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只要不骗你
“感兴趣了。”赵世豪毫不迟疑地回答周大林说。
“愿意跟着我学做生意了吗？”周大林又问。
“愿意，太愿意了！”
“还偷懒不，还坚持你那个费脑子发财不如躺平懒死的观念吗？”
“不了。周哥，以后有这种机会，你可不可以也让我发点小财啊？”
周大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nnnd，你终于开始咬饵了，这就好办了！
从这一天开始，赵世豪变得爱看新闻了。他是想从新闻里，像周大林那样，扒出个什么商机来，自己也依样画葫芦，空手套白狼一回。
儿子喜欢钻研了，老赵也很高兴。这个周大林还真不是盖的，懒惰成性的儿子，仅仅跟了他两个月，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很值得他欣慰。
尽管，儿子依旧不帮父母做家务，依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儿子知道努力了，知道上进了，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周大林做片碱生意的时候，老赵知道，但没怎么注意。人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找他弄个执照，办个公司，在他看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仅仅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儿子突然有了明显的转变，回来不再躺屋里睡觉，开始翻报纸，看新闻，还要他给买个电脑，要上网查资料，这就令他很震惊了。
电脑在现在已经很普及了，老赵不懂这个，儿子好像对这个也没兴趣，他们家就一直没买。儿子突然要这东西，老赵就感觉挺奇怪。
“你要查什么资料啊，非要用电脑？”他就问儿子。
“政府网站，本市新闻，国家出台新政策，好多呢。”赵世豪回答他。
“你查这些东西干什么？”老赵还是没弄明白。
“干什么？”他就煞有介事地告诉他爸说，“你知道周大林这回倒片碱，挣了多少钱吗？一千多万！”
老赵半张着嘴，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告诉你的？”
“他怎么能告诉我？财不外露！是我根据进货量和出货量，还有进出货价格，算出来的。”
接着，他就又神秘兮兮的对他爸说：“他挣这一千多万，一分钱都没有投，空手套白狼啊，我算是长见识了！”
“真的假的？”显然，老赵以为儿子在吹牛。这种事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当然是真的了！”赵世豪就说，“从头到尾我都跟着他，他怎么办到的，我都看着呢。这挣钱啊，关键还是要对周边的实事、政策都了解，从里面找商机。知道他这一千多万怎么挣的吗？就是从国家和市府政策里，看出来的商机！”
老赵倒真开始感兴趣了。
“哎，你仔细给我说说，他都怎么干的？”他对儿子说。
当赵世豪一五一十，仔细对老赵说完了周大林的挣钱经过，老赵好半天都没言语。
“囤货居奇，这种老掉牙的套路，他竟然能这么玩！”老赵终于说，“关键是每一步都设计的十分巧妙。巧妙地利用每一个和他打交道的人，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有钱。生产片碱的，看到他那么大的仓库和存储，以为他财大气粗，不怕他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却不知道，那仓库是租别人的，里面存的片碱，也是和他一样的小生产企业的，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出租仓库的也一样，看到他那么多货物存着，也不怕他赖了租金不给。
关键还是他对片碱市场价格的把握，竟然那么精准！仅仅从一些政策法规的出台上，就能判断日后的市场走向，甚至可以推算出市场最终价格，这周大林的确是人才，要不他会成为富豪呢？”
赵世豪却不以为然说：“其实现在回过头来看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把政策和周边企业这些因素联系在一起，我也能推算到片碱会涨价。”
说到这里，他就凑近老赵说：“爸，我跟他这两个月没白跟，我学到做生意的诀窍了。根据政策、新闻预测市场，就会推算出世面上未来会缺什么，然后咱们奔着这个缺的物件去，就准能挣钱！其实这东西就一层窗户纸，看着挺神秘，捅开了很简单。要不我要电脑呢？只要咱们能像他一样，仔细分析一下政策，就能找到发财的路子！”
老赵听了，不置可否，半天问他说：“他买卖做的那么好，片碱价格目前正贵，他怎么好好的不做了呢？”
赵世豪也摇摇头说：“我也觉得挺可惜的。他跟我说，怕那些小企业失信，所以不做了。我觉得吧，在这方面，周大林这魄力有点小，还不如我呢。如果是我的话，我还会继续做下去，再做俩月，再挣一千万，绝对没问题！”
周大林做片碱生意，俩月挣了一千万这事儿，通过赵世豪的嘴传给老赵，接着老程就知道了。
晚上老程出车回来，碰上周大林在他家陪着程晓，就顺口问他说：“世豪说你倒腾片碱挣了一千万，有这事儿没有？”
周大林弄出一脸苦笑来说：“哪儿有这种好事儿啊？这钱要那么容易挣，那人人都是富豪了，你听他胡说八道。我那儿雇工人、租仓库、花钱买片碱，还得交税，那不都是钱啊？杂七杂八刨除去，落自己手里没几个。他是只算进钱不算出钱。我还一再嘱咐他，不要出去胡说八道，他要这样，我不带他了。”
老程听了就点点头说：“他没出去胡说，他就跟他爸说，他爸又跟我说。我也嘱咐他了，别乱说。”
说到这里，他就问：“那你说个实数，挣了多少。”
周大林说：“满打满算，也就百十万吧？这不阿姨惦记着想住别墅嘛，这个钱给她买别墅得了。”
“她还要住皇宫呢！”老程立马不高兴了，“大林我告诉你，这个别墅你要是敢买，我就自己在这里住一辈子，和你阿姨离婚！”
周大林就尴尬了说：“我就那么一说，这事儿主要还是听您的。”
老程这才不着急了，叹息一声说：“我这累死累活跑一月，也弄不来两三万，你这俩月就是百十万，已经很不错了。”
周大林就谦虚说：“嗨，也不算什么，正好碰巧了呗。”接着就和他商量说，“要不，这钱我给阿姨和晓晓买辆车？阿姨如果有时间，就赶紧把证考出来。现在汽车已经很便宜了。”
老程就又不同意。
“这话你说好几回了。”他说，“我还是那句话，晓晓跟你是她自愿，我不指望卖闺女活着。车，不管便宜还是贵，晓晓出嫁之前，不许买车。年纪轻轻的，连上班都要开车去，像什么话？以后你们结了婚，我管不着了，你们爱买不买。你阿姨这里，绝对不行！我拿你这一百万，心里就老大别扭了，总惦记着赶紧挣钱还你。你再给你阿姨买车，你想让我这辈子不干别的，就是还你的债是不是？”
周大林只好尴尬地笑。
这老程，果然是倔种一个。
这时候，程晓就在一边说周大林：“这事儿以后别提了啊。你还买车，我说我买个小狗狗养着，我爸都不许。”
老程就又说闺女。
“你才多大？二十来岁，正是学知识求进步，求上进的时候，弄个狗养着，像什么话？你看都是什么人养狗？都是退休了，闲的没事干，才弄个狗牵着，满世界瞎熘达呢。再有就是那些闲的没事干的有钱人，不用上班，天天在家里混吃等死，才会养狗。我最看不上这种人！”
周大林咧咧嘴，没敢吱声。心说你闺女现在可是千万富豪的夫人，正是你看不上的那种人。
正事儿上，程晓是不敢和她爸顶嘴的，干脆闭嘴不说话，等着她爸吃完饭，把桌子收拾了，这才和她爸商量说：“爸，茶水我给你泡上了，在茶几上。你要没什么事儿，我和大林出去看场电影。”
老程原本是想和周大林聊聊天的，听闺女这么说，就摆摆手说：“去吧去吧，不用管我，路上注意安全。”
程晓赶紧就往外跑，周大林也跟老程打个招呼，跟着程晓跑出来了。
“要看电影你早说啊，这都几点了？”下楼的时候，周大林就埋怨程晓。
程晓说：“看什么电影啊？我湖弄我爸你也信！”
周大林就笑。程晓跟他学的，开始嘴里没实话了。
两个人就回了周大林那边，坐在沙发上说话。
这时候的程晓，竟然有些二十年以后的样子了，喜欢和周大林单独呆着，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各干各的事情。
周大林知道，程晓要的，是这份独处的安静和温馨，恰如二十年以后，她需要的一般。
她喜欢安静，喜欢和周大林独处，跟赵世豪还真没有什么关系。
以前的时候，他以为程晓喜欢这样独处，是因为从赵世豪那里得不到这些。
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那么，他就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去撩拨她，让她得到这份温馨吧。这毕竟是她想要的，也是她最接近二十年以后那个程晓的样子。
可是今晚，程晓却不喜欢安静了。
“你真就挣了一百万？”她突然就问他说。
周大林不想骗她，就实话实说：“加上个零。”
“连我爸你都骗！”她就不满说。
“只要不骗你。”他说，“财富这个事情，咱们自己知道就好。不管是谁，知道我真正有多少财富，都不是什么好事。”
“听我爸说，赵叔还为你可惜呢。”程晓不再追究他骗她爸的事，而是问他说，“赵世豪说，你在片碱价格最高，最挣钱的时候突然不干了，为什么啊？”
150.发现商机
“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周大林告诉程晓说。
见她不明白，就解释说：“咱们就在这里想象一下，我继续干下去，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
挣钱是肯定的。可是，那些生产厂家根据跟我签的合同，无论外面的价格再高，也得按合同规定的低价卖给我。你想象一下，他们心里会是个什么心情？辛辛苦苦干出来产品，大钱却都让我拿走了，他们会不会恨我？会不会联合起来，想办法对付我？
你不知道，商界有多黑暗。恨我的人，他们会时刻盯着我，寻找我的破绽，破坏我的生意，甚至会散播谣言，诋毁我和我家人的名声，包括你和你爸妈。到时候，卷入纷争之中，我们不想出名都难！就是想安安静静地，与世无争地这样活着，恐怕都做不到。
为了挣钱，树这么多敌人，把自己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你觉得值得吗？
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关键时候，我主动解除合同，给他们一个发财的机会，他们会感激我。所以，我问他们要违约金，他们会痛痛快快地给我，根本不和我讲价。
我虽然挣了他们的钱，和他们之间，不但成不了敌人，还成了不错的朋友。
退一步海阔天空。做生意，要五湖四海广交朋友，朋友之间广泛合作，才能有更多的机会，做更大的生意。
要懂得取舍，不该挣的钱，就是再多也不能挣。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程晓听了，就默默点头说：“我觉得，你比赵叔境界高，格局大。”
周大林就笑了说：“对了，做生意，要讲境界，讲格局。咱们晓晓慢慢就成熟起来了，将来可以给我当个好助手。”
说完了，他就过去，搂着她的肩，试图把她抱在怀里。
这一回，程晓没有反抗，乖乖倒在他怀里了。
周大林对程晓说的这些话，却没有对赵世豪讲。
拥着程晓坐在沙发上，周大林忽然就想到，程晓刚才守着她爸，说喜欢狗了。
二十年以后的程晓，也有一条狗，是一条棕色的柯基犬，那是周大林给她买的。
那时候程晓整天坐办公室，缺少运动。认识周大林之前，心情不好，破罐子破摔，靠胡吃海塞来发泄心中的郁闷，有些过于胖了。
周大林有一天路过狗市，就看到那条柯基犬了，跟个小兔子一般，在卖狗的台子上一蹦一蹦的，煞是可爱，他就买了下来。
养狗，是要遛狗的。送给程晓养着，就可以逼着她不得不出来遛狗，这样可以适当运动一下，就算不能达到减肥的目的，至少也可以不再继续增肥。
程晓见到那条狗，高兴的不得了，下班回来就陪着它，有时候中午也要忍不住回来一趟，陪着狗狗玩一会儿，然后再去上班。
以后的日子里，程晓给狗狗买了许多用不着的东西。
买了个狗狗厕所，结果狗狗死活就是不在厕所里拉尿，怎么训练都不管用，能拉尿在厕所附近，就算给她面子了。
然后买了个狗窝，狗狗却坚决不在窝里睡。怕狗狗喝不到干净水，还买了个狗狗喝水器，却无论如何教不会狗狗怎么用。还有带加热的狗狗褥子、尿不湿，一大堆乱七八糟，弄的周大林哭笑不得。
“狗狗不是人啊，它天生有狗的生活习性，你拿它当人养，它也受罪，你也受罪。”
周大林不断地劝她，可程晓总是不听。
记得最后买的一个东西，是狗狗穿的鞋子。结果狗狗穿上不会走路，只会跳着走，又不得不扔掉。
现在想想程晓干的这些湖涂事，周大林仍旧要忍不住微笑。她傻乎乎的样子，在他心里，是最可爱的。
那时候，她爱那条柯基爱的不行，天天在QQ空间里发狗狗的动态，在周大林那里带着，回家也带着。老程看她弄个狗狗整天跟着，当时说她的那些话，和今天说她的话，基本一个意思。
有爱心，对生活充满幻想的人，都喜爱小动物。四十岁的程晓，还是充满了爱心。在遇到周大林之后，对生活又一次充满了幻想。
想起这些的时候，周大林心里就充满了柔情。
他拥着程晓，问她说：“晓晓，你喜欢狗狗，是吗？”
“嗯。”程晓简短回答他一个字，便再没有话。
“要不，我给你买一只狗狗吧？”他就又问。
“不要。”程晓在他怀里说，“让我爸看见，又不知道要骂我多少天。”
“放在我们这边养着啊。”他就说，“不让你爸看见。”
“不好。”程晓说，“万一我爸过来看到了，还是要骂我。”
“你就说我养的。”他说。
程晓就抬起头来看着他笑。
“你拿我爸当傻子啊？”
他也笑了。
“等以后咱们在省城安了家，再买吧。”程晓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小狗狗。”
“你喜欢什么狗啊？”周大林就问她，“柯基？”
他说出最后狗的名字的时候，程晓嘴里，也说出了同样的名字。
这一下，吓的他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为什么喜欢柯基？”他问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英女王尹丽莎白喜欢啊，”程晓说，“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她牵着柯基出来，好可爱。”
这句话，二十年以后的程晓，也对他说过。
“咱们晓晓也想当女王啊？”
“不是。我就是觉得，那柯基真可爱，跟个大兔子似的。”
周大林拥着程晓，说狗狗的时候，赵世豪正在自己家里，孜孜不倦地研究新闻呢。
他自以为学到了周大林做生意的诀窍，开始拼命浏览新闻报纸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海量的新闻里，他终于看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
新闻里说，自首都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即将动工。这条高速路经过过临水。为配合高速路的建设，临水也会修建几条通往高速路方向的公路，同时拓宽城内几条交通主干道。
临水毕竟是一个三线城市，这些年因为制造业不景气，城市建设显然已经远远落后了。为此，市府下了大决心，要加大基础设施和道路建设，让临水名副其实，成为本地区的经济中心城市。
这建公路，搞基建，都是大项目啊，需要各种建筑材料啊。
赵世豪就想。
他跟着周大林进山的时候，看到山里有不少采石场，尘土飞扬的。这要是能弄个采石场，将来卖石子，肯定挣钱啊。
他脑子里灵光一现，立刻就激动起来。
“爸，爸！”他在自己屋里激动地大喊。
老赵正在外屋看电视呢，让他给吓一跳，赶紧从沙发上起来，跑进他屋里，瞪眼瞅着他问：“怎么了，怎么了？”
“爸，你过来看，”他依旧激动着，让他爸坐在电脑跟前，指着上面的新闻网页说，“京城到省城的这条高速公路，要经过咱们临水。另外，咱们临水也要动工建四条通往高速方向的公路……你看，临水市政府把今年叫做临水的基建年。”
这些事情，老赵都知道。
他疑惑地看着儿子问：“是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赵世豪激动地说，“这么多基建项目，他得需要大量的建筑材料吧？特别是石子，咱们山里就有采石场啊。要是咱们弄个采石场，粉碎了石头往外卖，肯定可以挣钱，而且可以挣大钱！”
老赵的脸色就郑重起来，沉吟好久才说：“哎呀，这个采石场我知道，都是乡镇财产，都有人承包，咱们弄不到啊。沙子嘛，这个都控制在一些人手里，咱们惹不起。水泥是国家调拨物资，咱不能自己生产，指望倒这个挣钱，也不现实啊。”
“这个我知道。”赵世豪就说，“跟周大林进山的时候，我们还在一个采石场里待过好长时间，他跟人家打听过这方面的事情。我猜他当时也是看到了这个商机，只是那时候他觉得干这个没有倒片碱挣钱，才给放弃了。”
老赵听了心里就是一动，问他说：“他都跟人家打听什么了？”
“石头粉碎的事儿啊。”赵世豪说，“人家村里开山吧，只卖石头，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来二次加工。这粉碎石头的吧，都是外地人过来，买了颚式粉碎机来粉碎石头。他们买村里开采下来的石头，粉碎了，就码在场子里，然后四处联系着往外卖。
