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蝴蝶效应
两世为人的周大林，还是没有看透赵世豪。
但凡懒的出奇的人，不是愚蠢透顶，不可救药，就是聪明绝顶，不屑俗务。
很不幸，赵世豪恰恰属于后者。
上学的时候，没怎么学习，也可以考上大专，别人刻苦努力学一天才能弄明白的知识，他只要认真学一个小时，就完全可以学会。
从小学到大学，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了。
史地生考试，别人早上四点就起来背答题，他只是临阵磨枪，快考试了才开始背那些答案。成绩出来，他总是会名列前茅。
这是他没有那么懒，多少知道用功的时候。后来，就算他不用功，考试也能及格。只要他上课听讲了，混中游成绩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他当然知道，自己比别人聪明了，这逐渐就养成了一种优越感，让他觉得，他比周围所有同学都优秀。
你优秀，总得用学习成绩来证明吧？赵世豪不这么做。我心里知道自己优秀就行了，干吗要做给别人看？
久而久之，放纵了自己。到了高中，知识难度加大，靠脑子聪明，短时突击就可以拿好成绩，是根本做不到的。
这时候，想重新让自己勤奋起来，他已经管不住自己了。
看着好多好多他平日里瞧不起的同学，都考上了大学，他只考了个大专。
心里憋屈，可又懒得复读努力。
从此之后的赵世豪，便破罐子破摔下去了，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还瞧不起任何人，渐渐地越来越孤独，越来越自私，把自己锁在了自己的内心世界里。
这种人，什么道理都明白，可就是什么都不肯干。你看着他坐在那里，或者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他的脑子里，不知思考了多少东西，做了多少判断。只是，周边没有值得他动一下的事情，他依旧会一动不动。
就是这么个活宝，程晓和他生活了十几年，没把自己逼疯，程晓已经足够强大了。
打破赵世豪内心世界的那个人，就是周大林。
那次片碱生意，让他彻底开了窍。生意说白了，就是供与需。只要你具备了提前预判市场的能力，遍地都是金钱。
谁不想有钱啊？有钱就有一切！
他找到了不懒惰的理由。
第一次独立做石子生意，在他看来，是很成功的。只是，他死在了过度贪婪上面。
同时，周大林如何利用他的贪婪，把他置于死地，他也可以看的一清二楚，连当时周大林心里想什么，他都可以猜得出来。
这个仇，他记着呢，不可以不报。同时，从他手里夺走程晓的仇，他也不可以不报。
只是，这一次，他不贪婪了，懂得韬光养晦了。
客运公司的分红，老程和他一家一半。可是，客运公司的资产，是人家老程自己的。
如果没有周大林，这客运公司，起码有一半资产，应该是他的。
老程为什么和他对半分红？心里有愧呗。利用他做石子生意出事儿，疏通关系，把那辆原本他们共有的大巴，变成了自己的。
这时候，他还没有自信，觉得周大林比他高明太多。他不敢直接对付周大林，他可以从老程这里入手。
老程这人耿直，很有些正义感，但头脑简单。他就先拿这老家伙练练手，把老程的资产夺过来再说。
客运公司老程经营的不错，没有太多的漏洞供他利用，得想个法子，先弄出漏洞来才可以。
于是，他就给老程出了那个主意。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他相信，就是周大林，也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不对来。
但客运公司变了真空泵厂，资产变动过程中，就会有漏洞产生了。而且，老程不懂工厂，将来工厂要靠他来管理，这就给了他巨大的权力。有了权力，机会也就有了。
利用临水真空这个牌子，闹出点动静来，绝对问题不大。这动静，闹得惊动了西蒙公司，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度。
西蒙公司过于自负了，以为他们搞垮了临水真空泵业的支柱企业，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龙头老大，垄断国内这个行业。
种花家有句老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虽然改开多年了，国内的经济模式，包括人们的经营理念、消费理念，和他们西方人还是有着千差万别的。就算没了龙头老大，过去围绕着龙头老大衍生出来的，周边这几百家小企业，也各自有着不同的生存模式和生存之道。这些，远远不是西蒙公司这种外来户可以理解的了的。
这还只是从经营和市场来说的。从技术专业角度来讲，国内有着自己的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西蒙公司执行的却是西方的标准，两种标准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厂家买回个西蒙公司的真空泵来，国内生产的电机、接管都不配套，装不上，怎么用啊？就算想办法用上了，坏个零件，因为执行标准不一样，也买不到，没法更换。总不能因为坏个小零件，就换一台真空泵吧？
所以，他们想着垄断国内的市场，根本就是梦想。别说垄断市场，就是迅速接驳对口国内这个行业，都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他们挖走了原来临水真空泵厂的许多技术骨干，可是把两种不同标准的产品统一起来，也不是短期就能完成的任务。
何况他们想的，就是像洗化产品占领市场一样，完全用自己的标准，自己的习惯，把市场变成他们西方的模式，变成他们的。
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更多的话语权，利润才会更高。在这种思想指导下，许多他们内部的高管，已经习惯了自有的标准体系，对靠拢国内标准，也很有看法，行动上想着各种理由不配合，也为他们迅速占领国内市场，制造了障碍。
真空泵不是洗化品，关联的东西太多，牵扯的行业太多，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综合这些因素，赵世豪有理由相信，只要他利用临水真空这块招牌，短期内在国内市场立住脚，就会打破西蒙公司原有的计划，他们一定会关注到他的。
到那个时候，他就有条件实现自己内心的目的了。
有钱了，做大了，他就得找周大林，好好说道说道了。别以为我是傻子，让你坑了还傻乎乎的不知道。早晚有一天，咱们得算算这笔账！
按照他的设想，利用卖客运公司的钱，租个大一些的厂房，雇人组装真空泵就可以了。
至于销路，那就很简单了。
全国各地的机电五金市场，都在卖临水出的真空泵。他只要派出人去，全国各地跑一圈，留个联系方式，人家就会主动找他进货。
临水真空泵，是唯一的正宗品牌啊，其余都算仿制和假冒伪劣。
另外，过去原临水真空泵厂设在各地的销售部，也可以利用起来。原来的工厂面临倒闭，已经没法给这些销售部提供产品了，他正好接上。销售部可不会管产品是哪里来的，只要他们有货卖，有钱挣就好。
还有，就是建立自己的网站，从网上承接订单。有临水真空这个牌子，网上他也可以占据绝对优势。
如此三管齐下，不愁没有订单。愁的是订单多了，他生产规模不够。
他算计的挺好，可事情也往往有意外。原来的临水真空泵厂没法经营了，可工厂还在，还有三千多职工呢，他们也得吃饭啊。
按照原来的历史发展，就是市里跟西蒙公司达成了协议，把工厂给了西蒙公司，条件就是西蒙公司必须要接收这三千多的职工。
这正是西蒙公司一直在等着的。把厂房、设备都弄过来，连买地的钱都省了。至于工人，能用的用上，剩下的找两个钱打发回家就完了。
这就引发了那场震动了上层的官司。
最终，西蒙公司把那些用不上的员工也接收了，弄个破工房，几台破设备养着，拿最低的工资。
赵世豪就属于那些剩余员工当中的一员。只是这一世，因为出现了周大林，他提前辞职了。他的辞职，又导致了临水真空这个品牌的复活，让老程给提前注册过去了。
到这时候，对如何了结原临水真空泵厂，市里就有两条路好选择。一条是像过去一样，找西蒙公司。还有一条就是找老程了。
市里选择了找老程，毕竟自家人对自家人，更容易说话。老程就被叫到市府去了，领导找他谈话。
你看，咱们现在是法治国家，当然就得按法律办事。你钻了空子，把临水真空这个牌子给弄走了，我们也按照律法，判给了你。可你当年也是国家培养的干部，还是军官出身，应该有觉悟吧？你弄走了这个三千多人赖以吃饭的招牌，就等于是砸了这些人的饭碗啊，你让这些人怎么生活？
领导语重心长的话语，让老程当时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当即就表示，自己错了，愿意无偿把这个招牌，原封不动地还给工厂。
可领导不是这个意思。
还给工厂，工厂早晚也是死局，这个招牌还是没有用处。
老程就糊涂了。
那我该怎么办啊？
简单啊，招牌你都拿走了，地方和员工、设备，你一起都买过去不就完了？你这也算是为市里解决困难嘛！
老程直接傻了。
我哪有那个能力啊？
领导又是一番语重心长，把老程说的责任感爆棚，大有舍我其谁的架势。
可是，真空泵厂不是小作坊，是有几十年历史的大工厂啊，他上哪儿弄那么多钱，来买工厂呢？
这个倒不是问题。
没钱可以贷款啊。
老程还是为难。贷款也得有抵押啊，把他们全家都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啊？
贷款种类繁多，可不只是抵押贷款。
于是，老程慷慨激昂之下，谁都没商量，直接就把这事儿给揽了下来。
194.扭亏
老程敢谁也不商量，就把真空泵厂给揽下来，也是为了工厂三千员工的生计着想。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重新找到组织了。
公家没让老程一个人全部承担，而是主动承担了40%的股份，还豁免了过去的债务。
这样，管理权虽然在老程手里，可这工厂还是算有公家的一部分，公家不会不管他。
过去经营客运公司，跟公家没多少关系。虽然他经营的不错，可心里一直不踏实。
现在好了，又和公家绑一块儿了，他又有了上级，这样心里才踏实。
他们这一代人，特别是在部队里待过的，心里对公家的感情，是年轻一代根本不能理解的。
当听说老程把整个临水真空泵厂都给大包大揽下来的时候，赵世豪也吓了一跳。
三千多员工，占地上百亩的大工厂啊！
过去的临水真空泵厂，最兴旺的时候，员工有八千多，资产过亿啊！
那个资产过亿，可不是现在这个亿，现在得上百亿！
改开之后，厂子适应不了市场经济，逐渐衰败。到今天为止，设备落后老旧，许多工房已经破败，不具备生产能力了，人员也逐渐锐减到三千多人。
可就是这三千多人，每天吃喝拉撒要工资，小钱也没法养活啊！
这可与他原来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老程已经答应了公家，这不是私人之间说话，不算数谁也拿他没办法。答应了，就得去做，
赵世豪只是在这厂里的一个下属单位，做过两年技术副科长，还是靠着他老子托的关系。他也没有管理这么大工厂的经验，能不能把这么大的工厂玩转，把这三千多人管好，他心里没有底。
看着他脸都紧张地发白了，老程就更心慌了，他想着把这事儿和周大林商量一下。不管怎么说，他这位女婿是大老板，手底下的乳业公司好几千人呢，说不定他能有办法呢？
可是，赵世豪却把他给拦住了。
“事儿你都干了，现在再去找他商量，还有什么用啊？让他知道了，说不定还要埋怨你自作主张呢。你先别着急，你容我想想。如果我能想出法子来，咱们就先干一阵子看看情况。如果咱们确实玩不转，再和他说也不迟。”
老程琢磨琢磨，自己干的这个事儿也的确有点不着调，这越玩越大，骑虎难下了都。这时候让周大林知道了，没准儿真能和他急了。他现在，连吴英都不敢告诉了。
他就问赵世豪：“你觉着，咱们能把这个厂子给弄好吗？”
赵世豪咧着嘴苦笑说：“我得先好好想想，有了主意，再告诉你。要是我想不到好主意，你要么就去找周哥商量，要么就硬着头皮去找上级，把这事儿给回了。”
老程只能等着他想好了再说。
赵世豪考虑了一个星期，却突然兴奋起来。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他激动地对老程说，“咱绝对可以把工厂弄好！不但能弄好，说不定啊，你挽救了真空泵厂和这三千员工，还能成为优秀企业家，将来的成绩，比周哥都大！”
老程就瞪眼看着他问：“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在赵世豪说这个话之前，老程别说优秀企业家，就连怎么过去这个坎儿都没辙呢。
接下来，赵世豪就给他分析了为什么可以干好的原因。
其实，真空泵的市场还是很大的，真空泵厂也有很多的机会做强，做大。
过去那几年，真空泵厂没有弄好，主要还是管理混乱，滋生了各种不正之风和职务犯罪与不做为，工厂资金被大量侵吞和挤占、挪用。工厂又缺乏有能力的干部来领导，效率低下，成本过高。赵世豪辞职的那一年，真空泵厂都到了一个工人养一个管理人员的地步了。
“你想想，这么多吃闲饭的，挖墙脚的，工人创造多少效益，才能够他们挥霍啊？这么着层层加码，处处揩油，外面卖八百一个的泵，他们一个卖八千都亏本，这还怎么干啊？”他就给老程分析说，“咱们接过来之后，先把这帮闲人从管理岗位上弄下来，都弄到车间里干活去。只是清理了这帮害虫，工厂这棵大树自己就能养活自己！”
老程不懂工厂，但听着赵世豪说的，还是觉得蛮有道理的。
接下来，赵世豪就一步步地给他说他想到的，扭亏为盈的所有方法。。
首先，就是缩小生产规模，把老旧的，不挣钱的高耗能设备都卖掉，把功能相近的生产车间都合并。
“咱们经营大型工厂没经验，咱就合并同类项，只留下可以挣钱的好设备，变大工厂为小工厂。经营小工厂，就没那么难了，咱们还是可以玩好的。”赵世豪就说，“这么着，腾出来的，咱们用不上的工房，还能往外出租，给咱们挣点租金。”
可这样算下来，原来的三千员工，恐怕连一千都用不上。
“那两千工人怎么办呢？”老程就问。
“给个生活费，养着呗。”赵世豪回答说，“咱们也可以联系劳务输出部门，谁缺工人，就从咱们这里借出去给人家，让用人单位给他们发工资，交保险，替咱们养着他们。用不上的，愿意在厂里待着就待着，不嫌工资低就行。嫌工资低，他们主动辞职，咱就管不着了。”
“你这不坑工人吗？”老程就不高兴了。
“慈不掌兵！”赵世豪语重心长地劝他说，“不这么干，这些闲人会直接把咱们给拖垮！咱们垮了，连剩下的工人也没饭吃！咱们现在不养他们，有一天咱们发展起来，立稳了脚跟，有钱了，再进新设备，扩大再生产，他们还有回来的机会。要不这么干，不光他们完了，大家就都完了！”
老程想想，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只好听赵世豪的。
然后，赵世豪就继续说下去。
留下来的工人，也不能像过去一样，干不干活都给工资了，得实行无保底计件，干一样活，给一样活的工钱，不干没有钱。
这样，把一台泵的加工费用和材料成本全部分摊开，算上工人计件工资，就是一台泵的总成本，然后在这个总成本基础上，再加上一个适当的上浮利润，就是销售价格，容易计算实际赢利。计算下来，没有赢利的产品，就可以直接不接，避免了亏损。
另外，就是成立销售团队和管理团队了。这些人的工资，也要和利润挂钩，没有利润或者给工厂造成损失，都得承担相应损失。
赵世豪还真是动脑筋了，他也的确聪明，好多管理办法，竟然可以无师自通。竞争上岗，质量绑定，销售提成，好多的现代管理方法，他都给用上了。
原来的生产规模，让他给缩小了三分之二，管理、技术人员，留下了不到十分之一，大部分人员，都让他给赶到待岗大队里去了。
他联系了岗位输出公司，每天都有其他单位的人过来，挑选他这些待业人员去干活。这些单位也愿意用这些人，比招聘正式工省事多了，不用了随时可以退回来，省了好多的麻烦。
原来的生产车间，只利用了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车间都往外出租收取租金，连废旧工房都往外租，给钱就干。加上卖陈旧设备和废铁的收入，半年以后正式生产，第一个月竟然就彻底扭亏为盈。
稀里糊涂就弄来这么大一个工厂，第一个月还挣钱了，把老程给乐的，嘴都合不上了。这个赵世豪，还真就脱胎换骨，成了人才了。
可赵世豪心里知道，他这是治标不治本。
生产规模减小这么多，好多产品上的配件，已经不能自己制造了。订单多了，自己干不过来，还得从外面买来配件组装。
这样干下去，质量没有保证，客户会一天天减少，最终还是个死局。
其实，他就没打算就这么长期干下去，更没打算让真空泵厂重新好起来，让老程成为什么优秀企业家。他只要干到西蒙公司受不了，主动来找他的那一天，也就可以了。
原本，西蒙公司的计划是，等着真空泵厂撑不下去，再由他们接手过来。那时候是中方求着他们来帮助真空泵厂，主次关系就倒转过来，他们就主动了。
到那个时候，中方有求于他们，他们可以趁机要挟，不用谈什么合资，直接谈收购，还可以用最低廉的价格买过来，实现利润最大化。
其实，过去的历史，就是这么发展的。
可他们也没有想到，周大林的蝴蝶效应，直接就影响到了他们。如今，半路杀出老程这个程咬金来，把他们的如意算盘，给彻底打乱了。
没法收购真空泵厂，他们就得买地自己建工厂，那费用可就大了。
不建工厂，自己的产品哪里来？只能从国外的公司进过来，这税那税的一算，这一个泵得卖多少钱啊？人家买真空泵厂一个泵，花五千块钱，买你一个泵，得花五万，人家吃饱了撑得的，要买你的泵？质量好，差价这么大也不行啊？
没有价格优势不说，你国外生产的产品，执行的是国外标准，从电器到机械，没有一样可以和国内标准对接，人家买了去，怎么用啊？
