我带多多过来，你给找幼儿园吗？”她就问。
“没问题啊。”他说，“公立幼儿园肯定进不去，私立幼儿园还进不去呀？只要你舍得花钱。”
“怎么是我花钱啊，你不说你花钱吗？有你这句话我才带多多来的。”她就耍赖。
“我花钱的前提，是你只带多多来。”周大林就说。
“哥，卫东没你想的那么坏，你别样好不好啊？”周晓琳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哀求他。
“他好不好，坏不坏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提他一个字了吗，没有吧？我把你带到省城来，是让你学会自食其力，不是让你啃你哥我的。我给你一份工作，一月两千块钱，还对不起你吗？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努力，不要什么都指望我！”
原则上讲，周大林说的一点错没有。
周晓琳又气休休地走了。
在周大林不犯防备的时候，她忽悠他一下可以。周大林反应过来，反击她的时候，她一点招儿也没有。
两千块钱，抛去房租吃喝，也就剩不到一千块，再送多多去私立幼儿园，日子就吃紧了。干脆，她就不去找幼儿园。
反正他哥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她还就不信了，他敢不给她看孩子。
周大林还真不敢。要是多多有个三长两短，不止周晓琳饶不了他，他爸妈哪天要是回来，也绕不了他。多多是他们家唯一的第三代，都拿着当宝贝。他也喜欢多多，每天陪着多多玩，也挺有意思的。
哪天他和程晓结婚了，也得有个孩子，要不人生实在就太没意思了。
他和周晓琳斗半天嘴，唯一没提的，就是他的帕萨特。
你不愿意开吗？那你就开去吧。反正他不开，不开也不用加油。
加油不需要钱啊？这时代虽然汽油便宜，可加一箱油也得百十块钱。你周晓琳一天两趟，一月一箱油肯定不够，加两箱就是二百，你两千块钱就剩下一千八了。
他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消耗周晓琳手里的钱。你不愿意带张卫东来吗？就那个懒虫，在国企里都懒得干活，挣不到钱。他还就不信了，来省城他就能改姓，变得勤快起来？
你周晓琳一月就那两千块钱的工资，养活三个人，还得租房子住，我看你能跟我靠到什么时候！
98.把你说的话再送给你
扎眼之间，十五就过去了，程晓和刘路都回来了。屋里少了个周晓琳，周大林屁股后面，多了个多多。
刘路看见多多还吓了一跳，以为周大林和前妻有个孩子，原先他没说,见她对他表明了态度，无所顾忌了，把儿子给带回来了呢。
结果一问，是周晓琳的孩子。这下她没了顾忌，可算有的玩了，晚上和多多玩野了，直接就把多多留在屋里,不放他跟周晓琳回家了。
程晓就没有刘路那么好的心情了。
还有最后一个学期就大学毕业了。这次回去，她偷偷跟她妈说了喜欢周大林的事情。
她妈关心的,不是周大林人怎么样，而是关心他到底称多少钱。在这个确切的信息没有打听出来之前，她不赞成程晓跟周大林的事儿。
可这种事情，她怎么跟周大林说呢？跟一个结过婚又大自己十一岁的男人，她爸肯定不答应。原指望她妈会帮她，想不到，她妈只是看中了周大林有钱。
她看中的，只是周大林那份学识。和他在一起，可以学到好多新鲜的东西。还有什么呢？她说不清楚。
爱情，有时候就是说不清楚的，处着处着就爱了。
反正,程晓就是愿意跟周大林在一起。至于为什么，她真的说不清楚。
如果，让她选择一个人嫁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周大林。
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她接触的男人本来就不多,没有多少可比性。
可是,在她的想象中，跟周大林以外她认识的男人成为夫妻，睡一个被窝，绝对不可想象，会尴尬死。
可是，把那个人想象成周大林，就不一样了，有了许多羞羞的，美好的东西。
总之，不尴尬，好像理所当然一般。
这，兴许就是爱吧？
程晓也喜欢多多。小家伙随张卫东，虎头虎脑的，还不认生，每天都有问不完的为什么。无论是他舅舅周大林，还是周琦、刘路、程晓，跟谁他都能玩到一起。
兴许是这些日子跟周大林久了，也跟他舅舅一样,碎嘴子，一天到晚不住嘴。但他不淘气,不无理取闹，不烦人。
最后一个学期，要准备毕业答辩，两个女孩也忙了起来，再加上店里的工作，也就无心纠缠个人的感情，连刘路都没再和周大林提任何关于个人的问题。
周大林的心思，也没在两个女孩身上。
回来之后，他只和于晓萱通过一次电话，报了个平安。从此之后，于晓萱再没有给他打电话，他也不会主动联系她。
然而，思念却在一天天滋长。
他的内心并不是年轻人，他知道这种不受控制的思念有多么可怕，必须斩断它！
他强迫自己天天盯盘看股市，陪着多多玩，教他拼音、认字，背唐诗，尽量不给自己留任何时间来想到于晓萱。
按理说，多多这么大，是必须要上幼儿园的。这些年来，小学的知识在发生着许多变化，他教的拼音，发音和书写都不见得对。
为这事儿，他和妹妹周晓琳商量过几次，周晓琳哼哈这是的，就是没有肯定的答复。
他也明白，周晓琳是在等着他答应给多多出学费。看来，她那点工资，供一家人消费是有困难，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多多是你儿子，你不怕我把他给教乱了套，你就别送他去幼儿园。你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啊？咱看谁能靠过谁！
反正现在幼儿园放假，等过了正月，幼儿园开学了再说。
估计周晓琳也是这么想。反正你喜欢多多，我没钱给他交学费上幼儿园，你有钱不给他交，你不怕外甥输在起跑线上？
周大林肯定怕。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对自己的每一位家人都足够好。如果周晓琳不送多多去幼儿园，他只能掏钱。
大人赌气，不能耽误了孩子。
不让自己闲着的同时，他也在想着办法对付周晓琳。
他不相信张卫东狗可以改了吃屎。周晓琳不舍得花钱送多多去幼儿园，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张卫东来了省城之后，并没有出去挣钱，要不然周晓琳不会这么抠门儿，为了省钱，连儿子都不舍得花钱往幼儿园里送。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出了正月之后，周晓琳主动找他了，让他给多多联系幼儿园。
“联系幼儿园不难，我这方面还有朋友，可得花钱交学费啊。”他就阴阳怪气地说。
“你先去问清楚了，交多少钱？”周晓琳说。
“也不多，一月六百五。”他说。
“咋这么贵？”
“废话，多多没本市户口，只能上私立的，这还算便宜的呢。另外，还有伙食费、住宿费三百五，加起来一月一千。”
周晓琳就咬咬牙说：“一千就一千，豁出去了！你联系吧，开学得赶紧把多多送了去。要不然，让你在家都给我教坏了。”
“嗨，周晓琳，你说话还讲不讲良心了你？我费心巴力地替你看一个月孩子，教他学拼音，教他学认字，还教他背唐诗，学算数，学画画，我容易吗我？你还嫌我把你孩子教坏了，你怎么好意思说来着你？”
