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搭台阶
这是周大林第一次故意想着装逼。
他的话也让导购小姐姐听到了，不由就多看了周大林两眼。
唉，又一个风华正茂的漂亮女孩儿，让渣男给拱了！
可话说回来，怎么就没有这种有钱的渣男，来拱自己呢？
程晓不能辜负了周大林的好意，选了那件最便宜的白色亚麻套裙穿着。
就是穿这一件最便宜的，她也觉得过于奢侈了，让她妈看着，又要嫌她乱花钱。
亚麻的衣服着身比较凉爽，但面料硬，蓬松着不容易驾驭。好多女孩不愿意穿全身的亚麻面料，就是因为这个。
程晓正处在气血最好的年龄，面色白里透红，一身素装倒格外显得唇红齿白，面若桃花，俨然有了一丝不俗的仙气。
看着她出了试衣间，婀娜着向自己走过来，周大林就有了些陶醉的感觉。幸亏他选择来了省城，也幸亏脑子一抽，当时去财大看了一下程晓，重新拾回了这段情缘。
本来，他是选择和其他有钱人一样，去享受人生的。
程晓走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她穿的是旅游鞋，和这裙子根本不搭。
兴许程晓也知道自己穿旅游鞋，不适合穿套裙，所以才尽量把裙子穿的靠下一点，试图去遮挡脚下的鞋子。
她还不好意思主动让周大林为她花钱。
于是，周大林又拉着程晓去一楼，花一千三买了一双进口的意大利品牌高跟白色皮鞋。
这时候的程晓，似乎是任由周大林摆布，再不提什么反对意见了。
当时这种上千元的进口鞋子，在国内都是限量版，与国内出产的皮鞋相比，无论皮质还是款型，都有着明显的区别，但跟也都是很高的。
程晓穿上那双皮鞋，身材一下高了许多，让周大林愈发觉得的她飘飘欲仙，于是二话不说，掏钱买了走人。
出了专卖店，程晓就走不动了。
周大林在前面走着，发觉程晓没有跟上来，不由回头看她，才看到她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小心翼翼，这才意识到，她不会穿高跟鞋。
他认识的，二十年以后的程晓，也很少穿高跟鞋。因为他只有一米七零，穿了高跟的程晓，就差不多和他一般高了。
但那时候，他没有想到，程晓不会穿高跟鞋。
“你不会穿，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他赶紧回来搀她，问她说。“咱们回去，换个中跟的。”
“不用。”程晓因为自己不会穿高跟鞋而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愈发红了。
“人总是要长大，长大了总是要穿高跟鞋的。”她说，“我适应一下，慢慢就好了。”
他只能陪着她，慢慢的走。
走几步之后，程晓终于无法坚持，鼓起勇气，挽住了周大林的胳膊。
中年的程晓，并不避讳她和周大林的关系，即便是在临水最繁华的商厦里，也要挽着周大林的胳膊。
如今，二十年以后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周大林的身上。他很自然地挽着程晓，向商厦外面走。
这高跟鞋还真不是像程晓说的那样，走几步就可以适应的。
直到出了商厦，她这才慢慢适应，可以放开周大林，一个人凑合着走了。
本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很宽裕，可这么着一耽误，时间就有些紧了。他们赶到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吴英早已经下了车，在车站大门那里，等了很久了。
他们开着车进车站广场的时候，程晓已经看到她妈了，直接就让周大林在最近处停车。
那时代私家车不多，就算省城的长途汽车站，轿车不进停车场，直接开到站门口，只要不影响通行，也不会有人管。
话说回来，那年代能开的起轿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知道里面坐着谁？万一管到点子上，没准站长都得跟着倒霉。
周大林把车停在距吴英最近的路边上，程晓慌慌张张推门下车，跑向她妈，中间趔趄一下，差点把脚给崴了。
“妈，你早到了？”她跑到吴英面前，喊着说，“路上堵车，我们来的晚了。”
车站跟前，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很是嘈杂，声音小了她妈听不见。
吴英上上下下打量闺女半天，这才说：“嚯，半年没见，我闺女长成大人了。”
那时候都没有手机，吴英坐上车以后，就没法和程晓联系了。
程晓爸打电话的时候，吴英已经走了。临走之前，嘱咐丈夫，告诉程晓她到达的时间，要程晓去车站接她。
那时代的通讯方式，想着让闺女准点赶到车站，并及时找到她，本来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程晓接她来晚一会儿，吴英也可以理解，并不责怪闺女。如果不是因为程晓已经不住校了，她都不要程晓接，直接做公交去她的学校就可以了。
母女俩说话的时候，周大林也下了车，向着她们走过来。
丑女婿总得要面对丈母娘，况且，他还想着在未来岳母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呢。来之前，他特意换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行头，从上到下都是品牌，手里还拿着个鳄鱼的真皮手包，摩托罗拉998也拿在手里。
人是衣裳马是鞍，他这一捯饬，倒也看着人五人六的了。
手里大哥大，腰间BB机，是那个年代小老板的标配。周大林直接就越过大哥大，用最新版的手机了，当然就比小老板高了一个档次。
看周大林走过来，程晓就给吴英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周总。听说你来了，他特意过来接你的。”
这介绍身份的台词，都是事先编好的。程晓怕让她妈发现，她只是在一个小门店里干，把她给弄回临水去。
周大林赶紧过去，伸出手来和吴英握手。
“阿姨您好！路上堵车，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哪里，哪里啊，”吴英客气，“让周总亲自来接，这多不好意思啊？你派个司机就行啦。”
周大林心说，我上哪儿给你找司机去？我就是司机，你闺女的专职司机。只要你闺女肯嫁给我，我就给她当一辈子司机。
他心里嘀咕，嘴上还得赶紧谦虚：“阿姨您别客气，叫我小周就好。程经理是我们公司的优秀人才，来接您是我应该做的。”
吴英就有些惊诧地看看自己闺女，又看看周大林，回头问闺女：“你这还没毕业呢，就做到经理啦？”
周大林赶紧替程晓解释：“程经理是财大的高材生啊，业务没得说。目前，负责我们公司的财务，是为我们公司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我们公司成立不久，所有理念和过去的有很大不同。用刚刚毕业的，这个，具有现代理念的新人，也是我们的宗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不大胆启用具有新理念的新人，彻底抛弃计划经济时代的老观念，老做法，我们公司也不会发展这么快不是吗？”
周大忽悠名副其实，短短几句话，就快把吴英给忽悠迷糊了。
她闺女这才多大，这就人才了？还什么新理念，她闺女才刚刚二十岁，有个屁理念？可这个周经理看外表穿的衣冠楚楚，倒蛮像那么回事，不怎么像骗子。
和周大林刚接触，她也不好多问，只能哼哈这是了。毕竟人家亲自开车过来接她，对她这么热情，总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倒是程晓，让周大林给说的脸一下子红了。还真是个周大忽悠，什么不靠谱的话都敢说！
车站里乱哄哄的不好多说，大家就一起上车，往城里去。
当吴英看见周大林的座驾，就更不怀疑周大林是骗子了。
程晓爸是银行中层，她也是中学教师，还是见过些世面。就周大林这车，估计支行经理的都没有他的好。
那年代，支行经理一般也就配个2000或者新版尼桑，比帕萨特差着行市呢。到市行老总，才会给配个四眼奥迪。
话说回来，市行老总，那都相当于厅局级，甚至是副市级干部，大官了。
闺女凭着一个人的本事，竟然可以在省城混的这么好，连老总都给面子，亲自来接她，吴英不由就有些高兴，话也多起来，问这问那的。
程晓强颜欢笑应付着她妈，心里却愈发忐忑不安。
听周大林的这么着忽悠她妈，万一让她妈给戳穿了，他们只是一个小门店，那时候可怎么收场啊？
不过看周大林应付自如的样子，好像心有成竹，她心里也就能安稳一些。
也别说，这家伙打扮起来，一言一行的，还真有点领导的气势。
她哪里知道，周大林心里也没底，只是在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让吴英把程晓给弄走，他是无论如何不肯的，那他这半年岂不是白忙活了？
这人啊，从高峰一下子掉到平地上，非摔死不可。可是你给他搭个台阶，让他一步步走到平地上，不就平安无事了吗？
周大林就是在给吴英一步步搭台阶呢。先把帕萨特开出来，老总、经理地忽悠着吴英，目的，就是要和程晓原来跟父母说的，那个在什么国营大公司里干的谎言，来个完美对接，弄到一个平台上。
然后，就得一阶比一阶低地往下搭台阶了。至于这台阶能不能搭的好，别摔着吴英，就只有天知道了。
45.风华绝代丈母娘
二十年以后的程晓，的确没跟他撒谎，她妈吴英年轻的时候，的确应该比程晓漂亮。
现在的吴英，只有四十一二岁，和当年程晓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是一样大的。
但这时候的吴英，却依旧光彩照人，不输于程晓的漂亮。如果再年轻二十岁的话，这绝对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程晓的父亲程建国，周大林是见过的。人长长得黑黑的，敦敦实实，个儿还没有他高。
幸亏程晓大部分的基因，都随了母亲。
他见到程建国的时候，程建国的头已经秃了，冒着油光，只在脑后还有一圈头发。
单论长相的话，程建国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吴英的。
程晓对周大林讲过，她母亲家是农村。
十六岁的时候，吴英中学毕业，已经是他们村里，学历最高的了。
七十年代，农村女孩可以上到初中，已经是相当不易，且应该是家里比较富裕的人家，才肯让女孩去读初中。
那时候农村里人们的观念，女孩早晚是人家的，能供到小学，识字就不错。多数女孩子甚至小学都上不到毕业，上个两三年，能替家里干活了，家长就不让上了。
毕业以后，吴英就通过当村支书的二舅，到村里的小学做民办教师。
民办教师的待遇，和公家的教师，是完全不同的，不会开工资，只分配工分。有个当时的政策名词，管这个叫以工代干。
而且，民办教师并不保险，哪天不干了，还得回来种地。
想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只做民办教师是不行的，还得另想他法。
这个时候，程建国已经在部队里当了班长。
吴英是方圆十里少有的漂亮姑娘，中学毕业以后，上门提亲的就挤破了门槛。程建国恰巧回来探亲，他父母也托了媒人过来。
无论是家境还是长相，程建国是远远配不上吴英的，可那个时代，当兵的绝对是香饽饽。
吴英谁都没见，就见了程建国一个人，告诉他，只要他能在部队里提干，能把她从贫穷的农村里带走，她就会嫁给他。
兴许是吴英的这个承诺，让程建国爆发了动力。
从此之后，程建国就在部队里日新月异。四年之后，他当了连长，探亲回家，和吴英举办了婚礼。
以后的一年，就有了程晓。
程晓五六岁的时候，程建国提了营长，吴英就带着程晓随军了。
在随军这段时间里，吴英自修了高中课程，被部队家属单位推荐上了大专，回来之后，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中学公办教师。
紧接着，吴英就带着程晓，调回了家乡所在的城市临水，在临水中学当了一名中学教师。
至于为什么不随军了，非要回到临水？程晓问的时候，母亲总是支支吾吾，说一堆各种各样的理由，前言不搭后语。
在周大林想来，程晓父亲服役的地方，过于艰苦了，才是吴英不愿继续随军的主要原因。
程晓自五六岁才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上小学以后又和父亲分离，直到初中毕业，父亲转业回到临水，一家人才重新团聚。她对父亲是比较陌生的，对他的记忆，也是从中学毕业以后开始的。
而中学以后，正是九十年代中期，全社会最注重学历的时候。程晓的眼里，就只有父亲严格督促她学习的严厉了。
军人出身的程建国，在对孩子的教育上，有着军人深深的烙印。什么不许做就是不许做，什么必须做到就必须做到，没有任何条件可讲。
所以，程晓怕父亲，不敢违抗父亲的任何命令。因为她的抗争永远不会赢。
中国军人的骨子里，是没有输这个词汇的。这是这支军队自建军以来，就严格奉行着的宗旨。在她的下级军官这里，这条铁律被深深刻进骨子里。对要达到的目的，没有条件，也不问为什么，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就是把命豁出去不要，目的一定要达到，也一定能达到。
正是这个精神，让小米加步枪对抗武装到牙齿的十六国联军，对抗现代化的飞机大炮，一样可以取得胜利，震撼世界。
让那些内外反动派在我们面前发抖罢，让他们去说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罢，中国人民的不屈不挠的努力，必将稳步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伟人铿锵有力的话语，也必将刻入他们的骨子里，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如此，拥有如此军人的，我们的祖国，必将战无不胜，永远屹立于世界东方。
和这样的军人抗争，结果可想而知。程晓也就是这样，变成乖乖女的。
做为母亲，吴英首先关心的，自然是女儿的生活。上车以后，她就要周大林送她去程晓的宿舍。
于是，周大林就拉着母女俩，回了租住的房子。
房子还算不错，里面居然安装了空调，且是和刘璐一起住，这个也让吴英比较满意。
可是，这么大的房子，有空调暖气不说，还带洗手间和厨房，这一月得多少房租啊？
“这里本来就是我和妹妹租住的，程经理暂时住在这里，不用交钱的。”周大林就解释说，“咱们公司初创，条件还有限，只好暂时这么住着。等以后公司发展了，有条件了，再给她们租单独的公寓。”
吴英看看周大林，就对他说：“周总你能把我给接回来，我已经非常感谢了。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你还是上班吧？”
“叫我小周，小周就好。那你们聊，你们聊，我上班了。”他尴尬地冲吴英笑笑，就又嘱咐程晓说，“我在酒店订了房间，晚上给阿姨接风，一会儿下班了我来接你们。”
说完了，他只好去门店那边呆着了。人家母女见面，肯定有好多体己话要说，他在中间搅和着，也的确不合适。
周大林走了，吴英突然就拉下脸来，看着程晓问：“说，你们俩什么关系？”
程晓让她妈吓一跳，差点就没绷住，把实话给吓出来。
幸亏周大林早有预料，反复嘱咐她，打死都不要承认他们有特殊关系，本来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程晓定了定神，埋怨她妈说：“你胡猜什么呀？我们就是工作关系。”
吴英就看着闺女冷笑说：“死丫头，想蒙我？你是我从小带大的，还能糊弄得了我？给我说实话！”
程晓就一脸委屈喊：“妈！我们真就只是工作关系，其余什么也没有。”
吴英就“哼”一声说：“孤男寡女，住在一个房子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又亲自开车带着你来接我，你哪来的那么大面子，是不是搞到一起去了？”
“妈，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我不住这里住哪里，去外面住不得花钱啊？”程晓噘着嘴说，“这屋里不止住着我，还有璐璐呢，不信待会儿你自己问璐璐。也不光住着璐璐，还有周总的妹妹晓琳姐呢。”
于是，就一间屋一间屋的给她妈介绍，都住着谁。
程晓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可吴英还是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整个屋子逛游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她又回到程晓屋里来，坐在闺女平时睡觉的床上，突然就问程晓：“你脖子上的项链，谁给你买的？”
她妈坐着，没让她坐，程晓是不敢坐的，就跟小学生一般，站在她妈跟前。谁让她妈是当老师的呢，规矩一点也不比她爸少。
两口子就这一个闺女，平日里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可不就轮流折磨她呗。程晓也是够倒霉的。
“我自己买的呀。”程晓回答她妈说，“我都二十多了，还不兴买点装饰品戴着呀？”
这时候，程晓心里已经不慌了，对付她妈对付了二十年，也颇有些心得经验。
“这是装饰品吗？这是金项链！”吴英就加重了语气说。
“金项链也是装饰品，难道还能叫别的呀？”程晓就分辩说。
“我是说，这不是一块两块钱的东西，这是很贵重的首饰！”
“首饰也是装饰品。我都是大人了，还老戴几块钱的东西呀？”
“那你钱从哪儿来的？”
“我自己挣的。我现在一月的工资一千块钱了，还不算奖金，怎么就不能买个项链戴啦？”
“啊？你挣这么多还问家里要钱？”
“我啥时候要钱啦？是你主动寄给我的。”
“啊，平时每月我都得给你寄钱，你不说你自己挣钱了，我敢不给你寄，饿死你咋办？”
“我说我找到工作了，不就证明我自己挣工资了嘛。”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挣工资了呢？”
“找到工作不挣工资，白干呀？真是的。”
“等会儿。”吴英突然就反应过来，“你个死丫头，成心避重就轻，往沟里带我是不是？”
程晓就嘿嘿地笑。
“妈，哪有那么多事儿啊？别瞎想了啊？你和爸在家怎么样啊，吵架没有啊？”
“那个死老头子，倔种一个，哪天我们不吵架？不对，我问你事儿呢？”
“什么事儿啊？你别胡猜好不好啊？你这样疑神疑鬼的，传到人家周总耳朵里，我还怎么在这里工作啊？”
“嘿嘿，死丫头，你不用糊弄我。你越避重就轻，就越证明你们有事儿！你看他的眼神儿就暴露了你心里想什么了。”
程晓就一屁股坐在床上了。
46.福尔摩斯妈
46.