没了收购真空泵厂的机会，原本打算在临水建生产基地的西蒙公司，现在成了建代办处了，这落差也太大了。
这一下，坐蜡的倒成西蒙公司了。
04年的年底，财务结算之后，老程的真空泵厂，实现净利润三百多万，比搞客运公司挣钱多了。
195.油滑
转眼之间，老程接手临水真空泵厂，就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经过这一年的锻炼，老程整天泡在工厂里，也明白了好多的事情。
他本来就懂修车，接触过机械。真空泵比起汽车发动机来，要简单许多，他学起来并不困难。
接手以后，由于大大压缩了生产成本，产品的价格降了下来，订单越来越多。
这些订单，自己的工厂连十分之一都生产不出来，都是外协周边的小企业，给他们生产各种配件，运回来组装。
而且，厂里装配车间用的装配工人，也大多是从待业大队里矬子里面拔将军，选出来的闲置工人，专业水平差，装配技术不过关。再加上小企业生产的配件质量也达不到要求，卖出去的产品问题百出。
如今，厂里的客服维修队伍都扩大到二百多人了，还是忙不过来。客户投诉量成爆发式增长，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面对这种情况，赵世豪的处理办法，就是尽量把问题推给代销网点，实在糊弄不过去，就派维修客服过去。再糊弄不过去，就给人家免费换新的。只要糊弄过保修期，就算完成任务，客户再出事，他就不管了。
老程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这样下去，企业信誉会越来差，怎么能行呢？
因此，老程决定，把当年的赢利，和手里的准备金，过年之后，都投入进去，进设备，扩大再生产，尽量自己生产配件，尤其是关键配件，把质量搞上去。
对老程这个决定，赵世豪也没有反对。现在，他比周大林都会哄老程。只要老程信任他，用他管工厂，他手里有绝对权力，这对他来说，就够了。
他现在等着的，是西蒙公司来找他。
他相信，可以用计把原来的真空泵厂给耍的团团转，西蒙公司里，肯定有了解国内情况的团队。如今，他们失去了建生产基地的机会，绝对不会甘心就此认输、撤退。所以，他们一定会看到问题的关键，早晚会来找他的。
05年2月6日，腊月二十八了，赵世豪才安排工厂放假的事。活太多，干不出来。
在全厂单位负责人会议上，他讲了对春节期间放假的要求。
原则上，管理人员不允许放假，春节期间三薪。工人可以放假，但愿意来干活的，厂方也不阻拦。春节期间，工件按三倍计价。
也就是说，过年你只要来干活了，这时候干一件活挣的钱，是平时的三倍。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工人，是舍不得这个挣钱的好机会的，宁可不过这个春节了。
从他的安排上，也可以看出来，他比以前要油滑多了。
我没说不放假，我放假了。工人假期上班，是他们自愿的，而且，我按照劳动法给了三薪。
就他现在这个状态，如果在经营石子场的时候就具备的话，石子场就不会弄成那个样子了。
但现在的赵世豪，如果有一天成功了，并和周大林为敌，就必然是一个让他难以对付的劲敌了。
这天晚上，临下班之前，他的手机上，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赵先生，我是西蒙公司总经理助理，有点小事想和你谈谈，不知你有没有时间啊？”
电话里是个男声，听着年龄不大。
赵世豪想了想，问他说：“你想跟我谈什么呢？能提前跟我透露一下，让我有个准备吗？”
双方现在毕竟是互为竞争对手，谨慎一些理所当然，但赵世豪也不是把话说死，而是给对方留着机会。
对方回答他说：“我主要是受我们西蒙三世总经理委托，跟赵先生你谈谈关于双方合作的问题。竞争互受损失，合作才是共赢嘛。”
这还真有意思，这位西蒙公司的总经理，竟然叫西蒙三世，搞的跟皇帝继位似的。看来，西蒙财团，应该是家族企业。
赵世豪就笑了说：“我这边没受什么损失，也没有要和你们竞争的意思，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竞争。”
他这句话，堵的对方好久没有说话。
他这意思，其实是说，你们连生产能力都没有，还没有资格做我们的竞争对手。
终于，对方回答他说：“赵先生你要知道，西蒙财团可是资产过千亿的世界性财团，实力不是你一个小小工厂可比的。如果我们不计损失和你们竞争的话，你们是承受不起的。”
赵世豪就淡淡一笑说：“那是你们的自由。不过，我相信，西蒙公司如果当真可以如此不计后果去蛮干的话，是不会走到今天的。”
对方就缓和了语气说：“赵先生果然聪明。所以，我们才要先和赵先生谈谈嘛。”
赵世豪回答他说：“我不是临水真空泵厂的法人代表，只是管理者，没有权力决定工厂的命运。你们跟我谈，恐怕是找错对象了吧？”
对方顿一下说：“赵先生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都是中国人，总是绕来绕去绕圈子，也没什么什么意思。我跟正主儿谈，那不是与虎谋皮嘛。”
“呵呵，你是中国人吗？”赵世豪乐了。
“当然是啊。”对方说，“但我服务于西蒙公司，当然得为西蒙公司的利益考虑了。”
“好吧。”赵世豪不再逗他，“你约个地方吧，见个面，但不见得能够谈拢。这个，希望咱们都要有心理准备。”
他这句话的意思，对方怎么理解都成。他要的条件高，对方不能接受，当然就谈不拢。他不肯出卖真空泵厂的利益，一样谈不拢。
这样做，主动权就抓在他手里，他有更多的腾挪空间。
那位助理在一家附近的酒店里，订了一个标间，然后把房间号告诉了赵世豪，两个人约在下午下班以后，在那里先谈谈。
两个人在标间里刚一见面，对方就夸赵世豪年轻有为，大有前途，倒把赵世豪给说笑了。
“我都三十了，”他看着对方说，“看你这个样子，还没有三十吧？”
“我二十六，去年柏林工业大学刚刚毕业。”对方说，“就是给人家跑腿的，和你没法相比。”
“你贵姓啊？”赵世豪的语气就冷了下来。他已经意识到，跟眼前这人没什么好谈的了，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决定权。
“小姓张。”对方还知道种花家谦虚谨慎的家风，算是没有完全忘本。
“张助理，回去转告你们总经理，我要西蒙公司这个子公司10%的股份，他将得到临水真空这个品牌的注册商标和工厂，用来建设你们的产品基地。至于他花多少钱得到，那要看他的本事，与我无关。”
说完了，他直接出门走了，把对方扔在房间里发愣。跟这种传话筒的角色，多说无益。
05年的春节过后，周大林带着程晓和女儿桐桐回了临水。这一次，他们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因为周大林说，出了正月，他要去趟漂亮国，谈一笔生意。这生意有些麻烦，拖延的时间恐怕有些长。
其实，他是去洛杉矶好莱坞，给于晓萱买房子，把她安顿到那里去上学。
桐桐已经一岁半了，能说几个简单的字了，会叫爸爸、妈妈、爷爷还有奶奶，姑姑、姑父，也会叫哥哥，但姥姥还不会说，总是说成“咬咬”，姥爷就更不会了。
看来，整天在她身边的，她经常要喊的，她都练会了。姥姥、姥爷不在身边，她就不会叫。
程晓就想着利用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一些的这个机会，教会桐桐叫姥姥和姥爷。
桐桐长得跟小时候的程晓很像，一对大大的眼睛很有神，小鼻子翘翘的，谁见了谁喜欢。
老程也喜欢这个外孙女，宝贝的不得了，要星星不给月亮，有空就抱着桐桐，舍不得放下。可老程太忙，没时间在家里陪外孙女，只晚上回来，才有时间和桐桐玩儿。
工厂虽然赢利了，可存在太多隐患了，让他放心不下，他必须得想办法解决这些事情。
正好周大林回来了，他就想着让他给出出主意了。
上辈子在工厂里待到五十多岁，这辈子周大林对搞工厂一点兴趣都没有，实在腻歪透了。
而且在他看来，做生意就是为了谋取利益，挣钱。但挣钱的事情有的是，哪一件不比搞工厂简单容易啊？这种技术附加值不高的机械行业，操心受累，利润还不高。有这闲工夫，他炒股都比这个利润高。
老程和他的想法不一样。
领导找他谈话的时候告诉他，临水是个工业城市，有一半以上的老百姓，要靠做工生活。过去，临水就是靠着这些工业，创造了辉煌，是除却省城以外，全省最大的地级市，工业总产值，在全国都排得上号。
改开以后，临水的工业没落了，好多老百姓赖以生活的工厂倒闭了，这也直接导致了临水在全省的排名，一年比一年落后。
从小的方面讲，老百姓的生活福祉，需要临水把过去这些工业，都重新振兴起来，让大家都有工作，都有不错的收入。
从大的方面讲，临水这个城市的振兴，也需要首先振兴这些传统工业，恢复它们的活力。这样，城市才会积聚力量，搞更大的建设，把它搞得更现代化，更漂亮，老百姓的生活，也会更幸福。
好看的言情小说
从更大的方面讲，一个国家的富强，离不开工业，更离不开制造业。建国以来，把这个国家从一个纯农业国家，发展成一个工农并重的国家，前辈们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和努力，老程这一代人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到他们这一代人手上，总不能让前辈们用一生的艰辛和生命换来的制造工业，都付诸东流吧？
196.深藏不露
领导从大的方面分析完了，就又给老程来个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话题转回到真空泵厂。
这真空泵的制造生产，咱们不去搞了，人家西蒙公司就会进来替代咱们。前辈们搞了几十年，总算把这玩意儿国产化。到咱们手里，反而自己又要造不出来，继续使洋人的东西，痛心不痛心啊，对得起那些国产化的先驱吗？
这国产化的重要性，不言自明啊。旧社会咱们什么都不能搞，什么都依靠进口，人家瞧不起咱们啊。关键是真要和人家打仗了，你什么都造不了，拿什么和人家打啊？
所以，制造业是对一个民族生存能力的考验，是一个国家走向富强的基础啊！所以，咱们的前辈，才会拼死拼活的搞工业，做到自给自足，这是民族的骄傲啊！
咱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制造业，毁在咱们这一代人手里！咱们要继承前辈们的精神，让这个国家成为制造业大国，才能对得起我们的先辈！
你想，领导这么着给老程一洗脑，军人出身的老程，还会考虑个人利益吗？还会想自己能不能干得了吗？
天不怕，地不怕，风雪雷电任随他，我为国家献石油！
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这股劲儿就上来了。他老程就是军人，为了国家、民族，为了人民，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所以，他是把工厂当一种事业来干的。
周大林肯定轻易不会被领导这些话给忽悠了。在他眼里，搞工厂也是做生意，跟做其他生意是没有区别的，就是为了挣钱。
至于什么制造业大国，是历史环境、人口条件和世界格局决定的。就算老程们不去搞工厂，种花家早晚还是制造业大国。
两个人根本出发点不一样，在这方面也就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不过周大林可不想为了这个得罪老丈人。兴许，是他背着程晓，多出个于晓萱来，心里有些愧疚，对老丈人一家也就格外的好。
对工厂的见解不同，不代表他不能给老程出点主意，帮着他把工厂经营好。所以，他还是答应老程，在临水这段时间，尽量跟着老程，去工厂看看，给他出些主意。
周大林的出现，让赵世豪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是怕周大林来了工厂以后，看出什么不对来，从而识破他背后的阴谋。
毕竟，周大林做生意的眼光十分独到，不像老程那么好糊弄。
但转念一想，周大林做生意行，不见得懂工厂管理，在这方面说不定是外行呢。他一个外行，能看出什么来？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轻松了不少，也就自然了许多。
他不知道，上一世的周大林，在工厂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比他可懂行多了。
偌大的真空泵厂，十几座工房，七八个分厂，让赵世豪给合并成了三个车间。一个粗加工车间，一个精加工车间，一个组装车间，其余都租给了别人来开工厂或者做仓库。
两个加工车间合起来不到一百人，保留了过去不到十分之一的设备。
这样的加工能力，显然不能满足订单需求。只从组装车间是机加工车间规模的四五倍上，他也可以看出来，赵世豪的管理办法，就是越简单越好，依靠外协配件组装来完成订单。
周大林在老程和赵世豪的陪同下，在三个车间里挨个转了一圈，便回了老程的经理办公室。
三个人在屋里坐下来，他才开口说话。
“缺乏管理大厂的经验，把工厂压缩一下，保留精华，这个便于管理，挺不错的。”他评价赵世豪说，“而且，还找到了一条解决闲置人力资源的办法，搞劳务输出，也挺不错。”
赵世豪就笑笑说：“周哥能这么说，我这心里还算有点底。说实话，我没管过工厂，老是怕给程叔把厂子搞砸了，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心里却想，这家伙也就看个表面，果然是个外行。
在深藏不露上，赵世豪毕竟过于年轻，比周大林差远了。
他认为周大林看不到的东西，周大林早就看到了。他比赵世豪更懂得工厂管理，好多东西，赵世豪鼓捣半天，觉得隐藏的很好。其实，在周大林眼里，和没刻意隐瞒，几乎一样。
生产车间里，卫生搞的还算不错，看着干净整洁，大家也在有序地工作。外行当然看不出什么来，周大林可一眼就能看出毛病。
一个几十号人的车间，只有一个主管外加一个产品检验，生产这么多零部件，品种、规格不下十几种，一个车间主管维持正常生产秩序都困难，怎么能合理安排调度所有产品的有序生产呢？这一个质量检验员，只检测产品关键部位尺寸，都检测不过来，怎么保证这么多规格和型号的产品不出错误？
周大林一眼就看明白了，平时这里的生产秩序，一定是乱七八糟。
工人计件拿工钱，当然是单位时间内干的活越多，挣的就越多。
你一个质检看不过来，工人不糊弄你才怪！这产品质量，根本就把不住关。
一件产品合不合格，根本不是靠质检来把关。这样的情况下，质检只有能力抽检，不可能每一件产品都检。那些漏检的不合格产品，也就流入下一道工序去了，直到下一道工序发现，没法继续加工，这才会返回来重干，或者报废掉。甚至有些不合格产品，会流入到最后一道工序，组装车间那里，组装工人发现装不到产品上，这才会发现是不合格的。
还有一些不合格品，不会影响组装，就会被装到产品上，销售出去，最终造成产品在客户那里出问题。
这种混乱的生产办法，能生产出合格产品来，才是怪事。
周大林看出来了，但他不会说，他要等赵世豪自己说。从赵世豪的话里，他可以分析出好多东西来。例如，他知不知道这种管理办法不行？他如果回答不知道，那就是撒谎。因为产品在生产工序间流动，每天都会暴露这些问题，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他知道了，为什么不设法改进呢？不去想办法改进，他心里抱着什么目的，要坑老程？不是坑老程，为什么有问题不解决？
搞工厂，更要注重管理者的良心。用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来管理工厂，这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老板挣钱。
对付周大林这种两世为人的人精，赵世豪还差的远。只要提到产品质量问题，他就必须得面对周大林为他设好的那个坑，他只能往里面跳。至于跳进去，能不能再爬出来，那就得看他能不能让周大林相信他有良心了。
幸亏赵世豪没自作聪明，把话题放在扭亏为盈，取得了多大成绩上，只说好不说坏来隐瞒问题。他首先就谈了质量问题。
产品质量的确不行，他也整天为这个，忙的焦头烂额。
现在，不只是自己生产的零件不行的问题。自己生产的这点零件，就是为了多养活一些工人，占零件总量的不到十分之一。就算你搞的质量再好，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大部分都是外协加工的零件，人家质量就那样，你要求高了，人家还不给你干了呢。
他这个回答，成功避开了周大林为他设的那个陷阱，算是机缘巧合了。
要知道，周大林只要多少存在疑问，心里怀疑他，下一步他的主要精力，就会放在他身上，弄明白他心里的那个阴谋诡计，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这个回答，让周大林感到比较满意。他一个搞技术的，让他来领导一个工厂，的确有难度。但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是没有能力解决，这个合情合理。
赵世豪说的这个情况，在种花家普遍存在。改开之后，国企那一套被弃之不用了，在新的管理规范和技术规范建立之前，种花家就是从小作坊开始，从假冒伪劣，粗制滥造，一步步摸索前进，最终走出来，创造一个制造业大国的。
“解决质量问题，不是没有办法，但也不能心急。”周大林就说。
其实，在座的，老程最心急，刚听周大林说一句，他就急着说：“有什么办法，你赶紧教教世豪，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啊！”
