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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薛霸王全文阅读

作者:西门888     红楼之薛霸王txt下载     红楼之薛霸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章 谋缺崇文税

    酒菜刚摆上,薛蟠和贾琏才举起酒杯,忽有小厮进来通禀,王夫人房中的大丫鬟金钏儿前来传话,贾政让他二人进去,有话要说。

    薛蟠、贾琏二人不敢怠慢,忙放下酒杯,进到二门,在金钏儿的引领下,往贾政、王夫人居住的正房去。

    不一时来到贾政正房门外,金钏儿先进去通禀道,“琏二爷、表少爷到了。”

    贾政说道,“让他们进来。”

    金钏儿又转身出来,撩起门帘,贾琏、薛蟠躬身而入,只见贾政一身常服,坐在堂上,王夫人也在坐。

    贾琏先问候道,“二叔,婶母。”

    薛蟠也躬身拱手,问候道,“姨丈,姨妈。”

    贾政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叫你们进来,是我听说,文龙忽然有了官身,所为何来?”

    贾琏和薛蟠对视了一眼,贾琏退后半步,让薛蟠自己禀告内情。

    薛蟠拱手笑道,“此时姨丈不问,小侄明日来请安的时候,也会禀告的:是小侄知道链二哥身上捐了官身,不免眼热,便央求与他,代为筹谋,也捐了一个正六品的文散官承直郎,今天才去户部领了官凭文告。”

    “哦?”贾政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王夫人听了此事原由,脸色也泛出一些变化,神情放松了许多。

    贾政今天主动询问此事,并不是他突然关心起薛蟠这个便宜侄子起来,而是王夫人适才在贾母房中,听史湘云和贾母说起薛蟠身穿朝服,故意作怪的事情,才起的意。

    王夫人虽然是在薛蟠奉母带妹进京,才第一次见到他,但是对这个妹妹家的侄子的人品秉性,却素有耳闻,自觉知之甚详。

    主动邀请妹妹一家进京,也有代为管教幼年丧父,无人约束的薛蟠,希望他能撑起薛家门楣,让薛母省些心的意思。

    谁知见了面之后,薛蟠表现得与王夫人的成见大相径庭——相貌颇为俊伟,举止也颇为得体,言辞也殊为有礼,哪里是传闻中不成器的纨绔?

    虽然只比贾宝玉年长了四岁,但是嫡亲的姨表兄弟二人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孰优孰劣来。

    王夫人心中原本血亲相聚的喜悦,就为之淡了几分。

    今天又忽然听说,薛蟠竟然有了官身,此事先前一点儿征兆也没有,怎能不令王夫人心生警兆。

    于是从贾母房中出来,直接找到贾政,让他出面,问个究竟。

    现在听说薛蟠的官身,是捐来的,王夫人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在王夫人看来,捐来的官儿,也能算官儿?

    官场是有鄙视链的。

    科举出仕,方为正途,其中又以头榜三鼎甲最为可贵,前程远大,初次授官,就要比其他同年高上一两个品级。

    科举之外,还有恩赐、荫封、世袭等得官途径。

    贾政之前的工部主事,就是属于恩赐,是圣上感念其父故荣国公贾代善劳苦功高,特旨嘉恩赐下的,后来因循升迁为现在的工部员外郎。

    萌封指的则是做到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可以荫庇族中一人为官,不过都是七八品的小官,前程有限。

    世袭指的主要是武勋,宁荣二府当下承袭的勋爵,就属于此列。

    另外,还有一个封官途径,是为“坐监”。

    这里的坐监,可不是坐监狱,而是在国子监就读。

    国子监是国朝最高教育机构,有些科举不利,又能找到门路的书生,可以来国子监就读,是为国子监生,简称“监生”,待三年坐监期满,考核通过,也能获得做官的资格,虽然也只能得授末流小官,但也不失为科举这根独木桥之外的一个选择。

    上述诸般获官途径之后,才轮得到捐官!

    可以说,捐官处在官场鄙视链的最底层!

    只有那些不学无术的人,才会通过这条途径得官,但凡是有点儿心气儿,也不会行此等龌龊之事。

    捐来的官身,前途可想而知,约等于无!