程晓让她妈给说的，有点懵圈儿了。
难道她看周大林的眼神，真的有什么不同吗？
这一点，她还真不能确定。因为她心里，似乎对周大林，的确有些和对别人不太一样的东西，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你爱瞎猜就瞎猜去吧，反正和你说实话你也不信。待会儿周总请吃饭，你别胡说八道就行。”
她干脆就赌气说。
吴英转过身来，盯着闺女问：“真没有？”
“真没有，不信你问璐璐。”程晓把让她妈给搅和起来的心绪，尽量平静下来，回答说。
“那这裙子呢？标签还在腰上挂着呢，新买的吧？谁给你买的？”
程晓还真马虎了，急呼呼去接她妈，忘了标签这事儿了。
“我自己买件裙子穿也不行啊？”她就不满说。接着又解释，“我在这儿一直穿工装，没买衣服。这不要去接你嘛，穿工装不好看，才在路上买了件裙子。”
“嘿嘿。”吴英就冷笑了，问她说，“项链呢，也是今天才买的？”
“不是，是前几天出去买的。怎么啦？”
吴英就点点头，然后分析说：“我闺女手里应该钱不多，却突然想到要出门单独买个一千好几的项链回来。买项链就买项链吧，竟然不知道首先考虑自己没有衣服穿，不买衣服。这个挺奇怪的。
然后，直到要去接我了，才想起来没衣服出门，让她老总开车先去商场陪她买衣服。这种事儿，刘璐说不定能干出来。我闺女脸皮薄，可从来不好意思这么麻烦别人。除非，要麻烦的这人，和我闺女不是一般的关系。”
“妈！你到底是当老师的，还是当警察的，哪来这么多事儿啊？”程晓终于恼羞成怒了。
吴英就得意了，笑着说：“班里那些半大的闺女小子，哪个不是一肚子心眼儿？你妈我要是没点破案的本事，他们还不反了天啊？就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着瞒我？老实跟我说实话，要不然，我就回去跟你爸说，让你爸来收拾你！”
程晓直接服了。
再跟她妈继续撒谎，恐怕漏洞会越来越多。她只好把周琦的事情给供出来，跟她妈讲说一遍。
讲完了说：“妈，我真没骗你。项链是周总先借给我戴着的，就是为了不让周琦来烦我。人家周总也是好心帮我，你别往歪里想。这事儿刘璐都知道，有时间你问她就是了。”
“那裙子呢？”吴英不动声色，继续问。
“周总说，怕我穿了工装去接你，让你觉得我在这里过得不好，不放心，这才在路上临时拐个弯，和我去商场买的。”
程晓就解释说。
“你自己掏钱买的？”吴英问。
“是啊。”程晓答。
“周总对你这么好，没说要掏钱给你买呀？”
“他是有这个意思来着，可平白无故的，我怎么能让他给我花钱呢？”
“他为什么有这个意思，是不是想和你好啊？”
“他想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她感觉要跟不上她妈思考的节奏了。
“你说项链是周总借给你戴着的，”吴英就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那他买个羊属相的吊坠，将来送给谁啊，他女朋友也属羊？”
她妈果然厉害，立刻就会想到这个事情。
这事儿程晓一开始就觉得不妥，所以才在看到吊坠之后，就直接去找周大林了。
开始说的是演戏给周琦看，可周大林根本就是当真事儿办的。
在一起风雨同舟地这么久了，没有爱情还没有友情呢，周大林拿着友情一忽悠程晓，程晓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心里也是喜欢周大林的。至于这喜欢是不是爱情，小女孩子怎么能闹得清楚？
她这里这么一含糊，把项链收了，周大林就顺水推舟，得寸进尺，又是衣服又是鞋子的，都来了。
小女孩还是很容易骗的，只要你舍得花钱。
程晓正为这事心里烦着呢，她妈这么一问，心里就更是乱成了一团麻。
“我怎么知道？”程晓没法回答她妈，干脆就耍赖了，“你去问他好啦！”
“那么你穿的这双皮鞋呢，谁买的？”
不料她妈突然就把话题从项链扯到鞋子上了。
这个跨度太大，程晓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她脑子里还在想着羊吊坠的事呢。
“当然也是我自己买的啦，买了裙子没鞋子搭配，就又买一双鞋，怎么啦？”程晓顺口回答说。
吴英就又嘿嘿地笑了。
“死丫头，跟你妈我玩儿心眼？你觉着妈是小地方人，就不认得进口皮鞋了？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双鞋子加上你这身衣服，一共多少钱？你一共发了几个月的工资。把我给你的都算上，够不够你这么奢侈的？你不是学财会的吗？现在就给我算！”
她妈根本就不是中学老师，直接就是福尔摩斯。
无论周大林事先如何嘱咐，在福尔摩斯一样的母亲面前，程晓依旧是黔驴技穷，只好低着头不出声了。
“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吴英冷着脸问。
“什么呀？”程晓低着头咕哝，“你们不许我谈恋爱，我敢啊？就是，就是他说过喜欢我，我也告诉他，大学毕业之前，我不能谈恋爱。就这些，没有别的。”
“那么你呢，你喜欢不喜欢他？”吴英依旧不依不饶。
好久，程晓才说：“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妈，你这么一直问一直问的，我心里很乱很乱，你别问了行吗？在你们允许我谈朋友之前，我不会答应他什么的。”
女儿已经喜欢这个男人了，这是吴英的判断。不喜欢心里不会乱。
想当年，她也有心乱的时刻。只是，艰难的农村生活，逼迫她不得不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这个男人，你了解吗？”她问女儿。
程晓就摇了摇头说：“我只知道他离过婚，在临水开过工厂。”说到这里，就反应过来，“我现在又不想和他有什么，干吗要了解他呀？”
“他开过工厂，他很有钱吗？”吴英又问。
程晓就烦了。
“他有钱没钱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呀？真是的。”
女儿现在还小，在她心里，爱情和金钱还不能联系在一起。
她就换了一种方式问：“那现在这个公司，还有车，都是他自己的？”
原来她是骗父母说，快腿是挂靠在国企之下的服务公司，因为她爸不许她去私营公司干。这会儿，程晓直接不敢骗她妈了。她妈太精明了，骗她太不容易。被她戳穿了，反而更麻烦。
她就老实说：“是。他给了我和璐璐30%的股份，所以我们才会和他一起干，也算是创业吧？这个公司从无到有，真的是我们一手干起来的，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吴英就叹一口气。
她不像老公程建国那样一根筋。当年她可以找程建国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女儿找个大老板来改变自己普通老百姓的命运，在她看来，也没什么。毕竟，周大林也就三十出头，不是什么老头子。
可关键是这个周大林到底有多少钱，值不值得她女儿跟他？
程晓没吃过她当年的苦，没她当年那么多复杂的思想。就算她有一天会选择周大林，也绝对不会是因为钱，因为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她就问闺女。
“不知道，我心里很乱。”程晓一脸愁苦说，“妈你别问了好吗？总之我不会答应他，他也不会难为我。他不像周琦一样，那么无赖，从来都不会惹我心烦。”
“你找个男朋友，比你大这么多，还是结过婚的，这要是让你爸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
“妈！我什么时候找男朋友啦，和你说不是那么回事，你怎么就不信呢？”
“那不是那么回事，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而且你还都要了？”
“我说啦，不是我要的，是他非要买给我的。我不要，他非要买，我有什么办法？”
“那，如果这些东西是别人买的呢？比如你说的那个周琦，你会不会要？”
程晓就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妈。
是啊，如果是周琦买的，她肯定不会要。周琦不是没给她买过东西，只是没有这么贵重。可就是便宜的东西，她也不会要，自己实在推不掉，就会让刘璐还给他。
为什么周大林买的东西，她会要呢？是因为他有钱吗？显然不是。
哎呦，怎么回事啊？
程晓小嘴一撇，开始掉眼泪。
“好啦，”看闺女委屈哭了，吴英就换了笑容说，“我知道我宝贝闺女不会谈恋爱。别哭啦，啊？”
她这个“不会”用的，也不知道是说程晓不敢呢，还是当真就不会？
她这么一说，程晓哭的更厉害了。
“我明天就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他。”她哭着说，“要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还给他，他就要啊？你都收了。”吴英就说。
程晓想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他又没有女朋友。
不对，他有妹妹，这些东西可以给周晓琳啊，她们身材个头差不多，周晓琳可以穿。只是身上这身衣服已经穿了，就不能还给他，那就给他钱呗。
47.女儿长大了
程晓这儿还没想好怎么办呢，她妈那边就又开始问了。
“他对你好吗，脾气大不大？和你爸比，他们俩脾气谁大？”
“他没脾气，对谁都好。谁跟我爸一样，标准一个***！”
说到这里，她就捯过闷儿来。
“他对不对我好的，跟我有啥关系？妈，你别回去和我爸胡说八道！我真的很喜欢现在这个工作，做的很开心，我不想回去。”
“啧啧啧，”吴英看着闺女说，“都不舍得离开了。看来，这个周大林，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妈！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有完没完啊？”
“好好好，不说了，说正经的。”吴英就收了笑容说，“这事儿啊，就先放一放。不过我警告你啊，不经过我允许，不许和他谈恋爱！要不然，我就回去和你爸讲。”
“我本来就没打算谈恋爱！”
“好好好，就这样，不说了。”
母女俩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一会儿工夫，周大林就开车拉着妹妹、刘璐还有周琦，过来接她们去吃饭了。
刘璐首先就看到程晓穿的新裙子了，惊讶地喊：“晓晓，你啥时候去买的裙子啊，也不告诉我一声？”
俩女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买衣服基本都是一起出去买的。程晓单独有了一件新裙子，她当然就吃惊了。
守着周大林和她妈，程晓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说谁买的都不合适啊。
周大林正想说是自己给她买的，这样刘璐兴许就能明白为什么，糊弄周琦呗。
至于吴英会不会吃惊，事情过了再让刘璐去跟她解释就是了。
他还没开口，吴英就说话了。
“我给我闺女买的啊，漂亮不漂亮？”
周大林听了就是一愣，接着就明白了，程晓这傻丫头，看来是什么事儿都跟她妈招供了，吴英这是和他一个心思，给她闺女打掩护呢。
那么，接下来，吴英会怎么做呢，把程晓给弄回家？那可就鸡飞蛋打了！
不过看她妈的脸色，也不像是生气了。
他一时猜不透吴英的态度，只能随机应变了。
周大林在省城最好的酒店订了房间。那个时代，高档酒店的房间，都有专门的服务员在一边服务，不管你消费都少，都是要收费的。
这一顿饭吃的，也是山珍海味。六个人连房间费带饭费，花了八百百多，这还是没要酒水。
那时候的八百，相当于现在的八千不止了。
席间，周大林挨个的给吴英介绍，后勤部经理周晓琳，行政部经理刘璐，公关部经理周琦，程晓当然就是财会部经理了。
公司四梁八柱都在，虽然现在规模还很小，将来他们一定可以做大。
由于不知道吴英的态度，周大林也不敢太忽悠，只是给吴英介绍了公司的现状和服务项目，营业情况，里面竟然没敢掺水分。
他这也等于是又给吴英搭了一个稍矮一些的台阶。我们公司不是国营，就是私人的，不过我们搞的不错，也没亏待你闺女。
至于这个台阶吴英肯不肯下，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吴英始终笑盈盈的和大家应酬，偶尔还夹杂着问周大林一些私人问题。比如他为什么离婚，怎么开的工厂，为什么要来省城发展？
虽然这些问题都是有意无意，间断着提及的，跟说闲话一般，但周大林心里已经大致明白吴英的目的了。
看来，他过去对吴英的评价没有错，这是个务实的女人。她没有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反对闺女和他交往，而是留着活口，要套他的底。如果他的财富状况让她满意，说不定她就会同意把闺女给他。
毕竟，她当初嫁给程晓她爸，也不是因为爱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等于是说，吴英已经肯下他搭的这个台阶了。而且，只要他的财务状况令她满意，剩下的台阶都不用搭了。
临走之前，她很可能会单独找他谈话，进一步打听他的底细，以此来判断，她闺女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的财富状况，肯定会让她满意。这倒是他希望的，最省事的办法。
可是，就算吴英同意了，决定权还是掌握在程晓手里。程晓并没有答应他，她还太幼稚，不会因为他有钱就肯嫁给他的。
原本，他还担心吃饭的时候，周琦会把他和程晓的事情，守着吴英给故意捅出来。
因为从周琦的角度考虑，周大林和程晓两个人年龄相差很多不说，周大林还结过婚，程晓她妈肯定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也肯定不会同意他们两个人来往。只要他把这事情捅出来，吴英就会拆散他们。那么，他就还有机会。
不料，直到饭吃完了，周琦也只字不提他们俩的事情。
其实，周大林早就想好对策了。即便周琦给捅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事后大家一起对吴英解释就是了。这就是演戏给周琦看，省的他一天到晚老是缠着程晓，其实他和程晓，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
如果周琦把这事捅出来，周琦在他眼里，恐怕就彻底完了。
虽然他自己喜欢搞些阴谋诡计，内心却最讨厌和他搞阴谋诡计的人。
这是他第一个预料不到的事情，说明周琦的人品，比他想象的要好。
第二个预料不到的事情，就是吴英竟然如此精明，很快就看透了女儿，逼得程晓这么快就向她投降招供了。
从吃饭过程当中，吴英的表现来看，这是个很有主见且比较强势的人。她喜欢察言观色，听别人的话外音，捕捉别人意图的能力非常强。
用他具备的社会经验来总结的话，这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
他终于明白，吴英退休以后，为什么要搞一大堆业余爱好，自己累自己，不让自己闲着了。
对这样的人来说，一旦闲着没有事做，会寂寞死的。
再反过头来思索，对这么一个精明且有经验的中年女人，自己因为她的到来，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亲自开车去接她，又弄这么豪华的宴席来招待她，就等于是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了吴英，我打你闺女的主意呢。
怪不得程晓要招供，是他表现的过于肤浅，让未来丈母娘一眼就给看穿了他的目的。
周大林是重生者，可也不是神仙，他也有做事不周的时候。这一回，他就表现过于猴急了，花上钱还把自己给出卖了。
他还有一个预料失误，就是吴英根本就没有找他谈话。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他偷偷问程晓，她妈想在哪里休息？如果想住宾馆，他现在就得预订了。
反正目的让人家看穿了，既然这位岳母大人可以用钱砸倒，那就直接显示财力得了。再花大价钱订个五星酒店，让未来岳母享受一下。听说那个五星酒店里有总统套房，住一宿就两千块钱。要不，再给未来丈母娘订个总统套房？