周大林就点点头继续说：“首先，车间管理这一块儿，一个车间只设一个主管和一个质检，是不行的。车间主管要统筹全局，比如工件摆放、运转，设备使用，人事安排，等等这些琐碎的事。安排零件生产，要有专门的生产调度，要做生产计划表，人为来掌控进度。质检要把控工件关键尺寸，不能抽检，要每一件都检验。用尺子量的办法太笨，要制造卡规和专用量具。工件拿过来，往专用量具当中一放，合格不合格立刻就可以研判，避免了人为因素。另外，非关键尺寸，要建立自建互检制度，工序间互相监督，下道工序发现上道工序的不合格问题，要有奖励，对上道工序要有惩罚……”
这车间管理，周大林熟的不能再熟，说的每一个办法都简单而实用，连老程都能听懂。
高手的水平，就是深入浅出，把复杂的道理，分解成简单易学的办法。就如伟人打江山，跟着他的都是农民，大字不识。可他的那些高深道理，都化作了简单的规则，激发出了这些农民心里的无限激情，打下一个红彤彤的天下来。
听着周大林说车间具体管理办法，老程就有些抓耳挠腮，跃跃欲试。
他这个女婿，在他眼里就是大神一般的存在。
他一天到晚绞尽脑汁地想提高质量，就是想不到好的办法，人家周大林顺口一说，就是个绝妙的主意。
197.威严
周大林对工厂管理，太熟悉了。一番话就把老程给说的豁然开朗。
你比如说这个自检互检，下道工序检上道工序，发现不合格，扣上道工序的钱奖下道工序。错误经过几道工序，就扣几道工序的钱。错误走的工序越多，挨罚的人也就越多，而查出错误来的工序，得到的奖励就更多。
这样一来，产品质量实实在在地牵扯到了每一个人的利益，大家肯定会主动争着去关注产品质量，不敢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质量问题。
以往，车间主管整天扯着嗓子喊注意质量，他和赵世豪也一遍一遍地开会，喊着质量关系每一个人的生死存亡，可大家不疼不痒，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还是他女婿厉害啊，这么简单的办法，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那是啊，周大林在工厂里混了多少年啊，你这才几天啊？
现在，老程恨不得立刻就要去试试周大林说的这些办法。
赵世豪心里也暗暗吃惊。到这时候，他终于明白，周大林不是不懂工厂管理，而是深谙此道。至少，和他比的话，人家算绝对高手。
真要按他这个办法来管工厂，产品质量应该会有一个巨大的改观。
但赵世豪也不是没有脑子，他立刻就提出了一个更难以解决的问题。
“咱们管好了自己这仨生产车间，能起多大作用啊？”他一脸无奈地说，“咱们生产能力有限，大部分的零件，都是外协加工的。到头来，还是不合格的零件多，合格的少。卖出去的产品，还是问题百出。你如果去控制外协零件质量，人家立马就要提价，甚至直接就不给你干了。”
周大林就点点头说：“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是，这个也很容易解决。产品有了质量保证，才能卖出好价钱。”
接着，他就谈了他的看法。
第一，就是有没有必要用量来换取市场？
他认为，不计后果地用量来换取市场，是愚蠢的行为，最终害人害己，输掉所有的市场。
所以，要建立客户档案，把客户分类。要设法保留那些效益好，回款好，讲信用的客户，有选择地摈弃那些喜欢赖账和不讲信用的客户。
这就需要设立一个公关部，具体来搜罗和掌握客户信息，发展优质客户，首先保障优质客户的需求。
“客户分类以后，主动舍弃一部分不好的客户，订单量就会下来。虽然订单量下来了，但我们的呆坏账也会下降。总体来看的话，应该不会影响我们的利润。搞的好的话，利润还有可能会不降反升。”周大林就解释说。
老程和赵世豪听的纷纷点头。
这一下就看出来，专业和业余的差别来了。
工厂和经营是分不开的，关键还是看你怎么去协调。在这一点上，人家周大林那才叫专业。
见两个人认可他的观点，周大林就继续往下说。
“量下来了，供需关系不那么紧张了，我们的外协工作，是不是就可以抓一抓质量了？”他说，“当然，世豪说的没错，一分钱一分货。我们要高质量的产品，就得给人家提高价格。同样，我们产品的质量提高了，也要因此逐渐提高我们产品的价格。这是个辩证的问题，要学会把握时机，逐渐把价格合理化，还要耐心向客户做出解释，求得对方的谅解。”
听到这里，赵世豪就说：“我试试看吧。”
“不是试试看的问题，是必须要这么去做！”周大林的话语就严厉了，“你们现在做的，是一条死路，最终会砸掉自己手里的金字招牌，失去所有客户！
外协的这些小加工厂，也要有选择。他们拿着我们的钱，给我们提供不合格产品，等于是吃着我们的饭还砸着我们的锅，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都是你们平日里被他们以不供货要挟，惯出他们这些毛病来！不供货就选择下一家，我就不相信，我们拿现钱去买货，反而买不到货，这就是笑话！告诉他们，我们要设立外协质检，他们的货不合格，就别想进厂，更别想拿到钱！”
两个人终于感觉到了周大林的威严。这一会儿工夫，就不是老丈人与女婿的关系了，完全就是上下级关系。人家周大林这架势，这才是领导的架势，怪不得人家能当大老板，有理有据有气势啊。
沉默一会儿，老程才表态说：“就按大林说的办！不这么着，咱们真就能把自己给做死！”
“好，我立刻就去布置。”赵世豪也表态说。
“等等。”周大林喊住他说，“现在，你明白我让你把自己这三个车间的质量抓上去，是什么意思了吗？”
赵世豪看着他，眼中有些迷茫。
“你还是没吃透我的意思。”周大林说，“我让你建立客户档案的意思是什么？分类客户，把最重要的客户挑出来。组装车间要分出精兵强将，专门组装这些客户的产品，用我们生产的，质量最好的零件，明白了吗？”
赵世豪这才恍然大悟。
“明白了，客户分类建档，这个必须仔细搞。”
周大林就点点头，对他挥挥手说：“你去忙吧。”
这一会儿的工夫，周大林把自己又给拉回在私企里干副总的角色了。这个赵世豪，做个车间主任都不够格。他今天布置的这些，他能做到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企业里，好多事情说着简单，真要做起来，环境和人都很复杂。要在这些复杂的事情当中辗转腾挪，迂回前进，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叫执行力。靠赵世豪这样的，没有管理经验人不行，靠老程这样扯着嗓子瞎吼一气，跟管士兵一样去管这些工人，也达不到目的。
赵世豪走了以后，他叹息一声，对老程说：“爸，搞工厂，看着容易，其实比做其他生意，要艰难许多。我的意思吧，你也不要过于执着，能搞就搞，实在搞不好，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程这会儿，让他说的那些具体改进措施激励着，哪里能听进他的这些话去？
“你看，你刚才说的那些办法，我都记在本子上了。”他情绪还是有些激动，“过去这一年，咱们经营的也不错，虽然存在着不少的隐患，咱们还是挣钱了。现在，有了你说的这些办法，克服存在的那些缺陷，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会按着你说的，一样样督促着世豪去落实。这样下来，明年咱们的效益呀，应该更好。”
周大林笑笑说：“那些办法，只是纸面上的东西，落实到实处，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真想搞好，把这些落实到实处呢，我建议你还是找个懂行的来管理工厂，至少要有一个营销方面的内行，把营销这一块管起来。赵世豪没有经验，缺乏管理工厂的能力，依靠他是不行的。”
老程承认说：“这个我也看出来了。可是，世豪积极性很高，我不用他，会打击他的积极性的。再说，卖了运输公司搞工厂这个主意，也是他出的。你看这么着成不成？我呢，还是要用他管工厂，你呢，没事儿的时候，就多来我这里转转，多给我出出主意。你看你今天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怎么干了。有我在一边监督着，先让世豪再干一段时间，如果实在不行，我再给他找个懂行的副手，帮着他干。”
老程不肯换赵世豪，也有他内心里自己的考虑。搞客运公司的时候，说的是资产一家一半，可资产实际都掌握在老程手里。
如今，客运公司变了工厂，这可是真正的股份制公司，赵世豪就没有一分钱股份了。虽然说好了，分红的时候，他这块红利还是一家一半，可股份是他自己的。
老程就觉着，有点过意不去，再不用赵世豪管工厂，这话他就实在说不出口来了。
看老程没有要换赵世豪的意思，周大林也没什么办法。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老程监督着赵世豪，把他说的这些办法落实到位，哪怕落实个十分之一，工厂坚持个两三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城市的触角，已经慢慢包围了真空泵厂所在的厂区，这块地皮将来会越来越值钱。只要老程不是经营的太差，赔个千八百万也没什么，将来他做不下去的时候，把这块地皮一卖，估计就什么都解决了。
想到这里，他也就不再说什么，由着老程作去吧。
以后的日子里，周大林就天天陪着老程来厂里，看着赵世豪落实他说的那些方案。另外，他也开始插手营销和财务，选择机灵一些的员工，成立公关部，建立客户档案，制定回访制度，然后就是销售账目审核，呆坏账追责。
他把主要精力放在营销这一块，老程则去监督赵世豪改革车间管理，建立奖惩制度。
这一具体插手，周大林这才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这才干了一年，外面的欠账，已经到了上百万。幸亏他及时插手，再晚个一年半载，老程非让欠账给折腾进去不可。
他停了营销部主管和三分之一有问题业务员的工作，先去把自己手里的账清了。不清账就别再接只收预付款的业务。再接业务，就要付100%全款。手里的呆坏账，能清多少算多少，清不回来的也要对方拿东西来抵债。
业务员也委屈，自己产品质量不过关，耽误了人家客户生产，人家不问咱们要损失费就不错了，还好意思问人家要钱啊？
周大林不管这个。产品是你卖出去的。做为业务员，卖之前你就得考虑质量问题和风险问题，就要想到解决方案。你只往外卖不往回收钱，你还有理了？你干还是不干？不干立马给我走人！把账单留下，我找人去要账。要回来算你便宜，要不回来，这个损失你得给我承担，要不然当心我告你！
198.做贼心虚
周大林的雷厉风行，让真空泵厂的业务员们，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黑心资本家。
只认钱，其他什么都不认。
但周大林知道，好的业务员，都是给逼出来的。再优秀的业务员，都有一段含辛茹苦的日子。没有这个艰辛，就不能锻炼的没脸没皮，成为优秀业务员。
他在临水的这一个月，为老程组建了营销部，制定了营销奖惩制度和提成制度，选拔了营销部经理，培养了一批优秀业务员。同时，也淘汰了一多半过去不称职的业务员。
营销人员少了一半还多，但队伍精干了，起码知道业务员不只是要把产品卖出去，还要动脑子把钱要回来。要不回钱来的买卖，坚决不能做。
同时，他还给老程弄一个公关部，不止要建立客户信息档案，还要对客户进行风险评估，随时获取客户信息。遇到经营不善，有倒闭风险的客户，要提前止损。除了不再赊账卖产品，对没有收回来的资金，要提前动手回收，收不回来也要设法顶账。
这样，营销风险就大大降低了。
要回来一部分欠款，精干了队伍，只这一点，也够老程撑两三年了。
至于工厂内部管理，有老程监督着，赵世豪只要肯用心，质量提高一个档次，应该没有问题。
如此一来，老程撑到地皮值钱，把工厂的地皮一卖，还上所有贷款，就没有太大问题。
到那个时候，老程经营不下去，死了折腾下去的心思，卖了工厂，像老周两口子似的，到处游山玩水，他还是负担的起的。
那样，他也就再没有什么操心事，可以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了。虽说不能像他梦想的那样，找个幽静场所隐居，更不能扔了程晓不管，自己去花天酒地。但在家陪着老婆孩子，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应该问题不大。大不了就是以做生意为名，每月跑漂亮国一趟，去陪陪于晓萱。
兴许，日子久了，随着于晓萱年龄增大，她也去找个良人嫁了呢？那样，他只陪着程晓和桐桐，度过此生，也就是了。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有个漂亮的老婆，还有个可爱的女儿，这辈子也就行了。
三月中旬的时候，他准备动身去漂亮国，程晓却不想回省城。在省城待的时间太久了，她想家，想父母。
不愿意回去就不回去吧，周大林也不强求，只要她过的开心就好。他自己回了省城，然后去了京城，顺便看看周琦在那边筹备的快腿网上业务，又在京城待一个星期，便直飞洛杉矶了。
周大林在临水待这一个月，赵世豪始终心惊肉跳的。这家伙不是不懂工厂管理和运作，而是太懂了，看一件事情，只看表面一两个现象，就能推断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并立刻拿出解决措施。
就这水平，估计原来临水真空最有工作能力的老厂长复生，都比不上他！赵世豪是怕他从某些自己管理方面的安排上，推断出他内心想要干的事情来！
一个管理者，从他做的人事安排，到建立的规章制度内容，以及对各种事件的处理方式上，总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内心的思想和目的融入进去，赵世豪当然也不例外。他那种到处补窟窿的管理模式，明显就是混一天算一天，没有长期打算的表现。如果周大林多少想仔细一些，就一定会发现他内心里，并没有真心让工厂长久发展的打算。
好在周大林只是觉得他缺乏管理工厂的经验，不是故意为之，并没有针对他，而是想着利用最短的时间，为他老丈人的工厂打造一个良好的管理平台。时间有限，这事做起来也挺艰难的。他的心思都在思考人事安排和部门设立上，根本没有多余精力考虑别的。
但随着他逐渐厘清各个部门，安排上可靠的管理人员，暴露出来的问题就越来越多，赵世豪这么做的目的，也就越来越明显。他做贼心虚，周大林还没看出什么来，他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
周大林如果再待上一个月，估计仅从人事安排和账目上，就能发现他的最终目的。但周大林没有时间了，他还有更大的生意要去做，终于离开了临水。赵世豪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自己在各部门安排的亲信，基本让周大林给一扫光了。除了生产方面他没有精力亲自管，财会、销售，主管都换了人。销售主管直接就被他停了工作，列了老长一个账单，限期追回，不然以贪污论处，对簿公堂。
这事儿老程都知道了。老程眼里不揉沙子，不知道则已，知道了就不会对原来的销售主管有任何同情。在这种情况下，赵世豪也不敢下手捞人，只能想方设法让他把财务上的窟窿堵死。
现在，财务主管也换人了，是周大林高薪聘的，原来真空泵厂的老财务科长，退休好多年了。他亲自和老程去人家家里，请人家出山。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那老家伙对老程忠心耿耿，除了老程，谁的账都不买。
这样一来，原来的销售主管说不定就有牢狱之灾，真要那样，人家还不得把他给供出来呀？
更要命的是，周大林还搞了个公关部，直接插手销售事务，掌握客户信息，了解销售价格。
现在的情况，是公关、销售、财务三部门联动，互相制约，他再想搞点瞒天过海的阴谋诡计，就变得异常困难了。首先，财务那里就不听他的，销售新主管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公关直接对老程负责，有事都不向他汇报。而他现在的权力，基本被限制在了生产这一个部门上了。
怪不得周大林不设生产部，原来他就是把生产这一块单独列出来，他赵世豪就相当于生产部主管了。
嘿，不动声色之下，周大林就把他给降级了，他还没咂摸过滋味来！等他想明白了，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你说这个周大林，他到底是发现没发现自己目的不纯呢？他都不敢确定了。
其实，周大林这么做，只是考虑了赵世豪的才能，不足以管这么多事情，还真没有怀疑他的意思，他只是做贼心虚了。
幸亏周大林走了，这家伙太高明了，再待下去，还指不定发现他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呢！
可他不是走了不回来，他还是要回来啊！
这一次，他说出去的时间比较长，差不多得一年。一般这家伙一个月里，总能回来个一两回，这样一走就是一年的机会可是不多。在他回来之前，他必须得把老真空泵厂搞垮，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且，周大林现在建立的这套运行机制，已经比较合理了，还分散了他的权力。如果工厂这样运行下去，形成习惯，他在厂里的地位和威信，就会逐渐降低，最终所有的权力，就都集中到老程手上了。
所以，他认为，现在动手，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只他想动手不行啊，得西蒙公司答应他的条件才行啊。可自那个张助理和他见了一面之后，一个多月了，那边就再也没有信了。
难道，是自己提的条件太高，对方不接受？不接受也可以讨价还价啊，也不能直接就没了信吧？
周大林走了之后，他终于沉不住气，主动打电话联系那个张助理了。
“上次我对你提的那个条件，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他问张助理。
张助理竟然在电话里笑了。