你想啊，现在这些基建项目还没有开工，石子需求量还没有那么大，从采石场买石头，肯定便宜啊。咱们买个粉碎机，雇人把石头粉碎成石子，就码在场子里。等那些基建项目都开工了，石子的价格就上来了。然后咱们再卖出去，这不就和周大林卖片碱一样吗？那时候，周大林去采石场，我琢磨着，也是这么个想法，只不过他当时弄片碱，没来得及干这个事儿。”
老赵听听，还差不多真就是这么回事。
就听赵世豪继续说：“这石头吧，咱们也学周大林，先赊着，等咱们石子卖了钱再和村里结算。你又在市里工商局干中层，怎么着还不认识几个有用的人啊？到时候跟那些管基建的联系一下，咱把石子卖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吧？”
老赵想想，也别说，这个对他来说，还真是能办到的事儿。
他就问：“你是说，咱们现在赊石头粉碎了囤着，等着石子涨价？”
“对啊，对啊。”赵世豪说，“那样的话，咱们肯定能大挣一笔，就算挣不上一千万，弄个几百万，总应该可以吧？”
151.拍马屁拍马脚上了
赵世豪的话，深深打动了老赵。
他坐在电脑跟前，好久没动地方。
想了许久他才对儿子说：“世豪啊，爸虽说是做工商的，可也没亲自做过生意呀。要说托托关系，把石子卖了，这个没问题。可是，对生意，我不熟，你也没有经验。
我看这事儿吧，你是不是再和大林商量商量，让他给把把关？”
“爸你怎么湖涂呢？”赵世豪就不满说，“他以前就想做这个生意，我再去找他商量，这不等于是提醒他吗？他如果想起来要做，还有咱们什么份儿啊？他卖片碱挣那么多钱，不也就每月多给了我一千块钱的辛苦费吗？这商人，都黑着呢。”
老赵就摇摇头说：“话不能这么说。做片碱和做这个石子不一样，他周大林在临水，绝对没有我关系硬吧？卖石子，他还得依靠我。”
赵世豪就反驳说：“就算这样，顶多就像弄那个破大巴一样，他和咱们合作，一家一半，到时候卖石子还得指望你，咱们可就吃大亏了。这做生意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咱就是买两台粉碎机，雇几个工人，花不了多少钱，咱们完全可以负担的起，干吗要把他给拉进来，白白让他分利益啊？”
老赵想想也是，这生意本来就不复杂。只要他可以把石子卖出去，就十拿九稳。
“那你就先去打听打听，要是可行呢，咱们到时候再说。”
老赵就说。
这天晚上，赵世豪激动地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早早起来，去公交总站坐了去山里的公交车，进山了。
他没有私家车，不能像周大林那样说走就走，只能坐公交车进山。早上六点发车，快接近中午了才到。有发大财的梦想撑着，这过猪一样生活的人，也可以勤快起来，并且吃苦耐劳。
他在那个破山沟沟里转了三天，和人家签了协议，才赶回来。
那时候不是现在，到处都不让破坏环境。那时候是真的靠山吃山。山里除了石头没有别的，老百姓也就靠开采石头挣钱。
到处都是采石场，这石头过剩，价格也就上不去，也不好卖。
赵世豪去和人家谈生意，要建石子场，销售人家的石头，人家当然愿意，就是暂时不给钱，卖了石子以后给钱，人家也愿意。
而且，场地白使。你只要是选的没用的空地，自己雇机器推平，村里就不管，随便用。
至于水电，水自己打井抽，不用花钱。电从村里拉线过去就行，按市场价收费。不过得跟供电局申请，从高压线上接，自己买变压器，村里的变压器负荷不起大功率的设备。
这种小事对老赵来说，根本就不叫事儿，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
赵世豪进山的时候，正好就有一家粉碎石头的不干了。石子卖不动，资金周转不开了。那家的老板是现成的场子，给个本钱就卖。
赵世豪和人家讨价还价，二十五万就把人家的场子，连粉碎好的石子带设备，都买了下来，倒省的老赵打电话了。
他回到家里，和他爸老赵一说，老赵也觉得还行，又亲自和他进山看了一回，心里很满意。
想不到，儿子跟了周大林两个月，竟然变成目光锐利的优秀生意人了，这一点让他十分欣慰。儿子只要肯干正事儿，他砸锅卖铁都得支持儿子。
他把老家里自己的哥哥两口子叫来，住到场子里看门，又找人淘换了两条军队上退役的大狼狗，养在场子里。
至于工人，原先场子里就有，都是附近村里的农民。场子不行了，他们才回家，再把他们叫回来就行了，原先怎么算工资，现在还怎么算。
原先石子卖不动，村里采石场都停了。现在来了新主顾，采石场也活跃起来，重新开工，放炮开山。
与此同时，老赵开始启动自己的关系，四处走访送礼，请客吃饭。
市里早先启动的几个基建项目，已经完成招标。承建单位，无非就是本地的那几家建安公司，老赵和他们关系都还行。
石子场开工没几天，原先存在场子里的那些石子，就被几家建安公司给拉光了。赵世豪算了一下，他一天平均就可以净挣五千多块钱。
这下把他给乐的，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催着村里赶紧开工运石头，要不然供不上拉货。
村里负责人就找他商量，你看你石子都卖出去这么多了，能不能给我们也支付一部分钱？我们买炸药、雇人、水电油的，也要花不少钱，现在也是资金短缺呀。
他直接就给回绝了。
“我这卖出去的石子，是原先场子里存下的，又不是买你们石头现粉碎的。再说人家拉走我的石子，也不是马上就给我钱，也是等到月底结算。等人家给我钱了再说。”
其实，凭着他爸的关系，他还是能够拿到一部分现金的，但他还想再买几台破碎机，增加产量呢。
照现在这个生产速度，一天也就能挣五六千块钱。如果再买几台破碎机，把产量提高两倍的话，一天弄个一两万，就跟玩儿一样了。
不止村里问他要钱他不给，就是他雇的工人，他也没给人家开工资，只是答应再缓两天，一拖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以后，他又上了六台破碎机，把产量翻了三番。
产量一下子翻了这么多，场子里工人的劳动量就显着提高，而且还要加班加点了。
有人就觉得不公平，找他要求加工资。
加工资他肯定不答应。
当初你们过来，讲好的就是一天多少钱，可没说活多了就得加钱。我还觉得原先活少了，给你们的钱多了呢。现在，这个工资和你们的劳动量刚刚好。
最终，在大家软磨硬泡之下，他只答应给点加班费，同时把带头找工资的那个人给开除了。
你不刺儿头吗，我不用你行不行？你爱上哪儿干就上哪儿干去！
这叫杀一儆百，谁带头闹事儿他就开除谁。
那个年代，山里人找个工作真的很不容易。他这样把人家给开除了，其他企业也不敢用那个人。因为这人好闹事儿啊，哪个老板愿意用好和老板做对的主儿啊？
他这个杀一儆百的法子，还真管用。剩下的工人，看到那个被开除的在家里找不到工作，都老实闭了嘴，谁也不敢闹事了。
对抗工人成功之后，又成功挣到了钱，扩展了生产加工能力，赵世豪的自信心，迅速膨胀。
他觉得，他过去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怀才不遇，没有机会。
现在有机会了，你看看，准确把握商机，洽谈合同签订单，包括场子管理，对付村里负责人，对付工人，他无一不能，样样精通。
回到家里，他感觉过去的家都盛不开他了，可劲儿跟老赵两口子吹嘘一顿。他怎么对付村里，怎么对付工人，怎么购买设备，怎么扩展场子，说的老赵两口子也开心。
儿子毕竟一天就能挣两三万块钱了，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一月就是小百十万啊！
他老程凭着闺女，找个有钱人就了不起啦，就不要我们家世豪了啦？你再有本事也是卖闺女！那么漂亮个黄花大闺女，找个大十一岁的老男人，还是离过婚的。我们世豪是凭着自己本事挣钱！不要我们世豪，你后悔去吧！我们世豪现在也是大款了，什么样的媳妇找不着？非找个比你们家程晓漂亮百倍的不可！
当然这话老赵肯定不会这么说，主要是他老伴赵婶儿，在邻里间发牢骚。唱戏那回出了丑，她和吴英在两家男人的撮合下，表面上算是和好了，其实心里一直别着劲呢。
这话早晚就传到吴英耳朵里了，把吴英给气的，脸都黑了。她也不去唱戏了，扭头就把周大林给叫到家里来了，守着程晓，直接就没给周大林留脸。
“你说你，吃饱了撑的，教他什么本事啊你？你看不出来，姓赵的一家子都是白眼狼吗？没有你手把手教他，他能有今天吗？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你上学的时候没学吗？”
周大林让丈母娘给骂湖涂了，站在那里，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还不敢还嘴也不敢问。
程晓也有点懵圈儿，但她隐隐约约猜出来，这事儿肯定跟赵世豪有关。
她就小心着问：“妈，你说什么呀？”
“说什么，赵世豪！”吴英就喊着说，“都是大林吃饱了撑的，教着他做生意！这下好，人家真发财了，不但不感激咱们，还四下里编排咱们，说我不要脸卖闺女！”
趁这个机会，周大林赶紧给丈母娘倒杯水，放在她手边上。
“您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吴英喝口水，压了压火气，这才把别人告诉她的，赵婶儿说的话，原原本本讲给他们听。
听完了，周大林倒笑了。
“阿姨，您先别生气。”他就劝吴英说，“当初让他跟着我，主要也是为程叔，省的他跟着程叔出工不出力，累着程叔。”
吴英还是不满意。
“你做大买卖的，做大买卖首先得识人吧？”她就问周大林。
周大林说：“那当然了，要不然早让人家骗的，裤子都当了。”
“那你这回呢？你怎么就看不出来，赵世豪不是个东西？”吴英就质问他。
周大林当然了解赵世豪了。
“既然知道他不是东西，他们一家子都损人不利己，爱贪小便宜，你怎么还真心去教他？”
他还没想好上一句怎么回答呢，吴英下一句就跟上了，显然气的不轻。
周大林原本想着讨好老丈人，没想到这拍马屁的功夫没练好，拍马屁没拍到正地方，拍丈母娘马脚上了。
不过，吴英还真冤枉周大林了。
周大林教赵世豪，那是憋着坏呢。只不过，这坏憋的有点大，他不敢往外说。
152.回不去了
吴英这里正发着脾气呢，老程出车回来了。
老程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哟呵，都在呢？”他就问吴英，“你怎么没去唱戏啊？”
“唱个屁！”吴英立马就冲着他去了，“你说你好好的在银行里上班，不行吗？非得内退了出来瞎折腾。你瞎折腾也就罢了，跟谁合伙不行啊？非得跟老赵！你看看你交的这帮朋友，不是醉鬼就是坏蛋！都一把年纪了，越活就越不懂人活！”
老程让媳妇一口气给骂湖涂了，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好了。
他就看看程晓问：“你妈这是抽什么疯呢？”
程晓想想，她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爸不内退，也就不会和老赵合伙搞客运，不搞客运也就惹不上赵世豪。不惹赵世豪，周大林干吗要教他做买卖啊？
“你别问了。”程晓就说她爸，“去餐厅坐着，我去给你弄饭。”
“不许去！”吴英立刻说闺女，“饿他一晚上，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老程就更湖涂了。
“我说小吴，我这一天没在家，不至于惹着你吧？今早上我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这怎么回来就变这熊样了？你不让闺女给我做饭，我累一天了抗的住吗？你想干什么啊，饿死我？咱俩有那么大仇吗？”
眼看夫妻俩就得吵起来，周大林赶紧插话说：“程叔你先坐着，晓晓你去做饭，我陪着程叔唠唠，顺便告诉他阿姨为什么生气。”
老程在沙发上坐下来，周大林这才配合着吴英，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让老程弄明白。
老程听了，也有些生气，这不恩将仇报吗？
“我去找老赵说说去。”他就说，“老赵和世豪肯定不能这么不懂道理，这肯定是世豪他妈闲的没事儿干，乱插老婆舌头呢。你们这女人呀，真是拿你们没办法。三个女人一台戏，也不见得这话就全是世豪他妈说的。你们这帮老婆蛋子凑在一起呀，就好传个瞎话啥的。背不住世豪妈说个那么一句半句不中听的话，传到你耳朵里，还不知中间捣腾了几回，添多少油，加多少醋。你呀，还老师呢，这点道理不懂？还用得着生这么大气吗？”
吴英折腾这一晚上，把大家挨个骂一顿，气也消差不多了，就说老程。
“你找老赵干吗？你找他，万一他老婆不承认呢？还说你听风就是雨呢！你赶紧的，把那个车卖了，咱们从此以后不和他们家来往，井水不犯河水，听着了没有？
你说你女婿钱多的花不完，差你挣那么仨瓜俩枣吗？人家都说咱卖闺女了，咱干吗白背这个名声啊？
要我说啊，咱让大林去富人区买个别墅住着去，从此离开这个地方，省的一天到晚听这些闲言碎语，早晚让老赵家给气死！”
“嘿，嘿嘿，”老程好像捯过闷儿来了，“你这是借题发挥呢，是不是？想让大林买别墅就说买别墅，别找这些客观理由！”
眼看两口子又要开吵，周大林再次插话。
“叔，我觉得吧，阿姨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想啊，别墅咱们又不是住不起，干吗非得在这儿受气啊？再说了，我都这么有钱了，还让你们在这里住着，外人怎么说我啊？还不得骂我抠门儿啊？”
老程就“哼”一声说：“不行！你爸妈还没住别墅呢，我们先去住别墅，你不怕外人骂你不孝顺？”
周大林嘿嘿一笑说：“我爸妈住的地方，比别墅好。他们和我妹妹一家住对门，可方便了，连电梯走廊都是我们自己家用。你要不愿意住别墅，咱们去新盖的小区，买个对门，跟我爸妈家那样，对门住着也行。”
“不行！”老程倔脾气上来，高了声说，“我最后说一次，房子、车，等我有钱了自己掏钱买！你们如果不听我的，除非我死了，两眼一闭，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吴英看老程真要发火，也不敢惹他，老老实实闭嘴了。
周大林更不敢惹老丈人，只能转过头来劝着吴英消气。
“阿姨，咱们境界高的人呢，不能跟境界低的人一般见识。老话说的好，老天想要他灭亡，首先得先让他疯狂。别看今天闹得欢，明天就得拉清单。您忘了唱戏那一回了？赵叔两口子折腾半天，笑到最后的是谁呀，不还是您吗？”
吴英还真笑了。
“你这都什么老话啊？”她说，接着就若有所悟，看着周大林问，“你的意思是说，赵世豪这个买卖，不稳当？”
吴英还真聪明，周大林仅仅露这么一点苗头，她立刻就想到这上面去了。
守着老程，周大林可不敢说实话，只是微微一笑说：“这做生意吧，不像赵世豪想的那么简单。同样一个生意，拿给会做的人来做，可能会挣钱，甚至会挣大钱。拿给不会做生意的人来做呢？可能会赔钱，甚至赔大钱。一开始吧，可能看不出什么来，咱不着急，慢慢看。”
从周大林有些诡异的笑容里，吴英似乎悟到了什么，就没再言语。
这时候，程晓已经把饭做好了，端到餐厅桌子上，招呼大家过来吃饭。一家人因为吴英发脾气，都没吃饭呢。
程晓照样是把那个空酒瓶摆在桌上。不过，这回酒瓶里有那么四分之一的酒了。
被管制的时候长了，老程也想了个办法。他就和程晓商量，这一顿的酒不喝，攒到下一顿行不行？程晓同意了。
于是，他就忍着两天不喝酒，到第三天上，就能凑够一茶碗酒，这样喝着就有点意思了。
程晓还真不错，说话算话，每天都往那个空酒瓶里倒三小盅酒，替她爸攒着。
她爸为这点酒动这么多脑子，她也不敢少给他。少给他半盅，老程都能察觉出来。今天刚好是第三天，老程就有一茶碗酒喝了。
不过这样隔两天喝一回酒，还真起作用，老程酒瘾慢慢的就没了，不喝的时候也不想了。
喝着那一茶碗酒，老程就问周大林：“你是不是看出来，世豪这个买卖，有不对的地方了？”
周大林赶紧否认说：“没有。我最近没和他联系，他有了自己的生意，也不跟着我了，他具体做什么我都不知道。”
老程有点不相信，看着他问：“那你刚才跟你阿姨怎么说那样的话？”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
他要说是哄着吴英开心，吴英一定不高兴。我这么大的人了，用着你哄我开心？
可他要是说实话，老程一定会去提醒赵世豪，他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老程现在问他，就是怕他看出问题来不说，赵世豪将来吃亏。
想想他才说：“我就是凭着经验，那么一说，没有根据的，你别往心里去。”
老程就没有再问。
周大林也就松一口气。
眨眼之间，夏天就过去了，眼看着离着婚期越来越近，周大林和程晓领了结婚证，返回省城。
程晓也从银行里，直接辞职了。
按着程晓的意思，她没必要辞职，停薪留职就好。
可是，周大林还是要她辞职。
“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银行！”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程晓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临水银行这么忌讳。
她永远也不会猜到，看到临水银行，他会想起中年的程晓。
如果他不去那个疫情爆发的城市，他就不会离开那个中年的程晓。如果可以回去原来那个世界，他宁可抛下这里的一切回去，回到中年程晓的身边去。