不料，程晓告诉他，她妈不去宾馆，要和她住一个屋，刘璐暂时和周晓琳住一个屋，她们已经商量好了。
从酒店回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刘璐和程晓在客厅里，陪着吴英说话。周晓琳也陪着坐一会儿，就推说累了，洗漱了去休息。周大林则直接没在客厅里坐，客气两句，推说自己还有点事儿要做，直接回自己屋了。
这个未来丈母娘不像他原先想象的那么简单，幸亏他早有预感，没在吃饭的时候瞎忽悠，而是表现的文质彬彬。
对精明的人来说，言多必失，还是只做不说的好。
第二天，吴英径直跟了闺女，去快腿上班。
昨晚上吃饭，她已经对快腿了解的差不多了，不是什么大公司，她也就敢提出来，跟着闺女去门店里看看。
其实，门店并不算小，楼上楼下的，二百多平米，也可以算个小公司。
看了门店，又看着大家工作。门店里人来人往，还挺热闹。吴英就觉得，这快腿还蛮像那么回事的。
门店不但不小，生意也比她想象的好。最忙的时候，屋里九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屋外还有十几个做跑腿服务的，都穿了快腿的工作服，在那里等着刘璐派单。
更有送集体订餐的面包车，程晓拿着一摞单子，和司机核对着每个商业楼的订单。核对无误，嘱咐司机先送哪里后送哪里。司机认真听完了，带着服务员开车出去。
满眼里都是穿着黄杉的工作人员，女儿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那副认真工作的样子，竟然真的像个大人了。
直到这时候，吴英才真正意识到，女儿是真的是长大了，可以独立了。
一直到十二点以后，总算慢慢清净下来，员工们下班回家，屋里就剩了程晓她们三个，周大林也开着他的帕萨特过来了。
他是给她们来送饭的。从汽车后备箱里搬一个大泡沫箱子下来，走到等单的厅里，看到吴英，憨厚地笑笑，叫一声阿姨。
格子间里三个人已经看到周大林来了，就都往厅里来。
“老大，今天做的什么啊？”刘璐进门就问。
48.论语新解
程晓和周晓琳把折叠饭桌拿过来放开。
周大林打开那个大泡沫箱子，先把碗盘拿出来，放到餐桌上，然后再往外拿用塑料饭盒盛着的菜。
“黄焖栗子鸡，醋溜肉片，炝菜花，鸡蛋木耳，爆炒八爪鱼。”周大林这才顾上回答刘璐的问话，跟厨子报菜名一般地说，“四菜一汤，主食是馒头。”
“今天多了俩菜啊？”刘璐问。
“这不阿姨在这儿嘛，多做两个。”他就说。
吴英却感到很吃惊，看着他问：“你自己做饭？”
周大林就再次憨厚的笑笑，回答她说：“我的任务，就是伺候好她们仨，吃好喝好。”
“你们都给别人去饭馆订餐，顺便也给自己订上多省事啊？”吴英问。
刘璐就替周大林说：“我们吃老大做的饭吃惯了，老大的手艺，比饭馆做的好吃多啦。”
果然，吃饭的时候，吴英也觉得周大林的菜炒的很不错，特别是那个黄焖栗子鸡，更是风味独特。不由就跟周大林打听，他是怎么做的？
周大林也不隐瞒，把诀窍告诉她。这道菜主要就是靠栗子提味，得把栗子用手掰成几瓣放到罐子里，不能用刀切，要不然栗子沾了金属的味道，就染味儿了。再一个，就是切的口平滑，不利于栗子味的散发。还有，就是要把陶罐放到锅里一起煮，在铁锅里单独煮，容易染上铁腥味不说，栗子和鸡的味道，也不能很好的混合在一起……
他讲了一堆，差点就把吴英给听烦了。
“听说你是名牌大学毕业，整天研究这些饭食，不是把专业给耽误了？”她就问周大林。
周大林嘿嘿一笑说：“阿姨，孔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这话是有深意的。这做饭也是一门关于管理学的修行啊。”
“哦，说说你的理解。”
吴英就是教中学语文的，论语也不陌生。
周大林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始忽悠。
“我是学机械制造与工艺的，现在不开工厂了，专业也用不上了。自己干，主要还是要靠管理。不管干什么事业，都有这个事业的规矩不是？就像咱们快腿，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怎么做？这个就是规矩了，不能错的。做饭也是这样，煎炒烹炸，每一样都有每一样的规矩。
规矩明白了，就得熟悉每一样食材的特性了。熟悉了，利用好了，做出来的饭就好吃。要不然，不按照食材的特性来发挥它的特长，做出来肯定难吃。
搞管理也是这样啊。得了解每一个人的性格特点，发挥每一个人的特长，避免每一个人的缺点，事业才能蒸蒸日上。就比如咱们做的这个快腿。程晓仔细，做事认真，可是性格软一些，管财会合适。刘璐性格强一些，脑子反应快，管人合适。要是把她们俩给反过来用，那就出乱子了。
这治国和管理企业，说白了就是一回事。所以这治理国家，管理企业，和做饭炒菜，道理说到底，是一样的。沉下心来，把饭做好，把她们仨给伺候好，也是管理的一个学问，您说是不是？”
吴英就让他给说笑了。
“我还头一回听人家这么解释论语呢。”她说。
周大林就嘿嘿地笑。
“这是我个人见解，班门弄斧，让阿姨见笑。”
刘璐不高兴了，板着脸说：“说半天，我们就是你做饭的材料是不是？”
周大林又笑。
“我就是这么一个比喻，再说这也不是我说的，是孔子说的。”
“孔子才没这么说，是你偷换概念，曲解孔子。是不是老妈？”
刘璐暑假有时候会和程晓一起回临水，在吴英家里待一段时间，和吴英熟了，也跟着程晓叫妈。
听刘璐问，吴英想想说：“小周说的，恐怕还真是孔子的原意。”
昨晚一顿饭吃下来，大家不再绷着，说话随意了，吴英才发现，周大林这个老板，根本没什么架子，四个人处的，跟一家人差不多。
怪不得女儿愿意在这里待着，老板与员工，没大没小，无拘无束啊。
这也是吴英心里最满意的，没有什么比闺女生活的快快乐乐的，更让她放心的了。
所以，从昨晚吃饭开始，她也就不再叫周大林周总，而是称呼他“小周”了。
吴英向着周大林说话，刘璐就不高兴了。
“孔子才不会这么无聊。反正什么话到你嘴里，就都不中听了。老妈你知道他怎么评价我的吗？他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老妈你说，孔子能用这句话形容我这么一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姑娘吗，听着多恶心啊？”
吴英又笑了说：“这话形容咱们璐璐还真不合适，应该换一句好听的。”
周大林就顺口说一句：“好，听阿姨的。”接着就冒出来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程晓“噗嗤”一下，就把吃到嘴里的饭给吐了出来。
“那你再找一句形容晓晓的。”刘璐气急败坏说，“你怎么不拿这么难听的话形容晓晓啊？”
不料周大林张口就来：“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刘璐就傻了，看着吴英问：“他说的是什么啊？”
吴英憋着笑解释说：“这是论语第一篇里的，说做人处事啊，要勤快机敏，说话呢，要谨言慎行，多亲近有道德的人，这就是好学的标准了。”
刘璐就又看周大林问：“你这是说我呢，还是说晓晓？”
这话显然是说程晓的，刘璐傻乎乎地弄不明白。
周大林也会对付。
“你觉得说谁，就是说谁。”
“这是一句好话，肯定不是说我！”刘璐终于反应过来。
“不错，学问见长，能分出好赖话来了。”周大林就评价说。
吴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再这么逗下去啊，我这饭都吃不到嘴里去了。”她笑完了说。
刘璐就气鼓鼓地吃饭，不说话了。她斗嘴斗不过周大林。
过一会儿，吴英问周大林：“你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这个养字，应该怎么解释啊？”
不愧是语文老师，问的就是有学问。
周大林想想说：“养啊？伺候呗。孔老先生伺候不了南子，我也伺候不了璐璐。”
吴英又忍不住笑了，这歪解还真贴切。
刘璐忍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吴英：“老妈，你笑什么啊，他是不是又骂我啊？”
这一下，吴英笑的腰都弯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再说真吃不成饭了。”就不由对刘璐感叹说，“这重点大学出来的学生啊，和你们比还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小周这国学水平，和你们就不是一个档次。”
这句话刘璐倒是认可。不仅是国学，其他知识，周大林和她们也不是一个档次。
周大林在国企待到三十多岁，闲的没事干，又没有老婆孩子，就弄了两样事儿。一样是股票，一样就是论语。论语他是可以整篇背诵的。
原本以为没用的东西，想不到今天守着未来丈母娘用上了，还用的恰如其分。
吴英是语文老师啊，周大林这一显摆，让她觉得，这小伙子不仅会做生意，脾气好，性格幽默，还有学问。程晓将来跟了他，倒是可以放心，起码不像她一样，找个武夫，生一辈子的气。
如此说的话，周大林倒真是可以给她做女婿的。只是，年龄有些太大，又结过婚，恐怕过不了程晓她爸那一关。
但她心里，还是做了一个决定，回去暂时不和丈夫说程晓的事，看以后两个人的发展再说。
吴英在这里住了三天就回去了，因为暑假马上就要结束，她也要上班了。再说单独把程建国一个人扔在家里，她也不放心。
少来夫妻老来伴，两口子脾气性格迥异，一天到晚吵来吵去，时候长了，也就吵出感情来，恰如人家说的那样，没有爱情还有亲情，谁也离不开谁了。
四十岁以后的人，相信爱情的，凤毛麟角。
临走的前一天，周大林放程晓一天假，让她陪着吴英去逛一逛省城的著名景点，商业中心。
省城也是千年历史名城，历史古迹众多，遗留下来的景点随处都是，多有古代名人故居，留下众多遗迹和绝美诗词。吴英是语文老师，对古代名人和古诗词颇有研读，相信对这些应该感兴趣。
他把自己的车给了程晓，嘱咐她慢慢开，别慌张。反正城里堵车开不快，只要不急着赶路，路上慢慢开，程晓还是没问题的。
他还偷偷塞给程晓五千块钱，让她看看她妈喜欢什么，给她买点礼物带着。
这两天和她妈朝夕在一起，母女俩话也没少说。对周大林，她妈嘴上不许她谈恋爱，行动上默许，程晓是心知肚明的。原来还惦记着还了周大林买的东西，不但没有还，周大林再塞钱给她，她还痛快接了。
像程晓这种正经女孩，肯花他的钱，意味着什么，周大林当然明白。
但他也不能猴急。程晓看着性格挺温吞的，骨子里却继承了程建国的执拗。她喜欢你，可以极尽温柔。你一件事让她伤心了，她否定你了，就再也不会回头。
赵世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49.耍心机的老板留不住人才
程晓说现在不谈恋爱，他想得到她的心，就只能什么也不做，等着她。
虽然这样，会浪费掉程晓许多的青春，尤其是在她二十岁，最为水嫩，看着都想吃一口的时候。
可是，这样等下去，才会得到她的真心。
真心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程晓敢当着母亲的面开他的车，用他的钱，心里也是对母亲的态度有了底。
她也有小心眼。接她妈那天，周大林可不止给她买了一条裙子，还有三条更贵的。
既然她妈看见的鞋子和裙子，她穿着没事儿，她就又故意让她妈看见另外三件裙子，试探一下她妈的反应。
她妈可是个有品味的人，穿衣也是颇为讲究，估计不用她说，看了那三条裙子，也会知道大体价格。
对这三条裙子，她妈只问了一句：“也是他买的？”
程晓低着头不说话，她妈就什么也不问了。
这说明，她妈是默许了她和周大林在一起。
周大忽悠拍马屁和投其所好的本事一流，两天下来，不只是哄的她妈开开心心，而且还让她妈觉得，这家伙是个优秀的人才，学问、人品，连家务都是一流的。
女儿虽然漂亮，可这样优秀的女婿也很难踅摸，关键不只是人好，还有钱多金。
这么多优点，足以抵消他结过婚，大程晓十一岁的缺憾了。
现在，唯一的困难，恐怕就是如何说服程建国那榆木疙瘩铁脑壳了。
所以，吴英会嘱咐闺女：“不许谈恋爱！”
这里面包含着的意思，程晓也是明白的，母女俩的心多是相通的。
吴英走了以后，周大林就开始把心思用在快腿上了。
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对待程晓，绝口不提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只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表现的对她更加关心，但绝不越界，给她绝对的安全感。
快腿继续招人，主要是接线员。现在有了电话中继交换机，三十几个工位就都可以利用起来。
已经培训好的，原先那四个接线员，都升为组长，就负责培训新人，建立奖惩制度，对新人优胜劣汰，四个组长根据业绩和出错率发工资。
这些管理模式，周大林在私企当副总的时候，已经玩的再熟悉不过，现在可以信手拈来了。
新人招来不少，试用期过了，能留下一半就不错。
他亲自兼任人事部经理，不断招人，不断淘汰，玩的不亦乐乎。对程晓、刘璐和周晓琳，他的要求，就是让她们逐渐适应经理的管理职能，把观念由干活逐渐向管理转移。
一个好的管理者，不从最基本的基层一步步做起来，是当不好管理者的，他笃信这一条铁律。因为他当年就是一步步从基层做上来的。
那个年代，像快腿这样的小公司，是很难招到大学生的。没有大学的文化底子，也很难培养成管理者。就像周晓琳。始终就是他们这个团队当中最弱的那一个，也很少有主动思维。
知识少了，终究要影响眼界和心胸。要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周大林早就不用周晓琳了。
对周琦，他下了培养的决心，因为对他的人品，他放心了。
先带着他谈一些合作方面的生意，让他看着自己怎么和对方打交道。回来以后，再给他讲自己为什么和人家那么说，那么做，把自己当时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他。
待他逐渐适应角色，慢慢可以和自己讨论，有了符合他自己的观点和理念的时候，就逐步把合作伙伴这一块放给他。
他在等着他成熟起来。
他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事情，要等着成熟以后的周琦去完成。
快腿终究是要网络化的，否则没有前途。搜罗优秀的网络人才，租用服务器，与各手机生产商、电信部门合作，推广自己的APP，这才是他希望周琦去做的。
只是现在，科技水平和网络环境，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所以他不心急，先慢慢培养着周琦再说。
将来，网络这一块，周琦只是个带头人，具体实现，还需要一个庞大的部门。
周琦主要负责和业务单位打交道，挑选合适的供货商，事情也不是很多。
待他把门店里的所有工作流程都熟悉了，周琦就给他布置了另一个任务。
如今的省城，互联网已经成为一个热门的话题，各种电脑培训班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周大林就让他去找正规一些的网络培训班学习去，最好是去联系一下开设网络工程课程的大学，看能不能去旁听一下？
经济社会，不要学历，只去交钱旁听，大学应该会同意的。
他要求周琦，要从源头学起，从互联网最初的形成开始，直到现在社会应用的发展，都到了什么程度？不仅仅是国内的发展状况，更重要的，还是国外发达国家的发展。
与此同时，学习计算机编程之外，还要留心这方面的人才。因为将来他们公司最终是要发展成线上机构的，需要大批的网络技术人才，编程、APP制作、网络、网站维护，都需要建立自己的技术队伍。
至于周琦，最好是各个方面都涉猎一下，不求精，只求懂就可以。
另外，他学到的知识，要利用晚上的时间，回来教给刘璐和程晓、周晓琳，还有他也会跟着周琦学，让大家都对这一行熟悉起来。
“咱们现在就得筹划这样一个高层管理团队，将来才有备无患。”他这样对周琦说。
这正是周琦愿意跟着周大林干的最终目的。但他也有些问题不明白。
现在的周琦，和周大林之间没有了芥蒂，可以做到坦诚布公了。
这也是周大林的人格魅力所在。
他只要看中你了，认为你可用，就会实心实意地去对待你。