“你知道分公司10%的股份是多少吗？知道这意味着你在公司里会拥有多大的权力吗？我们的公司高管，升到合伙人的位置上，有权参与董事会议，才只有5%的股份，而且是只有分红权，没有表决权。为获得这5%的股份，做到合伙人这个位置，他们要奋斗十几年甚至是二十几年！你也忒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可是，没有我，你们就拿不到建厂的地，就得不到临水真空这块招牌！”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说。
“临水的闲置空地有的是，而且价格便宜。至于那块破招牌，我们总经理不稀罕。就是给你们玩，你们早晚还不是把自己玩死？我们总经理说了，可以给你在公司里安排个中层闲职，一月四千，一直到你退休。这已经是最高的条件了，你不要不知好歹。同意呢，咱们就谈谈。不同意，咱们就各自玩各自的。”
赵世豪当然不能同意，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他气的直接挂了电话。十多分钟之后，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对方一开始主动找他，说明他猜想的没错，西蒙公司原来的计划，就是等着原来的真空泵厂玩不下去，然后下手捡便宜。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老程会接手，这才会主动找他，试图从他这里打开缺口。
可是，他们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了呢？就算他提的条件有些苛刻，总得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吧？
对方突然变卦，一定另有原因。
难道，他们真的要另选址建厂？这样干的话，成本会增加不少，也失去了碾压原真空泵厂的态势，对他们日后产品的销售宣传，十分不利。
而且，还要多出老程这个打着金字招牌的竞争对手来，怎么算都不划算。
如果西蒙公司有头脑的话，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干，也不应该这么干。
琢磨半天，他也找不到对方突然变卦的理由。但他突然就明白了，西蒙公司又回到老路上去了，他们还是要等着老程破产！
199.雪耻
西蒙公司为什么不急于拿下真空泵厂，而是要等着老程自己破产呢？
从西蒙公司那个张助理回答他的话里，赵世豪分析出了端倪。
人家不惧怕那块金子招牌，是因为人家已经判定，他们早晚会把这块招牌给玩死！
他们对老程接手真空泵厂一年来的经营状况，肯定是做了详尽的调查，知道他们正走在自己寻死的路上！
既然已经等了一年了，也就不在乎再等一年。
追其原因，还是因为他赵世豪过于自大了。
他以为，自己只要暂时把真空泵厂经营地表面上红红火火，西蒙公司就会害怕。他真是过于幼稚，过于自信了。
周大林只在厂里待了一个月，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没白没黑地在想方设法改变工厂的经营和生产模式。西蒙公司都注意他们一年了，要是还看不出他们这种模式是在自杀，就真有些奇怪了。
不过也不对。
如果他们很早就看出来，工厂经营不下去，当初就不会派人来联系他。
对了，还是因为周大林！
周大林停了销售主管的职，这家伙面临着贪污指控，他肯定要设法自救！于是，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透露给了西蒙公司，来换取利润，解救自己！
想到这里，他立刻打电话给原来的那个销售主管朱二军，让他到自己办公室里来一趟。
朱二军是原来真空泵厂设在外地的销售部经理，很有些经营头脑，被赵世豪挖回来提拔为主管的。这家伙对赵世豪感恩戴德，自然是言听计从。
他在外面的应收账款到了四十多万，几乎占了整个销售部呆坏账目的一半，周大林不可能放过他。
这些账目里，有许多是已经结账，被他和赵世豪挥霍掉了。还有一些是故意不收，等着日后做账糊弄老程用的。
这些小伎俩，糊弄老程可以，糊弄周大林就不行了，让他三天就给查了出来，列一长串清单催账。
事情败露了，丢了主管的职位，他找赵世豪想办法。可当时周大林在，赵世豪也不敢帮他，只是说让他等一等，等周大林离开以后再想辙洗白。可周大林改组了财务，就算他走了，财务那边也没法通融。
朱二军一想，赵世豪这家伙鬼得很，拿了钱都不留证据。哪天老程把他送进去，这些账就得全算到他头上！他就有点不相信赵世豪了，干脆偷偷跑到西蒙公司那边，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卖给了西蒙公司。
赵世豪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从西蒙公司那里，拿到了二十万情报费，把钱凑差不多了。只等周大林规定的期限到了，老程真要公家介入的时候，就把账补齐了，先不去坐牢再说。
赵世豪找他，他就把事情经过，老老实实跟他说了，然后解释说：“赵经理，我这也是不想牵累你，才想了这么一招。要不然，咱们堵不上这个窟窿，我进去了，架不住审问，再把你给招出来，就不好了。”
赵世豪气的手都哆嗦了，气急败坏地骂他：“你特么猪脑子啊你，只想你自己这点破事儿是不是？我不告诉你了吗，让你等几天，我会有办法。你坏了我的大事你知道不知道？”
朱二军倒不以为然说：“其实，我不说人家也知道咱这边的情况，人家也就是核实一下。他们已经答应我了，以后这边倒了，他们接手过去，还让我主管销售，人家主要看中的，还是我手里的客户。”
“他们的话你也相信！”赵世豪就责怪他说，“这些年干销售，你都白干了？他们真要什么都知道，还会给你钱让你填窟窿？”
朱二军就分辩说：“我不和你说了嘛，他们看中的，是我手里的客户。”
赵世豪就冷笑：“你以为你那几个客户就永远是你的？我告诉你，你的客户我都一清二楚，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到时候咱就看看，你那些客户是认我，还是认你！”
这一下，朱二军就不干了，冷冷地说：“赵经理，咱可不带这么玩的。做人得讲义气对不对？你敢打我客户的主意，你就别怪我不客气。这些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得和程总说道说道了。我给你留余地，你不给我留活路，那咱们就鱼死网破！”
赵世豪还真不敢和他撕破脸。
他只好笑笑说：“你看我跟你开玩笑，你当什么真啊？”
朱二军就哼一声说：“赵经理，做事别太缺德，还是留着余地的好！”
说完了，头也不回地出了赵世豪的办公室。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西蒙公司知道他们把工厂搞的一塌糊涂，早晚也是破产的局，所以才不再和他接触，坐等老程破产呢。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程建国有个能女婿啊。
原本，赵世豪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破坏掉周大林搞的这些新东西呢，现在看来，他不但不能破坏，还得竭尽全力去维护这些新规矩，把真空泵厂真正搞好。
只有搞好了真空泵厂，西蒙公司才会真的沉不住气，真拿他当块咸菜。
被人家瞧不起的屈辱感，激发了他管好工厂的热情，他开始认真地琢磨周大林制定下来的这些规章制度。
周大林做过大型私企的副总啊，这些制度都是他当年经过实践，积累出来的精华，对管理工厂当然管用了。只要吃透，理解了，执行下去，就一定会收到成效。
当然了，这也得看执行人的能力了。好多制度，在正确的人手里，才会发挥作用。在在毫无经验的蠢人手里，再好的制度也是摆设。
赵世豪聪明啊，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呢，非要把真空泵厂搞好，让西蒙公司看看他的本事，让他们因为小瞧他而付出代价。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琢磨这些规章制度上，边实践边琢磨，进步飞快。
他挑选了几个尺子使得好的工人，成立了外协品检部，当真开始对外协回来的零部件进行检验。
能够使用卡具和通止规一类量具的，也委托相关厂家，制作了专用检验工具。
开始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只是让外协检验员摸一下底，看看这些外协单位生产的零部件，合格率有多少？
另外，他让公关部专门抽出人力来，对临水生产真空泵零部件的所有厂家，进行了一个摸底调查。要求真正做到周大林说的，生产能力，生存状态，甚至是企业老板、负责人的个人信息，社会关系、家庭情况，所有数据都要。
对周边生产加工情况有了底，他就开始逐步收紧外协检验的标准。
这些外协单位，真跟他们在产品上较起真来，他们的产品合格率，连50%都达不到。他得给他们时间，慢慢收紧检验标准，让他们有一个适应过程。毕竟，大部分的小企业，现在还处在粗制滥造阶段，想要他们一下子就生产出合格品来，也不现实，要不然真的都不给他供货了，他也就坐蜡了。
对有改正质量决心的供货商，他尽量迁就。对那些丝毫不见长进的，他坚决辞退，再不用对方的产品。
他手里已经有了临水所有零部件生产厂家的资料，再换一家供货商也不是太难。
这样坚持下来，毕竟算是有标准了，只是标准放的松一些，总比过去什么零件都敢往泵上装，强了许多。
与此同时，对自己的生产车间，他严格执行了周大林的检验制度，绝对不允许有一件不合格品，流入他刚刚成立的精品组装车间。
营销部已经对客户进行了分类，重要客户，只要不是靠拿回扣进去的，就用自己生产的精品来供货。这样，主要客户就一般不会丢失了。
赵世豪还是聪明的，他完全理解了周大林的意图，并严格执行下来，果然就像周大林说的那样，真空泵厂的投诉量在逐渐下降，质量在稳步提升。这样下去的话，维持住这个工厂，还是不成问题的。
到05年夏天，真空泵厂的业务量，又逐渐恢复到了兴旺时期的水平，好多因为质量问题失去的客户，又慢慢回来了。最重要的，是周大林建立的公关、营销、财会三部门联动机制，有效避免了呆坏账，回款率大幅上升，纯利润在稳步增加。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年利润破千万没问题。
老程又把手里的钱投进去，买了许多新设备回来，厂里扩大了自己的生产能力，精品泵已经可以占到总销量的十分之一了，这就大大增加了真空泵厂的质量信誉。
真空泵厂好了，谁也不会想到，第一个倒霉的，是朱二军。这家伙利用出卖真空泵厂情报换来的二十万，自己又砸锅卖铁地把家底也凑上，总算还清了拖欠的回款，然后就想着利用自己手里的客户，继续做业务员，想法把损失挣回来。
他手里都是当年真空泵厂的大客户，用公家的钱维持下来的，签单数量很大。而且，他手里攥着赵世豪的小辫子，要求他把自己的客户当一类客户供货，赵世豪也不敢不答应他。
只要他认真去干，维持好这些客户，过去的损失，早晚就能从提成里挣回来。
可这年夏天，他在外面喝酒的时候，让人家给揍了个半死，趟医院里去了。
揍他的人临走还告诉他说：“你用假情报骗人家二十万，你以为这二十万就这么好拿是吗？这回给你留条命，赶紧把二十万送回去！要不然，下一次，命就不给你留着了！”
朱二军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也不敢报警。他一个小业务员，去骗人家财大气粗的西蒙公司，本来就是找死。
可当时真空泵厂的确就是他说的那种情况，支撑不了几天，谁知道这么快就会好转呢？
200.尔虞我诈
朱二军这个窝囊。
自己受罪，赔上医药费不说，听那人的意思，他不还回去这二十万，人家还不打算放过他。
可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原来真空泵厂的确就是那个样子，质量一塌糊涂，客户在逐渐减少。他又不懂生产经营，谁知道会这么快好转呢？
他受的，大多都是皮外伤，休息几天，也就好差不多了。出院以后，他就直接联系西蒙公司，和他们讲理去了。
接待他的，还是那个张助理。
张助理听了他的分辩，根本就不相信。
“特么糊弄谁呢？”他一脸不耐烦说，“你说他们撑不了几天，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他们越来越好了。我都怀疑你是他们派来的间谍，故意泄露假情报给我们。坑了我们，还好意思拿我们的钱，你特么把我们都当傻子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三天之内，把那二十万给我拿回来！要不然，你就等着家里人给你收尸吧！”
朱二军当然不服气，喊着争辩说：“我敢糊弄你们吗？你们当时不也调查了吗？真空泵厂的确就是那个样子。你还说你找我，就是想印证一下你们的调查结果。这返回头来，你们就把屎盆子全扣我脑袋上了，你们还讲理不讲理了？”
张助理就不耐烦说：“你跟我嚷嚷这个有用吗？现在，是我们总经理怀疑你们，故意第一年不抓质量，经营不好来麻痹我们，让我们上当。我们西蒙三世总经理，让我把给你的钱要回来，我就得执行命令。”
朱二军就笑了说：“你们总经理脑袋有毛病吧？这开工厂是动大钱的玩意儿，处处都是风险。谁吃饱了撑的，还故意经营不好来和你们玩？那不是要先把自己给玩死啊？”
张助理就问：“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他们好好的，都快把自己玩死了，怎么突然又活过来了，还活的越来越带劲儿了？你解释的合情合理，我也好跟我们总经理汇报。你解释不清楚，我们总经理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这个，朱二军还真不好解释。
他不是不知道，真空泵厂好转，是因为周大林的参与。可是，他不敢这么说。
当初，张助理找他的时候，周大林刚刚接受手营销，把他的营销主管给撤了。
那时候张助理可不知道这家伙已经被撤职了，也不知道真空泵厂多出个周大林来。
当时朱二军想的是，张助理找他，是因为他有是营销主管，有价值啊。如果让张助理知道他这个营销主管给周大林撤了，说不定人家就不需要他了。
所以，他干脆略过周大林的事儿不提，也就不用提自己的营销主管被撤了的事。
这里面，的确就有欺骗的成分了。所以，挨了打他也没敢报警。
当初没提周大林，也没提自己被撤了，还被停职了的事儿。如今再把周大林给扯出来，那他还是对人家撒谎了，人家还得要那二十万。
可不解释清楚真空泵厂为什么突然好了的事儿，也不行啊。
这家伙脑袋反应倒是挺快的，直接把这事儿推赵世豪身上了。
他就弄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来说：“这事儿不只你们奇怪，我也奇怪啊。头一年吧，赵世豪不怎么关心质量，也不怎么管营销这边的事情。大家也都觉得，他水平不行，真空泵厂这么弄下去，早晚是散摊子的局。
可今年他突然就变了呀，先是抓厂内质量，各个车间都成立了质量管理小组，建立了奖惩制度，还让工人互相监督。还建立了外协质量部，严格检查外协产品质量。另外，营销部也不像以前那么自在了，接订单要三部门同时审核，限制回款不到位。总之吧，弄了一大堆新规定。就这么着，产品质量上去了，客户投诉也明显减少了，厂子当然就好了呗。”
张助理听了，半天没言语，最后问他说：“你是不是为了不还那二十万，在这儿编故事骗我啊？”
朱二军就着急说：“不信你去问我们那些供应商啊，还有好几个让赵世豪给取消了供货资格，不用了的呢，。我这儿有他们的地址，你自己去打听就是了。”
张助理想想说：“行，我就再信你一回。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事儿要是和你说的不一样，你还得把那二十万给我拿回来。要不然，你可当心你的小命！至少，我也得找人给你身上卸下点什么来！”
他还真去打听了，果然如朱二军说的那样，有的供货商还真给赵世豪取消了供货资格。然后，他就屁颠儿屁颠儿跑去跟他们总经理汇报了。总经理也有点后悔当初没和赵世豪好好谈谈了，让他再去联系一下赵世豪，看看还有没有转机？
这一回，赵世豪牛了，接了张助理的电话，明确告诉他，不和他这种言而无信的小角色谈，要谈就叫他们总经理出面。
他在电话里对张助理说：“小子我可告诉你，强龙不压地头蛇。别以为你找人了打朱二军我不知道，特么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老子在临水混这么多年，临水混黑的我哪个不认识？这事儿不能这么完了。你再拿十万出来，算是赔朱二军的。要是你敢说半个不字，你特么能活着出了临水，老子特么就跟你姓！”
开石子场的时候，赵世豪的确跟临水几个好样的有过不少接触，他们也花了他不少的钱。这会儿他们还多少的算有些交情。他如果真花钱求他们办事，他们还是肯出面的。因此，他说话就有底气。
那边张助理就有些害怕了。他毕竟是外来的，而且算是文化人，干这种事儿还是头一回。可他们总经理非逼着他要回那二十万来，还把被骗的责任推在他身上，他不想办法要回来不行啊。
这一回，他们总经理倒没再提那二十万，可又要逼着他和赵世豪联系，试图收买赵世豪。可人家赵世豪直接不和他谈啊，还返过头来问他要十万，他上哪儿给他淘换十万去？
听赵世豪这口气，也不是善茬啊。临水混黑的可是在全省出名，万一赵世豪真跟他们有交情，他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只好哭丧着脸，找他们总经理去了。
总经理听了他的汇报，倒是挺痛快，答应给他十万，算是赔朱二军的医疗费，让他给赵世豪。但条件就是，得把赵世豪给争取过来。