不来这个世界，他永远不会知道，中年程晓，从来都没有爱过赵世豪，她对他讲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时候，他以中年人的欺诈思维，来思考中年的程晓，好多事情，他并不相信。
中年的程晓，好可怜。没有谈过恋爱，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甚至是后来无比憎恶的人。
她唯一的爱，给了周大林。
她爱那条柯基，因为那是她唯一爱过的人，送给她的。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来到在家里的年轻程晓身边，和她朝夕相处，完全了解了她，才慢慢悟透的道理。
他离开了，中年的程晓会悲痛欲绝。
可是，回不去了！
他不想看到临水银行，因为他过去总是在那里，等着中年程晓下班。
他甚至不愿意看到现在程家所在的这个小区，因为他经常来这里，接中年程晓去他那里，或者送她回来。
他忽悠着老程两口子买别墅，真实目的，就是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看到这里。
他想忘记中年程晓了。因为不忘记她，他就无法面对现在这个程晓，无法真正爱上她。
可是，他又舍不得离开那个中年程晓曾经住过的房子。只有在这个房子里，他才可以把年轻的程晓，和中年的程晓，融合为一个人。
人，真的是矛盾体。
他当初的选择，是明智的。重生回来，绝对不可以去找年轻的程晓，不去接触过去所有熟悉的一切。
他甚至明白了，人为什么不可以永生。
人的情感，无法装下太多的爱和太多的回忆，装的太多了，会崩溃掉。这正是上天设计人这个生物的奇妙所在，生死轮回，死了忘记一切，换一个系统，重新开始。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鬼使神差地认识了年轻的程晓，鬼使神差地自降智商去追她。
如今，目的达到了，他却发现，他当初重新开始的选择，才是对的。
回省城的那天早上，他和程晓刚刚出了小区，一辆二十多万的宝来，就在他们身边停下来，车窗降下来，露出赵世豪的脑袋来，西装革履，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你们干嘛去啊？”赵世豪看着他们问。
周大林看看他，回答他说：“回趟省城。”
153.给你个真正的惊喜
“听说你们快结婚了？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告诉我。”
赵世豪说完了，一踩油门，车就从他们身边过去了。
程晓看着他的车走远，就都囔说：“有钱了，尾巴就翘起来了，连周哥都不喊了。也不想想，他有今天，靠的是谁！”
周大林只是笑笑，便拉着程晓，上了自己的捷豹。
刚刚开始挣钱，就买个二十多万的车。
人不知道低调，兴许不用他处心积虑，他自己都能把自己给作死。
他们这一次回省城，是为了准备新房的。
虽然程晓不想辞职，可还是按着周大林的意思，辞职了。
为了她，周大林在临水住了一年，这份情意，是除了周大林，任何人都不能给她的。
虽然那个高档小区里，还有八套房子，周大林却不愿意在那里住。也不是不想和父母住的近一些，是因为妹妹周晓琳也在那里住着。
程晓的性格相对绵软一些，周晓琳却比较强势，而且有不少小心眼。他怕大家在一起住久了，程晓吃妹妹的亏，也怕她们姑嫂之间闹矛盾。
年后他带着程晓回省城那一次，他就和程晓一起出去看房，最后在城东新区偷偷买了一套复式楼，离着父母住的地方，有个三里多地，平时走着也可以过去，不远不近的，刚刚好。
按着周大林的想法，最舒适的地方，是远离市中心的城郊结合部，那里也有复式楼，还有别墅。
可是，一来那地方离着父母家远了。二来，这个时代的治安还是很不尽人意的，尤其是城郊结合部，就更加混乱，就算是高档住宅区，也免不了梁上君子们的时常光顾，恶性刑事桉件，也时有发生。
将来，他有许多的事情做，不可能天天在家陪着程晓。就算是以后出门都带着她，家里没人，遭了坏人光顾，也是很麻烦和很糟心的事情。
他最终还是选了市里的繁华所在，这里比较安全。
复式楼现在早已经装修好了。看看离着婚期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这回和程晓回去，就是选家具，把新房布置起来。
结婚毕竟是人生大事，对自己的新房，程晓也是非常用心。从装修的时候开始，每个礼拜天她休息，只要周大林有时间，她就要他带着她过去，看看装修的情况。有时候，还把她妈也带过去，替她参谋意见。
相比于程晓，吴英反倒更赶时髦一些，能给她出不少好主意。
周大林对这个不感兴趣，程晓和她妈说怎么弄就怎么弄，他就是负责跑腿，跟装修公司沟通。
之所以要偷偷回去，是回去待一天的时间有限。一半时间搭在路上，剩下的时间还得检查装修情况，质量和样式，是不是原先商定的，还要根据房间的空间来商量将来放什么家具和装饰。这些做完了，就得赶紧往回赶，实在没有时间去周大林父母那里，也没时间去看刘路。
记录商量好的装饰样子，周大林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吴英和程晓商量好了，哪里该放什么，他就给画个草图出来。半年下来，这草图改来改去，都能装一麻袋了。不过他蛮有耐心，一点不着急，程晓说要改哪里，他就在草图上改哪里，改好了再画一张新的，程晓看了满意，就把草图保留下来。
往往是费一天工夫，弄出一个定稿来，过不了几天，那娘俩又反悔了，他就得再根据她们的新创意，重新鼓捣一遍。
房子主要就是程晓住啊，当然得程晓满意才行。
这一次他们回来，就是根据那些每个房间的详细草图，去购买家具的。不过这一次，他们会住下来，直到婚期临近。
常住下来，就有时间了。从临水离开之前，周大林就给刘路打电话，让她拟定一份礼物单子。还是老规矩，他要给每一位快腿员工，都送一份礼物。
很快，刘路就拉一个大致的人名单子，把他们的喜好和大致喜欢的东西，都列在上面，给周大林发在QQ上面。
这时候，QQ已经成为普遍的聊天工具了。
那个单子里，唯独没有刘路自己。他只好问她喜欢什么？
刘路在QQ上，回复了一个破裂心的图片。
他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就回复一个问号。
程晓就在电脑一边呢，他也不敢回复别的。
刘路就又回复一句：从晓晓那里分一半给我，我就想要这个礼物！
周大林脸都白了。
程晓早看见了，一把就把他给推一边去，替他回复一个OK的手势，然后写道：说话算话，洗白白了等我回去！
他就在程晓身后拍她后脑一下，要把她从电脑跟前拉走，程晓死活不走。他的手就伸进她的衣里去，推她里面的胸衣，开始撩拨她。
程晓最怕这个，一般立刻就会逃开。可这一回，她竟然坐着纹丝不动，任他手段用尽。
“原来你根本不怕。”周大林无奈地说。
程晓不说话，盯着电脑屏幕。
聊天框里，就出现一个伸着舌头的笑脸，接着就出现一行字：还是算了吧，晓晓知道了，会把我们俩吃了的！
程晓就回复：知道就好！
过一会儿，刘路就回复：嘿嘿，我就知道你在跟前。老大从来不会跟我说下流话。
程晓就笑了，拿起电话来，跟刘路直接通话，省的打字费劲了。
不过，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是周大林在她身上发坏呢。她扭一下身子，伸手打他胳膊一下，终于摆脱了他。
这一次回去，他们就没有直接去新房，而是带了满满一后备箱的礼物，去快腿找刘路去了。
知道他们要来，刘路已经带着快腿的高管，在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等着了。见到刘路，程晓亲的不得了，两个傻妞守着满屋高管，又抱又跳，旁若无人。
仔细算算，她们有一个多月没见着了。可也就是仅仅一个多月而已，竟然要亲成这样。不知道的，绝对以为她们是两个神经病。
总算是亲够了，程晓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刘路身后的一个瘦高男子，喊了一声：“刘师哥，你怎么在这里？”
男子扶了扶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她笑。
刘路这才对周大林介绍说：“忘了和你说了，这是我们快腿教育新聘的经理，刘建军。”
说到这里，她顿一下才接着说：“也是我男朋友，哦，不，应该叫未婚夫了。”
周大林竟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二十年以后的刘路，的确是嫁给了刘建军。不过，是刘路去了刘建军工作的沿海城市。这位未来那座沿海城市旅游局的局长大人，竟然为了刘路，放弃了公务员的职位，追到了省城来。
刘建军先冲周大林伸出手来。
“老大你好！”他竟然也随着刘路叫老大。
“你好，你好！”周大林终于反应过来，双手握住刘建军伸过来的手。
“早就听刘路说起过你。”他立刻说，“很优秀的年轻人，欢迎加入我们。”完了他又转头说刘路，“小刘为了你，连公务员都不做了，千里迢迢来找你，这份情意感天动地，不要辜负人家！”
“所以，我答应嫁给他了。”刘路澹澹地说，“和你们一起，十一结婚。”
“什么？”
这一回，轮到程晓吃惊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她问刘路。
刘路就冲她做个鬼脸。
“给你个真正的惊喜，不行啊？你比我小都要结婚了，我总不能落在你后边吧？建军三个月以前就来了，他很赞同老大的教育理念，我就让他管教育这一块了。剩下的跑腿和家政、招聘，归周琦管。另外，这是我新聘的人事部经理，徐正杰。还有，财务部经理，赵思涵……”
刘路一一给程晓介绍快腿高管。
自从离开快腿，程晓就再没来过，好多新来的她都不认识。而周大林过来，还是要见见高管们的。可是，刘路恐怕是故意隐瞒了刘建军。因为这三个月里，他来快腿总部不止十次了，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刘建军，刘路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快腿教育还有个经理。因为过去这一块，是她和周琦兼着的，刘路主内，周琦主外。
刘路为什么要对他隐瞒刘建军呢？这小妮子鬼心眼儿比程晓可多了去了。按他内心的猜想，她极有可能对他还不死心。
她和程晓好的跟一个人差不多，只要他松口，她绝对有办法说的程晓答应，和她一起做他的老婆，只不过一个明着，一个暗着。
只不过，他不会伤害程晓，是绝无可能答应的。
虽然，和于晓萱的事，对程晓也是一种伤害。可程晓不知道于晓萱，在他认为，这就不算伤害。
可能是刘路已经感觉到，她心里那个龌龊的想法，是根本不可能实现了，这才把刘建军给拿出来。
快腿的所有业务，周大林根本没时间参与了，他也不想再参与。他不想和刘路走的太近，让程晓误会了。所以，刘路早就是快腿的全权决策者了。
待刘路介绍完了高管，他就对刘路和刘建军说：“现在还有一个多月，准备还来得及。”就问，“房子买了吗？”
刘路就看他一眼，没好气说：“你一月给我发几个大子儿啊，我买的起房啊？”
这话就吓刘建军一跳。还有敢跟老板这么说话的员工啊？这不等于是他在旅游局做职员，直接怼他们局长吗？
他赶紧替刘路解释说：“我们先租房子住。原来打算过两年再说，可刘路非要跟晓晓一起结婚，所以，所以……”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仍是在想，刘路怎么跟她老板这么说话呢，这听起来怎么有些不正常呢？
154.在一起就无敌
程晓已经看出刘建军神色有些异样来了。
她赶紧解释说：“刘师哥你别在意哈，当初我和路路一起跟着老大创建快腿，混的有些不分大小了。她老早就是这么专横跋扈，我们早习惯了。”
刘路就瞅着程晓，不满地说：“什么叫不分大小啊？你比我小吧？你嫁给老大，老大就是我妹夫吧？我和老大，现在到底谁大？”
说到这里，又指指刘建军，对程晓说：“以后别叫他师哥了，叫姐夫！”
守着这么多高管，程晓可不好意思和她闹，干脆就不言语了。
刘建军聪明，已经猜到程晓那话的意思了，就笑笑说：“我还在老家的时候，就听刘路讲你们创业的故事了。那时候就感觉，老大这人目光十分超前，让人佩服。很早就有辞职过来，跟着老大干的想法。只是刘路一直不肯表态，这才拖到现在。”
程晓就说刘路：“好啊，原来你们一直就藕断丝连着，还一直瞒着我！”
刘路干脆就不说话，来了个默认。
周大林却看出来，刘路今天的表现，有些失常。她把刘建军拿出来，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她是知道心里的想法不可能实现，才干脆把刘建军拿出来，免得程晓怀疑她贼心不死，影响了她们之间的友谊。
正是因为心里这个不情愿，才让她言不由衷，表现的有些过了。
虽然屋里人不多，就七个人，可做为快腿总经理，这个表现还是有些不妥当的。事后刘路自己反应过来，一定会后悔。
他得站出来，给她解这个围。
他就招呼大家都找地方坐下来，自己坐在刘路的位子上，这才说话。
“咱们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他说，“我们快腿自创建到现在，就是遵循这么一个原则。工作中，咱们有职位之分，讲究绝对服从。工作以外，咱们就是兄弟姐妹。
我们今天过来，不是为工作。所以，你们刘总也就没把自己当总经理，没把你们当下属，更没把我当老板。
这是我们快腿的规矩。
那咱们今天坐在一起，就没有老板、也没有总经理，咱们是商量路路和建军的婚事了。路路嫌工资少，这个我没办法。工资是你们自己商量着定的，我不参与。还是那句话，只要不问我要钱，你们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结婚没房子是吧？这个好办，房子我早就给路路准备好了。省立重点中学那边，精装修小高层。”
大家不由一起发出一声惊呼。那可是省城里的高档住宅小区。
他就接着说：“不只是刘路，今天我再宣布一条规定，你们在座的每一位快腿高管，只要结婚，我就送房子，都在那个小区。只要你在快腿干下去，这房子你就白住。”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这可是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决定，大家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周琦反应快，笑笑说：“大家赶紧找对象结婚哈，要不然老大哪天反悔了，房子就没了！”
刘路却并不高兴。
她可不想和别人一样。周大林说过，要拿她当亲妹妹的。
“你说半天，房子只是给我白住。”她就说，“那我和建军的户口呢？还是迁不过来。”
周大林嘴上说只让刘路白住，其实是要把房子给她的。白住的条件，是对别人说的。可刘路竟然信实，还不满意了。
“户口……”周大林嘿嘿一笑说，“要不这么着，我那房子，可是花十万买的。你和建军写个十万的借条，我把房子过户给你？”
“我还没有车呢！”刘路不依不饶。
这个刘路，真是疯了，守着大家，怎么没完没了啊？
“也写借条，我楼下那辆捷豹，一百一十九万，给你了。我也不要那么多了，你写个一百万的借条就行。”
周大林只能和她胡说八道了。
他干脆站起来，对大家说：“我车里的礼物，大家都拿出来，给所有员工分了吧。”
然后就带着大家出办公室。
不能再和刘路在这里瞎对付了。再这么说下去，早晚得让刘建军怀疑他们俩关系不正常。
原本他还想着晚上和大家一起吃个饭的。这毕竟是他唯一摆在明面上的，属于他的公司，他得拿出个好老板的样子来。
可是，刘路今天的表现，让他有些担心了。不止担心刘建军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还担心程晓想歪了。
程晓是比较内向的性格，有事喜欢在心里憋着自己化解。她就是心里怀疑他和刘路不对头，也不会说出来。
晚上的时候，和父母妹妹一家吃了饭，他就带着程晓，单独买了礼物，去看刘路。
刘路还是住在快腿教育租的那个商业楼里，刘建军过来，也在那里找了间空着的宿舍住着。
这天晚上，周大林带着程晓过去，把刘路和刘建军叫在一起，绷起脸来，严肃地说了刘路一顿。
“以后有男朋友了，就是大人了，再不能像过去一样，开不着边际的玩笑，特别是守着下属。幸亏是建军和程晓都在，要是他们不在，守着下属就这么没大没小，让人家传出闲话来，是不是要引起误会？”
刘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其实，看到周大林和程晓一起过来，她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说嫉妒吧，好像也不准确。说生程晓的气吧，好像也不完全是。
就好像她和程晓一起看上了一个东西，又都喜欢那个东西。按着以往姐妹俩的习惯，都喜欢的话，没有俩一模一样的，就都不要。
可周大林就一个呀，本来该都不要，结果程晓不讲义气，不管她，自己要了。
周大林说她，她就噘着嘴不说话。
她弄出这副样子来，周大林就知道，她已经认识到错误了。然后就转过头来和刘建军解释。
“路路和晓晓吧，都比我小不少。刚创业那会儿，拿着她们当小妹妹，惯的她们有点没大没小。两个人也没拿我当过老板，整天的合起伙来捉弄我，哄着我给她们买这买那的。
这主要还是因为我考虑的太少，没往其他方面想。当然她们也真的非常可爱，我也非常喜欢她们。不过，这个喜欢，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明白的。