“嗯嗯嗯，你不光教这个，你还教他，他爸张卫东怎么怎么懒，怎么欺负我，让他以后长大了只对妈妈好，不要管懒汉张卫东。你这不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挑唆着孩子恨他爸爸吗？”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让孩子对你好一些有什么不对？”
“周大林，就你那些鬼心眼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把你说我的话再送给你，心眼儿用在正当处，别老惦记着搞阴谋诡计！”
“哎，我搞什么阴谋诡计啦我？”
“别废话，赶紧给多多联系幼儿园去！”
就这么着，多多还真上幼儿园去了，而且，学费是周晓琳自己拿的。
周大林就觉得，这账不对了。周晓琳一月只有两千，房租怎么着也得五百吧？那辆车他不开，周晓琳一直开着，这油钱也得一百好几吧？她还不在这里吃早饭和晚饭，吃喝嚼裹加水电，乱七八糟全加起来，两千块钱都不见得够，她又从哪儿弄钱给多多交学费呢？
难道，他说不给多多交学费，她当真了，靠不住了，急眼了？先交一个月学费再说，剩下的再慢慢和他磨？
这个不可能。周晓琳死随他妈，抠门儿到家。如果她手里没有钱，她绝对不肯舍得让多多上这么贵的幼儿园。
她趁过年程晓不在，她管着快腿账目的机会，偷拿公司里的钱了？
也不对啊。程晓心很细，回来了发现账目不对，肯定会找周晓琳的。可程晓没有说账目不对的事啊？
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周晓琳每天早上送多多去幼儿园，然后再来店里。下午快腿收工晚，幼儿园放学早，就是周大林去接了。先接了来回家给多多弄饭吃，待周晓琳下班了，再过来接了多多回家。
下午接回多多来，周大林就开始打多多的主意了。
童言无忌啊，多多总不会和周晓琳一样，一肚子鬼心眼儿吧？
陪着孩子玩的时候，他就问多多：“多多，你们家住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啊？”
多多说：“不知道。妈妈不许告诉舅舅住在哪里。”
嘿，你个死丫头，怎么防你哥跟防贼似的？
“那你和你妈早上几点出门啊？”他就又问。
“七点。”这回多多告诉他了，“妈妈说，过了七点，上学会迟到。”
周大林就开始算计了。七点之前，周晓琳这是要避开上班的早高峰。
“那你妈妈送你到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们都到了没有啊？”他问。
“有的没到，有的到了。”多多说。
“那到底是到的多，还是没到的多啊？”
“到的多。昨天堵车，我们差点迟到了。”
周晓琳早走，是怕送多多迟到，她才不会在乎自己上班迟到。快腿员工都知道她是老板妹妹，也没敢跟她攀伴儿的。
周大林就拿出去于晓萱那儿时，在机场买的一本旅游手册来，找到省城的地图，慢慢研究。
现在这种旅游手册已经没有了，因为有了各种电子地图。在没有导航的年代，好多司机都会买一本旅游手册，上面有各省的详细地图，各城市的大比例地图也有。
他找到省城交通地图，找到多多的幼儿园，然后根据周晓琳开车的时间，画一个同心圆，就可以基本确定周晓琳住在这个圆线附近了。
另外，他于暗中早就注意了周晓琳从这里回家走了哪条路，在哪个地方拐的弯，就有了一个更详细的方位。
然后他就又问多多，你们家住几楼啊，楼高不高，一共有几层啊？
从多多的回答里，他可以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四层楼的老小区，周晓琳租的是两室的房子，面积狭小。
像这种楼房，基本都是工厂宿舍一类的，十几年甚至是二三十年的老房子，目标就又缩小了不少。
他就又问多多，他们住的地方，周边有什么好玩好看的？
多多天黑才能回家，哪里会知道周边有什么？不过，多多说了一个有用的消息，就是每天早上，他们出门上公路之后，都要过两个桥洞子，桥洞子上面，有时候会有火车。
这肯定是铁路桥啊。周大林就在地图上找他画的那个圈里，看有没有包含了铁路涵洞？
城南老火车站那里，就有铁路涵洞。过了铁路涵洞往西，有铁路局的宿舍楼。那些宿舍楼，都是七十年代修建的。
这就对上了。周晓琳跑到城最南边，铁路宿舍附近租的房子。
99.劳务市场
铁路宿舍那边都快到郊区了，怪不得周晓琳死皮赖脸地，非要把他的帕萨特要过去不还他，她住的离这里太远了啊。
那些老宿舍楼，连个管理的都没有，逢年过节的，经常有小偷光顾。甚至平时都有小偷大半夜的,趁着屋里人睡熟了，潜入屋里偷东西。他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过的深夜入室盗窃桉，就是发生在铁路宿舍那里的。
宿舍里的铁路职工，大部分都买了新楼搬走了，剩下的就是些老退休职工。空着的房子,就都出租出去。那里离得火车站近一些，租房子的什么人都有,藏污纳垢的。
从多多那里,周大林又得到一个消息。
周晓琳每次晚上回去，都是把车停到附近一个小区里，然后才带着多多，步行回自己住的地方。
“妈妈说，我们那里不安全，怕晚上有人把舅舅的车给搞坏了。我们停车那个地方有看门的，坏人进不去。”多多说。
他终于明白，周晓琳为什么不告诉他租房子的地址了。那里不安全，她怕他担心。
在那里，像这种两室的房子，差不多一个月一百块钱就能租到。
你说你个死丫头,为了省这四百块钱，跑那种地方租房子，你这是何苦来呢？
第二天，周大林没有去店铺，也没有在家，早早的直奔城南的老火车站去了。
他就是再不待见张卫东,也不能拿着妹妹和外甥的安全开玩笑。
快腿下班晚,周晓琳到家就差不多八点了。大冬天的，进了那片宿舍区，黑乎乎的，路灯都没有几个，出了事可咋办？
可那片宿舍区很大，前前后后的有十几栋楼，周晓琳在哪栋楼里租的房子，他并不知道。
他记起来，在老火车站西面，离着老火车站两里多地的地方，有个劳务市场，早上那些找零工的，都在那里等着雇主过来招人。
张卫东没有工作，如果真是按着周晓琳说的那样，他应该就会去那个劳务市场找活干。
他就去那里等着他。
早上八点的老火车站广场，乱糟糟的且尘土飞扬。
老火车站正在拆除改造，挖掘机、推土机、起重机发出嘶吼,自卸拉土车来回穿梭，建筑工人们在周边忙碌。加之因施工而半封闭起来的道路，把各种车辆都憋在公路上,排起了长龙。
要说省城哪里最乱，也只有这个改造中的老火车站广场了。
据说这火车站建于清代，哥特式建筑，外观十分漂亮，许多专家建议把它保留下来。可是省城寸土寸金，这建筑又是交通枢纽所在，远远无法适应现代社会的客运吞吐。
这里，必须要有一个更大容量的火车站，就只能拆掉它了。
拆掉之后，被骂了十几年，然后市府又决心恢复它，还是骂声一片。
老火车站西面的那个劳务市场，是自发出现的。
原来那个地方，是一所小学。处于交通繁忙之地，噪音实在不利于孩子们读书。
于是，小学搬走了，留下了一栋破旧的教学楼和一个广场。
市府还没想明白这地方如何规划的那个档口，正赶上下岗潮。许多觉得委屈的工人们，就组织起来，在这个通往火车站，交通流量最多的地方，聚集起来，打上写了黑字的白条幅，发泄心中的不满，希望有人关注他们，可怜他们，解决他们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问题解决没解决，谁也闹不清楚。不过，有哪个单位，或者那个老板，亦或是谁家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大家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里，这里有闲人。