“赵世豪根本不和我谈啊，他说我不够资格。”他只好又哭丧着脸说。
“不要紧，我派刘副总和你一起去。”总经理说。
这一下，张助理就有底气了。刘副总可是华人里面，目前最高的职位了。
果然，这一次，赵世豪答应见面了，还是在酒店的标间里。
酒店这种地方，通道比较多，本地来的人少，进来出去的，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刚一见面，赵世豪就先要给朱二军的医疗费。刘副总很痛快，立刻就吩咐张助理，给了他十摞刚从银行里提出来的现金。
赵世豪从容地把现金放进带来的皮包里，这才对刘总说话。
“你们非得逼着我把厂子搞好了，有资格了，才来和我谈是吧？这一回，我有资格和你们谈了吗？”
刘副总四十多岁，人显得很沉稳老练。
当初收买赵世豪的主意，就是他出的。因为他觉得，做为真空泵厂的主管，赵世豪竟然没有厂方的股份，他心里一定会有怨气的，应该可以利用。
他的猜测被证实了，赵世豪果然有对真空泵厂的不忠思想，只是他的要价太高了。
本来，他是主张和赵世豪讨价还价的，总经理却被赵世豪的要价给气着了。通过暗中调研，他们也发现了赵世豪不注重产品质量的毛病。这样下去，真空泵厂早晚要蹈原来老真空泵厂的覆辙，对朱二军的收买，又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总经理直接对赵世豪来个冷处理，不搭理他了。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刘副总对这件事的看法，是赵世豪并不是没有搞好真空泵厂的能力。他当初故意不想把真空泵厂搞好，就是等着和西蒙公司提条件。条件成熟了，他很轻松就可以为了自身利益，把真空泵厂给再次搞垮掉。结果，西蒙公司不搭理他，绝了他捞趣最大利益的路，他这才真正去发挥自己的才能，把真空泵厂给搞好了的。
如果不考虑周大林的因素在里面，刘副总这个解释，就完全可以站得住脚了。
因此，总经理认可了他的看法，这才派他过来，和赵世豪谈谈。
当下，刘副总就解释说：“我想，赵经理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最近一段时间，我没在此地，回了趟总部，才没有来得及和赵经理见面。西蒙公司绝对没有小瞧您的意思。”
赵世豪听了，冷冷一笑说：“你们这位张助理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怎么跟我说的，还需要我重复一边吗？”
刘副总就陪着笑说：“张助理年轻，不会说话，还请赵经理谅解，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这次过来，就是专门和赵经理谈合作的事情的。请您放心，我可以完全代表我们西蒙三世总经理。有什么条件，赵经理可以直接对我提出来，咱们一起研究。”
赵世豪又冷笑一下，这才说：“当初真空泵厂经营不佳，存在巨大隐患，想搞垮它比较容易，所以，我才提出那个条件。”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说：“可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你们逼着我无论可走，只能把真空泵厂做好。如今，各种规章制度都完善了，工厂在逐步走向正轨，形成了良性循环。在这种情况下，再想搞垮它，就比原先困难了十倍不止。所以，我现在的条件，也不可能是以前那个条件了。”
201.培养帮手
朱二军和赵世豪，出人意料地保持了一致，都没有提周大林。
朱二军是不敢提，将错就错。赵世豪则是怕让西蒙公司知道了真相，会再次小瞧他，失去了讨价还价的筹码。
赵世豪说要提高条件，也在刘副总的意料之中。
他微笑着问赵世豪：“赵经理想要什么样的条件，尽管提出来，我们回去研究。如果可以答应的，我们会尽量为你争取。”
这位刘副总，就比那位张助理会说话的多了。
刘副总的态度，赵世豪比较满意，当下就一字一句说：“原来，我的条件是，给我西蒙这个分公司10%股份。现在，我要20%。”
刘副总听了，脸上就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他还没有说话，赵世豪就又说：“别跟我说你们高管打拼多少年，才能成为什么合伙人，拿什么5%的干股。这个，你们这位张助理已经跟我说了，还说我不识抬举，应该只要每月四千的工资混退休，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就看一眼张助理问。
张助理在一边站着，脸上就有些尴尬，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世豪就对刘副总说：“我的条件，没得商量。你们不答应呢，就像你们张助理说的那样，咱们各玩各的。没准儿我还能把自己玩死呢，对不对？那样你们就捡个大便宜了。同时我警告你们，别像对待朱二军那样，找小痞子吓唬我。我对张助理讲过了，我是地头蛇，市面上我认识的人比你们多。我要想和你们计较，就朱二军这个事儿，我非把出钱收买混混的那位，给弄局子里去，待个一年半载不可！”
他话里说的，自然是张助理了。
“这次我不和你们计较，再有下一次，咱们就走着瞧！”
刘副总在心里就暗暗叹一口气。这位张助理，过于年轻了。不管你是什么大学毕业，没有经验，就想着一步登天，那是做不到的。赵世豪这件事情，张助理差点就给搞砸了。
“好吧。”刘副总就对赵世豪说，“你这个条件，我们回去研究一下，尽量快一些答复你，你看怎么样？”
赵世豪说：“我要先得到10%的股份，然后才会设法让真空泵厂崩溃。事成之后，你们必须再支付我另外的10%股份。我要书面协议，你们总经理签字，按上手印。”
这个条件，就比较苛刻了，但刘副总还是沉得住气，始终微笑着，答应回去研究，然后尽快答复。
旁边站着的张助理，肚子都快气炸了。这个赵世豪，也太嚣张了，就好像西蒙公司怕他，离开他地球不转一样。有刘副总在场，他也不敢造次，只能微笑着，把赵世豪送走。
回到公司以后，刘副总向西蒙三世总经理，详细汇报了见赵世豪的经过，以及他提出的条件。期间也没少添油加醋地给张助理上眼药，说张助理差点就把事情给办砸了，得亏他及时出面，见了赵世豪，这才挽回一些局面。
话里话外的，有些劝他们总经理亲君子，远小人的意思。
西蒙三世听了刘副总的汇报，没有表态，只是告诉刘副总，这事儿就不用他管了。
刘副总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心里也挺郁闷的。张助理在下面这样胡作非为，总经理竟然一言不发，不说他一个不字。这样下去，他们这些老人，是真有些看不下去了。
赵世豪从刘副总那里得到了十万块钱，从酒店里出来，也没有回家，直接找了个幽静一些的酒馆，要了个单间，又把朱二军给叫过来了。
朱二军进单间的时候，赵世豪一个人坐在桌边上，还没有点菜。桌子上除了两幅杯筷，只放着个黑皮包。
看见他进来，关了门，赵世豪才指着桌上的黑皮包，淡淡地说：“那个姓张的找人打你，这是我从他那里给你要回来的，你的赔偿金，十万。你收起来吧。”
这一下，朱二军吃惊不小。赵世豪轻松就能给他要回赔偿来，还一下就是十万！这家伙比他想象的，能力要大。
其实，有时候，张嘴恐吓，比真去做要厉害的多。只要你抓住对方的软肋，把语言发挥到位。
赵世豪凭着对临水市面上混混们的熟悉，把这些人有什么喜好，平时的习惯，以及跟他的关系，吹个活灵活现。做为外来户的张助理，还是让他给唬住了，老老实实去找他们总经理求助。
看着桌子上的黑皮包，朱二军咽了口唾沫。这家伙也贪财，他也想拿这个钱。可是，他心里明白，赵世豪寡情薄意，他真要拿了这笔钱，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等着他呢。西蒙公司那边搞不定，日后他还得指望赵世豪吃饭呢。
想到这里他就说：“赵经理，这钱我不要了。我去西蒙公司那边，泄露咱们厂的秘密，本来就对不住你，你还这样照顾我，知道我挨打了，还专门为我出气。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好了。我是真该死！这钱，就权当我给你赔罪，孝敬你的，我不要了。”
“不要怎么行呢？”赵世豪就跟他客气，慢条斯理地说，“毕竟，你挨了打，也是吃了苦。咱们是兄弟，看着你挨打，我哪有不管的道理？”
朱二军脸上，就露出万分感激的神色来说：“赵经理能拿我当兄弟，我心里感激不尽。这钱我就更不能拿了。过去这段时间，我好多地方都对不起你。这钱，权当我给你赔罪了。”
赵世豪笑笑说：“兄弟之间，说这个就见外了。既然这钱你不肯要，那我就暂时替你保管着。以后遇到事儿了，记得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哎，哎，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你指哪儿，我打哪儿！”朱二军就表态说。
“好了，看看想吃什么，去找服务员点，今天我请你。”赵世豪淡淡地说。
他今天把朱二军叫出来，就是想拉拢他，因为日后他还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如今的赵世豪，经历了磨炼，特别是在里面待过那段时间，已经成熟起来。他知道，想成大事，指望他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秦桧还有仨好朋友呢。
他得培养帮手，让这些帮手忠心于他，愿意为他做事才行。这个朱二军，也是他重点培养的帮手之一。
只不过，什么心性的人，就喜欢用什么样的下属。他不拿真心对人家，人家也就是基于利益跟着他，想让人家真正死心塌地效忠于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话说回来，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抱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心态，没有利益，谁效忠谁呀？
这天晚上，两个人在酒馆里喝个差不多，一个兄弟情深，一个誓死效忠，表面看着还真挺让人感动的。
然后，两个人又去了歌厅唱歌。酒醒差不多，还一个人找了一个出台的，带着去了宾馆。
看架势，还真有点铁哥们的意思了。
从里面出来以后，赵世豪一直不肯找对象。父母亲朋，还真没少为他操心，可他就是以不合适为理由，把所有介绍的对象，都给推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程晓呢。
论长相，论个头，他都比周大林强多了。他不相信，程晓选择周大林，是因为爱情。
特么糊弄谁呀？都大你将近一旬了，还爱情？要是周大林没有钱，你还能选择他？
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早晚有一天，老子得让你知道，耍老子，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老程早就答应把程晓给他当老婆了，程晓也从来没说不听她爸的。好好的去省城上个大学回来，就不嫁给他，非要跟那个周大林了。
他一直就认为，他是被程晓给耍了。
三天以后，还是那个张助理，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说，他们总经理要见他。
嗬，这回正主儿要露面了。他心里想，管你谁来，老子的条件一分也不会降低。不答应？那你们等着，顶多老子这仇不报了，真帮着老程把厂子弄好，也不见得就少挣了。
可是，跟西蒙三世见这一面之后，赵世豪的想法就变了，他突然就决定，要帮西蒙三世了。
至于他和那个西蒙三世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就只有天知道了。
要帮西蒙三世，就得先把真空泵厂给搞垮了才行啊。可是，现在，正如他说的那样，真空泵厂正在往正轨上靠拢，员工们从上到下，渐渐习惯了这种良性循环。靠他一个人，想着把工厂重新搞乱，也不是那么容易。
生产上，他想降低质量标准，老程第一个就不肯答应。产品到客户那里，出了质量问题，按照现在的管理制度，是要追责的。谁也不想责任落到自己头上，他就是想放宽标准捣乱，生产上也不会听他的。
现在的老程，已经不是像刚开始那样，什么都不懂了。他已经慢慢摸清了生产上各种程序和诀窍，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他都可以看出来，而且也知道如何去查找问题原因。特别是经过了周大林的指导，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生产上下手，显然不太现实。赵世豪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还是从营销上下手。
现在的营销主管吴庆林，是周大林经过仔细考察之后，任命的。这人过去就是一个普通业务员，能力一般。可他有一个好处，就是轴。他业务不多，但每一笔都清清楚楚，做事一是一二是二。周大林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把他提拔上来，管理营销部。
在赵世豪眼里，吴庆林这个轴，也是一个缺点。
事事认真就不出错了？那可不一定。做事情的规律是，做的越少出错就越少，做的越多出错就越多，就看你怎么利用了。
202.总结会（1）
05年的夏天，刚进七月，天气就格外闷热。
天空阴着，没有太阳，却不下雨。
这样的天气，还不如出太阳的时候舒服。人在外面，一丝凉风都感觉不到，原地不动都能出一身汗。
媒体给这样的天气，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桑拿天”。空气湿度大，气温高，天上的乌云宛如一个大锅盖，把地上的所有一切，都扣在里面，慢慢蒸着，真就如蒸桑拿一般。
真空泵厂的老总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倒是很凉快。
下午刚上班，老程让办公室主任于丽萍把所有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叫到自己办公室里，开月度总结会。
这是周大林给他定下的规矩。每一个月，不管经营好坏，都要开一次这样的总结会，把上一个月出现的问题，和做的比较好的地方，都摆出来，说一说。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把缺点暴露出来，让所有管理人员心里有数，去设法寻找解决方案。同样的错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犯。
同时，做的好的地方，也要拿出来说一说
为什么这么做，做了以后，避免了哪些问题的发生。让所有管理者都听到，结合着自己的工作，去学习好的经验。这也是一个管理者不断学习和进步的过程。
周大林当年主管过大型私企的生产经营，就是用这种群策群力的办法，逐渐把那家大型私企的生产和经营关系给理顺了的，并由此产生了好多实用的制度。比如说这个自检互检，就是产生于这样的会议和讨论。
当年的周大林，一个人从国企里出来，应聘进入私企，人生地不熟。论工作能力，那是绝对没有问题。可不管国企和私企，拉帮结派搞内卷，这是国人的习惯。只靠真本事，是很难走到高层的。
血气方刚的周大林，也就是在这种内斗和内卷当中，不断总结经验，不断完善自己，由一块棱角分明，锋利无比的石头，慢慢磨成了鹅卵石。
但他不认为这种现象不好。一个人不磨掉锐气，就不会有内涵，有担当。不会与各色人等处理关系，就不能成为大多数人的代表，即便走到高层管理的位置上，也坐不安稳，早晚会被人家给拽下来。
五十岁以后的周大林，就变得圆滑许多，会说话许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忽悠的外号，也不是白叫的。
可惜的是，他看破这一切，有些太晚了。当他看破这一切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好多好多的机会。年近五十，能走到副总的位置上，他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谁叫自己看破的太晚呢？
话说回来，到死看不破的，仍旧是绝大多数。本事的确有，脾气也的确有，就跟那个营销主管吴庆林一样，轴。
周大林之所以提吴庆林做营销主管，就是因为看着他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不是没有本事，而是过于轴了。这个轴，限制了他本事的发挥。
如果周大林管理真空泵厂的时间多一点，就可以把这个轴的吴庆林给调教出来。
可惜，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想掺和这些人间俗务。
他有的是钱，惦记着的，是怎么安排好自己下半生的生活，想办法说动程晓，和他一起，远离红尘，去过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这才是他处心积虑想做的。争权夺利，于尘世里翻滚折腾，对他来讲，已经毫无吸引力可言了。
要不然，重生回来，还这么勾心斗角，岂不是白活了？
老程的办公室里，靠一边墙角，放了个老板台的办公桌，后面是真皮转椅。办公桌左手，有一个红木的正方大茶几，很是气派。大茶几靠墙的两面，是真皮的西洋式沙发，也相当大气。
仅这几样家具，在那个年代里，估计也得价值几万。