现在你来了，刘路有了你这个男朋友，我这才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容易让你误会。所以，我专门过来解释一下，希望你不要误会。”
刘建军还没说话，程晓就先说话了。
“你这话说的就有毛病，你自己不知道啊？”她就问周大林。
周大林一愣。
“怎么了？”他问。
“还怎么了？”程晓就不高兴说，“啊，你都拿着我们当小妹妹，还没那方面的意思，那你说，我是怎么变成你老婆的？你跟刘师哥解释，为什么不跟我解释呀？你倒说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路路竟敢跟你要房子，她怎么不跟别人要啊？你说！”
刘路就乐了说：“对呀，我们俩的老大，凭什么让你抢去当老公啊？我吃亏了，凭什么不问他要房子啊？他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什么？精神损失费？周大林，你说，我不在那会儿，你到底把路路怎么了，她为什么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啊？”
“我为什么不能要精神损失费啊？本来都是妹妹，你偷偷就把他变成你老公了，我吃亏了，就要，偏要！”
周大林哭笑不得。
“哎，才说了以后不能闹了，你们怎么又开始了？晓晓你这样，不怕建军真误会了？”
“误会了才好！谁叫她找了刘师哥偷偷瞒着我，还说早和他吹了的？”
周大林就无奈地看刘建军说：“今晚我就不该带晓晓过来。”
刘建军也笑了说：“我上学的时候，就领教过她们俩这本事了。我和刘路，就是让晓晓给拆了的。老大你不用解释，我太知道她们俩了，一唱一和。你和晓晓，没让路路给拆了，你就万幸吧。”
周大林苦笑说：“差一点啊。幸亏晓晓自己跑了，我有机会追到临水，单独和她在一起。要不然，还是她们俩合起伙来捉弄我一个人的局！”
刘建军就赞成说：“一点不假。要不是晓晓跑了，留下路路一个人，我恐怕也没机会。这也算老天爷帮咱们吧？以后咱们可是二对二了，就不至于回回都被她们捉弄了。”
周大林就苦笑。
“她们俩啊，只要不在一起，看着都挺安分的。只要凑在一起，那就不得了，配合绝对天衣无缝，估计咱们还不是对手。”
这时候，他突然就明白程晓插科打诨的用意了。
有些事情，特别是男女之间的事情，是很难解释清楚的。他刚才的解释，恐怕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程晓听出来了，所以会插进来搅和一下。这样，刘建军自然就会想到大学里的时候，自己被这俩活宝捉弄的情形了。他自然就会想到周大林的处境，大概和他那时候是一样的。
他看上刘路了，程晓在里面捣乱。与周大林不同的是，周大林看上程晓了，刘路又在里面捣乱。
如此一来，感同身受，他就再不会怀疑周大林和刘路之间，会有什么了。
怪不得四十岁的程晓，可以成为优秀的信贷顾问。她的心机和头脑，是真的不亚于周大林的，只是现在还年轻，又喜欢有事憋在心里，还表现不出来。
程晓这个机智的表现，让他更加坚信了这就是二十年后那个程晓，心里对她的爱，就又坚定了一分。
“好了，好了，不闹了。”周大林就打断姐妹俩说，“正事儿还没说呢。”
155.说什么都不对
刘路和程晓之所以可以配合默契，秤杆离不开秤砣，就是因为两个人心意相通。程晓插科打诨，她能立刻就明白程晓的用意，马上就配合。在这一点上，比自以为了解程晓的周大林反应都快。
这会儿见目的达到，两人也就不捣乱，自觉闭嘴了。
“房子呢，不是让你们白住，是送给你们。”周大林就说，“算是我和晓晓，送你们的结婚礼物。这事儿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其他公司高管，我说的话算数，只能白住，不白送。趁着我和晓晓在这里，抽空把过户手续办了就行了。我妈家楼下，九楼有一户还空着，七楼也有一户空着，你们自己过去看看，要哪一套？”
刘路就睁大了眼睛问：“老大，你在那个单元里，到底买了多少房子啊？”
周大林嘿嘿两声说：“有你和建军住的就行啦。”
刘建军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说：“老大，这不合适吧？这礼物太贵重了。”
周大林摆摆手说：“我对刘路说过，我是拿她当亲妹妹的。晓琳有什么，她就有什么，说话算话。”
刘路就噘嘴说：“晓琳姐还比我多辆车呢！”
程晓就又说刘路：“得寸进尺，我还没有车呢。”
刘路立刻反驳：“你还是他老婆呢，他的不就是你的了？”
得，又来了。
他直接头疼刘路了。这守着未来老公，就公开问自己要东西，这都怎么回事儿啊你说？你就不怕刘建军真的想歪了啊？
“好吧，好吧，买车的钱，我先垫上，赶以后从你分红里扣！”
周大林实在怕她再想起什么幺蛾子来。她真要折腾大了，不止刘建军要怀疑他们之间有问题，程晓都背不住要怀疑他了。
看看时候不早，他拉着程晓就赶紧跑了。
果然，送了他们回来，刚进刘路的宿舍，刘建军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路路，你怎么能问老板要这么贵的东西呢？只是房子就足够贵重了，咱们就不该要，你又问人家要车！这，这有点不像话了吧？”
宿舍不大，十五六个平方，安着四个上下铺的床位。床位下边是书桌，上面才是睡觉的床铺。
刘路就在自己床铺下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刘建军顺手坐到她对面去。
她就问刘建军说：“那你说，我不问他要，房子、车子，指望咱们自己挣，什么时候能挣出来？”
“那也不能问人家要！”刘建军就生气说。
“那你说，你拿什么娶我？”她就又问。
好半天，刘建军才说：“咱们快腿的业务，现在都在上升期，你又有30%的股份。我想，只要咱们努力，用不了几年，这些就都会有的。”
刘路说：“正是因为在上升期，咱们各个方面都要投入资金，根本不能分红。现在，咱们公司的规模，离着老大的要求，还差的很远很远。这个租来的商务楼，已经快容不下咱们快腿教育了，过了年就得再找更大的地方，房租、装修、招聘员工，哪一样不得花钱啊？”
刘建军就不言语了。但看那个样子，还是对刘路不满意。
“你是不是怀疑我和老大不清不楚啊？”刘路突然就看着他问。
刘建军就笑了说：“你想哪儿去了？晓晓看着傻乎乎的，肚子里一点不缺心眼儿。你真跟老大有什么，她能愿意啊？她不是物质的人，以她的性格，真要你们有什么，她绝对不会再插进来去跟周大林。”
刘路就点点头说：“嗯，这还差不多。”
刘建军就又说：“再说，你也没少跟我说你们老大。今天我见到他，感觉这人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这么龌龊的事。他会和我当年的想法一样，你和晓晓秤杆离不开秤砣，想追其中一个，就绝对不能伤害到另一个。要不然，将来根本没法在一起相处。你们俩，这辈子如果分开的话，你们都会想念对方，难过一辈子。分开你们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相信周大林也做不出来。他和我一样，有良心。”
“嗯，你这话绝对说对了。老大喜欢晓晓，就故意躲着我，唯恐和我有什么，让晓晓不高兴。他连快腿都不插手，直接不过问，就是不想和我有太多交集，怕惹着我，也怕惹着晓晓。”刘路说。
刘建军就叹息一声说：“所以我说，周大林会和我一样的。当年我不是也尽量躲着晓晓吗？”
“还有呢？”刘路就又问。
刘建军笑一下说：“你和晓晓啊，是一对活宝。你们俩凑一块儿，能让你们老大赚着什么便宜啊？我当年吃你们的苦头，还少啊？”
刘路就抿着嘴乐了说：“就冲你这么了解我们，我选择你，不后悔。”
接着就看着刘建军说：“你还是怀疑过我，对不对？”
刘建军就苦笑说：“你怎么没完没了啊？”
刘路就“哼”一声说：“你如果没怀疑过我，为什么把这些事情想这么详细？说明你已经怀疑我和老大不对头了，你才会在心里不断梳理、分析，得出一个结论，对不对？”
“哎哟！”刘建军直拍自己脑门，“怎么在你这里，我说什么都不对呢？”
刘路笑一下说：“怀疑是对的。因为过去我的确和老大走的太近，就是比拿他当亲哥哥都近。他如果不喜欢程晓，我会嫁给他。这是我第一次心里想和程晓争，过去没有过的。”
“你心里还是喜欢他，是吗？”刘建军就问。
刘路摇摇头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一开始就喜欢晓晓。你只要记住一点，你和他是一样优秀的男人。如果我和老大有什么，我就不会把他让给晓晓。同样，如果有这种事，我就不会答应你，那样会对不起你。你觉得我会那样做吗？”
刘建军严肃地摇摇头说：“路路，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你不会对不起我。”
刘路说：“我希望你言行一致，相信我，不要心里有龌龊的想法。”
“我没有。”刘建军说。
“别说你没有。”刘路说，“我问老大要房子，要车子，你心里不想歪了才怪！”
刘建军就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不知道他有多少钱。”刘路说，“你看到的只是这个快腿公司。可是你知道吗？这家伙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公司。他弄这个公司，其实是为了追晓晓。自这个公司创立到现在，他没往外拿过一分钱，倒是往里面贴的，不下几十万了。”
说到这里，她就把曾经偷看过周大林炒股账号的事情，告诉了刘建军。
然后说：“你知道他的炒股账号，有多少钱吗？三千多万啊！你想想，如果是你，会拿全部家当炒股吗？”
刘建军吓一哆嗦。
“肯定不会，顶多拿三分之一……”
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嘴。
好一会儿才说：“你是说，说你们老大是……”
刘路就点点头，然后问他：“你觉得，像他这样的富豪，会在乎一套十来万的房子和一辆车子吗？他没有精力来管快腿，他是希望我们把快腿管起来，成为他希望的，那样的，闻名全国的大集团公司。这个，他跟我讲过好多回的。”
原来，在偷看周大林炒股账号那个时候，刘路就把周大林当了亿万富豪了。
她并不知道，那时候那个炒股账户里，基本是周大林全部的资产。
不过现在算全部资产的话，周大林的资产，肯定过亿了。
刘建军就问：“那这和你问他要房子、车子，有什么关系呢？”
“你怎么这么笨呢？”刘路就不耐烦说，“房子、车子，在他眼里算钱啊？他知道我是有良心的人，我拿了他这些东西，你说我会怎么做？”
刘建军想想说：“我明白了，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拿他的东西越多，越会对他忠心耿耿，竭尽全力，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刘路就点点头说：“老大是做大事的人啊，不在乎小钱的。我今天不该守着下属跟他要东西，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也会让你和晓晓误会。这也是老大生气的地方。可是，我也有我的想法啊。大家都知道我们结婚，老大送了我们车子房子，我们以后就更不能背叛他，要不然大家都会骂我们人品不好了。他知道我是个爱面子的人，我只是想让他更放心一些罢了。”
刘建军听了，许久没说话。过一会儿说：“你们老大很聪明，相信他早晚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
刘建军猜的没错。
和程晓往回走的路上，周大林就想明白了。
“我冤枉路路了。”他突然就说。
程晓疑惑地望着他问；“你冤枉她什么了？”
周大林说：“她守着高管跟我要东西，是故意的。”
“她本来就是故意的。”程晓说。
周大林以为程晓也猜透了刘路的心思，就问她说：“为什么？”
“就是故意显摆和你好，气我呗。”程晓说，“连刘建军的面子她都不顾了！这个刘建军，就不该大老远，巴巴地跑来找她！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你！”
周大林就摇摇头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现在，我想明白了，她是守着所有高管的面，向我表忠心啊！”
“表忠心，表什么忠心？”
周大林就感叹一声说：“路路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啊，能力绝不在我之下！这个车子，咱们还真得给她买。”
程晓更湖涂了。
“周大林，你是不是真和她有什么了？你跟我说，我不在那两个月，你们都干什么了？”她就急了。
“咱们回家说。”周大林就严肃了说。
“为什么要回家说？你现在就给我说！”
“哎呀，这事儿一句半句说不清楚，你忍耐一会儿好不好？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156.有些人不适合有钱
周大林和程晓在省城准备新房的时候，临水这边，正是赵世豪这一生里，最得意的时刻。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随着临水基建工程的陆续开工，市场上对石子的需求量，一下子就增加了十倍不止。
这个东西，和周大林经营过的片碱，基本属于一个性质，价格不高，远途运输不够油钱，都是就近取材。
短期之内，石子价格暴涨，几乎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其他村子里的石头，都开始涨价，而给赵世豪提供石头的，这个村子的石头，却没法涨价。
因为他们和赵世豪签的有合同，按合同价供货一年，无论市场价涨跌与否，一年内合同价格不变。
过去村子里开山卖石头，也不会想到和人家签合同，都是和其他村子一样，临时邀约，石头随着二次加工石子的价格，上下波动。那边石子的价格高了，人家相应就把收石头的价格也给涨上去。
要不然，村子里就把石头拉到其他价格高的地方卖了。
可赵世豪跟周大林学了个签合同，合同不仅是规定石头一年的价格不变，还签了只卖给赵世豪一家的条款。
这周围山上开石头的越来越多，签合同那会儿石头卖不动，连经营石子场的都撑不住，把石子场卖给赵世豪了，他们开石头的就更难了，基本算是停工了。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赵世豪肯要石头肯给钱，还不就是他说怎样就怎样，他说签合同就签合同嘛。
人家其他村子开山，都挣了大钱，唯独他们这个村子，都是下的同样的力气，人家挣两块，他们就只能挣一块。
他们去和赵世豪理论，赵世豪还挺有理。
“这叫前瞻性，你们懂不懂？知道我为什么挣钱吗？因为我知道石头以后会越来越贵。你们不知道，活该你们挣的少。我按着合同，按时给你们钱，你们就知足吧！”
理听着是这么个理儿，可这家伙说的忒气人。有心不卖给他，赵世豪也不是吃素的。如今他有钱了，从山外叫来几个混混，替他看着，敢往外拉石头卖给别人，连车都给你扣了，人给打一顿，鼻青脸肿的，反过头来还告村里，说他们违反合同，犯法。
山里人老实，没见过这种场面啊。人家又占着理，只好干吃哑巴亏。
到这个时候，赵世豪就不用天天在山里待着了，一两个礼拜去看看就行了。
山里有他叔两口子长住在那里，替他看着，再找四五个小混混轮流值班，不让村里往外卖石头，就齐活了。
穷住闹市无人问，富居深山有远亲。赵世豪此刻，算是感同身受地体验到这句话的含义了。
现在，整个他们家住的小区，就没有不知道赵世豪发大财的了，比周大林出名多了。
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周大林，也是因为他曾经陪着吴英两口子唱过戏，代表社区参加过区里的汇演，至于他有钱没钱，还真没有多少知道的。
赵世豪出名，也得益于他妈赵婶儿的宣传。他们家世豪一天就挣多少万，整天挂在嘴边上，别人不知道都难。
赵世豪二十八了，在那个年代就属于大龄青年了。虽然长相、个头都不错，可大龄青年找个自己满意的媳妇，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原来，老赵和老程商量好的，让程晓嫁给他，可人家程晓自己找男人了，就把赵世豪给闪在一边了。
自从确定了程晓不可能嫁给自己儿子以后，赵婶儿也是天天犯愁，拼命宣传她儿子发财了，也是为给自己找个满意的儿媳妇做准备。
可那个时代，女孩到了二十四五，基本都嫁人了，嫁不出去的肯定有毛病，不是家庭不好，就是长的不行，没人肯要。
儿子一米八的个头儿，长相也英俊，除了年龄大点儿没其他毛病，赵婶儿总不能给儿子找个歪瓜裂枣吧？就是赵世豪自己也不愿意。
如今，有钱了，经他妈这么四下里一宣传，还真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愿意跟他。可赵世豪愣是一个都没相中。
在他心里，其实早就拿着程晓当自己老婆了。
他爸老赵和程晓爸老程，那是过命交情的战友啊。老程亲口答应了的，把程晓给他当媳妇。程晓又老实听话，不只是他认为，连他们一家都认为，将来他娶程晓是手拿把掐的事儿了。
可谁承想啊，半路就杀出个周大林来，把好好的事儿就给搅和黄了。
说实话，赵世豪心里是恨周大林的，也捎带着恨程晓。这个不知羞耻的闺女，竟敢自己找婆家，还找个大她十一岁的老男人，还给领到家里来，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他原本是想，等着老程把程晓和周大林给搅合黄了，程晓还要嫁给他。等她嫁过来，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不要脸的娘们儿，不折磨她个半死，他都不叫赵世豪！