过去当副总的时候，他用这种坦诚，为自己服务的那家公司，留住了许多宝贵的人才，但自己却对上司耍各种心机深恶痛绝。
人的心机谁比谁都差不了多少，就是好意思使出来与不好意思之间的差别。
上司和老板对他耍心机，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为了自己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不愿意说破而已。
如果有另外一家公司给他更高的待遇，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这就是忠心与否的问题了。
耍心机的老板和上司，是很难留住真正忠心耿耿的人才的。互联网届如今的内卷如此激烈，就是因为从互联网出现那天开始，创始者们就都不是好人，留下了这个耍心机玩人的硬伤。
周琦不明白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周大林会让他这个年轻外行来开展互联网这么重要的业务，而不直接去雇佣专业人才？
“因为你品格不坏，有良心。”周大林直接告诉他，“做高管，不见得非要对专业精熟，良心、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对我来说，专业人员并不难找，有良心，有品德的人才是最宝贵的，我看重刘璐、程晓，和看重你，都是一个原因。”想想，又语重心长地加一句，“一起共患难，才会更长久。”
周琦就嘿嘿地笑了，忽然问他说；“你送程晓项链，是不是演一出戏让我看呀？”
周大林也笑，回答他说：“你很聪明。这个，算是一出戏，也不算。”
“怎么说？”他问。
周大林说：“我也喜欢程晓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和程晓没戏。”
周琦就叹息一声说：“我已经知道没戏了，没有要和你争的意思。”
“哦？”他这么回答，倒出乎周大林的意料。
“说说看，怎么没戏？”他问。
周琦淡淡一笑说：“我不是她的菜呗。她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不会被我的虔诚感动的。有的人近在咫尺，心却相隔千里。有的人相隔千里，心与心却近在咫尺。我想明白了，老大，不会再纠结了。不过，我估摸着你也没戏。”
这句话又出乎周大林意料，他问：“说说理由？”
周琦嘿嘿一笑说：“程晓的心过于纯洁了，容不下有污点的人。老大你心里装的东西，恐怕比我还多，她会忍受不了的。”
周大林就没再言语。
周琦的话提醒了他。他现在对程晓绝口不提两个人之间的事，是做对了。
周琦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快腿将来要向线上转移，那现在的快腿业务怎么办？
周大林就告诉他说：“这个业务做到现在，基本就达到极限，很难再有发展了。”
他就吃一惊，问：“依据呢？”
周大林笑笑，反过来问他说：“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送一次东西，只挣六毛钱。他一天要送几次，才能维持自己希望得到的报酬呢？”
他就思考着说：“现在物价一天比一天高，一个骑手，一天最少要挣二十块钱，才能干的着。他一天就得往返三十次以上，才能挣到二十块钱以上。”
周大林就又笑了说：“这就把骑手的活动范围，限制在方圆五里地以内了。这也是我要求除了大学路周边五里以内，其他地方的单不能接的理由。”
50.程晓也会使坏
听周大林这么说，周琦想了想，就点点头，没再说话。
周大林就进一步解释说：“就算咱们用车送的服务，也只能在这个五里范围之内。否则，成本也会大大增加。唯一打破这个瓶颈的办法，就是在其他地方再设立分部。但这个管理成本和因为地方太多，管控失误造成的损失，也会增加，得不偿失。而且，咱们生意好了，就会有其他人效仿，和咱们竞争。远了咱们不方便，很难站住脚。”
说到这里，他顿一下以后才说：“将来咱们转为线上了，你想一下，按照我跟你说的操作方式，所有骑手都可以采用加盟的办法，线下加盟人员会遍布这个城市。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咱们现在的线下服务，还有生存的余地吗？”
周琦恍然大悟，思考着说：“也就是说，谁先占领线上的生意，谁就会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
周大林就点点头说：“不错，我没看错你，联想能力不俗。”就问，“你现在知道，我要你做的事情，有多么重要了？”
“知道了！”周琦郑重地说，“我会尽最大努力，不会让老大你失望！”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琦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对网络信息的学习上。
他联系到了省立大学的网络工程系，周大林给他交了学费，每天有时间就过去听课，又买一堆有关互联网和编程的书籍自学。
自己消化差不多了，就利用晚上的时间，在周大林家的客厅里，用那块写字板当黑板，给大家讲解他理解的，关于互联网的知识和运作模式。
有了更多知识的积淀，慢慢的，他自己也变的稳重起来，程晓和刘璐也就不讨厌他了，把他当做了他们这个团队的一员。
要成大事，团队的人数还是太少了。可这事心急不得。国内离着真正成熟的手机互联网应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周大林也就还有大把的时间来扩充和完善自己的团队。
有心去找找过去的同学同事，把他们给忽悠过来。可思来想去，他前世除了程晓，竟然没有一个可以靠得住的朋友。
过去的同学好友，私企时候的同事，年轻时候好多都是铁哥们儿。可他和他们共同经历了大半生，人到中年的时候，一个个表现的，让他大为失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中年以后，大家表现出来的自私，已经让他寒心了。虽然表面上仍旧你好我好大家好，说着老铁之间的话，心里却早有了其他想法。
话说回来，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还是从周琦这样的年轻人里培养吧。就像养花种草一般，先严格挑选好的幼苗，从一开始就正确引导，施肥浇灌，不让他们有长歪了的机会。
反正他还有时间。
时间，就在忙碌中不知不觉流逝。
一个事业，或者说一个公司，处在上升期的时候，总会是忙碌的。不断增多的业务量，不断出现的新问题，总会让所有员工应接不暇。
快腿现在，就处在这样的上升期。
等所有问题都发生一遍，大家在处理问题的过程中不断总结经验，制定了应对各种问题的机制，团队逐渐成熟起来，就迎来了稳定期。
稳定期过后，就是瓶颈期了。
问题减少了，从管理团队到普通员工，开始疏忽大意，高管们自信心开始膨胀，变得骄傲而目中无人。
出一个问题无所谓，丢一个客户也无所谓，积少成多，出了问题互相推诿，丢了客户不设法去挽回。更大的问题，是客户资源消耗殆尽，再无法拓展新的领域，事业越做越小，就会迎来瓶颈期。
处于瓶颈期的公司，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做，要么拓展新的领域，突破瓶颈。
能够突破瓶颈期的公司，凤毛麟角。富不过三代的另一个意思，不是说第三代不行了，而是说第三代恰好遭遇瓶颈期，见识不足，没有能力突破瓶颈，一味只求保住家业，最终还是保不住。
最好的做法，其实不是突破瓶颈，而是不骄不躁，把平稳期尽量去延长。
平稳期持续的时间越长，获得的利润就会越大。
平稳期过了，知道适时放手，才是正道。
而第三代们，往往做不到放手这一步，最终把全部家业赔了进去。
所以，有见识的富豪，会把子女弄到先进国家里去学习，长见识。为的，就是在瓶颈期来临的时候，他们有了超越国内同行的见识和学识，知道如何去突破瓶颈，或者及时放手，转入其他行业。
周大林在快腿处于上升期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看到稳定期和瓶颈期，在构思拓展更大的领域了。
重生者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预知未来。只要他有足够的资金去拓展未来，快腿的未来，就不可限量。
他的理想，与做事业无关。可他也是个普通人，也有做事业的雄心和虚荣。
为了一个程晓，他等于是在不知不觉间，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上了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叫雄心和虚荣的东西。
然后，他就拉着这个东西，上路了。
九九年的冬天，很快就来了。
大学路两旁的乔木，已经落没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没有落雪，处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萧瑟的样子。
环境治理，已经喊的震天响了，只是落到实处的少之又少。因为整个省城的样貌，除了多出许多高楼，其他并没有看出变化来。
路灯杆下的广告旗，依旧是快腿的。因为利润超出预期，周大林决定，把这个广告延期到年底。
重生回来，正好两年了。
第一年，他成功忽悠回来第一桶金。原本想着跑到省城里来享受一番，却不料又创造了一个快腿。
这一年过去，快腿已经有声有色了。尽管还不能和大公司相提并论，但已经足够两个女孩折腾的了，她们再不会去想离开快腿，离开他周大林了。
自吴英来过之后，程晓对周大林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这变化说明显，其实也就是周大林自己可以感觉的出来。单独和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好多。叫老大的时候越来越少，基本都是用“你”或者“哎”代替了。
说话的内容，也有了不同。工作说的少了，私事说的多了。比如学校里的事，家里的事，甚至是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说这些事的时候，她还会说说自己的想法。
而且，有时候还会像二十年以后那样，和他斗嘴玩了。
程晓说的事情，有许多周大林二十年前就听她说过了。而那时候，程晓和他说这些事情，斗嘴玩的的时候，就离着他们走到一起，不远了。
周大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变化，知道程晓的心里，已经装着他了。
吴英来的时候，他给程晓买了三条裙子。可是，程晓只穿了那一件大家看到她穿的亚麻套裙，其他就再没看到她穿。
周大林感觉很奇怪，有一回在厨房里做饭，程晓过来帮忙，他就偷偷问她为什么不穿？
程晓的回答也很奇葩。
“太贵了，刘璐看到我穿，一定就会猜到不是我自己买的。”她小声说，“那样她就会猜到我们的关系。我不想让她知道。”
“哦。”周大林恍然大悟。
但程晓的话里有毛病，等于是承认他们之间有关系了。
周大林就微微地笑了。
程晓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毛病，就皱着眉看周大林。
周大林赶紧转移话题。
“那怎么办呢？”他问程晓，“这不是白买了吗？”
“等回家的时候，不和刘璐在一起的时候穿。”程晓就说。
“那你穿了，我也看不见。”他就回一句。
程晓就看看他，过一会儿说：“想看见啊？好办，再买呗。买的时候带着璐璐，不知道我们买衣服都一起的啊？”
“我咔！那本来一千的衣服，岂不是就变两千啦？”
“反正你有钱，你不是想看嘛。”
以前的程晓，从来都不会和他这么说话的。只有二十年以后的程晓，才会这么不客气。
“那我不等于是有两个女朋友了吗，你不吃醋啊？”他就问。
“吃醋？我还喝酱油呢！”程晓的声音就高了，“谁是你女朋友啊，别自作多情好不好？你要是敢动歪心思，哼哼，信不信你会鸡飞蛋打，一个你也捞不着？”
“信，我信。”周大林就赶紧说，“周琦就是下场，对不对？”
“明白就好。”程晓就得意地一笑。
“哎，你说，当初周琦如果不追你，追刘璐，会不会成功？”
程晓想想，就摇摇头说：“不会。”
“为什么？”他问。
程晓说：“周琦就是一个人，我和璐璐是两个。我们一个人和他谈朋友，剩下一个会怎么办？”
“怎么办？”
“肯定不能让周琦把我们拆了呀？剩下的一个，肯定会竭尽全力把他们俩给拆了！”
程晓就说。
51.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不在乎钱呢
周大林想想，还真是程晓说的这么回事儿。
周琦追程晓，刘璐就在背后使坏，翻过来也是如此。
我滴妈，这要让刘璐知道他和程晓好了，那他还不立马就变周琦了？
“哎，你不让刘璐知道咱们俩的事，是不是也怕她使坏啊？”他就问。
程晓就瞪他一眼。
“我们俩有什么事啊？”
周大林就一缩脖。
“没事，咱们俩没事。”他就又问，“刘璐和她那个师哥刘建军，是不是就是让你给活活拆了？”
程晓不高兴说：“我有那么坏嘛，我就说他们俩都姓刘，有点近亲结婚的意思。再说跟他回了老家，举目无亲的，到时候他欺负你，你只能干受着，找不着帮手了。”
程晓的话，让周大林颇感意外。
“行，想不到咱们温柔善良的晓晓，也能干这么损的事儿。”他就评价说。
“这就叫损啊？”程晓就不高兴说，“我就是把这件事情不好的一面说出来，提醒一下璐璐。愿不愿意和刘建军，还是璐璐自己说了算。”
周大林就问：“那你们俩这辈子如果不分开，我岂不是得跟刘建军一样，就永远都没什么事儿了？”
程晓一脸得意说：“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你不能忽悠吗？有本事你就忽悠的璐璐同意我和你谈朋友，我就做你女朋友。”
周大林就又懵圈了。
“哎，你不说是你爸不许你谈恋爱吗？这到底是你怕你爸不同意呀，还是怕璐璐不同意？”
程晓就乐。
“俩都怕。你连璐璐都忽悠不了，还想着忽悠我爸呢？省省吧您呐！”
周大林苦着脸就从厨房出来了，后面跟着程晓。
“吃饭了！”他就喊一嗓子，“刘璐你忒不像话，回家就知道看电视，也不知道给我帮忙。你看人家晓晓！”
刘璐让他说的一愣，立马反应过来。
“我还帮你干一天活呢，累的跟三孙子似的。你以为分单，管那些跑腿的，比你在家做饭轻松啊？”
“什么叫帮我干活，快腿没你股份是不是？你是在帮你自己干活好不好？”
“我才占多大股份？我们干活，大部分是在帮你，是不是晓琳姐？”
周晓琳就笑。
“就是，我还没股份呢。再说厨房就那么大点地方，晓晓进去了，我们再进去，你还能做饭啊？”
“周晓琳！你比她们可大不少。你这个做大姐的，一点好头不带，我白给你工资了我。”
“什么叫白给我工资啊？你的衣服不是我洗呀，你住的狗窝不是我天天给你收拾啊？”
“哎，老大今天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他了，好好的发什么脾气啊？”刘璐就问程晓。
程晓嘿嘿一笑，不说话。心说就是你招惹他了。
为了程晓能穿上漂亮衣服，周大林只好破财免灾，抽门店里不忙的时候，带着俩小美人儿一起去商场，买各自喜欢的衣服回来。
都是品牌啊，从内到外，好几千花进去，全当给她们发奖金了。不过这样可以哄的刘璐开心，没准儿能同意他和程晓谈恋爱，钱就花的不冤枉。
想哄刘璐不使坏，破这一次财恐怕是不成，后面还得继续。就像经营快腿一样，得慢慢来。时机成熟了，才能和刘璐谈他和程晓的事情。
但周大林忘了一样，就是把他妹妹周晓琳给忘了。
给俩女孩买衣服，不给她买，周晓琳可没那么好说话。
得，谈一个女朋友，花三个女朋友的钱。这本亏的，不要不要的。这还幸亏他就这一个妹妹，要是有个十个八个，估计不等他把程晓追到手，就得破产了。
这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又得该着他破财了。
刘璐表面上看着人高马大，一副大咧咧的样子，其实程晓一点都没说错她，还是很有心机的。只不过心机都在肚子里，轻易不会表露出来。
吴英来的时候，她配合着周大林装傻充愣，跟说相声似的，其实都是故意的哄吴英开心，争取把程晓给留住。
这个事先周大林也没和她沟通，更不会对台词，她很自然就能做到，就说明她心里有东西。