另外，皮转椅后面整个的一面墙，是一溜一人半高的，红木打造的书橱，前面的书橱门上，镶嵌着透明度极好的钨钢玻璃。
仅这书橱，两万块钱以下，估计也买不来。
再有，就是进门的地方，有个长长的玻璃鱼缸，估计得有五六米，也占了整个一面墙。
进门左首，办公桌前方，靠墙还放着一个鸡翅木的博古架。
这些东西，没有一样不名贵，但都不是老程弄的，是原来真空泵厂老总布置的，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办公室。
真空泵厂都到了没法给工人开工资的地步了，老板的办公室却如此奢华，连地上铺的地砖，都是意大利进口的，一百块钱一片。
好多人说，老总每天进办公室，都是踩在百元大钞上的。也有人说，他是踩在真空泵厂几千人的血汗上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过去了，这屋子已经换了主人。
比起原来的老总来，老程就太不讲究了。刚接手过来的时候，鱼缸里还有两条一尺半长的金龙鱼，一金一银，煞是好看。结果让老程给摆弄半天，愣是给弄死一条。
一打听着鱼的价格，老程煞是心疼，就让赵世豪赶紧打听个人，把活着的那条给卖了。结果赵世豪还没找到买家，他就又把那一条给养死了。
屋里剩下的，就没有活物了。
据说鱼缸前面那块空地上，过去的老总还养了不少奇花异草。也不知道是他调走之后，把这些花草搬回家了呢，还是被其他人给偷偷搬走了。总之，老程接管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一盆花草了。
另外，那个鸡翅木博古架上，据说原来也是摆满了古董和名酒的，现在却是空的。只有身后书橱里的书，倒是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多是些伟人著作，连《资本论》都是精装全套的。
除了伟人著作，还有不少企业管理方面的书，崭新崭新的，从来没有翻动过。老程对这些书感兴趣，有空了就拿出一本来，仔细翻看。也别说，他还真从里面学了不少东西，对工厂也越来越熟悉了。
万幸的是，屋里的立式空调没人搬走，而且运转正常。要不然，这个夏天这么热，十几号人挤在这屋里开会，非把大家给热死不可。
真空泵厂是有会议室的，但会议室里没有空调，只有吊扇。老程觉得不如在他这屋里开会，也好让大家趁机凉快一下。
屋子虽然不大，大家在沙发上挤一挤，再搬几把椅子，也将就着可以坐下。
于是，老程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就挤满了人，各车间主管，各部门主管，仔细算下来，还有小二十个呢。
老程坐在皮转椅上，赵世豪则坐在沙发靠里的地方，和老程尽量挨着。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摞办公室工作人员，开会前打印出来的资料，都是各部门的总结报告，还有周大林要求的生产、销售报表。
待各部门主管都各自说完了自己的月度总结之后，他开始发言。
他先是说了各部门六月份取得的成绩，重点说了生产部门的几个管理小经验，要求大家回去体会，如何把这些小经验，运用到自己的工作中去。接下来，就谈存在的不足，和六月份的工作失误。
周大林在的时候，曾经主持过这样一个总结会。事后，他把自己主持总结会的要领和方法，都跟老程和赵世豪仔细讲过了。从此之后，老程和赵世豪开总结会，基本就是按照他这个套路走下来的。
以往的时候，赵世豪做总结，主要还是以生产部门为主。因为他现在，基本就被限制在了内部生产上。其余各部门，原则上讲，也应该归他统一领导，但那些部门的主管，多是周大林重新提拔的，自主能动性多一些。他怕插手多了，引起周大林的怀疑，一般就不怎么插手。再说，这些部门，一直也没有出现原则性的大问题，他想插手，人家也不见得服气他。
但这一次总结会，他的表现，就有些和往日不太一样了。
说完了成绩和好的经验以后，他话锋一转，照例接着说不足和出现的错误。
谈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就没有把主题放在生产上，而是从营销开始谈起了。
“六月份的回款，有些不太理想，只有70%多一点。”说着，他拿起一份表格来说，“我看了一下这个应收账款表，感觉有些账款，还是可以收回来的。你比如说这个金宝龙化工有限公司，五月份的时候，订了我们十台离心泵。按照合同，预付定金50%，货到付40%，出保修期后付全款。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只收到了50%预订付款。我们已经交付了产品，对方却没有货到再付剩下的40%。营销部在表格备注里给出的解释是，我们交货的时候，恰巧过了对方的月度财会结算期，要到七月份，才能把应付款拿到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当然，这个解释也说过得去。可是，我们当时交货的时候，拿不到合同规定的款项，这个做法保险不保险呢？我认为是不保险的。营销部吴经理，你想过没有，万一对方赖账怎么办？万一我们的产品在这个对方没有付剩余40%款项的时期，出了故障，对方以此为理由，拒绝付剩余款项，怎么办？这种情况，过去我们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怎么还不接受教训呢？”
吴庆林想解释一下，还没等开口，就被他给打断了。
“如果这是一个单独事件，我也就不拿出来说了。可我看这个回款表，至少有四家客户的应收账款没有收回来，都是跟这个金宝龙的情况类似，这就不正常了。营销部这个月的回款率不高，跟这个是有直接原因的！”
203.总结会（2）
做营销，特别是感觉对方诚实可信的时候，完全按着合同去走，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大多数时候，总会互相通融一下，卖个人情。
因此，没有严格按照合同，及时收回货款的情况，是比较普遍的。
有时候，当月的货款，可能要拖到下个月才能收回来。
赵世豪说的这个事情，如果按照合同规定，吴庆林的确是有些疏于管理，没有及时催促业务员收货款。业务员和他说明情况，他一般会通融一下。
这本来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到赵世豪嘴里，却变成了错误。
赵世豪还不算完，继续借题发挥。
“吴经理，你想过没有？你给一个业务员面子，却让公司的财产，面临着极大的风险！而且，你今天给这个业务员一个面子，明天其他业务员就会攀比，也有样学样。别人不按合同收回货款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啊？所以，就造成了连续四家客户的应收货款不能到账，这给公司造成了多大的财务风险？”
吴庆林有点听不下去，就解释说：“没有收回货款的这四家，都是打了临时欠款条的，当时马上付款，的确有困难。我考虑还要与他们长期合作，怕伤了和气，才同意的。”
赵世豪立刻就反驳他说：“这是客观理由！你在交货之前，考虑过对方不能及时履行合同，及时付款这件事情没有？如果你考虑了，交货的时候，可不可以和生产协调一下，避开对方的月度结算期？完全可以！那不就能及时拿到货款了？你还可以在发货之前，让业务员提前和对方沟通一下，确定对方可以履行合同，再发货也不迟。”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吴庆林还真没法反驳。可客户这么多，生产期又紧，好容易催着生产上把货凑齐了，就得急着发给人家。合同上不仅规定了付款方式，也规定了交货期呀。你交货都不能严格按照合同期限，怎么好意思去要求人家按照合同办事呢？互相通融才是做好的做法。
可这事情太复杂，吴庆林一句半句的，和赵世豪也捯饬不清楚。再说，从管理关系上来说，赵世豪是他的上级，他也不好和他急赤白咧，非得争个道理出来不可，只好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赵世豪倒愈发来劲。
“我这么说，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而是想提醒你，以后做事呢，要仔细一些，考虑事情要周到、细致一些，要以公司的利益为重，不能把同事之间的个人感情，置于公司利益之上。大河流水小河满，公司好了大家才能好，对不对？你年轻一些，工作经验不足，有些事情见识的少，考虑不到，也不奇怪。可是，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尽量少发生一些的好。我说的对不对？”
吴庆林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反驳他，只好承认说：“对。”
赵世豪就接着嘱咐他说：“以后遇事，要多请教一下营销上的老人，将来才不至于再出这样的纰漏。”
他这一番话，听着是爱护吴庆林，在指导他工作，其实，这话仔细分析起来，就暗含了太多对吴庆林不利的东西了。
这些话，不但坐实了吴庆林的工作有纰漏，还坐实了他缺乏工作经验。同时，那些本来不算错误的错误，也真正成了不该犯的错误了。而且，还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吴庆林只考虑自己当好人，一味拉拢亲信，不以公司利益为重，等于是出卖公司的利益，来讨好手下的业务员。
他说这个的时候，看似轻描淡写，也不是批评吴庆林，却比批评他更为严重。但他是上级，吴庆林在会上公开反驳他，必然要吵起来，反而有不服从管理的嫌疑。
这个，就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赵世豪甚至想到了吴庆林可能会反驳，直接就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立刻又往下说。
“还有，这个质量反馈问题。我们的业务员，有时候对产品的性能和构造，并不专业。客户反应问题，要尽量转交给售后服务部来处理，不要听风就是雨。客户说产品出问题，就沉不住气，去跟人家说一大堆不负责任，道歉的话，回来就埋怨我们生产上不用心。这样做，不是我们的问题，客户也会认为是我们的问题了，为我们后面和客户沟通制造困难，让售后服务部门难以看展工作。
上次岭西煤矿的事情就是这样，明明是对方对我们的产品不了解，使用不当造成的产品损坏，我们的业务员不与售后服务沟通，就先承认是我们的产品问题，答应立刻维修，不行就更换。这样做，让我们后面过去的售后服务人员很是为难，反复跟对方解释，对方都不认为是他们的问题，说我们自己都承认是我们的问题了，还要狡辩，非逼着我们给他们换新的。一个泵上万块钱，加上来回运费和工作人员差旅费，就因为业务员这一句话，就白白搭进去了。”
说到这里，他就故意顿一下，给老程和在座的所有管理人员一个思考消化的机会，然后才说：“吴经理，营销部不仅仅是要考虑销售经营，还要考虑对业务员进行传帮带，以老带新。对业务员的培养，不是那么简单。那些新来的，没有经验的业务员，不能因为他听话，就单独放出去独立做业务，这回为公司带来损失，还会影响我们的信誉！”
这句话里，就又暗含着一个意思，指吴庆林暗中培养亲信，来打击过去那些不听话的老人。
吴庆林上一个问题没来得及分辩，这就又出来一个问题。而且，下面，赵世豪还有更多的问题提出来，让他不知分辩哪一个问题好，简直有口难辩。
其实，严格说起来，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正如赵世豪自己说的那样，人不是神仙，只要你去做事，就一定会犯错。事做的越多，犯错就会越多。
他正是凭着自己的聪明，参悟了这一点，才想到了收集吴庆林的错误，以此来攻击他。
如今，他把这些吴庆林犯的小错误集中起来，一次都说出来，不仅是为了让吴庆林有口难辩，更重要的是，所有这些错误，如果按照犯错的时间线拉开来，都相隔很远。也就是说，犯错的频率并不高。
本来，这种偶尔出错，是大家也都可以谅解的事情。这么长的时间，犯这几个错误，并不算多。可赵世豪把吴庆林犯这些错误的时间线给省略了，都集中到一起说，就会给别人一种感觉，吴庆林怎么犯了这么多错误啊？他是不是能力不够，不适合做这个营销主管啊？
赵世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有时候，人的本性决定了一个人的品格。赵世豪本身的本性就是邪恶的，他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从不考虑别人。老程对他，可以说仁至义尽，简直拿他当了亲儿子。就是亲儿子，也不见得所有的父亲都能像老程一样，做到这一步。
他作的进了局子，老程还拼命拉他，把挣的钱和他平分。他就不想想，没有老程，怎么会有他咸鱼翻身的今天？
可他偏偏不想。他想的是，要不是周大林害他，他就不会进去。可没有周大林教你这些本事，你又能算个什么？
他不想。他想程晓不嫁给他，让他丢了面子，耍了他，他恨程晓！
这世上还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吗？还真有。古代有句话，叫升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这种人。
你给他点小恩小惠，他兴许觉得你是帮他，兴许还会记你的好。你竭尽全力地帮他，他反而觉得是应该的。你看到他不知道感恩，伤心了，不帮他了，他就觉得你不应该，记你不帮他的仇。
我们好多小企业的老板，就存在着这样的心态。所以，他们永远做不大。
总结会结束以后，赵世豪留在老程的办公室里，趁热打铁，就跟老程说：“这个吴庆林啊，做事还是没有经验，而且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老是犯错，这么下去不行啊。”
老程这时候，也觉得吴庆林错误犯的有点多了，就顺口说：“生产这边，我基本上可以独立管理了。以后你可以把精力多往营销那边靠一靠，多帮帮他。”
听这句话，赵世豪就明白，自己在总结会上耍的这个小聪明，起作用了。
原先，周大林把他限制在生产上，其他方面基本不给他参与的机会。老程这一句话，就把他的权力给恢复了。
但他还不想就此算完。
他就笑笑说：“这个吴庆林的能力，实在有些差了，像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比起朱二军来，差远了。朱二军上一次也是一时大意，才搞了那么多欠款出来。不过，他很快就把窟窿给堵上了，这就是有经验的老业务员的水平啊。要让我看，还是让朱二军来管营销吧？吴庆林这个门外汉，实在不适合做这个营销主管。”
把朱二军换上来，他就可以直接操控营销部了。
老程想想，吴庆林毕竟是周大林看中提拔的，他这个女婿可不是一般人。难道，周大林看中的人，会没有工作能力？
考虑半天，他还是说：“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吧。这个朱二军，如果他只是因为欠账回款问题，大林不会撤他的。”
看来，老程还是要听周大林的。赵世豪心里恨的牙根痒痒。就冲这一点，他也得在周大林回来之前，把真空泵厂给鼓捣垮了！
他就又退一步，和老程商量说：“要不这样，让朱二军干副经理，给吴庆林做个副手，帮帮他？毕竟朱二军做了多年销售，有营销经验，手里客户也多。给他个副职，也能提高他的积极性，对吴庆林来说，遇上没有遇到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解决，也好有个给他出主意的。”
老程同意了他的这个提议。
204.唠叨
朱二军成为营销部副经理，以前培养的那帮亲信，又都聚拢回来。
再加上有赵世豪时不时地掺和一下，给他撑撑腰，吴庆林很快就会被他架空。
掌控了营销部，让真空泵厂的销售渠道出问题，就变的容易起来。
营销不畅，真空泵厂想要做好，就困难了许多。
但营销和财会、公关两部门是联动的，签单过程，这两部门也参与其中，相互制约。赵世豪想在营销上有大动作，还是很容易被发现，要在短时间里搞乱营销部，还是做不到。
于是，他又把目光盯在了财会上。
财会部的主管，是过去老真空泵厂的财务科长。年纪大了，还是继承了计划经济时代的一些老传统，人老实，做事也认真。
过去时代提拔干部，特别是财会干部，首先要求的就是老实可靠。另外在工作当中，也要求养成严肃认真，一是一二是二的工作作风。
这位老财务科长，就是因为不好通融，原来的老总对他也有些头疼。后来就想了个办法，让他五十岁就提前退休了。
后来，财务科就变了财务处，账目也就一塌糊涂了。
周大林不知道从谁那里打听到了这位老科长，和老程一道，三顾茅庐，重金给聘请了回来。
这时候的老科长，已经年近七十了，是真不想干了。架不住老程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还是出山了。
既然老程接真空泵厂不是为了自己，他也不能只考虑自己。不做具体事务，替老程把住钱这道关卡，他还是能做得到的。
老科长上任以来，业务员们再想随便报销差旅费，借钱不还，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出差路线、里程，车费价格、事由，都得严格做出说明，随便找张车票，编个理由就可以报销，想也不要想。
这种小事都卡这么严，其他签合同、购买生产资料，那更是要账目清楚。买钢材，厂内没法过称，他能要求下边算体积，按比重计算重量，来验证采购员发票上的采购重量。
面对这么一个滴水不漏的财务主管，赵世豪顶多也就只能搞点小动作，想让营销业务瞒天过海，迅速走到他设想的方向上，根本就做不到，也没人敢那么干。
憋了有半个月，他才想出一个对付老科长的办法来。