于是，谁需要装卸货物，需要挖个土方，要找个短工，就都跑到这里来，吆喝一声，看有愿意去干的没有？
久而久之，发泄不满的横幅没有了，人却越聚越多。不只是下岗的工人，城外许多进城找饭吃的农民，也跑到这里来。
谁家需要刮腻子，装顶棚，屋顶漏水，都在这里等活干。慢慢的，这地方就小有名气了。
周大林过来的时候，那个小广场里，已经聚集了一百多号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抽烟闲聊。
广场外面的公路边上，还有许多人坐在路牙石上，身边摆一个用硬纸壳做的牌子，上面写着自己会干的活计：水木电工、刮腻子、铺地、装修……
这些都是有技术的人，不和广场里那些靠出力气吃饭的人凑帮。他们有些是农村进城打零工的农民，有些是这市里的下岗工人。
有技术了，就不愿意再去厂里受别人管。这样自由自在的，不用早九晚五上班，时间自己说了算，挣的不比在工厂里少，反而更好。
张卫东除了会干车工，没有什么别的本事。这年代国家还没有加入WTO，外贸还不是主流，工厂制造业过剩，车工并不好找活干。
所以，他即便来了，也不会在路边，而是在广场里面，和那些没有技术的人在一块儿。
去广场里面招人的，都是些建筑工地或者装卸一类，一次需要的人多，直接过去，喊一嗓子，然后挑了人带着离开。
果然，他在广场一个角落里蹲着的时候，就看着张卫东了。穿了一身原来在厂里的时候穿的，蓝帆布的工作服，脚上蹬着翻毛工鞋，蹲在一个篮球架子边上，低着头抽烟。
大概是他来这里时间长了，认识了几个人。因为他周边还有七八个人，在一起抽烟聊天。
一辆蓝色的装货卡车开进广场里来，一个人打开副驾驶的门，站在踏板上喊：“搬家具有去的吗？”
这一嗓子喊出来，周边早就注意到卡车的许多人就围了过来。
“搬啥？”有人问。
“去家具厂装家具，往家具商场里搬。”车上那人就喊。
“家具商场，几楼啊？”
“二楼。”
“搬一趟多长时间？”
“俩小时。”
“搬几趟？”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那人就不断回答大家的问题。
“差不多得一天时间，一个人五十块钱，需要六个人。”他最后说。
“五十块钱？贴个墙纸，花半天时间还六十呢！”
“太便宜了。”
好多人就重新散了，又到一边坐着聊天去了。
“六十，有干的没有？”车上那人大声喊。
只有一个人肯干。
“八十！”
“我去！”
“我！”
蓝卡车终于凑齐了人，拉上走了。
蓝卡车招人的这个时间，张卫东始终在篮球架子底下坐着，看都不看一眼。
卡车其实离得他不远，所有的声音他都能听见，可他就是不动地方。
以后的一个多小时里，又来了几拨招人的，张卫东还是没有要凑上去的意思，依旧是抽烟，聊天，自己还带了个保温杯来，拧开盖子喝水。
哎呀，他还真是没说错，狗改不了吃屎。
上劳务市场来，不是为了干活，纯粹是为了湖弄他妹妹呢。
我每天都去找活啊，可就是没人要我干活的，我也没办法啊。
你特喵的是祖宗啊，别人找人干活，你不上跟前去争取，等着人家求着你，给你活干是不是？国企好吃懒做的毛病不改，你特么一辈子都得受穷！
你说这个周晓琳，这熊玩意儿有什么好？你怎么就非得鬼迷心窍，非要跟着他不可呢？你这辈子受穷也是活该！
可是，他这个妹妹不让人省心啊，找那么个地方住着，这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他没法跟父母交代，自己也不忍心见死不救。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得，别看了，干脆去叫了这个懒虫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他不能让妹妹处于危险之中，只能自认倒霉，和这个该死的张卫东商量，到他那边附近，给他们租个好一点的房子，这样周晓琳就不用天天这么辛苦送多多去幼儿园了。
再租房子，房租自然是他出了，指望张卫东这个懒虫挣钱租房，这不缘木求鱼吗？
只要妹妹和外甥没了危险，你们爱过成什么样就过成什么样，剩下的他坚决不管了。
把小高层那房子给他们？做梦去吧，我就是卖了也不给你们住！让你们住爹妈对门，再把爹妈给气出个好歹来，我吃饱了撑的我！
他正想站起来，向张卫东那边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张卫东和刚才跟他坐在一起的那几个人，站起来走了。
他们干什么去，别再干什么坏事儿去了吧？懒得干活就懒得干，别这阵子这小子净在这地方瞎混，结交上坏人了。偷鸡摸狗倒也罢了，再凑在一块堆打架斗殴，吃喝嫖赌，那就把他妹妹给坑惨了！
现在想想，跟他在一块儿的那几个人，一个个也是膀大力粗，看着都不是什么善茬。
越想越不放心，他就在后面远远跟着他们几个。
那几个人出了广场，到街道一边放着一熘自行车的地方，各自骑了自行车或者摩托车，一熘烟都走了。
周大林打车过来的，这下傻了眼。
那时候可没有共享单车，他只能眼看着他们消失在马路远处而毫无办法。
在街边傻站了一会儿，他又踅会广场里面，走到那个刚才张卫东坐着的旧篮球架子跟前。
这时候，篮球架子边上，还有几个人坐着。
他就走过去，假装随便问一句：“刚才坐在这里的那几个人呢，你们谁见了？”
他不是那种有了钱愿意显摆的人，不愿意出名，更不愿意让人认识，就想安安静静地，自由自在地活着。
所以，他的穿戴，一点也不像找人干活的老板，倒像个来找活干的。
几个人看看他，竟然没有愿意搭理他的。
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看着挺和善，上下打量他两眼，问他说：“你打听他们干什么？”
100.改变
“我有一朋友在里面，我找他有事儿。”
说着话，他就走近那人，蹲下来，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人家一颗。
他自己并不抽烟，但兜里时刻装着烟,还是好烟，就是为了遇到事情找人帮忙的时候，递一支烟给人家，好说话。
种花家男人，抽烟的居多。一支烟递过去，关系就会拉近许多。
果然，那人接过烟来看了看说：“嚯,石林,这烟现在可不好买，市场上净假的。”
“我这是真的。”他就陪着笑说。然后就不再说话，等着那人把烟点上。
那人自己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要给他先点。
他就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那人点上烟吸一口，从嘴里，鼻子里出来不少的烟雾，这才对他说：“他们几个都是干力气活的，有活干了，就都干活去了呗。”
周大林就奇怪问：“你和他们还不一样吗？”
那人就笑笑说：“当然不一样啦，他们干的活我可干不了。”
看他还不明白，就解释说：“火车站卸车皮，往下卸煤你见过没有？”
他就摇摇头。这个他还真没见过。
那人就说：“那卸煤的铁锨，一个顶咱们普通铁锨四个,这一锨下去，少说锄起三十斤煤来。像你我这样的体格,别说锄煤,就是端那个空铁锨都端不动。这种活，只有他们这些大汉才干的来。我们就是想去，人家也不带我们。”
周大林就好久没说话，过一会又问：“就只是卸煤吗？”