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女孩，能做到这一点，绝对不一般。以至于二十年后，她跟了刘建军，能独立开公司，做一番事业，就丝毫也不奇怪了。
幸亏周大林对做事业不感兴趣，要不然，会两个女孩一个也放不过的。
从租房子和周大林认识开始，周大林表现出来的大方，就让刘璐颇为奇怪。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周大林往外租房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逮着和周大林独处的机会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心里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也得亏是周大林，脑子一点都不比刘璐慢，顺口就编个谎，把她给糊弄过去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故意等着她俩来租房子啊？
啊，他和程晓上辈子是情人，非常恩爱，这辈子回来了，就是为了让程晓重新爱上他？那非得把刘璐给吓死不可！
关于这个问题，周大林轻描淡写地回答她说：“商机，我早就想好了，就是做快腿。至于合适的合伙人，一直没找着。不错，租房子就是个陷阱，寻找合伙人。”
“为什么是我们俩？”刘璐继续问。
周大林回答说：“原来只想要一个。这个人，必须是个漂亮的大学生，有良心有头脑，可以和我处得来。”
刘璐就接话说：“将来还能给你当老婆。”
周大林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怪不得你弄最小的那个单人卧房出租。”
刘璐就说。
“现在是我们俩，你准备怎么办？”
她问周大林。
周大林嘿嘿一笑。
“顺其自然。就算招一个来，人家不肯跟我，我也没辙不是吗？”
“那我们两个呢，你有目标没有？”刘璐不依不饶。
“说实话还是说瞎话？”
“实话。”
“实话就是，你们俩我都喜欢。”
“放屁！”
“我还没说完呢。俩都要肯定不现实啊，能追上哪一个算哪一个。剩下一个，只能做个好朋友了。”
“说瞎话呢？”
“想尽一切办法，把你俩都骗到手！”
“这才是实话！”
“嘿嘿嘿。”
沉默一会儿，刘璐又问：“要是我们两个都不想要你呢？”
周大林就叹一口气说：“那就是我没福分了。”
“嗯，你恐怕还真没这个福分。”
“嗨，璐璐，我待你不薄吧？怎么说话这么损呢？就算你不愿意，帮着我把程晓给骗到手，也算对得起我不是吗？”
周大林就不高兴了。
刘璐得意地笑。
“凭啥啊？程晓能相中你的话，我肯定也能相中。我相中的东西，凭啥要让给晓晓啊？话说回来，我相不中，干吗要坑晓晓？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闺蜜。”
“那你到底是能相中我还是不能呢？你觉得不好，晓晓不一定觉得不好啊？”
“你就慢慢等哈，看看有没有结果？”
刘璐就不怀好意地笑。
他们这番对话，程晓并不知道。因为程晓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嫌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生他的气，他就可以看出来了。
程晓不像刘璐那么有心机，不会憋在肚子里不说。
如果程晓生气，他会找机会和她解释，他是忽悠刘璐，就是为了不让她弄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省的她暗中使坏。
相信这个解释，程晓会接受。
可是，刘璐并没有和程晓说。这也足以可以看出，刘璐是有心机的。
周大林假租房子的秘密解开了，并不代表刘璐就此满足了。因为在她眼里，周大林还有许多的谜。比如，他到底有多少钱？
本来，这事儿时候长了，刘璐倒想不起来了。可是，为了程晓能穿上漂亮衣服，周大林给三个人以发奖金的名义，都买了品牌时装，还不是每人一件，连内衣都掏钱，又不许入快腿的账。
这也就是说，这钱都是他自己掏了。
三个人的衣服加起来，估计差不多得上万了。程晓的那个项链，他说是借给程晓的，却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而且，周晓琳也有一条同款的。
不用问啊，肯定也是他花钱买的。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不在乎钱呢？
这一下，就又把刘璐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怎么才能知道他有多少钱呢？刘璐想了好长时间，终于想到，周大林炒股啊，每天都会开着电脑看股市。
他看股市，银行账号肯定是开着的。
炒股肯定是玩大钱，要不然为什么股市对他的吸引力，比快腿大的多呢？他宁肯在家里炒股，也不愿意到门店里去帮忙。
这天早上九点半左右，她就给周大林打电话，问他中午是他做饭送来，还是她们自己订饭？要不要给他也订一份送过去？
程晓已经默许给他当女朋友了，周大林心情好，当然是给她们做饭送过去。
于是，十点半以后，她估摸着周大林该做饭了，就谎称忘拿东西，跑回去了。
果然，她推门进屋的时候，周大林正在厨房里忙着呢。
52.姊妹情深
“哎，你好好的怎么跑回来了？”
周大林站在厨房里，看见刘璐从外面进来，就奇怪地问。
“门店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刘璐就编个让他没法问的理由。
“嘿嘿，什么事儿没有。忘拿卫生巾了。女孩子的事，少问。”
她这句话一出口，周大林自然不好再问下去。
可忘了卫生巾，到商店里买一包不得了，干吗要专门跑回来？
这话他也没法问。毕竟刘璐才二十岁，问这种问题，显得自己有点为老不尊的意思。
他只好站在厨房里，看着刘璐跑向卧室，然后回过身来，专心致志忙自己的做饭大业。
这房子的布局，两个大卧室是挨着的，周大林住的小卧室，恰巧就和刘璐、程晓的卧室对门。
刘璐走到自己门口的时候，果然就发现，周大林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电脑也开着。
周大林在厨房里忙活，自然不会想到，刘璐回来，就是专门为了跑到他的卧室里面去，偷看他的电脑。
刘璐悄无生息地推开他卧室的门，轻轻松松就进他屋里去了。电脑的界面，果然就是股市。
在股市界面的下方，就是账号资金界面。
活该周大林吃饱了撑的，教她们学什么电脑。刘璐过去，用鼠标轻轻一点，账号界面就出来了。
刘璐点开资金总额，吓了一大跳。
因为她根本数不清周大林账号里，到底有多少钱，数字太长了。
她是学财会的，对数字十分敏感。
数不清多少钱，我还不会数数有多少位啊？
数完了，她还以为数错了。因为周大林账号里的钱，是八位数！
她以为看错小数点了，就又数了两遍。没错，小数点后面，就是八位数！
八位数意味着什么？千万富豪！
我滴个妈，周晓琳没撒谎，这家伙还真是个钻石王老五！
怪不得他拿着成千上万的钱不在乎，一万块钱对他来说，就跟她花一块钱一样嘛！
她连自己的屋都没进，赶紧给他恢复了电脑界面，把鼠标放回原位，再虚掩上门，拔腿就跑了。
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看了电脑，发现了他的秘密。要不然，他肯定会以为，自己有一天要跟他在一起，完全就是为了他的钱。自己不仅是心机婊，还是绿茶，那可就彻底毁了！
要知道，真正的富豪，选择女朋友，那是极为严格的。漂亮、身材好，那仅仅是最基本的。像她这样的，身材过于高大了，脸蛋也比不上靠脸吃饭的明星，到外面一抓一大把，凭什么会让千万富豪看上啊？
现在看来，周大林不告诉她们他有多少钱，又租这么个旧房子住，目的其实很明白了，他在为自己选老婆！
他原先告诉她的，真的是实话。他看上她和程晓了，所以才会租房子给她们。
千万富豪哎，不是她们肯不肯跟他的问题，是他肯要谁的问题啊！
放着这样的千万富豪不嫁，白白放过了，那不是傻子了吗？
再说，这位钻石王老五，是真的有学问，有本事啊，她心里还是很崇拜他的。但在此之前，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给他当老婆这个问题。
现在，不用想了啊，她一百二十个愿意给他当老婆。
可也不能太猴急。
这家伙太狡猾了，为了选个满意的老婆，竟然费这么大周折！
不直接找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或者找个水嫩漂亮的明星、模特娶回家，而是费这么大周折，要挑个普通女孩，他还是想要一个真正的爱情的。自己过于猴急了，万一让他看出点什么来，把她当了绿茶，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这一上午，刘璐心思就没在工作上，幸亏现在手下员工多了，不用她亲自下手干活，要不然就全乱套了。
现在，她后悔偷看周大林的账户了。
知道了他是千万富豪，她还怎么像过去那样，很自然地对待他？这家伙猴精猴精的，又比她大了接近一旬，估计在对付女人方面，也是经验丰富。只要自己表现的多少有些不自然，恐怕就会被他看出来，甚至是误会了。
这样的千万富豪，只要他误会你了，认为你是冲着他的钱去的，恐怕立刻就会放弃对你的选择，再不给你机会。
如果不看他的账户，像过去一样，兴许时候久了，她也会爱上他，和他有一份他想要的爱情。
他说过的，她和程晓，他两个都喜欢，这话应该是实话。
哎哟，还有个程晓呢！论长相性格，他好像更喜欢程晓一点……
就这么胡思乱想，浑浑噩噩着，直到周大林送饭过来，也没想明白。
吃饭的时候，她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周大林就看出来了，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和她去看看？
她上午回去的时候，对他讲过，回来拿卫生巾，他以为她是在生理期。
不过，他依旧对她很关心。
这不废话嘛，他哪里知道这一上午，她经历了什么？可不该对她怎么样还怎么样嘛。
不过就在这一刻，刘璐终于想明白了，周大林那句话很对：顺其自然。
这世界上的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强求也求不来。就算有一天他选择了程晓，她也没有办法。
就算选择程晓，她们关系这么好，程晓发达了，也不会亏待了她。因为将心比心，她发达了，也不会亏待程晓啊。
二十年以后，也的确是如此。刘璐发达了，还是时时刻刻记挂着程晓，自己有点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会记得给程晓邮寄过来。程晓过的不如意，她多少次劝程晓来找她，和她一起干。只是，程晓有个还在上学的孩子，还有个周大林，已经离不开临水了。只能利用假期，跑到她那里去，姐俩在一起待几天。
程晓比她还善良，她都不会亏待程晓了，程晓怎么会亏待了她？
其实，现在程晓就不肯亏待她，自己有的刘璐没有，她心里就不舒服，非要逼着周大林，给她买东西就得给刘璐买。
想开了，刘璐就又是刘璐了。
“看什么看啊，上哪儿看去？”她就说周大林，“我就是天冷冻的。”
周大林就一脸不解说：“这屋里有暖气啊，大小姐！二十多度呢，还能冻着你？”
“我还总是在屋里啊，我不得出门啊？外面冷！”
周大林就不言语了。夏天外面不冷，可你又嫌热了。
刘璐就嬉皮笑脸地看着周大林。
“老大，这冬天了，你再给我们发回福利呗？”
周大林就面无表情说：“你和晓晓的大衣，是去年刚买的，新的。”
“那是春秋穿的薄呢子大衣呀，老大！”
刘璐就提醒周大林说，“我们穿到现在，是因为没钱买鸭绒大衣。”
“你发的工资呢？”
周大林不为所动。
“我家是全省最穷的农村哎，还有个上学的弟弟呢！”刘璐就弄出一副可怜样子来说，“我都挣钱了啊，得帮父母啊。”
刘璐老家的情况，二十年以后的程晓，跟周大林说过的。
刘璐没有撒谎。
每年过年，发达以后的刘璐，都要回农村老家，和父母一起过年，钱、物，都给父母准备一年的。
不是她不愿意把父母接过去和她在一起，而是因为父母已经故土难离了，她得迁就父母。
记得程晓说过，有一年的五月端午假期，她在刘璐家里过，刘璐的母亲得了急病，刘璐和她连夜驱车赶回老家，把母亲接到她所在城市的大医院里来。
她住的沿海城市，和老家之间，相隔五百余公里。走的时候大雨如注，刘建军恰好出差不在，她们姐妹轮流开车，走了一天一夜。回来的时候，依旧大雨倾盆，车刷开到最大频率，依旧看不清道路。
那时候，程晓已经和周大林好了。
周大林知道她在刘璐那里，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心里也是着急。
事后程晓回来，才跟他提起这事。不回电话和信息，是高速上当时太危险，不敢分神，也是因为怕他知道了担心。
多数时候，程晓不会在临水过年，而是带了儿子，去刘璐的老家，和她还有她的家人，一起过年。
因为过年放假，整天在家里和赵世豪大眼瞪小眼，尴尬不说，难免引发旧怨，守着孩子吵架。
她不愿意让儿子知道他们已经行同路人，只好找个理由，带着儿子出来。
而因为程晓的关系，刘璐也是一个人带孩子回家过年。
刘璐和刘建军很是恩爱，她怕带刘建军去了，惹的程晓伤心。
这是个孝顺而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想起这些往事，周大林就不忍心拒绝刘璐，因为她待程晓，实在是太好了。
“成，”他终于说，“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随时恭候。”
“老大，你真是太好了！”刘璐立马喜笑颜开，“爱死你了！”
周大林没有接话。
程晓在呢，他怕程晓吃醋。
“晓晓，咱们今下午就去，好不好？”她又和程晓商量。
程晓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周晓琳。
53.男人就这德行
“去吧，去吧。”
看程晓看她，周晓琳倒是痛快，“现在有人干活，你们一时半会儿的不在，没事儿的。”
反正周大林给她们买大衣，就少不了她的。她可不要周大林给她捎回来，她得亲自去挑。鸭绒大衣她不缺，哥哥给她买两个了，她缺个貂的。
谁让她哥有钱烧的呢。不知跟他说过多少回了，这么惯着俩女孩子，简直就不像话！就是正儿八经处对象，也没有这么花钱的。
可周大林不听啊。
三十好几了，一点正事儿不干，总惦记着癞蛤蟆吃天鹅肉，娶个年轻漂亮媳妇。
反正你有钱愿意给她们造，凭啥就不给你亲妹妹我造啊？
吃饱喝足，周大林得把吃饭的家伙什装后备箱里带回去，才再回来接她们。
三个人就开始刷碗筷、饭盒，刷好了都放回那个大泡沫箱子里。
周大林往车上装那个箱子的时候，程晓就跟出来，看似要给他帮忙。
他往后备箱里装箱子，程晓就在他旁边说：“你能不能，也给璐璐买个项链啊？”
周大林愣怔一下，有些为难说：“这个不好吧？”
“钱可以我出。”程晓说。
“这不是钱的事儿啊。”他就解释说，“只有男朋友，才能给女朋友买项链的。”
程晓就鼓着嘴说：“我还不是你女朋友呢，你为什么给我买项链啊？”
周大林心说，你这不不讲理吗？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她的心思了。
俩姐妹情深啊。她有项链了，刘璐没有，程晓心里就不得劲了。
我说她怎么不戴项链了呢？
“行。”他就答应一声。
“你别小气哈，多少钱都算我的。”程晓就又嘱咐。
周大林就看着她笑，问她说：“哎，你说个价，多少钱能把你买下来？多少钱我都出！”
程晓的右脚抬了抬，虚踢他一下。
“没正经。”说完转身回门店了。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久？”
看她回来，刘璐就问她。
“聊什么啊？”程晓想了想说，“聊咱们欠他人情欠多了，将来谁嫁给他还债啊。”
听程晓这么说，刘璐就傻乐。
“那就看他有多少钱了呗。”她说，“咱们论斤卖，和黄金等价。他肯定买你，你轻，便宜。”
周晓琳也在一边偷着乐。这俩活宝！原来以为她哥没戏。看这个架势，两个好像都有戏。
“我哥要是钱够多，把你们俩都买了咋办？”
她就掺和一句。
“那就都卖给他呗。”刘璐接话说，“我比晓晓大一个月，我做大，晓晓做小。”