这天，趁着下午下班以后，老程事儿少的时候，他就悄悄溜到老程屋里来，给老科长上眼药了。
“叔，你注意到没有，孟经理那个办公室，和别人的办公室不一样。”他提醒老程说。
老科长姓孟，叫孟庆水。
老程就问他：“怎么不一样？”
他就说：“你看不着吗？他办公桌后面，是一大溜铁皮柜子，桌子上堆的都是账本，账本都快把他给埋了。”
老程就笑了说：“这个啊。孟大爷不会用电脑，还是用老账本记账，可不就那样嘛。”
孟庆水年纪大了，大家都叫他孟大爷，老程也就跟着别人叫。
赵世豪说：“下边人可是不止一次跟我反映了，现在都是电脑做账了。下边会计在电脑上做好了账，还得给他在旧账本上誊一份出来，直接打印的电脑表格他也看不懂。这样，增加了人家的劳动强度不说，效率也太低了。本来一上午弄完的事，为了给他誊抄一份，还得搭进一下午的时间去，弄不好晚上还得加班，大家都有意见。”
老程想想说：“等有空了，我和他谈谈，让他尽量学点新东西。实在不行，就给他配个助手。”
赵世豪说：“这办法我也想过，让总会计小张帮他，可老头怎么学也学不会。年纪大了，脑子不行了，还倔的很，动不动就训小张，小张都不愿意教他了。”
看老程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就趁机说：“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老程就看着他说：“有主意你就说。”
他就笑一下说：“晓晓不是在家里闲着呢吗？不行，你让晓晓来帮孟经理几天？”就解释说，“别人吧，孟经理放不在眼里，人家教他也背劲儿。晓晓不一样啊，他是你闺女，孟经理总得给她个面子吧？再说，晓晓学的就是财会，这是她的专业。听说她原来在周哥的公司里，就是做财会主管的。要是晓晓肯出来帮你，不比孟经理强多了？”
老程想想，觉得这法子挺好，就说：“我回去问问晓晓，这丫头在家闲的时候长了，还不知道她肯不肯干呢。”
赵世豪说：“你这当爹的求她，她肯定不会拒绝。再说周哥在国外，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来帮你两天，也不耽误她什么事儿。就是她过来吧，不能没个职务，要不然说话没分量，不好管别人。要不，给她按个财务副经理的的位子？”
老程说：我先回家和她说说，看看她的态度再说。”
这天晚上回家，一家四口吃饭的时候，老程就问程晓说：“晓晓，你大学学的那些东西，还没都忘了吧？”
程晓正抱着桐桐喂她吃饭，听了就问她爸：“干啥啊？”
老程就叹口气说：“爸呀，搞这个工厂，太累，手底下能用的人少，尤其是管钱这事儿，不能交给不底实的人啊。”
程晓还没说话，吴英就在一边插话说：“活该！你还知道累啊你？五十多的人了，不缺吃不缺穿的，你说你折腾个什么大劲儿？弄得一家人都得跟着你，提心吊胆！”
老程脸上就露出不耐烦来说：“你呀，这辈子白白干了一辈子教师。还教书育人呢？就你这思想，好孩子也得给你教瞎了！这搞实业，不是为了我一个人，也不是单单为了挣钱，是为国家做贡献，为老百姓做好事，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吴英不服气，分辩说：“不是我不懂，是你不是那块料！这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老程也就挑一百斤担子的本事，却偏偏去挑一千斤，你不怕把你自己给压死，我们还怕受你拖累呢！”
老程也不服气，梗着脖子说：“我怎么就没有自知之明了？我搞客运公司，不是搞的挺好嘛，搞这个工厂也不赖。到今年年底，看看能抽出钱来，我就能给你实现你那个梦想。”
吴英倒给他说愣了，看着他问：“我有什么梦想？”接着就说，“我的梦想，就是你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别再瞎折腾！”
老程说：“你看看，你这人就是变的快。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住别墅吗？厂子照这样发展下去，到年底，我就能给你买别墅了。”
吴英就不屑说：“谁稀罕？要不是你挡着，我早就住上别墅了，还用得着你买？”
老程就不高兴说：“你这人怎么老是这么没脸没皮呢？你花人家大林的钱住别墅，你好意思住啊你？”
“谁没脸没皮呀？”吴英也不高兴了，“大林是人家呀？他有钱，我花他的钱我乐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管得着吗你？”
说到这里，她还不解气，立刻就反驳说：“还好意思吹自己搞的不错，要不是大林回来帮着你，你早赔光了你。人家大林回来一个月，本来是总算有点闲工夫，陪着老婆孩子来看姥姥姥爷，来散心的。这可倒好，让你给闹的，白天黑夜地待在你那个破厂里，帮着你擦屁股，人都累瘦了一圈。
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人家大林是大老板，做大事的人，手里的资产够买一百个你那破厂子。就你那个破厂子，让人家白白搭进去一个月的时间。有这个时间，人家都挣你那么个厂子出来了。人家不是在乎你那个厂子，人家是看在你是他岳父的面子上，大材小用的帮你。浪费人家的宝贵时间，你还好意思说你经营的不错，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没脸没皮！话说回来，我要买别墅，花大林的钱，那你搞客运呢，花的是谁的钱？”
这一下，老程让吴英给攥住了小辫子，干脆就不出声了。
他现在倒是有能力还周大林那一百万了，可人家周大林不要，说他现在不缺钱，倒是老程，又要进设备又要买原材料的，缺钱。
看老程不说话，吴英还不知道见好就收，又开始数叨他。
“如果大林只是个小老板，手里钱有限，我又不是不懂事，怎么可能让他给买别墅？买别墅那点钱，对人家大林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钱，他也不在乎。你可倒好，为了你那个破面子，非得挡着不让买。我还以为你真有这么大志气呢，结果你倒先问人家要一百万，要了还就不还了。就兴你拿着大林的钱胡作，不兴我买别墅干正事儿？买了别墅也是大林的，咱们一家人住，又不是我一个人。总比你拿了钱胡作强！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用现在一句时兴话说，就是双重标准！”
“你还有完没完了你？”老程终于让吴英给唠叨烦了。
程晓一看，自己再不说话，这两口子就又要打起来。她妈这阵子吧，脾气越来越大，说话嘴上越来越损，什么话到她嘴里，就能把人给气死。她这年龄，是不是要更年期呀？
“爸，你刚才说，想让我干什么呀？”她就赶紧问老程一句，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一招果然奏效。老程立刻就不跟吴英掰扯了，回过头来对程晓说：“爸的意思吧，反正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你又是学财会的，不如就到爸厂里来上班，帮爸几天，你看行不行啊？”
程晓就有些为难说：“我不还得在家看桐桐吗？”
吴英就又插话说：“晓晓闲一辈子，是因为她有那个福分，找了个好男人。凭什么放着福不享，去帮你呀？”
205.误导
老程直接忽略了媳妇的胡搅蛮缠。
要再和她搭腔吵下去，今晚就什么正事儿都说不成了。
“你可以带着桐桐去上班嘛。”他就对闺女说，“我替你看着。”
吴英又接茬：“你拉倒吧。工厂里净铁块子，那么危险，亏你想的出来，让我宝贝外孙女去工厂里。”
老程只好说：“谁说让她进生产车间啦？我把她放到我办公室里，里面有空调，凉凉快快的，比在家都好。正好平时我白天见不着孩子，还怪想的，这么着就能天天守着她了。”
“你想得美！”吴英阻止说，“跟着你我就更不放心了。你一天到晚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桐桐呢？万一你忙起来把孩子忘了，桐桐再自己跑出来，哎呦，厂里到处都是机器，到处都是电线，你想吓死谁是不是？”
老程黑着脸说：“你猜对了，我就想吓死你，省的你一天到晚不让我得安宁！”顿一下才说，“我不会找个细心的女工，让她什么也不干，专门替我看桐桐啊？”
吴英就让他给说笑了。
“你说你这老家伙，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啊？厂里不够你折腾了，你就跑回家折腾我闺女和外孙女。她们在家本来好好的，你非要折腾她们跟着你上班，还得专门雇个人看孩子。”
老程就分辩说：“你以为我愿意啊？他不晓晓会的东西我不会吗？这天底下，除了闺女，谁还能一心一意向着她爹啊，对吧晓晓？”
程晓只好叹一口气说：“好了，你们别吵了。”就对老程说，“爸，带桐桐去厂里上班，这个不行。再说这事儿我也得跟大林商量一下，看他什么意见。”
她这么一说，老程就闭嘴了。闺女不想帮他，他也不能强求。
现在的程晓，不是原先他那个闺女了，人家是别人的媳妇了。
看着老程一脸失望的样子，程晓心里也挺不舒服的。可正如老程想的那样，她是人家的媳妇，也不可能在这里长住下去。
三个人都不说话，吃饭就快起来。老程三下五除二，把嘴里的饭扒进嘴里，放下筷子，抱起已经吃饱了的桐桐，率先离开了饭桌，去客厅里哄桐桐玩去了。
桐桐这性格，也有些随小时候的程晓，憨憨的，谁抱着都行。
饭桌上，只剩下母女两个人。
吴英看一眼在客厅里哄桐桐的老程，就悄声问程晓：“你真不打算去帮你爸？”
程晓就奇怪地看她妈一眼，回答说：“啊。”
吴英就又小声嘟囔说：“你不知道你爸对钱没概念啊？他这厂子，就比过去弄客运大多了，账目也乱，没有个底实人给他管着钱，那怎么行呢？”
程晓就埋怨她说：“妈，你这到底算哪一头啊？刚才我爸让我帮他你不许，这一会儿工夫，你怎么又要变卦呢？”
吴英说：“我那不故意气他吗？我要是也撺掇着你去，他说不定以为我给他使什么坏，反而不让你去了呢。”
程晓就不言语。心说她妈这才是吃饱了撑得，你没事儿干气我爸干吗？怪不得他总要和你吵架！
这时候就听吴英说：“你呀，还真得抽时间去看看他的账。他这回作大了，虽说收购真空泵厂，有公家支持，没花几个钱。可这工厂不比搞客运小打小闹，说赔快着呢，几天的工夫，上千万的资产说没就没。你没看新闻上的报道吗？牵引电机厂，过去和真空泵厂规模差不多，一年的工夫，负债一个亿！
自从你爸搞这个工厂，我这个心呢，天天都提到嗓子眼儿上，觉都睡不好，做梦都是噩梦！和他说不让他搞吧，他又不听我的。正好他愿意让你帮他弄财务，你不趁这个机会查查他的账，还等什么呀？你看过了他的账，知道怎么个情况，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呀。万一出什么事儿，咱们也好提前防着点不是吗？”
吴英的一番话，说的程晓活动了心眼儿。
晚上的时候，桐桐睡着了，程晓躲在自己屋里，给周大林打电话，把家里的事儿跟他说了。
这时候周大林正和那个华人朋友，在洛杉矶给于晓萱看房子。
他外语水平过于稀松，听不懂房产经纪说的话，只能靠那个本地华人朋友给他翻译。他还怕那华人和经纪合起伙来骗他，还得竖起耳朵来仔细听他们说了什么。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他大学本科毕业，英语四级也过了，听懂个一句两句的也不新鲜。
他得从听明白的几句话里，来判断华人朋友有没有骗他。
毕竟，这朋友也是朋友给介绍的，他不怎么放心。
也就在这时候，程晓的电话打了过来。
女人说话，本来就啰嗦，这事儿又一句两句的解释不清楚，程晓就更要说上许多时候。
周大林背着程晓，多了个于晓萱，心里有鬼，就不好意思打断程晓，总算是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了，明白个大致意思。
他的心思在房产经纪那边呢，能听完程晓啰嗦就已经不错了。
程晓要去她爸厂里上班，顺便替她妈当密探，这个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
于是就说：“你也不用过于上心。厂子的位置，目前已经属于市区了，地皮将来会升值。只要你爸不是作的不可收拾，厂子不大笔赔钱就行。有一天你爸作够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不想作了，把地皮一卖，保管只挣不赔。”
程晓问他说：“那厂子还有公家40%的股份呢，哪能说卖就卖啊？要是公家不同意咋办呢？”
周大林说：“这个你不用操心，到时候有我呢。你呀，在家里看好咱们桐桐，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其他不用过于劳神。”
程晓挂了电话，竟然不知道周大林到底是同意她去她爸厂里上班，还是不同意？想半天，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让她自己做主，他并不关心她爸厂子经营的好坏。
看来，他对她爸搞厂子，也不怎么看好。
不过，在程晓的心里，不管怎么样，只要有周大林，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再犹豫，答应去她爸厂里看看。至于桐桐，她可不想带去厂里。工厂的环境不好，污染也厉害。还是雇个保姆，在家看着桐桐要好一些。
再说现在放暑假了，她妈在家的时间多一些。有她妈和保姆一起照看着桐桐，她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程晓去真空泵厂上班的那天，赵世豪特意把财会部的人都叫到厂会议室里，隆重的给大家介绍了她。
待财会部的所有员工都在会议室里坐好了，他才领着程晓进门，微笑着对大家说：“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这位呢，是咱们程总的千金，程晓程女士，大家欢迎！”
在座的还真没有认识程晓的，虽然事情很突然，大家还是例行鼓了掌。
赵世豪这才继续说：“程晓呢，是省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做过省内大公司的财务主管。这回加入咱们，主要是来帮咱们程总的。她呢，暂时在咱们财务部做副经理，给孟经理帮忙，希望大家配合她的工作，服从她的领导，把咱们的财会工作越做越好。”
他的话里，有意无意的，就给大家透露了一个信息，就是以后财务部的工作，要以程晓为中心了。
他说完了，就问程晓：“你给大家讲两句？”
程晓也很吃惊。她爸只是告诉她，来帮着财会经理孟庆水整理一下账目，可没说让她做什么副经理。
当下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大家一起工作就是了。”
她本来就不善于抛头露面这一类的应酬，这一切又太突然，就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世豪就一一给她介绍财务部的这些员工，还有做什么工作。
第一个介绍的，自然就是财务经理孟庆水。
“这是孟经理，”他就给程晓介绍说，“可以说是原来老真空泵厂的元老，现在又出来，替咱们掌控财务。不过呢，孟经理毕竟年龄大了，对咱们现在新的财会体系和记账方式，不太熟悉。以后你还得在这方面，多帮帮孟经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孟庆水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勉强笑了一下，和程晓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赵世豪好像没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就越过孟庆水，给程晓一一往下介绍。
程晓的办公地点，就按在了孟庆水的办公室里，和他对桌。不同的是，程晓的办公桌上，是液晶电脑显示屏。孟庆水的办公桌上，是一摞一摞的硬皮子账本。
程晓开始工作，自然是首先要熟悉收支账目和报税情况。她就让总会计给她复制了各种账目的U盘，插到她的电脑上，逐项的查看，看不明白的地方，自然要去请教孟庆水。
这真空泵，不同用途的泵体，构造、零件都不一样，所以不仅要分型号，还要分系列。不同系列、不同型号，零件就不同。仔细分下来，零件得有上千种。只是这些零件名称，就够程晓熟悉半天的。
也难怪财会部里那些员工，对孟庆水有意见。每天只是这些零件细账，就够他们忙活的，为了让孟庆水看明白，还要把这些东西都手写誊抄到老账本上，搁谁谁也烦。
从赵世豪的话里，，大家听出来，程晓是来替代孟庆水的，也就敢把心里的不满说出来。背着孟庆水的时候，就纷纷对程晓抱怨他。
虽然程晓刚来，对这些事情不好发表意见，但孟庆水还是有所察觉，心里更加不舒服。
这天中午，在厂里食堂打饭，朱二军正好就站在孟庆水身后，阴阳怪气地跟他说：“哎，孟大爷，你的接班人不是来了吗，你怎么还没回家呢？”
这句话，就提醒了他。
206.矛盾
周大林从漂亮国回来的时候，孟庆水已经不来上班一个多月了。
回来之前，他先打电话给程晓，意思是让她带着孩子回省城。
父母都住在省城，他从国外回来，当然要先回家看父母。
程晓这里，却脱不开身了。
孟庆水走了，她从来没弄过工业账目，就更加吃力。好多东西弄不明白，都是赵世豪在帮着她熟悉。
周大林打电话的时候，正是上午，程晓正在核对账目。她忽然发现，一种被称作叶片，编号304的金属零件，价格有些不对。为什么这零件每公斤要八百多块钱，这么贵？
她只好去找赵世豪问。
其实，财会上兴许也有知道的，她不好意思问。