那人说：“车站里活多着呢。扛麻包，那东北来的大黄豆，一麻包二百斤沉，也只有他们才能扛的动。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火车站就是他们的固定主顾，有他们的电话。他们几个人一伙儿，包个车皮，在这里聚起来，等火车站给他们打电话就行了。不用像我们一样，整天靠碰运气。”
原来，张卫东没去干坏事儿，还真是干活去了，而且还干的是重体力活。
“那像他们这样，一天能挣多少钱啊？”他就又问。
“这活挣的多，按车皮算，卸一个车皮多少钱，然后大家平分。一天轻轻松松能挣一二百，碰上活多，多卸俩车皮，挣个三五百也不成问题。”那人告诉他。
怪不得周晓琳在多多上幼儿园这事儿上,不和他靠了，原来张卫东还真挣钱了。
可是，他记得张卫东腰不好啊，有椎间盘突出，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就腰不好了，还是以后的事情？
这个周晓琳，也忒不是东西！他是你男人啊，你怎么能让他干这么重的活呢？这不拿着人肉换猪肉嘛！
但不管怎么说，张卫东还真的改变了。他只要肯挣钱养家，不让妹妹吃苦，他也没必要从当中使坏，逼着妹妹和他离婚不是？
他又向那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卸车皮一上午干不完，就拦了一辆出租，先回家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差不多十一点了。到菜市场买了菜，顺便给刘路打个电话，告诉她中午不用订餐，他做好了送过去。
在店铺里，刘路隐隐就有了领导者的架势。大家都知道周大林是个甩手掌柜的，最怕别人拿事儿烦他。所以，有事儿大家都找刘路，由刘路牵头，大家一起商量着办。
这正是他希望的。
对他来说，快腿这个店铺，基本没什么意义了，他需要一个领导者来代替他。原本他是想培养周琦，可周琦性格和他差不多，有些绵软，特别对着那俩小美女，直接就一没主意，她们说什么他就干什么。
那就刘路吧。将来把店铺交给她，有周琦帮着，说不定他们能开成夫妻店，省的刘路一天到晚惦记他，搞的他心惊肉跳的。
吃饭的时候，和刘路斗几句嘴，是常事儿。可不知道为什么，程晓有些不高兴，本来话就不多，这会儿直接就变闷葫芦了。
是不是他和刘路开玩笑，她吃醋了呢？不过她过年从家里回来以后，就一直不怎么开心。到底因为什么，他有空还得单独问问她。
两个女孩在店里工作，晚上回来还要准备毕业答辩，这阵子也没工夫搭理他，他也不想打扰她们，这事儿就只好拖着。
中午回去睡个午觉，他还得赶紧打车去老火车站。他不知道张卫东去卸车皮，几点回家，周晓琳也没告诉他，张卫东有手机，更不会告诉他手机号，怕他使什么坏。
他得在那片铁路局的旧宿舍前面等着张卫东，张卫东回来，他才能看得到，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坐在路边上，百无聊赖地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过了下午四点以后，张卫东才来了。
他不是自己回来，是有个人骑了摩托车带着他，从周大林身边过去，竟然没有看见他。
他这才想起来，张卫东有些轻度近视，远了不认人。怪不得他在劳务市场里看见张卫东了，张卫东却看不到他。
那人摩托车骑的挺快，眨眼就进了那片宿舍楼。他们要是拐了弯消失了，他还是不知道妹妹家住在哪里。
他赶紧站起来去追摩托车。
还好，摩托车在第二排楼那里拐了弯，离着他不远。他紧跑了几步到楼头上，终于看到他们他们在哪个单元停下来。
那人送了张卫东下车，自己没有下车，右腿在地上一撑，摩托车原地掉了个头，直接开走了，和周大林走了个面对面。
周大林赶紧加快脚步，追着张卫东上楼。
从背影上看，张卫东有些疲惫，走路很慢，右手扶着后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在他身后问一句：“你腰受伤了？”
张卫东让他给吓一跳，勐然回头，这回看清了，大舅哥就站在楼梯下面不远的地方。
“哥，你怎么来了？”他问一句。
“进屋再说。”他就说。
张卫东赶紧开门，把他让进去，自己先奔洗手间。
“哥，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把衣服换了，这衣服忒脏。”
他这才看见，他穿的工作服上，带了不少的煤灰。
他在进门的房间里，靠着东墙的沙发上坐下来，等着张卫东去换衣服。
这沙发是个三人的，前面摆了一个玻璃钢的茶几，估计是房东留下来的。沙发对面，还有个破旧的高低厨柜子，上面放了一个二十寸的显像管电视机。
沙发南面，是个木头的双人床，上面铺了褥子、床单，两床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里。
屋里地面上铺了那时代那种发亮的地板革，这个相对便宜一些。估计原来是水泥地，周晓琳自己买了地板革铺上了。这样多多在地上玩，就弄不脏衣服。
地板革擦的很干净，只是他进来的时候，没有换鞋，给踩了两个脚印子。
整个房间都收拾的井井有条，家具上没有灰尘，周大林心里不由又有些心疼妹妹了。早上早早起来，做饭送孩子，晚上天黑了才回来，还得收拾屋子。
张卫东从洗手间里出来了，脱掉了工服，换了拖鞋。
“你也给我找个拖鞋，我换上。”他就对张卫东说。
他不忍心把地弄脏了，妹妹晚上回来还要收拾。
“没事的，不用换。”张卫东就说，“我们没有多余的拖鞋。”
周大林只得作罢。
“你去车站卸车皮？”他就问。
张卫东就笑一下，答应一声说：“我什么也不会，就是有把子力气，干这个合适。”
周大林就点点头，接着又问他：“我记得，你好像腰不太好吧，干这个行吗？”
张卫东回答他说：“没事儿，问题不大。”接着就嘱咐，“哥，这事儿你替我瞒着点，别让晓琳知道，他不许我干这个活儿。”
周大林不置可否，又问他说：“怎么样，过来以后，还适应吗？”
“行，”他就说，“比上班强。咱是实诚人，不会那些虚头巴脑。在厂里活没少干，钱还挣的不多，憋一肚子气，心里烦。还是这儿好，只要肯出力气就有钱挣。虽然累点，干着心里痛快。多亏听晓琳的，出来了。只要我肯干，攒几年钱，在这买个房子就差不多了。我问了，只要买新房子，面积够，这里就给上户口。”
周大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张卫东还真不懒。这么苦的活他都肯干，你能说他懒吗？
“就是这里，离着多多的幼儿园，和我的店铺远了一些，早上晓琳送孩子，很不方便。”
他开始没话找话。这还是他第一次愿意和自己这个妹夫聊天。
“是远一些。”张卫东就说，“晓琳说，这里房子便宜。我们也分了工了，我早上出去晚，就负责做饭收拾屋子，晓琳只管接送孩子，这样她和多多可以多睡一会儿。现在还行。”
周大林就有些吃惊，看着他问：“这屋子是你收拾的？”
张卫东就憨憨地一笑说：“是啊，收拾不干净，晓琳回来还得干，我就尽量弄干净一些，省的她回来不满意，再自己动手。”
“饭也是你做？”
“嗯。原先不知道这些家务这么累人，现在知道了，能不让晓琳干，我就尽量不用她。”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张卫东。
看来，他是爱妹妹的。只是上一世的时候，两口子都在家里，张卫东没有机会干家务，不理解晓琳的累。
重生回来，他带走了周晓琳，张卫东也当真改变了许多。