“凭什么啊？”程晓就不乐意，“年龄大就是皇后啦？做太后去吧你！”
“哎，对啊，你哥不是皇帝，好像不能娶俩老婆哈？”刘璐就对周晓琳说。
周晓琳就“嘁”一声说，“这年头有钱娶五个也没人管。没告诉你说嘛，我哥钻石王老五，娶俩还多啊？”
刘璐就不自觉地看程晓一眼。
如果她们俩都嫁给周大林，姐妹俩倒是一辈子不用分开了。
一会儿工夫，周大林就开车回来了，带着刘璐和程晓，往市中心的商业区去了。
这个年代，最方便的，就是停车。省城最繁华的商厦，随便你什么时候去，都有空着的停车位。
二十年以后，他和程晓去趟临水的商厦，十回有九回找不着停车位，停的满满当当。
有时候，程晓要去商厦了，就打电话给周大林，然后她先跑过去，占好了停车位，等着周大林开车过来，好有地方停。
省城这个最大的商厦，一楼是卖黄金珠宝的，品牌专卖店在三楼。周大林没有和她们直接去三楼，而是去了一楼，直接去了黄金珠宝区了。
“老大，咱们来这儿干什么啊？”刘璐就跟在他屁股后面问。
周大林说：“上回为了糊弄周琦，不是给晓晓买了个金项链吗？那项链我送晓晓了。晓晓有项链你没有，你不吃亏了吗？”
刘璐就傻傻地笑。
“好像是那么回事哈，那怎么办呢？”
“你说呢？”
“嘿嘿，老大你就是好，爱死你！”
周大林就瞅瞅一边的程晓说：“少说爱死这句话哈，要不然我会误会的。”
“你没误会，我说的是真的。”
“切！”周大林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切”字，也不知道是不信，还是不屑的意思。
到了卖项链的那里，刘璐就嘟囔：“这是最大品牌哎，都有加工费的，比一般的每克要贵三十块钱呢！”
“你倒什么都知道。要不，咱不买品牌的？”
“还是品牌的吧，嘿嘿。”
品牌店那里，那条一个样子的项链还有，属相的吊坠却没有羊的了。
这种店里的金货，样式都是自己的，其他店没有一样的。导购就建议他们，可以去其他商厦的同类品牌店看看，说不定就还有剩下的。
周大林就看向刘璐。
刘璐甩甩头说：“不要了。我再挑个其他吊坠，行不行啊老大？”
“行。”周大林也没犹豫。
刘璐和程晓选半天，就选了个磨砂苹果的，苹果代表着平平安安。
周大林也不还价，直接刷卡走人。
所有导购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大林身上。这是个什么人呢，带着俩小美女来买金货。大家就猜上半天，最后终于有一个憋不住，就指着刘璐问：“这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
周大林嘿嘿一笑。
“你猜错了，那个才是我女朋友。”他就指着程晓说。
导购就糊涂了。他明明是在给刘璐买首饰，怎么会说程晓是他女朋友呢？
程晓也坏，冲着导购傻乐，就是不告诉她怎么回事儿。
买完首饰，去三楼，却发现二楼在办皮草展销会，刘璐的眼睛就直了。
周大林看出来了，就又看程晓。记得程晓也是喜欢貂皮的。为了那间派克服，犹豫了两个冬天，直到第二个冬天，才红着脸说给周大林。
那东西动辄上万，太贵了，她不好意思跟周大林说。而靠她在银行里的那点工资，她买不起。
“看看你们有喜欢的没有？”周大林就对她们说，“不过我提醒你们啊，你们俩身高和身材不一样，可别再跟去年那个呢子大衣一样，买一个样式的了。”
“老大，你真的要给我们买皮草啊？”
刘璐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周大林心说，不是为了程晓，我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真的，比九九九九九金都真。”他咬着牙说。
“噢，你太好了老大……”
“别说后面那句，我会当真。”
刘璐果然就没说，拉着程晓就跑过去了。
三个人回到店里的时候，两个女孩就一人抱了一件皮草回来。刘璐是长大衣，显得她身材苗条细长了不少。程晓则买了一件半大衣，她身材没有刘璐高，却比她瘦小，穿短一些的好看。
这衣服都是讲究档次和搭配的。
俩女孩都穿上貂了，原来穿在身上的，就显得有些不够档次了。
于是，从羊绒衫到裤子、鞋子，又是一样不落，全换上档次的。
周大林这冤枉钱花的，是真心疼了。
回到店里，看到俩女孩一人一件貂，周晓琳的眼珠子也绿了。
周大林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要花钱的。我滴个妈，真是鬼迷心窍，给她们买什么貂啊？
可男人就是这德行，只要他喜欢一个女人了，花多少钱都舍得。
谁让他喜欢程晓呢？可给程晓花钱他不心疼，给刘璐和妹妹花钱他心疼啊。
好你个张卫东，特么的自己的老婆你不伺候，让我这个大舅哥替你养活着，连整容带买首饰、时装，我都快让你老婆给坑死了！
就冲你特么这个穷酸相，老子也得忽悠的我妹妹，非和你离婚不可！
快腿的生意在慢慢的走向稳定期，店里的员工也越来越多，程晓她们就不像当初那样，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也走不开了。
忙碌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程晓和刘璐自寒假回来，就再没有机会回过家。周大林就考虑着，元旦的时候，让她们都回家待一段日子。
毕竟都还是学生，总是不回家，家里也不放心，时候长了，她们也想家。
可是在她们回家之前，他得和周晓琳先回一趟家。
不管怎么说，妹妹也是为人母，将近一年见不着儿子，对她来说，也是一件比较残酷的事情。
他就和妹妹商量，先和她回趟家，赶在元旦前回来替程晓和刘璐，让她们也能回一趟家。
听说可以回家，把周晓琳给高兴的，差点就抱着她哥哥啃两口。
这一次回去，周大林也是有计划的。他是想着把父母也接到省城来，再给他们在省城买套房子，从此就在省城定居了。
毕竟他在省城已经有了事业，虽说这事业在他看来，也就是一个幌子，有没有的无所谓。
可这的确也是一个让父母过来的理由。你们就一个儿子，你们将来不守着儿子过，还能怎么着啊？
原先那个周大林，自己在临水一个人过，没有能力照顾父母，父母一直是妹妹周晓琳照顾着的。
54.老大晚安
如今，周大林不仅可以把妹妹周晓琳弄来和自己在一起，也有能力把父母也接过来，一家人可以相守在一起，再不用分开了。
他妈已经退休了，父亲还差两年退休，工作的那个破工厂也不怎么景气，完全可以停薪留职，自己交剩下两年的养老保险嘛。
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他把两个女孩都叫到客厅里来，反复叮嘱，现在社会上挺乱的，别为了生意不顾安全。不管有没有生意，六点以后就不要接单了，早早关店门回来。晚上在家把门锁好，有人敲门要先问清楚是谁，不熟悉的人不能开门。就是熟悉的人，如果是男人，晚上也不许开门。
周琦的课，在他回来之前就不要讲了。大晚上的，他一个男孩对着两个女孩，很容易出事儿。
另外，晚上不许出去逛街，更不许去酒吧一类的娱乐场所。想出去看电影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哎呀，老大！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你别这么婆婆妈妈好不好？”
刘璐第一个就烦了。
“没认识你之前，我们在这儿都呆了两年半了，不也挺好的吗？”
“以前和现在不一样！”周大林就严肃起脸来说。
“怎么就不一样啊？”刘璐鼓着嘴，不高兴地问。
“以前你们是学生，都在学校里待着。现在你们挣钱了，而且咱们的生意又好，说不定就会有人眼红，对你们不利。”周大林黑着脸说，“晚上不许出去就是不许出去，你们要是敢不听话，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程晓就嘿嘿地笑着问他说：“你打算怎么收拾我们啊？再说你走了，我们出去不出去，你怎么知道啊？”
“我当然能知道了。”周大林说，“开面包的赵师傅，我已经嘱咐好了，让他每天晚上都开车送你们回来。”
“从门店到这里，不足五百米哎老大！你让他送我们，这不有病嘛！”
“再说你怎么知道老赵就是好人啊？你就不怕他监守自盗啊？”
“老赵要是敢跟你胡说八道，我们就收拾他！”
“对，开了他！”
“哎呦，你们这么不听话，你们还让不让我回家了？”周大林气急败坏地问。
“你怎么越来越像我爸了？要不我喊你爸爸得啦。”
“晓晓你怎么也越来越调皮了呢？”
“我在家让我爸管到十八，只许老老实实做人，不许思想腐化乱说乱动。好容易挣脱牢笼跑出来了，又得让你管着我。你是不是想让我喊你爸爸啊？”
我了个去！喊我爸爸你就是乱伦！
“我就是那么个意思，要你们安全第一，尽量不去做危险的事情，没有要管着你们的意思。”他只好往后退了。
“行啦，行啦，我们都是大姑娘了，用不着你跟管三岁孩子似的管着我们，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刘璐就不耐烦说。
周晓琳也看不下去了。
“你呀，就是多管闲事。”她就说哥哥，“璐璐和晓晓都是好孩子，自己知道照顾自己。再说你顶多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干嘛那么不放心啊？璐璐、晓晓，你们有啥事儿就打电话，其余自己看着办就行，别听我哥的。”
周大林只好闭嘴不说了。
可是，他立刻就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对了，我们走了以后，你们订饭吃就行，尽量别动液化气。洗澡的时候，一个进去洗，一个必须得在外面看着……”
“老大晚安！”刘璐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回自己屋了。
程晓就冲他做个鬼脸。
“老大一路平安哈！”
说完了也跑了。
周晓琳就在一边捂着嘴笑。
“你呀，这样可不成。她们把你当了长辈，你还怎么让晓晓给你当媳妇啊？”
笑完了她说。
周大林沉默半天，摇摇头，也站起来回自己屋了。
毕竟，他的心理年龄，还停留在五十岁上。人老了，就会有许多记挂的事情，看年轻人就跟看小孩子一样。
他心里，是真的不放心这俩丫头啊。
省城到老家，那时候还没有高速公路，要走省道。但这时候的省城，已经开始堵车了。
为了早早赶回去，他和妹妹就得早走，赶在上班堵车高峰之前，出了省城，上通往老家的省道，才不会耽误时间。
早上五点，周晓琳起来下面，这样她哥可以多睡一会儿，一路开车也是很辛苦。
她虽然也会开车了，但这时候驾校培养出来的，已经和过去不同，差不多也得算马路杀手了。
周晓琳有自知之明，为了早早回家，她不敢和哥哥轮流开车，还是得累周大林一个人。她就早早起来做饭，让哥哥多睡会儿觉，休息好了，一路开车才会安全。
周大林起来的时候，程晓和刘璐也起来了。
两个人起这么早，自然是为了送他。要不然，每天都得他们兄妹一遍遍地叫，起来不紧着忙活，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
看到两个丫头都坐在餐厅里等他吃饭，他接受昨晚的教训，直接什么也不说了，去洗漱了回来，闷头吃周晓琳下的面。
这面味道接近他的牛骨面，不像是妹妹下的。
果然，周晓琳就说：“这是晓晓做的面。我起来的时候，晓晓已经在厨房里了。”
二十岁的程晓和四十岁的程晓，是一样的懂事。
这时候，程晓就说：“老大，昨晚我们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哈。你嘱咐我们的话，我们都记在心里了，一定会照做的，你放心就是了。不用记挂我们，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周大林就叹息一声说：“我知道你们都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可是自打咱们认识到现在，咱们就再没分开过。这乍一离开你们，我这心里呀，总是放不下。就唠叨了两句，平时我没这么唠叨的。”
刘璐就“哼”一声说：“平时你也不住嘴，比周琦那张嘴也差不到哪里去。”
周大林就有些尴尬。
“不过我们喜欢听你唠叨。”刘璐就赶紧说，“你这一走，没人唠叨我们了，我们还愁这一个星期怎么过下来呢。”
周大林就黑着脸说：“少糊弄我哈。真愿意听我唠叨，你们昨晚上就不会一个个都跑了。”顿一下说，“不过我接受你们的意见，以后尽量少唠叨，我可不想给你们当爸爸。”
“我们喜欢你这样的爸爸呀，是不是晓晓？跟你在一起，我们很快乐！”
刘璐嘿嘿笑着说。
周大林就摇头。
“爸爸坚决不当，顶多当哥哥。”
“情哥哥啊，好像老点儿了吧？”程晓就冒一句。
“哎，老大脸红了！”刘璐就喊。
周大林就又叹一声。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连一向文静的晓晓都学坏了！”
“嗯，这话不假。都是你把我们给教坏了。”刘璐郑重地点着头说。
混的跟一家人一样了，两个女孩的本性也就暴露出来，没一点正形。
周大林已经感觉到，二十年以后的程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有些刻意端着的，远没有现在这么活泼。
大概那个时候，她已经爱上了他，想着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他，才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的。
现在的程晓，还是个小女孩，毕竟不会有二十年以后程晓的那么多心机。
三个人在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周晓琳都插不上嘴。
他们这样闹腾，已经习惯了。闹腾着也不耽误吃饭。
不知不觉，饭吃完了。兄妹俩收拾了准备出门。买好的东西，昨晚都就放到车后备箱里了，饭碗留给程晓和刘璐刷。
要出门了，刘璐竟然真有些难过了，冲周大林张开胳膊，露出些撒娇的样子来说：“老大，抱抱。”
周大林自然而然过去，拥抱了她。他已经把她当了自己的亲妹妹了。
“一路平安，早点回来。”刘璐说完了放开周大林，又过去抱周晓琳。
这边程晓就过来，也和周大林轻轻抱了一下。
“放心，我们会好好的。”程晓说，“你也要好好的。”
这是相处几个月以来，周大林第一次拥抱两个女孩。不知怎么的，他也有了些伤感。
“嗯，都好好的。”他在程晓耳边轻轻说，“记着晓晓，我会等你一辈子！”
这一回，周大林看到，程晓的脸是真的红了。她什么也没说，就松开了他。
周大林兄妹出生的地方，是一个离着城镇有十余里的山沟。
在那个山沟里，有一个兵工厂。
五十年代，国家加快大三线建设的时候，兵工厂扩招，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开始汇聚在这里，从此也把他们的一腔热血，抛洒在了这山沟里。
他的父亲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批大学生，来自外省。母亲来自本省农村，因为有初中学历，后来厂里成立了学校，被抽调出来，在厂子弟小学当了一名教师。
建国初期，有初中学历的农村女性，凤毛麟角。就是男的，有高小文化程度的，都不多。
从此父母就不远万里，相逢于这个山沟沟里，开始了他们那一代人特有的，革命理想高于天的，热血澎湃的生活，而后于动乱之中有了周大林，又有了周晓琳。
55.多多不认识妈妈
十八岁上大学之前，周大林都是在这个山沟里生活的。
职工宿舍，开始是一排排的平房，他就在那些平房里出生、长大。
小时候，父母上班了，他脖子上挂着家门钥匙，和小伙伴们在那一排排平房里跑来跑去。
捉迷藏，扇烟纸画，打琉璃球，滚铁环……
宿舍座落在山坳里，后面的大山就叫北山，前面的叫南山。
当然，本地人不会这么叫，这些山都有自己的名字。只是职工宿舍里的，兵工厂的职工们，喜欢这么叫。
再后来，有了妹妹周晓琳。他自己和小伙伴们玩的时候，还得带着妹妹，看着她。
这片山坳，这个宿舍区，留下了他太多太多的回忆，酸甜苦辣，以至于终生难忘了。
待他再长大一些的时候，许多平房就变了楼房。他上了小学，妹妹也上幼儿园了。
兵工厂就是一个小社会。职工宿舍的第一代职工，来自五湖四海，口音各异。
到他们这一代，就形成了自己独有的语言特色。像普通话又和普通话有着明显的区别，但绝对和周围本地人不是一种口音。