孟庆水走了，她就成了财会部的老大，老是拿着这么简单的问题去问手下，手下会笑话她。而且，赵世豪也私下里跟她说过，不要总是问手下人。你问他们多了，他们觉得你不懂，就敢糊弄你了，账目上不认真，就容易出错。。
财会部可是掌握着整个工厂的财产，是绝对不能出错的。
程晓觉得赵世豪说的有道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她就尽量不去问手下了，而是去问赵世豪。
赵世豪正在给她讲解这个编号304零件的时候，周大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听说要她带着孩子回家，她就有些为难说：“我暂时走不开呀。孟经理病了，已经请了一个多月的假了。财会部没人撑着不行啊。我这刚刚开始熟悉过来，这时候走了，回来再捡起来，就得再从头来，很麻烦的。”
“你怎么还当正事儿干了？”周大林听了就有些不高兴说，“我不和你说了嘛，你爸那个工厂无所谓，咱们不差那几个钱。只要你爸不赔进去就行。你先回省城，随便找个人替你几天。”
周大林说这话，分明就有些瞧不起老程的意思。老程是她爸呀。
她就生气说：“你是大财主，有的是钱，我爸能和你一样啊？”
“哎，你怎么说话这么见外了？”周大林听了就更不高兴，问她说，“我有钱和你有钱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程晓说，“你姓周，我们家姓程，能一样吗？”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她爸和周大林不一样，这等于是一个简略的说法了。
如果是两个人面对面说这话，周大林兴许可以理解，可两个人在电话里说，他看不到程晓的表情，这个氛围就不一样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回来的时候，你回不来了？”他就问。
程晓想了半天，还是说：“要不，你先回省城，过几天再来临水接我？我这样走了，没法跟我爸交代。”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周大林已经出去大半年了，如今回来了，程晓竟然不回家等他。这一点，是周大林无法理解的，他真生气了。
“好吧。”他说，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也就算他有修养，换一般人，恐怕在电话里就发火了。
这边程晓放了电话，心里也有些不安。夫妻分开这么久了，他回来了，她不回去，他会不会生气啊？
“接谁的电话呢？”
她再次进赵世豪办公室的时候，赵世豪就笑着问她。
刚才她接电话，是去办公室外面走廊里接的。
“哦，是大林，他要回国了。”
这事儿没什么好保密的，她就坦然告诉了赵世豪。
赵世豪心里却吃惊不小。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刚刚布置了个开局，周大林就要回来了，这么快！
他强忍住心里的惊慌，假装高兴，问程晓说：“是吗？周哥这次出门，走的时间可是够长的。他什么时候到啊，我也挺想他的。他不在吧，我就觉着好像没有主心骨一样，做什么都不踏实。”
程晓就勉强笑笑说：“他先回省城父母那里，到这边少说还得半个月。”
赵世豪想想问：“那你不回省城啊？”
程晓说：“这里这么多事儿，哪里走得开啊？我在这里等着他过来。”
“这不好吧？”赵世豪说，“你们可是老些日子没在一起了。”
“嗨，都老夫老妻了，哪来那么多讲究？咱们还是接着刚才的事儿说，这合金为什么比上次买的合金贵这么多呢？”程晓就问。
“哦，”赵世豪就解释说，“这个合金的型号和原来的不同。原来咱们泵芯旋转叶轮不耐磨，使用寿命短，客户不满意。这一次咱们换了一种耐磨合金来做叶轮，所以价格就高了一些。你注意到没有，这个合金的型号是HT系列的，原来咱们用的是YT系列的……”
嘴上跟程晓解释着，心里却在想，周大林在国外待了大半年才回来，程晓不回家找他，他会不会生程晓的气呢？如果这两个人闹了矛盾，估计周大林就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来临水接程晓了。
程晓听明白了那个零件是怎么回事，就要回财会部。临走就又嘱咐赵世豪说：“别把大林回来的事儿跟我爸说。”
赵世豪就故意傻乎乎地问：“为什么啊？”
程晓解释说：“我不走不开嘛。我爸知道大林回来了，肯定要我回省城啊。”
赵世豪就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说：“行，我不说。”接着就有些担忧地问，“你不回省城，周哥不会生气吧？”
程晓说：“不会。他没那么小心眼儿。”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打鼓。
可是，她这个时候离开，好多事情还真是不放心。
周大林回到家里，待了一个星期，程晓竟然真的没有回来，电话都没有主动打一个。
不是程晓不想给他打电话，是她从周大林说话的语气里听出来，他有些不高兴，不敢主动给他打电话。
周大林平时都是温文尔雅的，说话也很温和。越是这样，他现在的语气就越让程晓觉得不安，只想着赶快忙过这一阵去，回去当面跟他解释。
她不敢给他打电话，就给周妈打电话，解释她回不来的原因，其实是想通过婆婆的嘴，跟周大林解释一下。
没去老程厂里工作的时候，周大林走了以后，程晓一般是一个星期回省城一趟的，在周大林父母那里待个两三天，然后再回临水。
自进了真空泵厂工作，她就没时间回去了，期间只是打电话问候一下公公婆婆，说一下不回去的原因。
公公婆婆倒是可以理解她，嘱咐她没时间回来就不回来，自己注意身体，照顾好孩子一类的话。
有了婆婆的理解，程晓放了心，就没有在考虑回省城的事。
在家等了她一个星期，没等着人，周大林这回是真生气了。这个程晓，怎么这么不懂道理呢？
以他现在的眼光，去看老程搞的那个真空泵厂，是真的不值得搞，利润太低太低了。就算现在老程什么都不搞，将来地皮升值，他把那块地卖了，倒地挣的钱，都比他搞十年工厂挣的多。
可是，程晓和她爸一样，对钱没什么概念。特别是跟了周大林以后，想要什么有什么，对钱就更没概念了。
在家待久了，见识、格局和眼光，已经和周大林不在一个平台上了。再说，她爸搞工厂，也不是为了他自己。帮他把工厂搞好了，对她来讲，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她根本就没把这事儿当大事。不就是晚几天见面嘛，等见面了，多解释几句，实在不行，给他道个歉，陪个罪，总行了吧？
周大林可不是这么想的。
原本他想着，他回来了，程晓如果懂事，就一定会回来一趟，和他见一面。到那时候，他当面好好和她谈谈，要让她明白，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三十七了，心里渴望着的梦想，一个都没有实现。不是他没有条件实现，而是机缘一直不巧合。
现在，他们什么条件都有了，还羁绊在这些俗务上，不为自己活着，实在是太傻太傻了！
可是，程晓一直就没有回来，连电话都不打一个。这女孩恐怕也不像于晓萱那样，是一心一意地爱着他，为了他什么都可以放弃。可他却选择了程晓，对于晓萱那么不公平。
程晓竟然如此不懂他的苦心，实在是有些辜负他。他有些伤心了，也就懒得给程晓打电话。
这时候，周琦搞的第一个网络订餐APP，已经成功通过了验证，正在在省城搞试点。
他是见过日后这种APP正确的运营方式的，周琦他们没见过。比如不能只是面对订餐客户，还要向所有餐馆去推广，设法让他们加盟。快腿名下的送餐员，也可以采用加盟的方法管理。
这个APP运营成功的话，快推名下所有的送餐员工，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还挣不到钱了。而且，送餐员工也可以达到自己管理自己的目的，可以迅速扩员。
如何双向加盟，如何监督送餐员的服务，这些东西，还要依靠他凭着先知先觉，去参与指导。
如果实验成功了，这个模式就可以首先推广到所有大城市里去。那么，快腿走向线上运营，就有了一个完美的开局。
如今的手机，已经可以加载专用软件了。周琦搞了一个公关团队，正在和网络运营商、手机制造方洽谈，把他们的专用软件，加入进手机自备软件当中去。这一步成功了的话，快腿成为全国性的大公司，就指日可待了。
在这个时候，程晓和他闹矛盾，他就顾不上她了，他得先顾这个快腿的第一个APP的运营。
周琦的总部在京城，他得不时飞去京城，在周琦的总部里待上一段时间，根据周琦团队的进展情况，发表一些自己的先知看法，避免他们走弯路。
如此一忙，就又是三个月。
207.大单
到这一年的年底，一款快腿的订餐软件，就在手机上普及开来。快腿在全国的大都市，开始设立自己的分部，招聘送餐员和饭馆加盟。线上服务这一块，也真正走上了台前，由纯投入进入盈利阶段。
到这时候，刘璐两口子，也不能待在省城了。他们把手头的工作，交接给精心培养的手下，带上部分精干人员，搬到京城总部工作。省城的快腿，也成了总部属下的第一个分部。
京城的快腿，俨然有了大公司模样，办公场地占了整整四层楼。
从此，快腿分成了三个部分。线下部分刘璐负责，在全国各地设立分部，组织加盟商和加盟员工。刘建军还是负责教育，但不再搞打擦边球的线下训练营，而是组织网上各种收费培训。从中考、高考一直到考级、托福，以后还要搞专业技能培训，联系各方面名师，制作教育课视频。周琦则继续负责软件编程、设计和网络维护工作。
三个人各自负责一个大项，底下公关、营销、技术、人力、财务等等，都有自己的一套体系，被称作快腿三巨头。
三方面的协调，则由周大林亲自负责。他坐镇京城总部，招聘有经验的管理人员，组成了一个精干的管理团队，来协助他统一协调三个部门的工作。
本来，这个工作，他是打算交给刘璐来负责的。她这些年建立起来的威信，也足以胜任这个工作。只是，刘璐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代替她，总是腾不出手来。
其实，刘璐一直在周大林指导下工作，面对具有超凡前瞻性的老板，她总是有些不自信。但周大林只要硬逼着她，把她强按在老总的位置上，她也不是做不好。
只是，程晓的不懂事，让他放弃了闲下来的打算。
刘璐临去京城之前，去了一趟临水，和程晓见了一面。
程晓这么久没回省城，她猜想，可能是和周大林闹矛盾了。周大林也有些反常，没有回临水去找程晓。
按着以往周大林的性格，他早应该回临水，哄好了程晓，把她给接回来了。他却推脱说自己工作忙，没有时间。程晓那边帮她爸搞工厂，也忙，脱不开身。
这固然跟周大林忙快腿的事情有关系。可是，还是和过去一样，他又不做具体工作，只是拿个主意，指个方向，完全不用天天待待在京城总部里，不去找程晓。
电话里，程晓也不承认跟周大林闹矛盾。她还是不放心，去京城之前，自己开了车来找程晓。
程晓还真的是很忙。
七月中旬，也就是孟庆水生病请假不久，西北一家大型化工集团公司，集体采购一批大型耐腐蚀水环真空设备，正在国内招标，向临水真空泵厂发来了邀请函。
从邀请函的说明上看，这批招标设备的数量，接近两千台，还都是大型号的设备。
这是个两亿多的大订单啊！如果能把这个订单拿下来，真空泵厂一年不接其他订单，都吃喝不愁了。
能接这种大订单的厂家，全国屈指可数，他们勉强可以算是一家。当然了，依靠他们现在的生产能力，三年他们都不见得能干这么多出来。
可是，他们依托全国泵业之都的优势，把周边的零配件制造小企业联合起来，生产出所有设备的零配件，是没有问题的。
有了设备配件了，就只剩下组装了。闲散工人他们多的是，把这些工人组织起来，把装配车间再扩大一倍，组装就不成问题了。反正他们有的是闲置车间，不怕没地方扩容。
这是国内其他真空泵企业所无法企及的优势。另外，就是临水真空这块曾经是全国真空行业龙头老大的，响当当的牌子，震都能把别人震一溜跟斗。
尽管临水真空早就易主，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临水真空了，可国内有多少人知道？要不人家会向他们发招标邀请函呢。
这时候，就看出来临水真空这块招牌的作用来了。没有它，就现在工厂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有接大订单的资格。
老程和赵世豪亲自出马，带上营销副经理朱二军，还有相关技术人员，去了西北。
没有带营销主管吴庆林，是赵世豪的主意。
这种招标会，需要做标书的。就算是根据人家事先说明的要求，在家里做好了标书，到了招标现场，根据前来投标的各企业，表现出来的不同情况，和招标企业的临时变化，标书还是需要不断修改，才能达到中标目的。吴庆林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大的招标会，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如带着经验丰富的朱二军，以便于现场临时决断。
那年代，除了临水真空泵厂，全国大型的真空泵厂还不多。招标会上，只来了五家企业，其中一家还是西蒙公司，带队的就是那个刘副总。
赵世豪看到刘副总，守着老程就嘲笑他说：“你们来干什么？你们连工厂都没有，有生产能力吗？”
刘副总倒是表现的温文尔雅，轻描淡写地说：“西蒙公司是世界知名制造集团公司，在世界十几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生产基地。大型的泵业基地，我们在亚洲就有两个。嘲笑我们的生产能力，赵经理，你未免过于孤陋寡闻了。”
赵世豪笑了说：“你们把在其他国家生产的东西，弄到我们这里来卖，那一套设备，还不得卖个百八十万啊？哪个冤大头，肯买你们这贵了十多倍的东西啊？”
刘经理始终微笑着，耐心听他说完了，这才说：“那可不一定噢。我们的产品虽然贵一些，可是我们有稳定的质量保证啊。赵经理你要知道，当使用中的设备出现问题，不能工作的时候，给客户带来的损失，不见得是十套设备可以挽救回来的。在这方面，我们有着你们无法企及的优势。”
“是吗？”赵世豪就笑的有些不自然说，“你们就是个小办事处，代理公司，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好不好？你们西蒙三世经理呢，怎么没看到啊？”
刘副总回答他说：“这种小招标会，我代表西蒙三世总经理过来就行了，不需要我们老总亲自出席。”
原来，这种上亿元交易的生意，对人家西蒙公司来说，还只能算个小买卖。
两个人唇枪舌剑，明嘲暗讽地说了几句话，便不欢而散了。
第一轮标会结束，朱二军根据来的厂家判断，他们的价格报高了，赶紧建议老程和赵世豪，修改一下价格，再投标书。
老程就奇怪，其他厂家并没有透露投标价格，他怎么就知道价格报高了呢？
朱二军就解释说：“我在这个市场上混了十几年了，咱们这些竞争对手，我都和他们打过无数次交道了，对方是个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啊？根据这个订单，我猜都能把他们的报价猜个八九不离十。”
赵世豪就接话对老程说：“这就是有经验的好处啊。咱们这回不是带老朱来，带吴庆林，第一轮恐怕就给刷下来了。”
老程心里，就认可了他这个说法。
果然，第一轮下来，只有两家企业被招标方留下，其余被淘汰了。留下的企业里，就有临水真空泵厂。的确是因为他们报的价格，在对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如果按照他们在家里拟定的报价，还真就会被淘汰掉。
西蒙公司自然也在被淘汰的范围之内。
招标方举办接待宴会的时候，赵世豪还不忘再找着刘副总，损他一顿。
“哎，价格高质量好的，怎么没有中标啊？”
刘副总也不含糊，一脸不屑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这种小生意，对我们西蒙公司来说，还看不到眼里去。我们老总派我们过来，也不完全是为做生意，主要是为了结交同行，熟悉国内交易程序。如果我们不来，又如何能认识赵经理您呢？”
依旧是不卑不亢。
事后老程就问赵世豪：“你怎么老跟那个刘副总过不去呢？”
赵世豪理直气壮说：“他们西蒙公司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和我们争夺资源，争夺人才，我不和他过不去，和谁过不去啊？”
老程虽然觉得赵世豪做的有点过分，可对方的确是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他也就没再说赵世豪。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是赵世豪和刘副总故意做戏给他看，一个巨大的危机，正在后面等着他。
第二轮招标，就是会议的形式了。
两家投标公司和招标公司，都坐下来，分别进行谈判。当然了，招标公司还是一家一家地进行单独谈判。
两家报的价格都差不多，就只能在一些细节上进行竞争。比如预付款多少，交货批次和交货时间，付款方式，保修时长等等。
最终，经过艰苦的谈判，真空泵厂以15%的预付款，一年内每季度交货一批次，保修一年半的条件，拿下了这笔订单。
然后，才进入合同签订阶段。双方围绕着合同条款，逐项讨论，最终历时一个月，双方签订了最后的合同，并报请公证处派人监督，完成了合同签订仪式。
合同是签下来了，可对方付的预付款太少了，连生产成本都不够。老程就得把自己能拿出来的所有资金，都用来采购生产原材料。
从哪儿抽调自金，供货厂家的资金如何兑付，等等这一系列问题，就都需要财务上来想办法解决。
虽然这第一批次的货明年三月才交，可现在就得购进材料，准备生产啊。还有，就是联系临水配件生产厂家，签订供货合同。整个真空泵厂的所有部门，就得全部动起来，而财务上，就是最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