他默默地从手包里拿出一沓钱来，放到桌子上，在张卫东吃惊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说：“给你一万块钱，去多多幼儿园附近租个房子吧。”
“哥，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你的我的？”他就不高兴说。
张卫东就有些发懵，半天说：“可，可这房子我们交了半年的押金呢。”
“你去跟房东商量，能要回来多少算多少，要不回来就不要了。”他说。
101.人都是会变的
张卫东就有些犯傻，他不明白周大林为什么突然就对他这么好了。
“不是，这事儿我得和晓琳商量。”
“商量什么？不用商量。你也不要去火车站卸货了。用我给你的钱，去报个驾校，学个驾驶证出来。最近，我得再买一辆面包车，快腿教育那边,用来接送孩子上下学，还没有司机。你学出本儿来，上那边干司机吧。虽然挣的少一些，可比出这个力气强。干这个，万一伤了身体，晓琳不得伺候你一辈子啊？”
周大林回来的时候，差点就耽误了接多多。他到幼儿园的时候，里面就只有多多一个人了。
从幼儿园到他住的那里,走路只需要十分钟,他们就走着回来。
路上他就嘱咐多多：“多多，回去不许跟妈妈说，舅舅接你接晚了，好不好？”
多多看看他说：“老师说，小孩子不能撒谎，撒谎不是好孩子。”
emmm，又跟我耍心眼儿是不是？
“说吧，想要什么？”
“我要吃肯德基炸鸡翅。”
“昨天才吃了。不许老吃垃圾食品。换一个。”
“麦当劳也行。”
“就知道吃，不行。再换一个。”
“嗯……我要个足球，不是小的那种，是真的足球。”
“这还差不多，好吧。走，买足球。”
这天晚上，周晓琳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见茶几上那一沓钱了。
“哪来的？”她问张卫东。
“下午的时候,哥来了。”张卫东告诉她说。
“哥,哪个哥？”
周晓琳还奇怪。张卫东叫周大林，都是“你哥”,这怎么把你字给省了？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哥呗，还能有谁啊？”张卫东说，“今天下午他来过了。”
周晓琳吃一惊问：“他怎么知道这里的？”
张卫东满脸奇怪，反问她：“你没告诉他我们住这儿？”
“我干吗要告诉他啊？”周晓琳说，“他知道了，不担心吗？”
两口子愣一会儿神，就都看向了在沙发那里坐着看电视的多多。
“多多，你告诉舅舅，咱们住的地方了？”周晓琳跑过去问。
“没有，真没有！”多多一脸委屈说，“你不让说的。舅舅问过，我没说。”
周晓琳想想就问：“舅舅都问过你什么了？”
多多想半天说：“舅舅就问你带我几点从家里走，到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们到的多不多。”
“除了这个，舅舅还问什么了？”
多多就又想想说：“还问咱们家住几楼，有几间屋，屋子有多大。”
“还有呢？”
“还有，还有……舅舅问我,出门的时候都能看到什么？我告诉他,我们出门要过两个桥洞子，桥洞子上面有火车。”
周晓琳就不问了。
张卫东站在一边，瞪着眼睛说：“就凭这个，他就能找到咱们？”
“你以为我哥跟你一样，能笨死呢？”
周晓琳没好气说。
张卫东就摸摸后脑说：“这也太神了吧？省城这么大，有好多桥洞子呢！怪不得他发财，就这脑袋，我两个脑袋绑一块儿也比不了。”
周晓琳这才问：“他来干什么？”
张卫东说：“就，就留下一万块钱，让我们去多多幼儿园那边租房子。”
“租房子用不了这么多钱啊？”
周晓琳就奇怪。
“他还说，以后，不让我去劳务市场干了，去驾校学个驾照。他要再买个面包车，让我当司机。”
“你今天去干什么活了？”周晓琳突然就转了话题。
张卫东愣怔一下，说话就有些结巴。
“没，没干什么，就，就帮人家抬了几件家具，不沉，没费多大力气。”
“他在哪儿看到你的？”周晓琳继续问。
“我下午回来，刚到楼上，他就不声不响上来了，还吓我一跳。”他就回答说。
“你几点回来的？”
“四点多吧？”
“你又去火车站卸煤去了，是不是？”
“没有。”
“还撒谎！抬什么家具抬到四点？我哥中午还回去做了饭。他一定是早上就在劳务市场那边看到你了，知道你去了火车站，一时半会儿活干不完，才会中午回去，下午再过来，准点在这里等着你，跟着你回家。你没去卸煤，工服上那些煤灰都是哪里来的？他知道你腰不好，又去干这种活，怕你伤着腰，这才会让你去学车。”
张卫东就又摸脑袋。
“我说，你们老周家人这脑袋，都是什么做的？不去做警察，都屈才了！”
周晓琳却突然哭了。
张卫东就慌了。
“你看你哭啥，我以后再不去了不行吗？我明天就去找房东退房子，去幼儿园那边找房子，然后去驾校报名。哎呀你别哭了，我肯定不去卸煤了，也不去扛麻包，我发誓！”
他根本没闹明白周晓琳为什么哭。她哥表面上和她闹别扭，无论她怎么不听话，他怎么发狠不管她，可心里，还是对她最好。他这是不放心她住在这里，向她屈服了。
此刻，她哥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她那么不听他的话，惹的他那么生气，可他还是不忍心不管她。
这就是亲哥啊，从小就护着她，唯恐她受一点委屈。只是她太不如哥的意了，回回都惹的他伤心。
此刻的周大林，正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喝着茶水，思考人生呢。
两个丫头片子正准备毕业答辩，占了他的小屋，在电脑上查资料，扒答辩论文格式，忙的不亦乐乎。
她们干正事儿，还占了他的屋，他还不敢打扰她们，也不敢开电视，怕吵着她们，只好在客厅里干坐着喝茶，思考人生了。
也别说，他还真有需要思考和反思的东西。
首先，他过去固执地认为，张卫东懒这个事情，就值得思考。
张卫东在国企里懒，不是因为他真的懒，而是因为他没有勤快的动力。
就他那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不知道讨好和巴结领导，只凭一股子蛮力死干活，还真混不出什么来。
他在国企待过呀，太知道国企了。从上到下，都需要玩心眼儿。不只是职员干部之间需要拉关系，斗智斗勇，就是最底层的工人之间，也是勾心斗角，拉帮结派。
你不会讨好班长，不知道请领导吃饭，再加上你不会说话，有活人家凭什么分给你呀？分给你的，都是不好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活。
这种现象他见多了，估计张卫东就是这样，平时捞不着好活干，憋一肚子气，回家来心里烦，肯定是不会帮着周晓琳干家务。
他不是真懒啊，是有力气不知道往哪儿使。
火车站的货场，是有专职装卸工的。只有太脏太累的活，专职装卸工不肯干，才出来找人干。
连这种活张卫东都肯干，你能说他懒吗？干这个活，得真有把子力气，得真能吃的了苦。
他冤枉张卫东了。不止这一个地方冤枉他，说他不爱周晓琳，也冤枉他了。
他是真不知道干家务其实很累。
从表面看，扫扫地，拖拖地，擦擦家具，做个饭，费不了多大力气，应该很轻松。
周大林一直单身，这些活他都干过，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
自己住着的时候，碰上在家休息一天，家里实在有些脏乱了，他收拾一天，再给自己做饭吃。一天下来，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他知道干家务很累人。程晓和赵世豪闹矛盾的根源，也是因为赵世豪不做家务，而程晓又特别爱干净。