不知有多少夜晚，他都是在想象着如何折磨程晓的过程中，睡着的。
可事与愿违呀，周大林不只是有钱，还有的是办法。三下五除二，在所有人都没捯过闷儿来的时候，就把老程给搞定了。
离开程晓，他还真再找不到一个像她那么合适的老婆了。年龄合适，模样好，身材也合适。一米六四，在当时可算是中等偏上的身高，刚刚好。
他妈给他说的那些女孩，虽然也有年轻的，长相也有不错的，可比起程晓来，就不能那么样样都让他满意了。
老子有钱了，干吗要找自己不满意的？不如程晓的，他还不要了。
找女朋友这事儿，就又这么拖下来。
上赶着往他跟前凑的这些人里面，也不只是给他说对象的。
这世上，有好多人，就像闻着味儿的苍蝇，哪里有金钱的味道，他们就嗡嗡嗡地飞到哪里去，设法去分一杯羹。
赵世豪出名了，身上的铜臭气都迎风传出去八里地了，自然就有一帮子狐朋狗友凑聚过来，陪着他吃喝玩。
这种人在古代就有，有个挺有意思的名字，叫帮闲的。你有钱才敢闲着啊，也才能有时间闲着。像我们这些老百姓，为了生存而活着，一天不干活就得没饭吃，哪儿敢闲着啊？
可普通老百姓里面，就有一些总是做梦，想着不劳而获的。为了五斗米，脸都可以不要，冲着有钱人低头哈腰，跟条人家养的狗也差不到哪里去。
富人都闲着啊，这些人就削尖了脑袋，想尽了一切办法给富人当狗，为的就是获得富人赏的那点狗剩。
他们跟苍蝇几乎一模一样，嗡嗡嗡地围绕在富人身边，哄富人高兴，给富人出主意怎么玩痛快，然后陪着富人玩。
帮闲，就是帮富人怎么闲着。
赵世豪身边，很快就围了这么一群苍蝇，只要赵世豪想到要玩什么，他们立刻就能给商量出一个绝妙主意来，让他玩个痛快。
于是，吃喝嫖赌，没过几天，赵世豪就五毒俱全了。
玩是要花费大量资金的。
其实，赵世豪手里，还真没有太多资金。买了设备，支付了材料钱和工人工资，手里也就没多少钱了。
卖出去的石子，人家不是立刻就全款结算的。做过工程的，大概都知道，不到工程结束，想结清全款，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能给你一半资金，就算你面儿大了。
剩下的资金，要等到工程结束，人家工程方拿到全部资金，刨去自身损失，才肯和你结账呢。
有时候，工程挣钱不多，或者钱不知道三倒两倒，倒谁手里去了，那么大家一起倒霉，都得承担一部分损失。你卖石子欠了你一百万，给你八十万，就算清账了，你还没脾气。要不然，下一次你还打算不打算合作供货了？
赵世豪只是理论上算着，他每天挣了多少钱，可他不知道，他挣的这些钱，是不见得能够全部拿回来的。
手里的钱不够他吃喝玩乐，他就克扣村里卖石头的钱。
村里本来卖给他的石头价格低，就很不满意，他又不给全款，村里对他也是很不满意。可他现在知道养混混了，大家对他敢怒而不敢言。
他也有道理啊。我也想给你们全款，可人家基建公司也没给我全款，我上哪儿给你们淘换全款去？
对自己的工人，他也是如法炮制，工人对他也有怨气。
如此人家给他一半款，他连一半款都不给村里，手里自然就会积累下不少钱了。
他算的账，就是等全部款项回来了，他就有钱了。架不住身边苍蝇的吹捧，先把手里这点钱，买了享受和面子再说。
有时候老赵也担心他，嘱咐他尽量把挣来的钱存起来，不要乱花。老赵为了他，可是把全部家当都投进去了。如果手里没了钱，万一遇上急事儿，需要钱的时候，可就抓瞎了。
老赵的好心忠告，赵世豪都当了耳旁风。
你以为你给我找了关系，就万事大吉了？这些关系，我不得花钱维持啊？问人家要账，不还得花钱啊？我什么时候乱花钱了？
其实，他是和那帮狐朋狗友，玩的停不下来，明明知道他爸说的对，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等着工程方，给他结清余款了。那样的话，他还是有巨额利润的，还照样可以花天酒地。
好多穷人乍富，基本就是赵世豪这个样子。本来手里有一千万，可稀里湖涂的，反而就欠了别人一千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其实，只要有人仔细帮他算算帐，也就能够清楚地看到，之所以作成了千万“负豪”，谁都怨不得，只能怨自己。
有些人，是不适合有钱的。
157.良心试金石
二零零一年的九月份，临水阴雨连绵，雨时大时小的，接连下了半个多月。
在此之前，临水防汛指挥办公室，已经向全市发布了汛期预警。市里的许多低洼地带，防汛人员冒雨疏通下水管道，各单位和生活小区，准备了防洪沙袋和救援设施。
山里的石子场，一般都会设在山脚的空地上，粉碎设备在最里面，外面就是按方码好的，一堆一堆的石子。
好多石子场，都雇了村里能雇到的所有劳动力过来，帮着他们垒沙袋防洪。他们平时和村里处的关系好，村里指望着他们挣钱，也乐得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赵世豪的石子场里，还有四万多方的石子，因为下雨，山区道路泥泞，无法运出去。他也想让村里人帮忙，把石子场外面，靠着山沟的地方，垒上沙袋，以防万一。
可是，村里让他得罪了，根本不愿意帮忙，他就是出高价雇人，人家也不来。村长发话了，谁去他的石子场垒沙袋，以后就不许在村里办的企业里干活。
没办法，他只好让他场里的工人们装沙袋。他平日里克扣工人工资，工人们有情绪，谁愿意冒雨在外面装沙袋啊？大家就都磨洋工，一天也装不了几袋沙子。
平日里围着他的那帮帮闲，真下力气干活的时候，就都躲了个无影无踪。
到这时候，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山沟那边不用沙袋覆盖起来，等山洪下来，掏空了下面的土，整个石子场都得让山洪给冲跑了。
总算老天爷长眼，在工人们装完沙袋之前，山上下来的水并不是很大。可他为了省钱，买的沙袋数量有限，根本覆盖不过来那一片山沟，无法起到堤坝的作用。
最后，他就让工人们把没粉碎的，不大不小的石头，也都运到沟坡上去。
搬运石头都是力气活，工人们又不想干，进度就更慢了。
山里常年采石头，破坏了植被。到九月中旬，一场大雨下来，这天夜里，山里就爆发了泥石流。
那些护坡加固了沙袋的石子场，保住了大部分的设备和石子，损失不大。赵世豪沙袋不够，弄些零散的石头凑合，下场可想而知。
泥石流过后，赵世豪的石子场，被泥石流夷为平地。石子、房子和设备，所有的东西，都无影无踪，再看不出这里还有过什么石子场。
在房子里住着的，他的叔叔两口子，还有两个值班的工人，加上两条狼狗，也凭空消失了，尸骨无存。
这个村子叫豹子峪。当年爆发了泥石流，震动了整个临水市。临水晨报曾经登过一篇特约专稿，题目就叫《豹子峪的泥石流，良心试金石》。大意是说，豹子峪山前山后两村各有一个石子场，同样爆发了泥石流，山前村的基本没什么损失，山后村的片瓦无存。
山前村的石子场，老板始终和山前村生死与共，同甘共苦，共同富裕。山后村的石子场，老板只顾自己发财，对工人和村里斤斤计较。结果，爆发泥石流的时候，村里没人出来救援石子场。石子场老板，只能眼看着自己价值上百万的设备石子，被泥石流吞没。
当然，这特约专稿，估计是石子场想借机搏名，买通了作者。
泥石流说是天灾，有一半倒是盲目采石的人祸。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市里逐渐重视山里的环境治理，开始有序停工采石场，还绿色给大自然。
当年这条新闻，周大林是看到的，且记忆犹新。
他经营片碱，其实就是想教会赵世豪一个最简单的盈利方法，特别是签包销合同。
那个年代，对还相对落后许多的山里人来说，这种包销合同，可以说是一种极端卑鄙的营销手段。利用山里消息闭塞，讯息的不对等，骗取当时还没有多少营销经验的，山里人的利益，要损阴德的。
所以，他才会适可而止，并不真正去履行那个合同。一个月之后，便主动取消了合同。
进山的时候，他带着赵世豪去山后村的石子场，打听石子的加工和买卖行情，那是故意而为的，就是为了让赵世豪听到，这东西可以经营谋利。
赵世豪果然就上当，利用他教的营销手段，办石子场。
如果这个石子场，让知道适可而止的周大林来做，结果肯定和保住了场子的山前村石子场一样。
赵世豪这样刻薄寡恩的人来经营石子场，步二十年后那个全军覆没的，石子场老板的后尘，是大概率的事件。
周大林不是什么好人。你尊重我，对我好，我会加倍对你好。你欠着我，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我就坑死你！
他顶多算个性情中人。
在周大林心里，赵世豪本来就欠着中年的程晓的债。这一世他好好的做人也行啊，还不死心，想跟他争程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也罢了，他还想不起来要报复。可这小子还恬不知耻，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坑不成程晓，就坑他老丈人。
这一回，我就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至少坑你个倾家荡产！
四万多方的石子，加上那么多的粉碎设备，加上各种辅助设施，一百多万转眼就打了水漂。关键还死了俩人，还有他叔叔两口子。
财产没了就没了，死了人可就两码事了，人命关天啊。
朴实的山里人，赵世豪欠着他们工资不发，关键时刻，他们还是不忘值班的职责，奋力去做着他们觉得应该做的一切，直至把自己可怜的性命搭进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公家肯定要出手。别说你爹是工商局的普通干部，就是局长也救不了你！
首先就控制了赵世豪，然后就是迅速查封资产，好弄出钱来赔偿失去的生命。
场子都变平地了，一文不值了。那就查谁还欠着赵世豪的账？
那些要他石子的基建单位倒霉了，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来克扣他点费用，得先把他的账还了，用来安抚局势。
赵世豪还欠着村里的石头钱和工人的工钱呢，这账一时半会儿的也捯饬不清楚，只能是赵世豪有多少钱就查封多少钱。
通过银行一查，这家伙账户上连十万块钱都不够，挣那点钱都让他给挥霍差不多了。那就扣固定资产，他也就只有一辆轿车。然后，老赵家就倒霉了。除了房子，其余都得查封。
老赵做梦做到天边都没有想到，儿子会闯这么大的祸出来，当时就胸口一紧，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了。
这就更乱了。还好住的是老小区，左邻右舍还没有现在这么冷漠，大家七手八脚，帮着赵婶儿把他给送到医院里去。
老程做客运开着的那个大巴，有老赵一半在里面。老程当晚开着大巴刚刚进入临水市区，就被法院的法警给截停下来，把大巴车给直接扣走了。
法警不会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只给他出示公文。从公文上，他又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来。
打老赵和赵世豪的电话，没一个能打通的。他只好眼睁睁看着人家把大巴开走，然后一脸懵圈地跑回家来。
他家住的小区，和老赵家住的小区，还隔着一条公路。这时候吴英还在家里忙着收拾屋子做饭，并不知道老赵家出事了。
自从程晓跟着周大林回了省城，吴英就得在家里给老程做饭，等着老程回来，再不能有闲工夫出去聊天唱戏了，心里还一个劲感叹，这养闺女都是给人家养的。你就是养的再好，早晚都是人家的，跟着人家一走，等于没养。
心里正烦着呢，老程回来咋呼半天，把她也给咋呼湖涂了。
“什么车不车的，车你自己开着你问谁呀？法院找你，肯定是你闯祸了。我在家里忙的晕头转向的，我知道你在外头干什么了？”
老程直接跟媳妇捯饬不清楚，干脆跑到老赵那里去，砸半天门没人搭理他。总算有楼上的邻居认识他，告诉他老赵心脏病犯了，去市中心医院了，人还没抢救过来呢。
老程这才反应过来，看来是出大事了。
他顾不上吃饭，又打车跑到中心医院，总算找着了赵婶儿。
这时候，老赵已经进ICU病房了，生命垂危。赵婶儿说是心脏里面有个大血管堵了，要做搭桥手术。
在ICU病房外面，总算找个僻静地方，赵婶儿把发生的事情，大致给老程讲了一遍。现在，家里已经没有几个钱了，老赵这手术费用都凑不起来了。
赵婶儿说着话，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看那个样子，也是勉强支撑着，随时都要倒下去。
“她赵婶儿，你别急，我现在就回家拿钱。”老程赶紧安慰赵婶儿，“别的咱先不管，咱得先把老赵的命保住！”
赵婶儿知道，老程是好人，热血的汉子。这个时候，也只有老程肯帮她。老程来了，她的心里才总算好受了一些。
老程又风风火火回来，把事情经过跟吴英说了一遍。
这一回，吴英不像上一回唱戏，老赵两口子出糗的时候，那样幸灾乐祸了，也忘了赵婶儿说她卖闺女了。
种花家的普通老百姓，大多都是善良的。尤其是吴英这一代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关键时刻，还是会拿出善良的本性来。
这大晚上的，银行也不开门，吴英就把家里所有的银行卡拿出来，交给老程。
看见银行卡，老程想起来了，他还有周大林那五十万在银行卡里，没还他呢，干脆也拿上。
157.泥石流
看着老程急赤火撩的样子，吴英又不放心了。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她就和他商量，“你一天到晚稀里湖涂，乱七八糟的，拿着这么多钱，我也不放心。”
老程琢磨琢磨也对，医院里办手续很麻烦，他根本弄不来，就答应了。
“那不行你先吃点饭，我也好捯饬捯饬再出门。”吴英就说。
“哎呀，人命关天，你捯饬什么大劲儿！”老程就烦了，拉着吴英就走。
“那你不吃饭了？”
“来不及了，到那儿再说！”
幸亏两口子没磨叽，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里来了。他们到了的时候，赵婶儿也不行了，躺倒在医院的走廊里，被护士送到急救室里去了。
两口子这一晚上，就没睡成。
那边ICU里，老赵情况不稳定，随时有生命危险。这边赵婶儿血压高的离谱，心律时快时慢，脸色红的吓人，医生说随时有脑溢血的可能，正在设法降压，更是不敢离开人。
吴英楼上楼下地跑着办手续交钱，晚上又守着赵婶儿看吊瓶，后半夜就坚持不住了，给程晓打电话，把家里发生的情况都告诉她。
最后她就说：“晓晓，你看世豪现在还被拘押着，出不来。你赵叔他兄弟两口子又死在场子里，到现在连尸骨都找不着，不敢跟老家说。他们两口子都躺倒了，我和你爸快撑不住了，你是不是先和大林回来一趟，帮帮我们啊？妈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程晓没敢做主，只好半夜里给周大林打电话。
他们没住在一块儿。周大林住周晓琳那边，程晓住老周两口子这边。
按说都领了结婚证了，从法律上讲就是两口子了，可程晓还是怕羞，坚持不举行婚礼不在一起。周大林拿她没办法，也只好由着她。
这眼看着都天亮了，周大林睡的正香，电话响了好几遍他才听见。
听程晓说了经过，他想想才说：“我这就过去，咱们先准备着，等我爸妈醒了，咱们跟他们说一声，立刻就走。”
他也想不到，这场精心设计的灾难，会死人，还会把老赵家两口子给搭上。
他记得很清楚，原来那场泥石流，并没有死人啊？
仔细想想，也就不难理解了。赵世豪的临时决断能力，比起原来那个石子场的老板来，恐怕就差的太远了。人家不管怎么样，还知道不能死人，知道有危险，肯定要撤离场子里的所有人员。而赵世豪，连这最起码的常识都不具备。
他想不到，原本是想让赵世豪赔钱的一个设计，会引发这么多的连锁反应。他应该给赵世豪打个电话，提醒他一下。
可话说回来，他就是提醒他，赵世豪那时候净心疼自己的财产呢，也不见得有心思听。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就不要去后悔什么，先解决当下的事情再说吧。老程两口子这么在医院里忙，可不是个办法，这再累坏了吴英和老程，可就有的瞧的了。
他到对面客厅里的时候，程晓已经蹑手蹑脚地起来，从卧室里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冷静呢，还有工夫泡茶！”她就埋怨他说。
周大林坐在沙发上，也给程晓倒一碗茶，慢慢说：“着急你能飞回去啊？”
程晓也坐下，可没心思喝茶。
“赵世豪这事儿，我一直就感觉你老早就知道会出事儿一样！”她就都囔他说，“听说他发财了，你一直就是冷笑。哄着我爸让赵世豪跟你，你那个笑容里，也带着坏笑！”
夫妻之间，心灵总是相通的。他和程晓在一起待的久了，自己一言一行，一个表情隐藏着的意思，她都能读懂。
可事情到这一步了，周大林打死都不敢承认，这是他算计好的。
“我是神仙呀，能算着有泥石流？”他就反击她说。
程晓就问他说：“那你倒是说说，听说赵世豪挣钱了，你为啥总是冷笑？还跟我妈说什么谁笑到最后，这是能笑得出来的事情吗？”
这个就好解释了。
周大林说：“简单啊。赵世豪这种性格，过于自私，不担财啊。就是你爸说的，做事不知道考虑别人，只想着自己。咱就说上回我做的那个片碱，他知道适可而止吗？肯定不知道吧？按着他的性格，他肯定会继续做下去，把别人逼到绝路上。你想啊，到那种地步，他就不是发财，而是招祸了。所以我才冷笑不是吗？那意思就是说，他吃亏的日子在后面呢！果不其然吧？”
程晓听听，好像也有道理。