以至于无论走到哪里，走多远，两个兵工厂的人碰上了，虽然不认识，但只要一说话，就会知道，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都是兵工厂的职工子弟。再说说老一辈和周围认识的人，十有八九就知道对方是谁，或者是谁家孩子，具体住在宿舍区的哪个地方。
兵工厂有自己的教育体系，从幼儿园一直到职工大学。也有自己的商业系统，还有自己的治安系统，派出所、警备队，都有。这就是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自给自足的独立王国。
周大林在厂里上到高中，立志要考出去，离开这片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他在这山里待了十八年，整天看着这熟悉的一切，看惯了、够了、厌了。
后来，他如愿以偿了。
这个时候的省道上，车辆不是很多。因为这时候省道也是收费的，好多车辆为了躲避十块钱的路费，都刻意避开省道，绕行县道。
周大财主不在乎那十块钱，沿着省道一路奔驰，把车开的飞快，中午之前，就到了父母住着的楼下。
父母住的，是四层的那种老旧楼房，砖结构的。楼梯窄窄的，两个人上下楼碰上了，需要侧身相让方能过去。
父母家里装了电话，知道他回来的具体时间。他到楼下的时候，父母已经站在路边等着他们兄妹了。
妹夫张卫东也在父母身后，拉着儿子多多的手。
现在的周大林，在父母眼里的身份地位，已经完全不同了。过去他回家的时候，从来没受到如此规格的待遇，全家人站在外面恭候。
就算他在私企做到副总，也是开着车回家的时候，父母都没有这样迎接过他。当然，那时候父母都已经七老八十，下楼都费事了。可妹妹两口子，也没有出来接过他。
大概人的身份地位，是和有多少钱成正比的。
父母都算的知识分子，却也有了如此自坏清高的的观念，这让他心里别有一番酸楚。
他刚刚把车停稳，周晓琳就跑下车来。
“多多！”她大喊一声，就冲着儿子跑过去了。
多多也喊了一声：“妈妈！”向前跑两步，却突然站住，大哭起来，接着就往张卫东那里跑。
“她不是妈妈，不是妈妈！”
多多扑到爸爸怀里，哭喊着说。
这个场景，就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弄愣了。
张卫东看看媳妇说：“你打扮成这个样子，多多不认识你了。”
周晓琳穿了一件淡黄的长领貂皮短袄，整个脖颈都被貂毛淹没了。下身是弹力牛仔裤，黑色的高筒皮靴。眼睛不仅做了手术，大了，有精神了，还画了橙黄的眼影。两腮抹了腮红，脸也抹了高级的遮盖霜，白净了许多，嘴唇也是通红的。
就这个打扮，在省城倒没什么。可在这个年代，在这个还比较封闭的山沟沟里，绝对算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怪不得多多会不认识她。
周晓琳的眼泪就流下来，慢慢靠近多多，蹲下来，颤着声音说：“多多，我是妈妈，是妈妈啊。多多，你不认识妈妈了？”
多多怯怯地从张卫东怀里回过头来，看周晓琳好久，又“哇”地一声哭了，跑过去，扑到周晓琳怀里。
“妈妈，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你不要多多了吗？”
儿子稚嫩的哭喊，让周晓琳哭出声来。
她紧紧搂住儿子，也哭喊着说：“多多是妈的心头肉，妈妈怎么能不要多多啊！妈妈跟着大舅去挣钱，好给多多买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玩的玩具啊。”
小孩的脸，六月的天。多多立马就高兴了，问周晓琳说：“姥姥说大城市里有肯德基，可好吃啦。妈妈你给我带肯德基没有？”
周晓琳还真没有想到肯德基，就有些为难和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儿子好。
这时候，周大林就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半人高的，带着泡沫包装盒的玩具，抱着给多多看。
“多多，你看妈妈给你买什么了？”
多多的目光移开妈妈，看向她身后的周大林。
那泡沫包装的前面，包着透明的塑料纸，能够看到里面玩具的样子。
“变形金刚！”多多大喊一声，就冲着周大林去了。
“亲大舅一下，大舅才给你。”周大林蹲下身子，一手托着变形金刚，一手搂着多多。
多多非常痛快的在周大林脸上“啵”一下，给他留一腮口水。
“大舅我也想你啦！”
说完了，抱着变形金刚，又去找他妈去了。
直到这时候，周大林才有机会和父母说话。
“我说老二位，你们这么大年纪了，天这么冷，还跑楼下来干什么，接我啊？你们这不是给我折寿嘛。赶紧上楼！”
“你这个熊孩子，都三十了还不会说人话！我们就不想闺女、儿子啊？出去就是一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她妈就开始唠叨。
周大林的性格，估计有点随他妈。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想办法保持乐观，关键是只要能张嘴说话，就啥困难都没有。
母亲七十九岁那一年，得了一次脑血栓，失去了语言功能，当真就生不如死了。
也就是在那一年年末，周大林出差，永远留在了那个爆发疫情的城市。
哄着爸妈上楼，张卫东也想跟着周晓琳上楼，周大林就喊住了他。
“你也跟着上去干什么？过来，不知道帮我拿东西呀？”
说着话，他打开了帕萨特的后备箱。
大舅哥不喜欢他，张卫东心里知道，可他也不怎么待见这位大舅哥。
可现在不同了，人家发达了，自己家也跟着他沾光，生活质量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现在，他不敢得罪这位大舅哥了，傻傻地嘿嘿两声，就走到周大林身边了。
帕萨特的后备箱里，塞的满满当当，连车后座都塞满了买的东西。
周晓琳人在省城，心却一直记挂着儿子多多，记挂着张卫东和她的那个家。
这是东方大国，大多数已婚女人的优良传统。只要不是对自己男人彻底死心，自己的心和爱，就永远都在家里。
她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回家的准备。只要有时间出门逛街，就会想到家里的所有人，儿子、丈夫、父母，甚至是公婆。
每次逛街，看到家里需要的东西，她都会买一些回来，准备回家的时候带回去。
当然了，她也会想到，这买东西的钱，得尽量从周大林那里抠。
她哥本来就有钱，快腿的生意又一天比一天红火，她哥绝对不差钱。她得趁着她哥没把程晓骗到手之前，能从他手里抠十块出来，就绝对不抠一块。
“哥，我给多多买了个小鸭绒袄，还给咱爸买了条驼绒裤，给咱妈买了件羊绒衫……你给我点钱呗？”
妹妹每次要钱，顶多要个几百块，也不会多要。这几百块里，她可能虚报个百八十的，也无所谓。
周大林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妹妹要钱，一般都给，也从不问她买的这些东西到底值不值她要的这些钱，他也不在乎这俩小钱。
他有钱了，不能亏着妹妹。只是，周晓琳没见过大钱，如果现在分一部分资产给她，十有八九会害了她。
这人啊，没有钱的时候，心理上还是平衡的，可以算计着过自己的小日子，没准儿还能过得很幸福很幸福的。
突然让他有了钱，欲望就会被金钱一下子充盈起来，膨胀起来，所有过去只是想想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会被他付诸实践，最终害人害己。
曾经有个人中了一千万的彩票，从此吃喝嫖赌，玩命享受。仅仅过去三个月，就倒欠了银行一千万，锒铛入狱，把自己的一生给毁了。
这是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人，特别是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是不能突然有钱的。
好多穿越小说，让一个穷小子突然富可敌国，然后去实现什么伟大目标，纯粹就是扯淡了。
56.世上只有哥哥好
人要有钱了，才不会去实现伟大目标，十有八九要去实现欲望。又没有足够的经验和智慧，最终的结果，不是让人把财富骗光，就是连性命都搭进去。
话说回来，有足够经验和智慧的人，在现实社会里，就不会是穷小子，肯定会有所成就的。
富人之所以可以成为富人，并不完全是人家命好，也是人家有一般人不具备的，独到的优点。
只有穷小子才会嫉妒富人，怨天尤人。
这样的人，就算穿越了，重生了，该是穷人还是穷人，是不可能改变命运的。因为，他处世的性格和智慧没有改变，命运也不会改变。
周晓琳和张卫东，在周大林眼里，就是那种一辈子只能做穷人的人。所以，他要忽悠着妹妹和张卫东离婚，让妹妹摆脱原来穷人的命运。同时，他在不断培养妹妹，让她改变性格，改变穷人的世界观。
等到有一天，妹妹的性格和世界观改变差不多了，或者和张卫东离了，找一个具有成为富人潜力的人，他才会考虑给妹妹分财产的问题。
不给妹妹大钱，小钱上周大林自然不会和她计较。
周晓琳虽然跟了哥哥两年了，有一定进步，格局还是相差太远，也就只能想到从她哥手里抠两个小钱。
其实，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知足，从她哥那里抠两个钱出来，也就是为给张卫东买点东西。因为她知道她哥讨厌张卫东，如果直接说是给他买东西，她哥恐怕一分钱都不会给她。
帕萨特后背箱里，装着的，自然有张卫东的东西。但周晓琳小心眼不缺，临走之前，先把东西分类。弄两个黑色的大塑料袋，给父母的装一个塑料袋里，自己家和公婆家的，装另一个塑料袋里。这样，周大林就看不到她到底给张卫东和公婆家买多少东西了。
周大林只是不和妹妹计较罢了，这种雕虫小技怎么能瞒的了他？
他叫张卫东过来，把装父母东西的那个大塑料袋，让他扛着上楼，他锁了车，空手跟在张卫东后面，慢悠悠上楼了。
反正这小子人高马大有的是力气，特么花我的钱让你白赚便宜，你就得出力气！
上楼的时候，周大林就这么想。
父母家住的楼房，是两室一厅的结构，建筑面积五十来平米，空间狭小。但在八十年代中期，房子还只分不买的年代，能分到这么一套楼房，也是相当不错的。那是因为他爸是工程师，可以加分才能分到。
记得刚刚从平房里搬过来的时候，把周晓琳给高兴的，大呼小叫的。因为她终于可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了，尽管只有八平米，可那也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空间啊。
周大林虽然是老大，可他是男孩。爸爸妈妈首先要照顾妹妹，就只能睡客厅了。
那时候，妹妹已经上初中了，快成大姑娘了，也确实需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间。
过去住平房的时候，他和妹妹是住一间屋的。上下床，他住上面，妹妹住下面。妹妹的床上拉一个布帘，把床里面完全遮挡起来，就算她的私密空间了。
客厅既要坐人又要睡觉，着实让他爸费了脑筋，找人做了一个“沙发床”，才总算把坐人和睡觉两个问题合并成一个，给解决了。
三人沙发的坐垫是可以拿开的。
周大林睡觉的时候，先把坐垫拿起来，再把折叠在沙发里面的一个板子伸开，掰开两端的折叠腿，沙发就变了双人床。
坐垫也是整体折叠的。再把坐垫打开，正好就是双人床的褥子。然后他跑去爸妈卧室里的大衣橱里，把自己睡觉的被子、床单、枕头抱过来铺好，就可以睡觉了。
周大林就一直在这个床、沙发两用家具上睡了三年，直到他考上大学，离开这里。
如今，这沙发还保留着，只是妹妹已经有家了，晚上他去原先属于妹妹的小卧室睡觉，再不用打开这沙发，让它变成床了。
他上楼进门的时候，母亲已经把菜都准备好了，他想进厨房帮忙，母亲不让。
尽管周晓琳早就在电话里给周大林告状，说他做菜的水平一流，回家故意装不会做，就是想吃现成的。这次回来了让他炒菜。
母亲虽然答应了闺女，这回还是没有让周大林做。
“从省城开一路车回来，够辛苦了，老实在屋里和你爸说话，不用你。”
她这样对周大林说。
母亲不让周大林干活，周晓琳就得下手。
周晓琳噘着嘴不高兴，嫌母亲向儿不向闺女。
“你怎么不说我也从省城跑了回来，也辛苦呢？”
“你爱干不干，不干你也歇着。”母亲就怼她一句。
她还得乖乖去厨房，把活干了。
“张卫东，过来帮忙！”
她只好把气往老公身上撒。
吃饭的时候，有张卫东在，周大林不想让他知道太多的事情，就不说正事儿。关于在省城的生意，一笔带过，只说些省城都发展成什么样儿了。
倒是周晓琳，啰里啰嗦说一大堆，吹生意多么好，多么挣钱，有影的也说，没影的也说。
母亲就很是疑惑地问：“你们给人家送饭，得先把钱垫上吧？要是给人家送了去，人家不要了，你们不是赔进去了？”
周晓琳就笑了说：“打电话的基本都是用自家座机，也是要花钱的，哪有这么无聊的人啊？要是碰上这种人啊，我们就拉入黑名单，再不会为他提供服务了。到现在为止，也就碰上那么两户，其中有一户还亲自登门道歉，补了上次的欠款，我们才把他从黑名单里删了。”
母亲听了就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这就跟咱们这里送奶的差不多，有些人都是先喝奶后交钱的。喝人家一个月的奶，到月底了不给人家钱，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呢。”
周晓琳说：“就是。是人都要脸，不要脸的毕竟是少数。
妈你说送奶了，我们也送呢。只不过不是像咱们这里一样送到户。是牛奶公司直接找到我们，让我们做代理。然后每天早上他们用车把袋装的各种鲜奶送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再在各个小区里招聘送奶员，由送奶员送奶到户。
只是这个送奶啊，我们一月就赚上万块钱呢！”
“啊？”能赚这么多啊？”母亲就有些将信将疑。
“不信你问我哥啊。”周晓琳就说。
母亲把目光就转向了周大林。
“别听晓琳瞎说。”周大林就说，“她就知道往里迷，不往外迷。我雇人早上早早接奶，点数，分发的，不得给人家工资啊？广告、促销，不是钱啊？”
“你那广告、促销都是牛奶公司出费用，借你个地方，搬你个桌子你都不愿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周晓琳就反驳哥哥。
“你是不是又嫌给你钱少了是不是？”周大林就说妹妹。
“就是。你弄这么大的买卖了，一月才给我两千，也不知道给我长点，你就知道欺负我！”
周晓琳借杆往上爬。
“我说周晓琳，你怎么越来越没良心了？你吃的，穿的，戴的，你自己出过一分钱没有？就我车里没搬上来的，你的那一车东西，是花谁的钱买的？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好了，好了，吵吵什么？”父亲就不高兴了说，“从小就吵吵，这眼看都三十的人了，还吵吵，不嫌丢人是不是？”
“爸，是周大林老欺负我！”周晓琳就喊。
“你行了吧你。”母亲就插嘴，“一个月挣两千，我和你爸的工资加起来，一月也没有两千。没有你哥，这两千你不得挣半年啊，还说他欺负你？你长这么大，你自己想想，啥时候不都是你哥护着你，这世上谁对你最好？”
周晓琳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为和张卫东结婚，母亲差点就不许她登门了。是周大林把妈给说服了，才把婚礼给办了。
再想想小时候，是周大林把她给看大的，她哥把吃早点的钱省出来，给她买她想要的头绳……一桩桩往事回想起来，至今历历在目。这世上，还真就是周大林对她最好。
周晓琳不说话，饭桌上就显得有些尴尬。
媳妇跟着大舅哥挣钱了，张卫东倒是想讨好一下这位大舅哥，就插话说：“妈，晓琳开玩笑呢，她私下里都是说我哥对她最好，没有哥就没有我们今天的日子。”
母亲和周大林一样，心里讨厌张卫东，就不说话。
父亲只好接话说：“你们俩不喝一盅啊？”
这显然是问周大林和张卫东。
张卫东想着讨好大舅哥，自然是愿意和周大林喝点酒。
他就试探着问周大林：“哥，要不，我陪着你喝点？”
周大林却冷着脸说：“我下午还有事，就不喝了。你愿意喝自己喝吧。”弄张卫东个大红脸。
周晓琳那里惦记着回家呢，看看饭吃差不多了，就舔着脸跟她哥商量，想着开他的车回家。
“干啥，臭显摆去是不是？”周大林就不高兴地问她说。
57.哥们儿
周晓琳分辩说：“车里还有我一大堆东西呢，你总不能让我扛回去吧？”
母亲也不赞成周晓琳开车，她主要是不放心。
“你会开车吗？这可不是闹着玩儿。路上这么多车，出事儿可咋办？还是坐公交回去吧？”