看到张卫东来家，除了看电视什么也不干，只让周晓琳一个人干，他很生气，就更加认定了张卫东太懒。
真实的情况却是，张卫东没有体会过做家务的辛苦，根本不知道周晓琳的辛苦。
周晓琳跟着他出来，张卫东自己在家带孩子做家务，他就体会到了。
更难得的是，他会联想到周晓琳当时做这些时的辛苦，反思自己太对不住媳妇。
来到省城，他干那么重的活，都怕周晓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坚持做家务，尽量不让周晓琳做。
从这一点上看，张卫东不是不爱周晓琳，而是很爱他，很怕累着自己的媳妇，宁可自己多受些累，也不要让媳妇过于辛苦。
他该不该再让他们出去租房子，仍旧不告诉周晓琳，自己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房子呢？
原本，他是考虑，再考察张卫东一段时间，看他是不是真的变好了，然后再把房子给他们。
现在看来，有些多余了。
本来，这能不能在一起过日子，就是他们两口子自己的事情，他不应该参与。可他就这一个妹妹，上辈子没有帮上她多少，心里就十分愧疚。这辈子他有能力了，当然要让妹妹过得幸福一些。
兴许，妹妹选择不离开张卫东，是对的。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自己选择的那个男人，值不值得她把一辈子都交付给这个男人。
周晓琳知道张卫东是个好人，所以无论他怎样威逼利诱，她都不会妥协。
人在气头上，说话都是怎么解气怎么说。上一世他听到的，张卫东说的，那么恶毒的话，估计也是气头上说的，他不应该计较。
人都是会变的，只是外界的诱因没有达到诱发质变的时候，一味强求是不行的。
而且，只是看表面，很容易引发误会。
如果不是张卫东跟着周晓琳来了省城，不是他把周晓琳带出来，只留张卫东一个人在家，张卫东无法体会到做家务的辛苦，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那么，他到现在也不会认为张卫东是好人。如果不是周晓琳不受诱惑，坚决抗争，他差一点就铸成大错，拆散了妹妹的婚姻。
想着这些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想到了程晓。
102.无论有多少钱都不能放松自己
现在的程晓，没有经历过和赵世豪的失败婚姻，她是意识不到周大林的好的。
她为什么不喜欢暖男？因为她没有经历过冷男。
现在的程晓，不是二十年以后的程晓，会不会死心塌地爱他这个暖男，还是个未知数。
就如张卫东不知道做家务辛苦一般，以她现在的经历,还不知道周大林的珍贵之处，到底在哪里。
想到程晓还有可能不选择他的时候，他心里竟然很平静。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平静，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去了店铺,看着周晓琳不忙了,就冲她招招手，把她给叫出来。
周晓琳现在,一点都不恨她哥了，因为他哥好像已经接受了张卫东。不管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总之，他哥为了她，还是屈服了。她应该感激她哥，自然也就不再恨他。
“干啥啊？”她跑出来，冲着她哥眉花眼笑的。
看她那个烧包的样子，周大林就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
“走，去开车，带着我去个地方。”他就对她说。
要搁在以往，周晓琳肯定会拉着脸说：“自己去！”然后就把车钥匙摔给他，转身回店里了。
这一回，她乖乖去发动了车,拉上周大林，按着他说的路线走了。
十分钟以后，他们停在了一个高档住宅小区的门口。
这小区不远处,就是省立重点中学。
“开进去啊。”周大林指着地下停车场入口说周晓琳。
“那门口有把门的，人家让进吗？”周晓琳担心地问。
“我让你往里开，你开就是了，问那么多。”周大林就说她。
周晓琳只好沿着匝道开向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入口有拦车横杆，横杆一旁，有个玻璃岗亭。岗亭里，有个穿了制服的保安。
到岗亭的时候，周大林从兜里掏出个红色塑料皮本子来，给周晓琳，示意她给保安。
保安看了那个本子，又重新递给周晓琳，随后，横杆就升了起来。
周晓琳第一次开车进地下车库，虽然开车已经很熟练了，还是有些紧张，不敢开开快了，把车挂了二挡,慢慢试探着往前走。
“这是省城第一个有地下车库的小区。”周大林就在一边告诉她说，“紧挨着省立第一中学，全省最好的中学。将来多多如果学习好,能到这个学校来上初中和高中，就是你这个当妈的骄傲！”
周晓琳就叹息一声说：“连户口都没有呢，你想的太远啦。”
这时候，她已经习惯了车库的拐弯曲线，不紧张了。
“哎，从前面那个路口右拐，再过一个口，B区，看到没有？别随便停啊，停457。记住这个车位的位置哈。”
他指挥着妹妹，终于把车停在车位里。
“你这倒车入库的水平，没事儿得多练练。你看你停的这车，勉强算是停在线里面了，可是歪着。前轮差点压右线，后轮直接就压左线了，这叫什么玩意儿！这还是打了三把转向才停成这样，按理说这么宽阔的地方，一把就应该进来。也不知道你科目二是怎么过的？”
周晓琳最烦的，就是她哥这碎嘴子，可今天她没敢回嘴。
“哥，咱们来这儿干吗呀，你怎么有这小区的出入证，你在这儿买房子啦？”
“跟着我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种高档小区，在那个年代，很少有本地人能买得起，多是外地在这里经商的商人，才肯过来买房子。
即便如此，到现在盖起来三年了，还是有一半房子没卖出去。
有了这个高档小区之后，省城就再没有建这种有地下车库的小高层。直到五年以后，老百姓的生活逐渐宽裕，房价也开始逐渐长高，才又兴起了建这种小高层。
再后来，小高层就不再是富有者的专利，而变成了普通住宅区。而富人们，则再不住这样的房子。先是复式楼，后来就是别墅了。
这时候，地下车库里没有停几辆车，阴森森地挺吓人。
周晓琳再不敢问东问西，只一步不离地跟着周大林，走到一边的一个电梯入口，坐电梯上楼。
“记住入口的编号没有？”
在电梯里，周大林就问周晓琳。
“什么编号啊？”周晓琳一脸蒙圈儿，“你这时候才说，我连编号在哪里都没看见，上哪儿记去啊？”
周大林直接无语。妹妹住在这里，找不着回家的电梯可怎么办？进了车库找不着车停在哪里，连送多多上学都是个麻烦。
周晓琳都二十九了，又不是小孩子，走几遍估计也就熟悉了，他纯粹就是瞎操心。
“记住，我们去十一楼！”他就又嘱咐她。
这一回，周晓琳记住了。
电梯停在十一楼，两个人出来，便看到走廊两头，一头有一个棕色的防盗门。
周大林走到东边那个防盗门边上，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和周晓琳走了进去。
里面的地面都贴了瓷砖，那时候最好的，八百的微粉砖，铮明瓦亮的。这种砖现在北方还没有出的，都是来自南方，一块就得四十多块钱。
阳台、厕所、厨房也都贴好了瓷砖，墙也刮了腻子。
“真漂亮！”周晓琳站在客厅里，由衷地夸赞，然后就问周大林，“你买的啊？”