“你这意思就是说，不是人人只要有机会，就会发财，是不是？”她就问。
“对。”周大林承认说，“各人的性格，决定了各人可以担多大的财。像赵世豪这样的，穷困懒惰一生，是他的福分。想让他倒霉，你就让他发财。”
程晓想想，就又问：“你把他从我爸身边要过来，教着他发财，就是为了让他倒霉，对不对？”
周大林就烦了。
“晓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把赵世豪这事儿赖我身上啊？”
他涵养好，是很少发火的。真发火了，程晓就老实了。
“你给我听好了，晓晓，回去以后，不许在你爸面前说这种事情，听见没有？”
程晓瞅着他，噘着嘴不说话。
“你好好想想啊，晓晓。你要把我教赵世豪做生意这事儿，说成是我故意想着让他倒霉，你爸会怎么想我啊？”他只好哄她说。
程晓就笑。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想着坑赵世豪，你守着我爸的那个笑容，太诡异，绝对是不安好心的意思。每回你这么笑，我就知道你要使坏。”
“哎呀，就算你知道，也不能跟你爸说，听见没有啊？”
“我又不傻，只能咱们自己知道的事儿，我干嘛要跟我爸说啊？”
两口子正说着话，周晓琳就推门进来了。
“你们怎么起来这么早啊？”她穿着，揉着眼睛问。
“啊，我们临水那边有个急事儿，要早点赶回去。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周大林就说。
周晓琳两口子接管了鲜奶配送站以后，一直亲力亲为，很是勤奋，每天都早早起来，去配送站接奶，给各小区送奶员分奶。
不仅如此，搬到这个高档小区来之后，小区里没有这个品牌的送鲜奶到户服务，两个人还把送奶到户的服务也办起来。每天在配送站分完了鲜奶，再把这个小区住户订的鲜奶拉回来，两口子各负责一个片区，把送奶到户。
虽然送奶到户挣的不多，可就早上这一会儿的工夫，能挣一个算一个。
剩下的品牌宣传一类的，需要动脑子的管理问题，刘子强的鲜奶公司都为他们做到了。他们有专业的宣传队伍，定期到各配送站做活动，挨家挨户去宣传自己的品牌，倒不用周晓琳和张卫东操心。
周晓琳走了以后，周大林就对程晓说：“看着没有？张卫东原先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个大懒熊，和赵世豪一样，横草不拿，竖草不动，两口子整天为这个打架、闹矛盾。我都恨不得让晓琳和他离婚。可你看现在，张卫东多么勤快？
他和赵世豪的懒，表面上看着一样，其实骨子里完全不一样。张卫东是空有一身力气，不知道怎么能挣着钱，心里烦，不想动，这才懒。可一旦发现他的力气有用，能争着钱了，他会不要命的干。火车站抗麻包，大号铁锨卸车皮，一般人都吃不了的苦，他肯吃。因为挣着钱了。
其实，周晓琳也是这个德行。你只要给她钱，她什么都肯干。两口子搞那个配送站，这一月稳稳当当挣两万块钱，他们很知足。可发现这小区里没有送奶的，送奶也能挣钱，可也就那么千数块钱一个月。要按我的想法，真是不值得，联系个送奶员就行了，可他们还是要亲自去送。
说实话，晓琳和卫东是自由恋爱，还真是两口子，一路人。动脑子不行，出力气挣钱没问题。我当初差点就干了错事，把这么合适的两口子给拆了，现在想想都后怕。
这种人，你可以帮他，你只要给他适合的机会，他也能发财，但发的是力气财，不能担大财。可也可以幸幸福福，恩恩爱爱一生。
赵世豪就不一样，你如果要他像张卫东这样，靠力气挣钱，他宁可饿死都不肯干。他想的是怎么投机取巧，不费力气就发大财。这个财就不好发了，不只是要有脑子，还要有经验和阅历，就像你爸那样，具备良好的品德。要不然，就算发了财，也是招祸财，早晚要倒霉的。
所以，人啊，这辈子最重要的，不是发财，而是要找到、找好、找对自己的位置，这辈子才会过的舒适，舒适了才会有幸福。我说这些，你明白吗，晓晓？”
程晓若有所思，半天才说：“我找好我的位置了，就是你走到哪里，我就走到哪里，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周大林就乐。
“哎，这就对了，咱们晓晓只要乖乖听话，就有幸福。”
“你拉倒吧你！”程晓突然就横眉立目说，“我乖乖听你的话，你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没准儿还得替你数数卖了多少钱！”
这时候，主卧的房间门就打开了，周妈闪身出来，插一句问：“周大林你又想卖谁呀？这天还黑着呢，你们俩不睡觉，跑这里来干吗？你又欺负程晓了是不是？”
“哎哟，老妈哎，你想点好事儿行不行啊？这法治世界，朗朗乾坤的我敢卖谁呀？你怎么就老想我欺负程晓呢？你怎么就不想想，是程晓她欺负我啊？”
－－－－－－题外话－－－－－－
此为158章，因系统问题，章节序号错了。
159.犯傻
周大林带着程晓，赶到临水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老赵经过一宿的药物疏通血管，算是把命保住，醒了过来。可是，心脏搭桥手术，是必须要做了，要不然还是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赵婶儿的血压已经降下来，继续药物维持着。
他们两口子倒是没事儿了，老程两口子却都累瘫了，并排坐在走廊的椅子里，闭目养神。
“你说这个世豪，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吴英闭着眼都囔，“让他一个人就把一家子祸害成这样！怪不得大林说他，笑不到最后。还真让他说着了。”
老程就叹息一声说：“大林是说，你能笑到最后。”
“还不都一样？你怎么这么能挑字眼儿呢？”
“你还是不累，还有闲力气跟我吵架！”
两口子从年轻就吵，吵到现在，还是过不了三句话就抬杠。
可是，他们配合默契，也是一辈子。而且，这一辈子过下来，他们也很幸福。
因为他们都是好人。特别是老程，这是个正直善良，一辈子都在为别人着想的热血汉子。在部队上受到的教育，已经深深印在他的骨髓里。
这样的人，也应该获得幸福。
程晓上楼，看到父母都累倒在椅子上，心里疼的不得了。
“爸、妈，你们没事吧？”她慌慌张张地跑过去问。
老程倒也镇定，站起来说：“没事儿，这才哪到哪儿？当年我开着解放130支援灾区，两天两夜不睡，照样能把物资给及时运到……”
“又显摆！”吴英就在椅子上说他，“你那点光荣事迹，我都能倒背如流了，赶紧闭嘴吧。”
“你那时候多大，现在多大了呀？”程晓就说她爸。
“现在我也不老。”老程还不服气。
吴英就把双手冲着程晓伸过去。
“晓晓，快来扶妈一把，妈都站不起来了。”
程晓赶紧过去，坐在她妈身边，按着她说：“你就坐着吧，别起来。”
老程和吴英，简单给两个人介绍了一下老赵两口子的病情，吴英就有些不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实在扛不住，也不愿意打扰你们，你们还得准备新房，也挺辛苦的。”
老程就又插嘴：“就你毛病多，让你唱一晚上戏，你保证不喊累。”
眼看两个人就又要拌嘴，周大林就赶紧插话说：“阿姨你们赶紧回家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吴英就看着他问：“你叫我什么？都领了证了，我还是你阿姨呢？”
周大林就在自己嘴上虚扇一巴掌说：“叫顺嘴了。那什么，妈你和爸赶紧回去吧。要不让晓晓开车把你们送回去吧？”
“不用。”老程挥挥手，“我去跟老赵交代一下。大林你跟着我，晓晓你跟你妈，去你赵婶儿那屋。”
老赵躺在ICU里，看见老程过来，暗澹的眼神里有了精神，一直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护士却坚决不许老程进去。
老程只好拼命跟护士解释：“我就跟他说几句话，不用他说话，说完了我立刻出来。我不跟他把话说清楚，他会着急的！”
可护士不管这个。
“这是医院规定，你知道不知道？出去！”
周大林转身就去找医生了。
没一会儿工夫，他带着医生过来。医生就对护士说：“他说的话很重要，让他进去说吧。”
护士这才放老程进去，却不让周大林进。
周大林就看着她坏笑，然后说：“你的护士号我记住了，我会投诉你，而且没准儿我高兴，会砸了你的饭碗你信不信？”
护士愣神的工夫，他已经进去了。
护士琢磨半天，还是没敢再过去干扰。
有钱了以后，周大林身上，彷佛带着与常人不一样的气场了，他真发脾气，程晓也害怕。
老赵身上，心电监护、氧气管子、吊瓶管子，乱七八糟一堆。看着过去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变成现在这个虚弱的说不行就不行的样子，周大林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默默地站在老程身后，老程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双手握着老赵被子里的一只手。
“老哥哥，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要说啥。”他说，“世豪那边，你就放心吧，我会竭尽全力的。你了解我，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如果你坚持不住了，我会管他一辈子。不过，你得给我坚持下来！你忘了咱们在部队里的时候，你说我革命意志不坚定了？你如果坚持不下来，那就是你革命意志不坚定！
那时候，多好啊？心里没这么多想法，只想着好好工作，把兵带好。”
说到这里，他有点说不下去，住一下才说：“你给我听好了，你得好起来。医疗费用你不用担心，我有个称钱的女婿啊，花多少钱咱都能花得起，赔多少钱咱都能赔得起。钱能比命重要啊？只要你好起来，多大的门槛咱们迈不过去啊？你忘了，你说等你有空了，不忙了，你要和我一起，回咱们的老部队看看呢。我可是一直等着呢，你不许让我失望！”
老程说到这里，眼泪就不由流下来。
躺在床上的老赵，眼角的泪水，也滚滚而落。
这是老程第一次拿着周大林这个女婿炫耀，可是他炫耀的，让周大林心里愈发酸楚。
那边普通病房里，赵婶儿已经没有大碍了，半坐在床上，抓着吴英的手放声大哭。
“妹妹！我对不住你啊！关键时候，还是你和老程管我们。要不是有你们，我们这一家子，就完了啊？”
“嗨，你说这个干啥？”吴英就假装不高兴说，“你哪里对不住我了？就是亲姐妹相处，哪有饭勺不碰锅沿的？你呀，别着急，啥也不要想，在这里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呀，所有的事儿就都过去了，日后咱们还是好姐妹。她赵叔那边你就放心吧，已经醒过来了，等着将养几天，把搭桥手术做了，还跟过去一样，咱们还能一起唱戏呢。对了，不用担心钱，我把晓晓两口子叫过来了，花多少钱咱都有。”
吴英做了多年中学教师。论口才比周大林都强，很快就安抚好了赵婶儿，让程晓在病房里陪着她，自己回家休息。
总算把她爸妈弄走，程晓坐在赵婶儿身边，心里却暗暗着急。
赵婶儿这病倒没什么，养几天估计就好了。可赵叔那边怎么办呢？得养到可以达到做手术的条件了才行，少说也得一个礼拜。做完了手术，少说也得在医院里住个十天半月的。
赵世豪现在还被拘押着。就算他出来，就那么一个不知四六的货，出来还不如不出来，根本照顾不了他爹妈，还得腾出工夫来伺候这位少爷。
赵叔死了兄弟不敢跟老家说，老家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身边没有人照顾不行。
他和周大林的婚期，已经越来越近了，家里的家具才买了一半。就算他们回去准备婚事，这里留给她爸妈，那也不行啊，会把爹妈给累坏的。
再说了，爸妈在这边照顾病人，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怎么办，还能不让爸妈过去参加了？他们可就她这一个闺女。
正心里乱着呢，周大林就打电话过来了，她只好跟赵婶儿说一声，去病房外面接电话。
周大林什么都没说，只是问她赵婶儿的病房号，她告诉他了。
一会儿工夫，他就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过来了。
“这是我请的护工，王姐。”他就对她说，“让她在这里看着赵婶儿。王姐在中心医院做护工好多年了，有看护经验，比你在这里守着强。还有一个护工，是王姐的妹妹小王姐，待会儿过来和王姐换班。剩下的，咱们就不用操心了。有事儿的时候，王姐会给咱们打电话，咱们再过来就行了。”
程晓扑闪着俩眼睛，看看周大林，看看王姐，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有钱还就是好哈？什么事儿都能花钱办，不用自己费力气。她怎么就想不到呢？
别说她，她爸怀里揣着好几十万，全部家底子都带来了，也没想到。吴英也没想到。就算想到了，估计也舍不得掏这个钱，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那中午吃饭咋办啊？”她就傻傻地问一句。
周大林果然就说：“你傻啊？医院食堂里不卖病号饭啊？只要你舍得掏钱，要最高档的病号饭行不行啊？”
“哦。”程晓就又傻傻地答应一声。
程晓就把王姐领到病房里去，介绍给赵婶儿认识。王姐是有经验的护工，知道跟赵婶儿怎么沟通，很快就把赵婶儿给哄的安静下来。
看看没有问题，程晓就拉着周大林出来，往老赵那边走。
“那赵叔这边怎么办啊？晚上你在这儿，还是让我爸来啊？”程晓就又问他。
他就驻下脚步，看看她，摸摸她脑门。
“你干什么呀？公共场合，这么多人，别动手动脚！”程晓就不高兴。
“不是，我是看看你是不是发烧啊？”他问她说，“你今天怎么总是问傻问题呢？赵婶儿这边我知道雇护工看着，赵叔那边我就不知道是不是？”
程晓这才反应过来。她脑子里净算计着结婚的事儿呢，乱哄哄的。
“人家都说一婚傻三年，咱们还没结婚，你怎么就先傻了呢？”
“什么呀，是一孕傻三年！”程晓就纠正他说，随后就知道这句话有毛病。
果然，周大林就做出一脸吃惊的样子来说：“不能吧？我可真没碰过你！”
程晓恼羞成怒，抬起手来要打他，看看走廊里人不少，只好恨恨地把手放下来。
老赵那边他已经安排好了，程晓就不用再过去。
“咱们先回去吧。”周大林就说，“有什么事儿的话，护工会给咱们打电话。没事儿咱们下午或者晚上再过来一趟就行了。”
程晓却不走。
“我爸妈昨天累一晚上，这时候肯定在睡觉呢。咱们这时候回去，他们听见了肯定会吓一跳，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周大林就又笑。
“又坏笑！”程晓就不满说。
“咱非得去你爸妈家啊！咱自己不是有家吗？你看，你看，小脸儿又红了。咱们都是合法夫妻了呀，我能吃了你啊？”
160.传承的力量
赵世豪闯这么一个大祸，惊动了市府，事情就变的越发复杂了。
首先，他这个石子场是怎么开起来的，有没有合法手续？手续是怎么办下来的，跟他父亲有没有关系？
如果没有合法手续，那么，买他石子的好多基建单位，可都是市属单位，为什么还要从他那里买石子？
这要一一追究起来，老赵都逃脱不了干系，好多基建单位也要跟着吃瓜涝。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出事的时候，什么手续不手续，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真正出事了，上纲上线，问题就变的越来越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老赵两口子又都在医院里躺着，除了老程，就没有人敢往跟前凑了，唯恐沾上关系。
本来，照顾老赵两口子的事情，在老程看来，就够麻烦的了，根本来不及想别的。可周大林过来之后，这事到他手里，就一下子简单了。
用不着老程天天去病房里守着，有护工就什么都解决了。他顶多每天过去转一圈，随着老赵一天天好转，能说话了，就和老赵说说话，让他尽量保持一个好心情，身体尽快达到手术的要求。
老赵最牵挂的，自然是儿子赵世豪。这小子还在局子里呢，得想办法把他给捞出来啊。
到这时候，老程才腾出时间来，考虑赵世豪的事情。他出去转一圈，拖几个靠得住的朋友一打听，这才感觉出来，这事儿不简单。
朋友都劝他，这种别人躲都躲不及的事情，最好不要插手。虽然他现在不在单位干了，可毕竟行政关系还在原单位呢，万一给牵连进去，落个行政处分，这辈子可就有污点了。闹不好再让单位给开除了，连退休金都没处领了。
怪不得老赵住院了，单位连派个人过来都不肯，原来都怕扯上关系。
赵世豪这小子，这回闯的这个祸，的确有点大了，死了四个人。死三个人就算重大安全事故了，要负法律责任的，难怪这事儿会惊动市里，派专员督办桉件。
这天晚上，老程把一家人都集中在自己家的客厅里，说他的想法。
“世豪干的这些事儿，我不打听不生气，越打听就越气的不行，这简直就是一个奸商！”
说到这里，他就喘几口粗气，平稳了一下心绪。
“如果是冲这孩子，咱们就不该管。依着我，让他蹲几年大狱，都不见得不是好事。最起码，能磨磨他的性子，知道怎么做人！”
周大林心说，这回你总算知道赵世豪是什么东西了？不是当初你逼着闺女嫁给他那会儿了？上一世，就是因为你这个盲目的决定，毁了你闺女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心里都有点恨老程了。
老程可没发现周大林看他的眼神那么复杂，还继续往下说。
“可是，咱们不能只冲着世豪，咱们得冲着你赵叔和赵婶儿。”