“没事儿。”周晓琳满不在乎说，“我在省城经常自己开车出去，只要不开的太快，没事儿的。”
这个倒是不假。只要不开快车，周晓琳的水平，比刚从驾校出来的马路杀手强多了。
“吃完饭把碗刷了，桌子、地都收拾干净了，就让你开。”周大林说。
“没问题！”这回周晓琳可痛快了。
周大林这回当了次大爷，坐在沙发上，把多多抱在腿上，喝着茶，和爸妈说着话，看着妹妹把屋子都收拾干净。
张卫东这个懒虫，这时候了竟然不知道帮着老婆，也坐在沙发上不动地方，这就更让周大林讨厌他。
直到周晓琳打扫完了，周大林这才把车钥匙给她。
待妹妹两口子带着孩子走了以后，周大林这才坐下来，认真和父母商量，想让他们搬到省城去住的事情。
周大林先大致说了自己现在的财务状况，其实也是没有多少实话，只是能让父母相信，以他的财力，完全可以在省城给他们买个大房子，可以养着他们也就行了。
两口子听了，沉默好一会儿，他爸才说：“我们现在身体还行，自己照顾自己没有问题，还不打算离开这里。这事儿，等以后再说吧。”
周大林想不到他爸会这么说，忍不住着急说：“这儿有什么好啊？污染这么严重，多少人都得癌症了？再说这房子这么小，一家人吃个饭都吃不开。暖气也不好，在家里还得穿着棉袄，多不舒服啊？
我和晓琳在省城有这么大的生意，这辈子肯定是不回来了，你们不过去和我们在一起，还能总在这个山沟里住着啊？”
“你照顾好你妹妹就行了，我们不用你操心！”
他妈就说。
“他不是，你们过一辈子，图什么啊？不就是图儿女都在身边，图个晚年幸福吗？咱过去没有条件，没有办法，可咱们现在有这个条件了呀？”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他父母这一代人的想法。
这穷山沟跟地球上所有的山沟沟一样，的确没什么好，还污染严重。
可是，这山沟沟里，留下了父母这一代人的青春和热血啊。
经历过那个火红年代的人，和周大林这一代人的想法，是有很大不同的。
他们热血澎湃过，而周大林没有。
他们伴随着新中国长大，那个火红年代，给他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美好记忆。而这些美好记忆，都在这个山沟沟里。离开它，这些记忆会消失的。
“你还是先给我们找个儿媳妇再说吧。”
他妈直接就不接他的话，顾左右而言他了。
“都三十好几了，连个家都没有，你这辈子是不打算让我们抱孙子了是不是？你自己找不着，我托人给你说一个？”
“呀呀呀，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找不着啊？我才三十一，怎么就三十好几啦？”
“你找得着你找啊？除了那张嘴比谁都行，其他什么都不是。有本事你忽悠个媳妇回来，就知道回来忽悠我们！”
眼看母子俩又要吵架，父亲就赶紧把话岔开说：“你的孝心我们领了，我们两口子现在身体还行，不用你操心。哪天我们老了，过不动了，不用你说，我们也会主动去找你的。”
劝不动父母，他只好退一步，和父母商量，就在这里的城里买个大一些，好一些的房子，让父母住过去，过的更舒服一些，买什么东西也更方便。特别是城里有更好的医院，有个病什么的，去医院方便。
这个也没商量通。
去城里住，和去省城住有什么区别？总之，故土难离，离开这个山沟沟不行，离开他们住的这个房子也不行。
“我们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十几年了，住习惯了，哪里也不去。”他爸表态说。
他妈就又开始烦他。
“你们兄妹只要过的好好的，不让我们操心，我们就知足了。你妹妹不管怎么说，还有儿子有家呢，你可倒好。你先操心自己，赶紧娶个媳妇，了结了我们老两口这辈子这个最大的心事，我们死了也好闭眼，也就算你孝顺了。”
“是啊，趁着我们现在身体还行，你赶紧成个家，有了孩子我们也好给你看着。等我们年纪大了，看不了孩子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他爸也跟着帮腔。
他妈就又老调重弹。
“前面楼你刘叔家那闺女，人还是不错的，长得也好，你刘叔刘婶和咱们关系也好……”
得，没忽悠了爹妈，爹妈开始反过来忽悠他了。
“那什么妈，我开一上午车，困的睁不开眼了，我得去睡一会儿。”
他撂下这句话，赶紧跑小卧室里去了。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父母不肯跟他去省城定居，就是因为他没有家，自然也就没有儿子。别说儿子，闺女也甭想啊。
程晓还小，就是现在同意嫁给他，也得等着她大学毕业啊。等真正结婚有孩子，差不多得等个三四年吧？
为了让爹妈有孙子抱，放弃程晓？可放弃了程晓，他就真不想结婚了。
与其娶个自己不满意的老婆，还不如不娶，像刚重生回来设想的那样，享受人生呢。
越想心里就越乱，越没有睡意。算了，别窝在家里受这个罪了，出去找找狐朋狗友，和他们聚聚得了。
他在这里出生长大，小时候的玩伴，同学，关系特好的，留在这里的，也有那么七八个。秦桧还有仨朋友呢，何况他周大忽悠？
以前的时候，每次从临水回来，他也都是要找这些人聚一聚，喝个找不着北。
一起吃吃喝喝，只能算酒肉朋友，一起飘才算铁哥们儿。没有程晓之前，他是铁板单身一个，坏事自然也没少干。
直到有了程晓，他忽然就觉得，这些坏事一点意思没有了，从此洁身自好，再不去招蜂引蝶地鬼混。
重生回来，他保持了洁身自好的习惯。上一次回来，只是和几个朋友吃了几次饭，每回都是假装不胜酒力，半道偷偷跑了。
两世为人之后，这些过去的所谓哥们儿，他也看的透透的，没有一个可以值得他掏心掏肺相交的。
也就那么回事儿吧。朋友的交情断了，显得自己太没人情味儿，好像有钱了就忘了朋友一般。多时不见，一起吃个饭，聊聊天还是要有的。
他告诉父母晚上不回来吃饭，出了家门，就去找他从小一起上学到高中，过去最好的朋友刘昊，再让刘昊去联系其他哥们儿。
刘昊在厂宿舍区中心的商业街道上，开了一家药店，算是留在厂里的这些朋友当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了，平时他也是这些哥们儿的主心骨。
这世界，好像什么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谁钱多谁就是老大。
周大林不想当老大，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钱，他只想安安静静，自由自在地活着。
兵工厂的宿舍，分东西两个宿舍区。两个宿舍区之间，有一条公路穿过。在这条公路的两边，是一排排的商业门店。
这是兵工厂所在的这个地方，唯一的商业区。兵工厂和附近村子里的住户，买什么东西，都要到这里来。
在这条街道的北面，有一家“昊天药店”，就是刘昊开的。
九三年的时候，兵工厂搞“军转民”，他所在的车间改为民品分厂。
大多数人不知道，生产军品，成本是极高的，这主要就是为了保障军品的质量，这毕竟是决定战争成败的东西，马虎不得。而生产民品，产品工艺、精度和军品要求是不一样的。
让生产军品习惯了的工厂生产民品，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难适应。成本降不下来，就不会有什么客户，更不会有什么利润。
刘昊所在的民品分厂，连年亏损，根本就养活不起工人。
厂里没活干，他也就没什么工资可领，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不用上班，因为上班也没活干。没活干，也就没工资好领。
他就这么着在家里闲了三年，靠父母养活着。
九六年的时候，他有个亲戚在药厂里做医药代表，就建议他开个药店，货源亲戚替他解决。
就这么着，他就在街上开了这家“昊天药店”。没想到，生意还不错，短短三年，他挣了不少钱，成了他们这些哥们当中，最有钱的一个了。
当然了，他这个有钱，是相对于工薪阶层来说的。和现在的周大林比，他恐怕连穷人都算不上。
药店有二十平米左右，楼上楼下。楼下沿东墙摆一溜玻璃柜台，柜台后面是摆满了药品的货架。
周大林进门的时候，店里没顾客，只刘昊一个人，人模狗样儿地穿了个白大褂，坐在里面，捧着本厚厚的十六开本的书在看，也不知道是有色的小说，还是什么医药大全。
听到门响，刘昊一抬头，就看到周大林了。
58.哭穷
“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刘昊有些吃惊地问周大林。
“刚到。”周大林告诉他，“这不吃了饭就来看你了。”
说着，他进了门，隔着柜台，趴在刘昊对面，问他说：“生意怎么样，挺好吧？”
“凑合吧。”刘昊一笑说，紧接着问他，“你怎么样，听说你开工厂了？”
周大林也笑笑说：“早不开了。”
“怎么，不赚钱？”
“嗯，不好干。”
“那你现在干啥？”
“在省城，做点小生意。”
刘昊就招招手，让他坐到柜台里面来。
待他进来了，这才说：“我怎么听小超说，你生意不错，你妹妹也一直跟着你混呢？”
周大林没有否认。
小超也是他几个哥们儿之一，在城里住，认识周晓琳和张卫东。
“她跟着我，总比在城里给人家端盘子强吧？”
刘昊就看看他，笑嘻嘻地说：“能在省城站住脚，还能管着妹妹，说明你小子混的绝对不差。”
说到这里，就问他：“哎，配手机了没有？”
周大林回答说：“没有，就一个小灵通。”
“这不就是手机嘛。”刘昊就说，“也不知道把号码告诉我，出去了就不联系了。你还真想学王吉昌，发达了就不认穷哥们儿，把咱们这从小的哥们儿情义，给断了啊？”
周大林连忙否认说：“哪能呢？我就是不知道你手机号，没法跟你联系。”
刘昊说的那个王吉昌，也是他们从小的哥们儿。几年前，托了家里亲戚的关系，调到城里做城管去了，后来做了队长，渐渐地就不和他们这些穷哥们儿来往了。
周大林只有个小灵通，说明他混的一般，也就比在厂里干活强。
九九年的时候，厂里干活的工人，有传呼机的都很少，别说小灵通了。
说着话，两个人互换了电话号码。
然后，刘昊就开始给在厂里的几个兄弟打电话，约他们晚上一起出来。酒馆，他订，费用，他出。
能为朋友做到这一步，也就不错了。而剩下那几个哥们儿，也都答应下班就过来。
答应过来相聚，说明大家都没忘了他周大林，还拿他当哥们儿，他也就知足了。
晚上这顿饭，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刘昊破费，那样做就对不起朋友了。
“要不，晚上这顿还是算我的吧？”他就和刘昊商量，“咱们找个好一些的馆子，好好热闹一下。”
“这是什么话？”刘昊就不高兴说，“远来是客。到我的一亩三分地上了，让你花钱，这不是骂我呢吗？”
两个人说着话的功夫，弟兄们就陆陆续续下班过来了。
九十年代末的兵工厂，基本就处于停产状态，没有军品，更没有民品。工人们上班，就是混日子，有时候实在不想去，一个礼拜不去上班，只要不是干活了找不着，谁也不会注意你来了还是没来。
不到四点，兄弟们就都到齐了。大家见着周大林，还是很亲，拥抱一下，或者互相来两拳，开几句玩笑。
这种氛围，还的确挺感人的，连周大林都有些动情。
可是他心里明白，和这些人在一块，也就吃吃喝喝行，真要用他们干事，牵扯到利益，朋友就做不成了。还是搂着点，装个穷人好，省的麻烦。
看看都到了，刘昊就打电话让媳妇过来替他，然后领着大家伙儿出门，到马路上等出租车，准备去城里。
在弟兄们眼里，他现在已经相当不错了，指望这个小药店，每年弄个几万块，两口子都不用上班，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那个叫小超的住在城里，没上班。刘昊就直接打发他先去找个酒馆，订好了房间等着他们过去。
八个人，塞到一辆面包出租车里，十几分钟的工夫，就到了城里。
小超已经在酒馆订好的房间里等着了，看刘昊带着大家进来，就先找周大林，和他抱了一下，松开了笑着说：“行啊，大林，发财了就把弟兄们忘了，也不来看看我们，提携提携我们兄弟几个。”
周大林就客气说：“发什么财啊，勉强糊口而已。”
小超就不高兴了，喊着说：“得了吧你，弟兄们又不借你钱，用的着吗？小轿车都开上了，还哭穷呢？”
小超和周晓琳婆婆家住的不远。
不用问，周晓琳这死丫头，开了他的车回去，在自己家连待都没待，直接就跑婆婆家臭显摆去了，要不然不会被小超看见。
小超这么一喊，其他几个也就听见了。
刘昊声音就有些酸酸地问他：“大林，你都买车了？”
周大林就有些尴尬，干笑笑，解释说：“这省城里吧，做生意没有个车，人家会瞧不起你，不和你做。我这也是给逼的，倾家荡产弄那么一辆，就是撑个门面。”
另一个哥们儿赵子斌就问小超：“你咋知道大林买车了，你看见了？”
小超说：“我当然看见了。今下午，他妹妹晓琳开着他的车回她婆家，就停我们家胡同口那儿了。晓琳下车，我都没认出她来。我滴个妈，穿的那叫一个洋气，貂皮大衣，长筒皮靴，穿金戴银的，还戴着个大墨镜。她要不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还以为来了港台明星了呢！”
说到这里，他就转头说周大林：“别跟哥们儿装穷。放心，哥们儿就是要饭，也要不到你门上。你小子是真不够意思，发财就说发财了，用得着藏着掖着吗？”
周大林就一脸真诚说：“我发什么财啊？晓琳你还不知道嘛，她就好臭显摆，挣一块敢说挣一百。她刚下岗那会儿，去给人家端盘子，我问她一天能挣多少钱？她愣是告诉我，一天挣二十。后来我一打听，一天八块。”
“拉倒吧。”小超明显不信。“我问晓琳了，她说你在省城开了个大公司，一月挣好几万呢！”
“你听她瞎吹。”周大林就分辩说，“我就在一家小区里弄了个家政服务部，给人家小区里送送奶，有懒得出来买饭的，我给人家买了送过去。你想想，就这么个生意，一天能弄几块钱？当然了，比在厂里上班强一些，可比起刘昊来，我那就差的远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把他想象成城里早上骑着三轮摩托，给人家送奶的了。
的确，这生意除了比上班自由一些，也挣不了几个钱。省城可能挣的多一些，撑死也就比上班好点。
从这一点上分析，周大林并没有撒谎。
“不对呀，”小超就捯过闷儿来说：“你不挣钱，怎么买得起车？连你妹妹都穿那么阔气，那像不挣钱啊？”
周大林就苦笑说：“车是贷款买的，得月月还贷款啊。省城人有钱啊，你在小区里开门店，要没个车，人家根本瞧不上你，连你的门都不登啊。晓琳挣那点钱啊，都花自己身上了。平时吃我的，房租都是我交，她攒下钱来打扮自己，就为回来臭显摆，唯恐别人看她下岗了，没工作，瞧不起她呗。”
“你在省城租房住啊？”
“废话，我买得起房吗我？”
周大忽悠三两句话，就把弟兄几个给忽悠住了，这本事绝不是盖的。
接下来，大家入座，等着上菜，就没人怪罪他装穷了。
“大林，省城里做门店生意的，也都有车啊？”
“啊。差不多吧？省城比咱们这里发展快，相对能先进个七八年吧？也不是做门店的都得有车。本地做门店的，门店都是自己的，房租首先不用交，相对富裕一些，买个车不费力。
可本地人懒，都是把门店租出去，吃租金。像我那么个不大不小的门店，一年就得给本地房东交两万多的租金，挣这点钱，都是给人家挣的。
所以啊，省城里开门店的，都是外地人，特别是南方人多一些。外地人本身就容易受本地人欺负，没车人家瞧不起，不更欺负咱吗？大家差不多都跟我这样，买了车来就为撑门面。平时不敢开，花不起油钱，只有回家了才开开，回来臭显摆呗。
本来我不想开车回来的，晓琳这死丫头，怕人家瞧不起她，非得央求着我开车回来，我也是没办法。”
周大林嘴里说着他妹妹，心里也恨着她。心说你个死丫头，一再嘱咐你做人要内敛，财不外露，这可倒好，直接开车出去臭显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这时候，刘昊就问：“大林，你买了个什么车啊？”
周大林顺口说：“上海大众出的，便宜车，七八万块钱。估计紧紧手，得还个五六年贷款。”
“还不如桑塔纳2000啊？”有人就问。
“不如，不如。”周大林就说，“我买个最便宜的，普桑。”
刘昊就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就自然了。
七八万还得还五六年，一年顶多也就还一万多，收入还真不如他。不过，比一般上班族可强多了。
周大林暗暗舒一口气。
幸亏这帮兄弟除了懂摩托车，对汽车现在还很陌生。要是小超当时认出那是辆帕萨特，并且知道帕萨特现在的价格，他想装穷都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