“三室两厅，一百二十个平方。”周大林说。
“你准备和刘路、程晓搬过来？”周晓琳就问。
“我有病啊？”周大林没好气说，“弄两个大姑娘住这边来，我肯她俩也不肯啊，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周晓琳就湖涂了。
“那，那你买这么个房子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谁让我有个不省心的妹妹呢？”
周晓琳就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哥，你，你的意思是说，这房子，房子是给我的？”
“有了这个房子，户口，多多将来入学，就都解决了。”他悠悠地说，“我打听过了，这里的房子，可以凭房本落户口的。”
周晓琳不说话，只是看着周大林。
“你瞪那么大眼睛干什么？怪吓人的。”周大林就说她，“早知道不和你做手术了，这眼睛大了你还拼命瞪，不瞪就不小了，再瞪就吓人了。”
“哥！”周晓琳叫了他一声，就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哭啥？”周大林说，“你是我妹妹，哥有一口饭吃，就不能让你饿着，这点事儿还不明白吗？”
周晓琳还是哭，越哭越厉害。
“好啦，不哭了。”周晓琳只好过去哄她说，“跟卫东说一声，先在幼儿园附近租个房子，凑合几天，这里还得装饰。建筑装修我都搞完了，剩下的，贴什么墙布，买什么家具，电器，你们自己去商量，这个钱还是我出。对了，还得去办一下过户手续，然后去派出所，把户口也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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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周晓琳哭着说，“你从小就对我这么好，宁肯亏着自己也从来不肯亏着我，我还不领情，天天跟你闹别扭，我对不起你！”
“看看，”周大林就不高兴说，“净说些没用的。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再说你对我不好吗？天天给我洗衣服收拾屋子做家务，别人肯吗？我不给你钱，我的脏衣服你不也给洗了吗？住的地方不安全，都不敢让我知道，不也是怕我担心你吗？”
说到这里，他就不由感慨说：“咱们兄妹俩啊，都是一个德性，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饶人，以后都得注意着点儿。”
周晓琳终于不哭了，点着头说：“哥，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再不和你吵架了。就是，就是卫东这里，我不能听你的，他真不是坏人。现在，他比以前勤快多了，连家务都是他干，我动手他都不让，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周大林就说，“是我不对，我误会他了。以后，我不会干涉你们两口子的事了。就是，以后你们和妈，啊，对了，走，咱们再去那边看看！”
说罢，他拉着周晓琳又去对面的防盗门那里，把那个门也打开了。
周晓琳直接就傻了。她哥这是得多有钱啊，买楼都一下买俩！
“这房子是给咱爸妈的。”他把周晓琳拉到里面去说，“跟你那边一样的格局，装修也一样。只是咱爸妈都年纪大了，估计不喜欢花里胡哨的精装修，我就直接把家具什么都给买齐了。你要是看着里面什么家具好，也照着去买，哥给你出钱。对了，将来和爸妈住一块儿，你们两口子不许吵架，吵架也不能让爸妈听到，听着没有？”
“哥，你到底称多少钱啊？”周晓琳就喊。
“干吗？”这回周大林就不说实话了。
“这个不告诉你。但是你记住，人无论有多少钱，都不能放松自己，都得要努力奋斗！要不然，有钱还不如没有钱，早晚把自己给毁掉，明白吗？以后过日子，还是要靠自己努力。你需要钱的时候，哥只要觉得是正当需要，你不说哥都给你。但是，为了贪图享受，哥一分钱也没有，明白了吗？”
“噢，明白了。”周晓琳机械地回答他。
他这个鬼心眼儿哥哥，无论对她再好，也不会改了瞎话连篇的毛病。
“对了。”周大林又想起一件事儿来，“房子的事儿，千万不能让刘路和程晓知道，周琦也不行。他们问，你就说还是租房子住，听着没？”
“这是为什么啊？”周晓琳就不解问。
“你怎么这么笨呢？”周大林就着急说，“你想想啊，我都给你买房子住了，干吗不自己买房子住啊，不就是为了和她们住在一起吗？”
103.非要一棵树上吊死
周晓琳就明白了，点着头说：“哦，我明白了。她们知道了，就会想明白你死皮赖脸和她们住一块儿的目的了。”
“对啦。”周大林就摇头，“话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得那么难听了呢？”
“哥你到底给自己买没买房子啊？”她就问。
“不告诉你。”周大林答。
周大林只要不肯说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问出来的。
周晓琳干脆就不问。她要是知道从这里一直到楼下六楼,所有的房子都是周大林的，非吓死不可！
可她接着就问：“哥，我现在怎么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刘路和程晓，你到底想要谁呀？我怎么看着你对谁都有意思呢？你不会是两个一个都不肯放过吧？”
“胡说！”周大林愣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说了嘛，就是程晓。可我也不敢得罪刘路啊,怕她给我使坏。”
周晓琳就说：“其实吧,像你这么有钱,两个一块儿要了也没什么。听他们说，南方的富豪，都有娶七八个老婆的呢。”
“胡说！哥是文明人，遵纪守法，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怎么可以做出来？”
看来，她哥还挺传统的，就认准程晓一个人了。
可是她哥偏偏选择程晓，这个难度就有点大了。
程晓虽然是城里长大的女孩，可思想上，却比农村里长大的刘路要保守好多。
这可能是因为她父亲是军人的缘故。
话说回来，出身在军人家庭里的程晓，本来就思想保守，再加上她那个管教她严厉的父亲，她敢突破传统，找个结过婚,还大她那么多的男人吗？
刘路就不一样了啊，这女孩小时候吃过苦,知道钱重要，倒容易追的多。
从刘路平时一些话语里，也可以看出来，她是喜欢周大林的。
周晓琳就劝他说：“其实吧，我觉得刘路比程晓要可爱的多，漂亮也不输于程晓。关键是她个儿高，将来你们在一起，有个孩子，可以弥补一下咱们家个儿矮的基因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大林不高兴说，“长颈鹿个儿高，有个屁用？张卫东个儿也高，可没本事，有用吗？你当初要找一个和你哥这样的，有本事的，还用得着哥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操心啊？”
得，三句话不离本行。看来，她哥还是看不上张卫东的没本事。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就非得按着程晓一个人不放呢？除了漂亮,她到底好在哪儿了？”周晓琳就都囔说。