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吴英就插嘴了。
“老赵两口子就是什么好东西啊？好东西能教出这么不懂事的孩子来？你就看他们两口子干的这些个事儿！唱戏两口子合伙欺负我，这事儿咱先撂下不说，咱就说他办石子场这个事儿。好赖不说，他家世豪也是跟着咱们大林学做生意，没有大林，他家知道办石子场？可是你问问大林，他知道赵世豪办石子场吗？连和大林说一声都不说，就不去他那里上班了，没几天，就偷偷把石子场办起来了。
这不明摆着吗，就是怕大林知道，抢了他的生意！
这事儿没有老赵动用关系，赵世豪一个人能办下来呀？这说明他们一家人合伙瞒着咱们，唯恐咱们知道了去分他们的利益！”
老程就嘿嘿两声，对程晓说：“你妈简直就成福尔摩斯了。有这本事，当初她应该去当警察，当老师都可惜人才了。”
这一回，程晓却站在她妈一边说：“我觉得我妈说的对。牵扯到利益上，赵叔一家人都太自私了！”
“听见没有，老程？”吴英就得意说，“连咱们晓晓都能看明白的事儿，你都看不明白，你就是个湖涂蛋，老好人！”
看模样，老程就要发作。可守着周大林，又不太好意思对老婆发脾气，只能“哼”了一声，忍下去了。
吴英就继续说：“按理说，他办石子场发财了，也有咱们大林教导的恩情吧？一般人都知道，得感激咱们大林，念着咱们的恩吧？可你看看他们一家都办的是些什么事儿？不但不感激咱们，她赵婶儿还在邻里八舍里胡说八道，说我贪钱卖闺女。说好的把闺女给他们世豪，为了钱财，把闺女嫁个有钱的老男人！想想我就生气！
大林是比晓晓大一些，可也就三十出头多一点，怎么就是老男人了？大林是有钱，可他人品好啊，把闺女给他我乐意，起码我闺女下半辈子过的舒服，不受气，你管得着管不着？
话说回来，我幸亏没把闺女给你们赵家，要不然我得后悔一辈子！”
这句话周大林爱听。
要不是他重生回来，这个程晓就又得开始一个悲惨人生，吴英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行啦，叨叨起来没完啦，你还让不让人说话了？”老程就烦了，“你叨叨这些有用吗？”
“当然有用！”吴英毫不示弱，“我说这么一堆，就是要让你明白，别整天稀里湖涂做老好人，以怨报德会助长歪风邪气，帮坏人不叫做好事！”
“那依着你，咱该怎么办？”老程就问。
吴英说：“咱帮忙帮到今天，就算可以啦。要我说，从现在开始，老赵家的事儿，咱们不管了。他爱死爱活，跟咱家没关系了。”
她就说周大林：“大林，把医院的护工撤了，一天好几百块钱呢，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反正你赵婶儿这阵子也好差不多了，能下地了，让她自己伺候去吧。你和晓晓，赶紧回省城准备婚事，这还有几天呢，就到正日子了！”
老程就急了。
“吴英，老赵家的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是不是？你还人民教师呢你。”
“人民教师也不该死，我们仁至义尽了，还能怎么着？”她就回一句。
“如果按着你说的这么干，吴英，你给我好好想想，等将来老赵两口子出院回来，我们还怎么面对人家！”老程气的直吼，“有你这么做人的吗？这些年你受党的教育，都白瞎了吗？”
老程这一嗓子，估计楼上楼下都能听见，吴英一下子就没声了。
好一会儿，老程才说：“是，老赵这个人，从年轻那会儿，就有点自私自利。想当年，我是营长，他是教导员。他嘴好使，我嘴拙。他说我革命意志不坚定，我心里不服气，可说不过他，只好由着他说。可那又怎么样？我们仍旧是生死与共的战友！这份战友情，是一辈子都不能丢弃的，除非他变了阶级敌人！
如今，他变成这个样子，恰恰证明是他革命意志不坚定！相信他经过这个事情，会反思自己，改正自己的错误。将来，他从医院里出来，还是好同志，还是我的战友。吴英，你让我老程，在战友有难，遇到困难的时候不闻不问，袖手旁观，你自己说说，我老程能不能干出这种事来？
你们不愿意管，我也不勉强你们。但这个事情，我要管！不但是要管，我还要管到底！这就好比上战场打仗，我和老赵一起冲锋，老赵负伤了，我能扔下他自己跑路吗？不能！只要他不投降敌人，我就得把他给带回来！”
他说完了，屋里就沉默了。
老程定了调，吴英只能跟着他，尽管她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这是她们那一代，做女人的美德。
而老程这一代军人，思想里的执着，也是周大林深深佩服的。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执着，才支撑起了共和国的大厦，才让这个东方民族，最终站立起来。
这个执着，不是来自老程这一代，而是来自更远的传承。
老程他们，是继承了他们上一代军人的执着。
这个执着，曾经让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军队胆寒，奠定了共和国七十年的和平，和今天的繁荣。
但愿，老程的这种执着，会一代代传承下去。不然，这个国家真的就没有什么希望！
周大林就被老程深深感动了。
这时候，不用去分什么是非对错，只为这份执着，去做就是了。
“爸，我们都支持你，你说怎么做，我们怎么做就是了。”周大林就说。
老程脸上，就露出一分满意的表情来，看着程晓问：“晓晓呢，你怎么说？”
程晓说：“我还怎么说啊？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他就又看吴英。
吴英拉着脸说：“你甭看我，我做不了你的主。”
老程就说：“老赵的事儿，咱们还得继续管，一直到他出院！”
大家就都不做声，他就当大家集体同意了。
“只是这个，老赵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另外呢，世豪在里面关着，他总是牵挂着。世豪这边呢，我还是那句话，相信党，相信政府会依法办事，让这小子得到他应有的惩罚，治病救人，惩前毖后，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咱们得有个态度，积极配合公家善后，把损失尽量降到最小，这也有利于世豪这个问题的根本解决。
所以呀，我想啊，动一下大林还放在我这里的这五十万块钱，把那个大巴车赎回来。”
“啥？你还想往里面投钱？不行！”吴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你听我说啊。”老程就赶紧解释，“那个车如果不赎回来，让法院当查封资产给卖了，连一半价钱都卖不上，咱们投的钱不也赔进去了吗？”
160.家庭会议
赵世豪闯这么一个大祸，惊动了上边，事情就变的越发复杂了。
首先，他这个石子场是怎么开起来的，这个就得调查一下了。
有没有正规营业执照？执照是怎么办下来的，符不符合正常办理手续？
如果没有不符合手续，那么,
买他石子的好多基建单位，为什么还要从他那里买石子？
这要一一追究起来，老赵都逃脱不了干系，好多基建单位也要跟着吃瓜涝。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出事的时候，什么手续不手续，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真正出事了,
上纲上线,
问题就变的越来越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老赵两口子又都在医院里躺着，除了老程，就没有人敢往跟前凑了，唯恐沾上关系。
本来，照顾老赵两口子的事情，在老程看来，就够麻烦的了，根本来不及想别的。可周大林过来之后，这事到他手里，就一下子简单了。
用不着老程天天去病房里守着，有护工就什么都解决了。他顶多每天过去转一圈，随着老赵一天天好转，能说话了，就和老赵说说话，让他尽量保持一个好心情，身体尽快达到手术的要求。
老赵最牵挂的,
自然是儿子赵世豪。这小子还在里面关着呢，得想办法把他给捞出来啊。
到这时候,
老程才腾出时间来，考虑赵世豪的事情。他出去转一圈，拖几个靠得住的朋友一打听，这才感觉出来，这事儿不简单。
朋友都劝他，这种别人躲都躲不及的事情，最好不要插手。这本来没他什么事儿，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主动往上凑，万一给牵连进去，那可是吃不了得兜着走。。
怪不得老赵住院了，单位连派个人过来都不肯，原来都怕扯上关系。
这天晚上，老程把一家人都集中在自己家的客厅里，说他的想法。
“世豪干的这些事儿，我不打听不生气，越打听就越气的不行，这简直就是一个奸商！”
说到这里，他就喘几口粗气,
平稳了一下心绪。
“如果是单独冲赵世豪这孩子，咱们可以不管。让他在里面接受一段时间的教育，学学怎么做人，都不见得不是好事。最起码，能磨磨他的性子，出来了不至于再干这种缺德事情！”
周大林心说，这回你总算知道赵世豪是什么东西了？不是当初你逼着闺女嫁给他那会儿了？上一世，就是因为你这个盲目的决定，毁了你闺女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心里都有点恨老程了。
老程可没发现周大林看他的眼神那么复杂，还继续往下说。
“可是，咱们不能只冲着世豪，咱们得冲着你赵叔和赵婶儿。”
这句话一出口，还没等他再往下说，吴英就插嘴了。
“老赵两口子就是什么好东西啊？好东西能教出这么不懂事的孩子来？你就看他们两口子干的这些个事儿！唱戏两口子合伙欺负我，这事儿咱先撂下不说，咱就说他办石子场这个事儿。好赖不说，他家世豪也是跟着咱们大林学做生意，没有大林，他家知道办石子场？可是你问问大林，他知道赵世豪办石子场吗？连和大林说一声都不说，就不去他那里上班了，没几天，就偷偷把石子场办起来了。
这不明摆着吗，就是怕大林知道，抢了他的生意！
这事儿没有老赵动用关系，赵世豪一个人能办下来呀？这说明他们一家人合伙瞒着咱们，唯恐咱们知道了去分他们的利益！”
老程就嘿嘿两声，对程晓说：“你妈简直就成福尔摩斯了。有这本事，当初她应该去当警察，当老师都可惜人才了。”
这一回，程晓却站在她妈一边说：“我觉得我妈说的对。牵扯到利益上，赵叔一家人都太自私了！”
“听见没有，老程？”吴英就得意说，“连咱们晓晓都能看明白的事儿，你都看不明白，你就是个糊涂蛋，老好人！”
看模样，老程就要发作。可守着周大林，又不太好意思对老婆发脾气，只能“哼”了一声，忍下去了。
吴英就继续说：“按理说，他办石子场发财了，也有咱们大林教导的恩情吧？一般人都知道，得感激咱们大林，念着咱们的恩吧？可你看看他们一家都办的是些什么事儿？不但不感激咱们，她赵婶儿还在邻里八舍里胡说八道，说我贪钱卖闺女。说好的把闺女给他们世豪，为了钱财，把闺女嫁个有钱的老男人！想想我就生气！
大林是比晓晓大一些，可也就三十出头多一点，怎么就是老男人了？大林是有钱，可他人品好啊，把闺女给他我乐意，起码我闺女下半辈子过的舒服，不受气，你管得着管不着？
话说回来，我幸亏没把闺女给你们赵家，要不然我得后悔一辈子！”
这句话周大林爱听。
要不是他重生回来，这个程晓就又得开始一个悲惨人生，吴英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行啦，叨叨起来没完啦，你还让不让人说话了？”老程就烦了，“你叨叨这些有用吗？”
“当然有用！”吴英毫不示弱，“我说这么一堆，就是要让你明白，别整天稀里糊涂做老好人，以怨报德会助长歪风邪气，帮坏人不叫做好事！”
“那依着你，咱该怎么办？”老程就问。
吴英说：“咱帮忙帮到今天，就算可以啦。要我说，从现在开始，老赵家的事儿，咱们不管了。他爱死爱活，跟咱家没关系了。”
她就说周大林：“大林，把医院的护工撤了，一天好几百块钱呢，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反正你赵婶儿这阵子也好差不多了，能下地了，让她自己伺候老赵去吧。你和晓晓，赶紧回省城准备婚事，这还有几天呢，就到正日子了！”
老程就急了。
“吴英，老赵家的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是不是？你还老是呢你。”
吴英立刻就反击他。
“老师怎么了？老师也是人！我们仁至义尽了，还能怎么着？”她就回一句。
“如果按着你说的这么干，吴英，你给我好好想想，等将来老赵两口子出院回来，我们还怎么面对人家！”老程气的直吼，“有你这么做人的吗？这些年你受的教育，都白瞎了吗？”
老程这一嗓子，估计楼上楼下都能听见，吴英一下子就没声了。
好一会儿，老程才说：“是，老赵这个人，从年轻那会儿，就有点自私自利。想当年，我是营长，他是教导员。他嘴好使，我嘴拙。他说我意志不坚定，我心里不服气，可说不过他，只好由着他说。可那又怎么样？我们仍旧是生死与共的战友！这份战友情，是一辈子都不能丢弃的，除非他变了我的敌人！
如今，他变成这个样子，恰恰证明是他意志不坚定！相信他经过这个事情，会反思自己，改正自己的错误。将来，他从医院里出来，还是我曾经的战友。吴英，你让我老程，在战友有难，遇到困难的时候不闻不问，袖手旁观，你自己说说，我老程能不能干出这种事来？
你们不愿意管，我也不勉强你们。但这个事情，我要管！不但是要管，我还要管到底！这就好比上战场打仗，我和老赵一起冲锋，老赵负伤了，我能扔下他自己跑路吗？不能！只要他不投降敌人，我就得把他给带回来！”
他说完了，屋里就沉默了。
老程定了调，吴英只能跟着他，尽管她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这是她们那一代，做女人的美德。
而老程这一代军人，思想里的执着，也是周大林深深佩服的。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执着，才支撑起了共和国的大厦，才让这个东方民族，最终站立起来。
这个执着，不是来自老程这一代，而是来自更远的传承。
老程他们，是继承了他们上一代军人的执着。
这个执着，曾经让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军队胆寒，奠定了共和国七十年的和平，和今天的繁荣。
但愿，老程的这种执着，会一代代传承下去。不然，这世界真的就没有什么希望！
周大林就被老程深深感动了。
这时候，不用去分什么是非对错，只为这份执着，去做就是了。
“爸，我们都支持你，你说怎么做，我们怎么做就是了。”周大林就说。
老程脸上，就露出一分满意的表情来，看着程晓问：“晓晓呢，你怎么说？”
程晓说：“我还怎么说啊？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他就又看吴英。
吴英拉着脸说：“你甭看我，我做不了你的主。”
老程就说：“老赵的事儿，咱们还得继续管，一直到他出院！”
大家就都不做声，他就当大家集体同意了。
“只是这个，老赵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另外呢，世豪在里面关着，他总是牵挂着。世豪这边呢，我还是那句话，相信党，相信政府会依法办事，让这小子得到他应有的惩罚，治病救人，惩前毖后，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咱们得有个态度，积极配合公家善后，把损失尽量降到最小，这也有利于世豪这个问题的根本解决。
所以呀，我想啊，动一下大林还放在我这里的这五十万块钱，把那个大巴车赎回来。”
“啥？你还想往里面投钱？不行！”吴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你听我说啊。”老程就赶紧解释，“那个车如果不赎回来，如果拍卖了的话，连一半价钱都卖不上，咱们投的钱不也赔进去了吗？”
161.隔墙有耳
那辆大巴如果被拍卖，价格总是弄得很低。值一百万的东西，能顶二十万就不错。
所以，老程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可他想赎回来，就别想着交个十万八万。值二十万的东西，人家不想给你，你拿五十万都别想弄回来。
这时候，周大林对老程说：“这事儿吧，你先暂时别去办，我看看我能不能找个朋友，把车给弄回来？”
“你有把握吗？”老程就问他说，“我也是托了人，人家才答应交钱放车的。有了这车，将来世豪出来，还有个安身立命的营生不是？”
老程果然就一诺千金。明知道赵世豪不是个东西，答应了他爹，老程就会真为他着想。
这种性格，在古代社会里，就叫侠客。
周大林就笑笑，回答老程说：“放心吧。”
老赵一家子，在他看来，都过于自私了，值不得他出手相帮。他倒是赞成丈母娘的主意，从此和这一家子一刀两断，再不往来。
可老程的义气和战友情怀，又让他挺佩服的，他得帮老程啊。
老程找的这人也忒黑了，这车都跑了快一年了，还要他交五十万往回赎。不要忘了，这车只有老赵一半的股份，另一半本来就是老程的。
这事儿他用不着找别人，让刘子强就办了。
刘子强在政协人大都有职位，估计一个电话，就能把车给要出来。
不过，这车直接要回来不行。回来了还是一家一半啊，他得设法走个程序，让这车直接变成他老丈人的，跟老赵家再没什么关系才成。
可接下来，老程要商量的这事儿，就有点捅马蜂窝的意思了。
他要周大林和程晓把婚期往后拖一拖，最好是拖到年底再办婚礼。
老赵两口子都在医院里，老赵马上就得做心脏搭桥手术，他们去省城参加婚礼了，老赵没人管啊？
“你昏了头了你？”吴英立马就和他翻脸了。