是啊，好在哪儿呢？周大林自己有时候也犯迷湖。论性格，她绝对赶不上于晓萱。
可是，他不娶程晓，程晓就极有可能嫁给赵世豪，重走上一世一地鸡毛的悲惨婚姻生活。
如果来省城的那一天，他看不到那个证券公司，看不到证券公司对面的财经大学，他会心安理得地忘记程晓。
可是，他偏偏看见了，偏偏就重新找回了程晓。一年多的时间相处下来，程晓和周晓琳在他心里，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
他再也不可能放下这一切，去过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子。
程晓上一世对他太好了，他们在一起恩爱的时光，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虽然，他已经意识到，这一世的程晓，和二十年以后那个程晓，经历不同，恐怕永远也变不成原先那个程晓。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忍心看着程晓不幸福而无动于衷。
程晓只有嫁给他，才是幸福的。
所以，他必须克服一切困难，娶程晓。
可这些话，他是没法告诉妹妹的。
“我喜欢安静的女孩。”他就对妹妹说，“程晓勤快，将来结婚了，不用为做家务吵架。”
周晓琳显然没法相信她哥这个解释。她在家里为闺女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干，结婚了不照样什么都会了？刘路现在不会做家务，结婚以后，只要她是女人，就会干家务。
至于安静，程晓也不见得会比刘路安静到哪儿去。小女孩哪个不是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结了婚，感知到生活的艰难了，一天到晚累个半死，闲下来，不安安静静地呆着，还能怎么着啊？
可是她哥就非要在程晓这棵树上吊死，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哥哥对她这么好，她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成全哥哥吧？
可人家两个小女孩现在又得工作又得准备毕业答辩，没有心思考虑情啊，爱啊的。那就只能等等了，等着这俩丫头片子正式毕业了，她再和程晓玩捉迷藏，想着法的让程晓变成她嫂子。
眨眼之间，一个多月过去了，周晓琳住上了高档小区的新房子，张卫东也考了驾照出来，到快腿教育去开面包车了。
快腿教育已经有十二个学生了，租了四间居民楼，一间里面住三个学生，配三个老师，全程接送，封闭式管理。
刘路就琢磨着，这么着租居民楼有点不合适了，没法统一集中管理啊。可真让周琦去找学生宿舍了，这学生宿舍还真不好找。
首先条件不能太次，房子得精装修，水电暖齐全。人家学生家长都是花了高价钱把孩子送来的，总得对得起人家花的钱吧？
周琦找遍了整个省城，总算在一个中学附近，找到了一个三层的沿街房。这里的二楼三楼，都是各种培训机构。有教英语，书法、绘画的，教舞蹈的，教古筝、钢琴的，还有教武术、跆拳道的，五花八门。
但现在学生们的学习压力都够大的，这样的培训班生意并不太好，三楼几乎闲着。
周琦就和刘路商量，在三楼租一间大教室，做为学生们听励志课程和上晚自习的教室。再租三间小房子，做为学生宿舍，四个人一间，十二个学生的宿舍，也就解决了。
他们就去和周大林商量。周大林亲自去看了那个地方，这是一座连体楼。也就是说，三楼通过一个内部走廊连接着，有大大小小二十几间房子。
周大林就决定，把整个三楼都租下来。
两个人让他给吓了一跳，租一层楼，这花费可太大了，十二个孩子的学费，只租房子就得花掉一半。
“你们呀，还是格局太小。”他就又批评他们说，“要看到我们这种管理方式的特殊性，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他不但要租下那一层楼，还要请设计师，把那一层楼全部精装修了，变成个高级学校的样子，还要装中央空调，设立食堂，请高级厨师，单独给学生们做饭吃。还要设立活动室，购买活动设施和健身器械，建健身房。
“要让学生家长们觉得物有所值嘛。”
两个人一算，照他这个弄法，学生们交的所有学费都花上，也不见得够。
周琦还要争辩几句，刘路直接用眼神把他给制止了。
反正老大有钱，他要作，大家就陪着他作呗。
于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和所有培训机构都不一样的，超豪华培训机构，就诞生了。
学生们上下学，由张卫东专车接送。这一回，小面包车就不行了，得买大面包车。
都接到那个新培训地点以后，在学校里完成当天作业的，可以去活动室打乒乓球，看电视，看书，去健身房锻炼。到点以后去食堂吃饭。
每个专职家教在学生们回来之后，就开始检查学生们的作业，逼着没完成作业的学生写作业。
饭后，每个学生都由专职家教陪着，去大教室上晚自习，由家教掌握，根据每个学生的不同特点，做针对性学习。
晚上九点，在值日家教监督下，集体洗漱、洗澡休息。
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由专职体育老师带队，去附近体育场跑步锻炼。
吃过早饭之后，张卫东再开车把学生们送到各自的学校里去，如此周而复始。
到五一节前夕，快腿教育就算基本成型，学生增加到了十八个，每个学生的学费，也增加到了八万一学期。
这个办法还真管用，孩子们的学习成绩，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当然了，对那些冥顽不化，誓死不予配合的孩子，经过一个星期试训之后，刘路也是坚决清退，不收一分钱的费用。
学习说到底，就是个自愿的行为。思想上有主动学习的意愿，只是因为管不住自己，这样的孩子经过训练营的培训，才能转变过来。同样，这样的孩子转变过来了，进步往往是巨大的。他们转变的同时，也把快腿训练营的名声，给带了出去。快腿教育独特的模式，也就这么在省城里慢慢传播开来。
五一的时候，原本打算到省城来和子女团聚的周大林父母，这时候才走到广西北海，又被那里自然古朴的美丽风光给迷住了，租了房子住下来。到他们在那里待够了时候，准备经百色到昆明，然后再去XSBN看看。
嘿，这两口子还玩上瘾来了。
周晓琳就有些不高兴了。还有这样当爹妈的，出去半年了都快，竟然不想孩子不想家。
周大林就劝她说：“你是没钱，你要有钱了你试试，你也会乐不思蜀。祖国风光美啊，让他们尽情玩去吧。”
周晓琳就问他：“你给咱妈多少钱？”
周大林就冲她伸一个手指头。
“十万？”
“一百万。”
周晓琳差点坐地上去。
“你到底有多少钱啊？敢这么造，让咱爸咱妈拿着一百万出去作！”
他就嘿嘿一笑。
“等多多上了大学，你和卫东没事儿干的时候，我也给你们一百万，让你们去玩个痛快。”
周晓琳狐疑地看着她哥，感觉她这个哥哥当真就有点深不可测的样子了。
父母不是不懂事的人，敢拿着他给的一百万出去作，肯定是知道他们这个儿子称多少钱了。而且，以她妈那样的抠门儿性格，敢这么造，说明一百万在她哥眼里，不是大钱。
我滴个天，难道她哥是亿万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