“这事儿都是和亲家商量好的，人家这时候估计亲朋好友都通知到了，你要延期办婚礼？你让我怎么和大林父母交代？这婚礼你爱参加不参加，你觉得老赵比闺女重要，你就在家陪着老赵，我现在就和闺女回省城！不怕闺女将来埋怨你，你就给我犯浑！”
老程看看程晓。程晓直接低着头不搭理他，估计也是不同意他这馊主意。
他就又去看周大林。
周大林冲着他尴尬地一笑。
“那什么，我回家跟我爸妈商量商量？”
“不许跟你爸妈说这个！”吴英直接就给否了。
“这个老程，就是个神经病！你跟老赵两口子过去吧，这个家以后不要你了！”
老程摸摸脑袋，也觉得自己这事儿提的有点过分了。
他嘿嘿两声说：“我主要是怕老赵这个手术吧，他身体又这样，万一从手术台上下不来，就又是一个麻烦事儿。”
“你在这儿他就能下来了？你是神仙，能保佑他啊？”吴英就讽刺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老程就解释说，“我是想着，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世豪又不在跟前儿，我不好替他张罗张罗嘛。”
老程自知理亏，说话就没底气。
吴英说他就更损。
“啊，他儿子不在，你留下来替他当孝子啊？那你留下来吧，我可没这个公公，我公公前年死了。晓晓也没这个爷爷，是吧晓晓？”
程晓抿着嘴乐。
“小吴，守着孩子，你怎么说话这么不着调？”老程就生气。
“你着调？着调惦记着给人家当孝子去？”
他这位岳母大人，说话也着实厉害。一句赶一句，一句比一句损，怪不得年轻的时候，老程急了眼老是揍她，都是她这张快嘴自己找的。
当天晚上回去，周大林就给刘子强打电话。当然不能直接就说求他办事儿，得说点儿公司的事儿。
刘子强的成品奶已经稳稳占据了省城超市销售的头把交椅，省内其他城市也在迅勐发展，临水商厦都设有他的促销专柜。
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省内市场，目光已经投向全国，只是通过怎样的营销手段，打开省外市场效率更高，他还在考虑。
这方面周大林有未来销售的经验，两个人当然就有的聊，互相否定又互相吹捧，最终也没弄出个统一意见来。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周大林这才把要求他办的事，和他说一遍。
这个对刘子强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临水这边他有朋友。当下，他就答应第二天给他找人。说完了顺口就问他：“这都几号啦，你还不回来，你结婚这事儿，还办不办了？”
正事儿说完了，两个人就又开始互相打屁。
周大林说：“你这不废话嘛，什么事儿大的过娶媳妇啊？我这不也是老丈人的事儿嘛，不办我媳妇能跟我散伙啊？”
“你拉倒吧。晓晓我们打过好多次交道了，那可是个好姑娘，又漂亮又懂事，才没你说的这么厉害。可惜啊，一颗好白菜，让你这头猪给拱了！”
“你特么的会说人话不会？有本事你也离婚，再找个好白菜拱啊？你有这个胆没有啊？哎，你那个秘书，是不是就是已经被你拱过的白菜啊？”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要传到我家母老虎耳朵里，我就没活路了。对了，我发现个秘密，是关于你的，你要不要听？”
“我没秘密。”周大林强壮镇定。心里却打鼓。
这王八蛋能量不小，别再真发现他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你听不听吧？”
“说来听听。”
“你那个刘路小刘总，最近我怎么看着领了个男的逛街啊？你小心你头上长草啊？”
“我草，你这纯粹就是恶意诽谤，试探我呢吧？”
他说这个，周大林反倒放了心。
“我在此郑重声明啊，刘路是我媳妇闺蜜，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差不多，我绝对不会对她有任何超出朋友以外的任何想法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和她逛街的那个男的，是人家未婚夫，他们也是十一结婚，和我们一起的。哎，我给你发的请柬你看没看啊你？我们是两对一起邀请你参加婚礼，四个人名字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认真看，如此粗心大意，公司在你手里，我怎么放心啊？算了，不说了，我明天等你信！”
周大林立刻挂了电话，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因为，他看见程晓了。
他以为老程开完了家庭会议，已经很晚了，程晓不会过来了，谁知这丫头无声无息把门打开，鬼魅一样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这幸亏是给刘子强打电话，这要是和于晓萱说情话，那这天可就要出大窟窿了。
“说啊，继续说。”程晓站在他眼前，看着他说，“干吗看见我就挂电话？”
“我这不给你爸找关系嘛，好把那个大巴车捞出来。”他答非所问地解释说。
“找的谁？”程晓依旧盯着他。
“刘，刘子强。”
“鲜奶公司刘老板？”
“啊？啊！”
“你怎么和他那么熟？”
“他这个……哎呀，都是夫妻了，告诉你吧，我就是鲜奶公司二老板啊。公司48%的股份，它是我的啊。这个你妈知道啊，我不算瞒着你。只是你从来不关心这个，也没问过啊。”
“怪不得鲜奶公司对晓琳的奶站有求必应的，原来她哥是二老板。”
“嘿嘿，这个，这个，我只是指望着这么个快腿公司，那咱们还不得喝了西北风啊？”
“你爸妈住的那个单元里，你到底买了几套房子？”
“十，十套，爸妈和晓琳，再加上刘路，这是三套，租出去六套，还有一套空着。”
程晓就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周大林心里就有点忐忑，过一会儿说：“咱们领证之前，我没有进行财产登记的。这将来我不管有多少财产，都是我们夫妻的共有财产，你知道不知道的，都一样。”
程晓还是不说话。
他只好问：“晓晓，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我没告诉你我的财产情况，你生气了？其实吧，我的财产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指望它们。我只是炒股，就够咱们几辈子花不完的，我也不怎么在乎那些财产。所以，我也懒得和你说。”
程晓说：“我又没要你告诉我，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
“那你大半夜的跑过来，干什么啊？”周大林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程晓嘿嘿一笑说：“我就是想听听，你和路路到底是怎能回事？”
周大林松一口气说：“这回你听明白了？我对路路，就是拿她当妹妹，真没有其他的。那个刘子强，他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关键时刻，就得出卖朋友了。
程晓就又不出声了，坐在那里，也不回去睡觉。
周大林就有些奇怪，问她说：“还有事吗？”
程晓就摇摇头。
“那，那你不困啊？”
“我，我……我睡这边。”程晓终于鼓足了勇气说。
周大林倒傻了。这丫头，今天这是哪根筋不对了？
他回来给刘子强打电话的时候，程晓怕她妈再跟她爸凑一堆儿再吵架，就死皮赖脸跟着她妈，非要和她妈一块儿睡。
老程两口子有时候在一个屋里睡，有时候吵架了，老程就去小卧室里睡。
吴英看着程晓和周大林领了结婚证了，还傻乎乎地在家里睡，心里就不踏实了。难道，她跟着周大林回省城，也不在一块儿？
趁着程晓跟她进卧室，她就把门关上，坐在床边问程晓；“晓晓啊，你和大林回省城，都住哪儿啊？”
程晓说：“住他父母家呗。他爸妈和他妹妹对门，他住周晓琳家，我住他爸妈家，他家房子可大了。”
162.没有自信的程晓
吴英就跟看怪物一样看着闺女问：“你不喜欢周大林啊？”
程晓就奇怪说：“妈，你好好的问这个干吗？”
吴英就有点迷湖。
“不是，你们都领证了，这怎么还不住一块儿呢？”
程晓就又害羞。
“哎呀，这不还没结婚呢吗？”
“不是，你们不是自由恋爱吗，怎么还这么认生呢？再说，周大林他结过婚啊？”
吴英就更迷湖了。
程晓比她还迷湖。
好半天，她才明白她妈啥意思，就解释说：“也不是认生。就是有一回吧，他不老实，我生气了，跟他说不结婚不许胡来。从那一回以后，他就没再那什么过。”
吴英哭笑不得，这闺女还真够蠢的。不过这周大林也够惯她的，她说不许就不许啦？
她只好直接把话说明白了。
“傻闺女，这结婚过日子啊，可不只是过日子，还有其他的啊。如果那方面不和谐，也是不行的啊。大林人不错，可是，他和他前妻离婚，有没有那方面的原因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程晓就红了脸。
“妈，他就是有，都这样了，我也不能反悔了。再说，他人好，不会坑我的。”
“哎呀你这个傻闺女，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知道不知道啊？”
看程晓不出声，她就又说：“我可告诉你啊，他是有钱人，结婚那天指不定得来多少人，还不知道会喝成什么样。你们要是把这个放到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到时候可有你受的！”
做教师的吴英不封建，她对自己闺女说的这些或明或暗的话语，是绝对有用的。一般当娘的，还真不见得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程晓是让她妈给逼着过来的。
路上想了一路，她也没想好怎么跟周大林说。
到了门口，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本以为周大林睡了，她就偷偷在沙发上睡。要是这家伙半夜起来呢，发现她睡在这里，估计不会不理她，也不会白白放过她。那么，她就完成她妈的任务了。
如果他发现不了她，那也没办法，只好拖到婚后。要是结婚那天他喝醉了，就不许他胡来。
却不料这家伙还在打电话，这办法就不行了。
听那口气，他通话的对象，是个很熟悉的朋友，因为他们可以互相骂街。
平日里，周大林说话总是文质彬彬的，很少爆粗口。能这么着跟人家说话，那应该是熟的不能再熟的朋友了。
这人是谁呢？
程晓就起了好奇心，在门口周大林看不着她的地方，听了一会儿。
他们开始谈的，是鲜奶公司的一些事情，特别是商场促销和向省外推广这一块，两个人说了好多营销方桉，互相指责对方不切实际，骂骂咧咧的。
但程晓听出来了，对方是鲜奶公司的老板刘子强。因为她在省城的时候，和刘子强打过交道，还因为鲜奶质量的问题，给他提过建议。为此，刘子强还亲自到他们的奶站，询问过她好多问题，彼此并不陌生。
可是，周大林怎么会和他这么熟？听口气，完全就是在干涉刘子强的经营。他有什么权力干涉人家鲜奶公司的事情呢？
心里正疑惑着，两个家伙就开始不说人话，互相抵损，还牵扯到了刘路。
听周大林的口气，他应该和刘路真的很清白，要不然他不能那么急赤白咧的说刘子强冤枉他。
她放了心，就忍不住出来了。
周大林看见她，吓一哆嗦，得亏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不然这下就死定了。
慌张之下，他也想到了，程晓绝对不是刚刚进门，而是在门口偷听一会儿了。干脆，她问什么，他就老实招供，省的待会儿对不上帐，弄得她以后不肯信他了。
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都听见什么了。
程晓还真是奇葩，估计是早就见怪不怪，根本不关心他的财产，没拿着当一回事儿。
这丫头愿意跟他，真的跟他有钱没关系。所以，她总是在极力回避关于钱财的问题，不想让自己的感情生活里，融进铜臭的味道来。
可是，周大林没睡，她原来设计的计划，就落空了，又没有什么事儿，还不走。
也不知道周大林是真傻了还是故意装傻，还一个劲儿的问她为什么不走？最后逼的她无路可走，只好厚着脸皮说实话，她要睡在这里。
周大林还真是傻了。
好好的她要睡在这里，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她不愿意在家睡呢，还是她突然开窍了？
“你爸和你妈又吵起来了？”他试探着问。
“你想点好事好不好，你是不是特愿意看我爸我妈吵架呀？”程晓就不高兴了。
哦，应该是这丫头开窍了。
也难怪，在他爸妈那里，和父母妹妹住一块儿，还真没有单独相处的地方，程晓面子上抹不开。这会儿在临水，他们有自己的小世界呀。
可这小世界早就有了呀？那时候这丫头不是不开窍嘛。
周大林就笑了。
他这一笑，就又有点坏坏的样子了，程晓就更不敢看他，把头深深低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起来的就有点晚了。
要不是刘子强打电话过来，吵醒了周大林，估计他们这一觉就得睡到中午了。
果然不出周大林所料，刘子强一个电话，就把问题给解决了。老程只要过去，象征性地交几万块钱，人家就给出局证明文书，把大巴开回来。
周大林赶紧和程晓起来，去洗漱了，好到老程那边去，让他去开大巴。
折腾一晚上，总得洗个澡啊。程晓却坚决不肯和他一起洗。
二十年以后的程晓，也是不肯和他一起洗，但她进去洗着的时候，他强行进去，她也不会往外轰他。可现在的程晓不行，坚决不许他进去。
二十年以后的程晓，体型发福，已经没有了自信，认为那样暴露在周大林面前，会让自己的形象，在他心里受损，他会因此而讨厌她。
这个是可以说得通的。对自己身体极度自信的于晓萱，就不介意两个人一起，而且乐此不彼。两个人在浴缸里一起泡着，她不介意他欣赏她任何一个部位，还不时会拿相互的身体来开玩笑，甚至笑话周大林不行。
于晓萱从小练舞蹈，身体是他见过的女子里，最完美最漂亮的。
可只有二十三岁的程晓，身材也相当优美，为什么就不愿意和他一起呢？
他决心得弄个明白。
待她穿了他的睡衣出来，准备去卧室换自己衣服的时候，他突然就抱住她，不许她动。
“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洗，我才放了你。”他把她束缚在自己怀里，然后说。
“放开我！”程晓就拼命挣扎。
可是，她的力气实在有限，始终无法摆脱他的束缚，只能乖乖认输，不再挣扎。
“怕羞？”
她不回答，他只好问她。
“嗯！”她就答应一声。
“咱们将来要做一辈子夫妻的，怕的什么羞啊？”他就说，“怕羞无非就是说，不想把缺点让我看见，没有自信呗。咱们晓晓模样这么俊，身材也这么好，还没有自信，那你还让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女孩子，怎么活啊？”
“哎呀，你知道什么呀，大家都有缺点的。我小肚子大，平时有衣服遮着，你看不到的。屁股也大，也很难看的。大腿也粗……就是不想让你看到。”
周大林释然。
于晓萱几乎是完美的，是因为她经历过严格的训练。一般女孩子，不可能有这个条件。
“我又不笑话你，干吗那么介意我看到啊？”他问。
“不笑话也不行！”
“那我还有缺点呢？”
“你是男的。”
“那，咱们回去以后，我给你报个舞蹈训练班，咱好好锻炼一下身材，好不好？”
“太累了，我年龄又大了，坚持不下来的。”
这对话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他只好放了她，眼睁睁看着她闪身进了卧室，然后把他关在卧室外面。
两口子过去老程那边，正好就赶上吃午饭。
程晓和吴英去厨房做饭，周大林就和老程说车的事儿。
不用问，老程肯定不希望那大巴车变成他自己的，他就得编个谎，把老程给忽悠地认了这个事实。
总而言之，不这么办，车弄不回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再说了，”最后他就说，“以后赵叔就算从医院里出来，这身体也就大不如以前了。他原先身体好的时候，都管不了他儿子，就现在这身体，恐怕就更管不了他。
这车如果还有他们家一半，哪天赵世豪出来了，还不又是他的？到时候你就不怕他把这车再给造进去？这样车是你一个人的，你说了算，他不得乖乖听你的，你也好意思板起脸来说他不是吗？”
老程想想，周大林说的也有道理，就不再坚持，答应吃了午饭去交钱，把车开回来。
两个人在客厅里说着话，那边厨房里，吴英就打听闺女，昨晚上咋过的。
程晓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轻微挂着笑，吴英也就放心了。
中年的程晓和周大林之间，是有着非常和谐的夫妻生活的。怎样可以让她得到最大的欢愉，他完全清楚。虽然现在的程晓年轻，但她们毕竟是一个人，各种的习惯，甚至是身体部位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周大林可以让中年的程晓欲仙欲死，自然也会让现在的程晓乐不思蜀，给她打开另一个，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全新的世界。
老程惦记着早点把大巴弄回来，一个是可以赶紧通知原来聘的司机，别让他另找工作。
另一个原因，就是闺女结婚，也得用这大巴，把亲朋好友们接到省城去，参加闺女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