    王夫人自然能放一万个心了。

    贾宝玉虽然也不成器,不喜读书,但是天资聪颖,却是公认的,王夫人心中,只当他年纪好小,等再过几年,性子定了,在读书上稍稍用些心,科场捷报、蟾宫折桂,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的。

    另外,王夫人如今不愿拘着贾宝玉,还有一个原因——在贾珠那里有过前车之鉴,不愿意在贾宝玉的身上重蹈覆辙。

    贾珠是王夫人和贾政的嫡长子,同样天子聪慧,在读书上极有天分,年仅十四岁,初试科场,便得中秀才,在贾府的一干故交老亲中,拔得头筹,赢回个“神童”的名号,被贾府上下寄予厚望,王夫人更是殷切期盼,他能再接再厉,一举夺魁。

    谁想,贾珠在随后的乡试中折戟沉沙,回府苦读三年再战科场,依然名落孙山。

    为了给他换换情绪,在第二次乡试失利之后,王夫人力主,给贾珠结亲,迎娶了当时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李纨。

    迎娶了出身书香门第的娇妻,贾珠果然抖擞精神,立志继续科举,一年之后贾兰出身,为了实现封妻荫子的愿景,贾珠读书更加刻苦。

    万万没想到,在第三次乡试之前,贾珠因为苦读不休,身体没撑住,染上时疫,一病不起,竟然就舍了新妇幼子,就此去了。

    让王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悲痛,难对人言。

    有了如此经历,在贾宝玉这里娇惯一些,就是情理之中了。

    贾政想得没有王夫人那么多,听到薛蟠说自己的官是捐来的,点头说道,“你如此得官,虽然不是正途,但是你既然不喜读书,走不了科举,如此这般,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只是,你如今既已为官,就要有个为官的样子,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任性胡闹了!””

    薛蟠连声应道,“是,谨遵姑丈教诲。”

    贾政又道,“你捐的只是散官,没有实缺,是要像琏儿一样,在府中历练一番,过些年再去谋缺,还是有别的打算?”

    薛蟠回道,“小侄还真想过此事,原本是想得闲再找姨丈参详,如今既蒙问询,且听小侄道来。

    “小侄年幼无知,自知是做不了亲民官的,再则上有母亲,下有妹妹,也不愿远离她们出京去,所以想的是,在京中某一个缺。

    “小侄学识浅薄,官身又是捐来的,去六部九卿,只会惹人嗤笑,去顺天府也力有未逮。

    “幸而小侄家中经营些商业,耳濡目染,对商事还算有些了解,进京的时候,在崇文门进城,纳税得凭,又听税差提及,崇文门税关,乃是国朝第一税关,管着京城九门税务。

    “于是便想在此处衙门,谋一个缺,姨丈觉得可否?”

    贾政在朝中为官,对崇文门税关也有所耳闻,但对其中根底,却知之不多,沉吟道,“你既然有心于此,那我就为你筹谋筹谋,尽量遂了你的愿吧!”

    王夫人听贾政应下为薛蟠谋缺之事,心中不仅不急,面上反倒显得愈发轻松。

    官场上的鄙视链,不仅体现在得官途径,官阶高低上,也体现在不同官职之间。

    同时出的两个缺,同为正五品,一个在京中,一个在外州,那么京中职缺,必然更加抢手。

    同样是外州的两个缺,同为正七品,一个是正印县令,一个是府衙推官,必然是人人都想做县令。

    就和后世,同为正处级的县长和市局,必然会选择县长一样。

    而不同官位之间,也有高低之分。

    最清贵的当然翰林,国朝有非翰林出身不得入阁的惯例。

    像崇文门税关这样的事务性衙门,同样处在官场鄙视链的底层。

    薛蟠竟然只要谋一个这样的缺,在王夫人看来,已经可以称作懂事识趣了!

    之前的防范之心,一扫而空,脸上又露出慈祥的笑来。

    贾政也从薛蟠的回话中,听出他的懂事来,不免多了些说话的兴致,拂须笑着说道,“文龙,你能够懂得脚踏实地,不好高骛远,这样很好。

    “咱们世家大族,门中子弟从仕的起点,本就比平常人高了很多,偏又多是夸夸其谈的,一遇到实际事务,就原形毕露,一塌糊涂了,仕途后续走得反倒没有从基层起步的贫寒子弟顺遂。

    “你进了官场之后,切记戒骄戒躁,认真做事,方能不负圣恩。”

    薛蟠束手听训道,“姨丈说的是,小侄记下了。”

    贾政对他端正顺从的姿态甚觉满意,不免对他高看了一些,生出些爱惜之心,开口关怀道,“文龙,你自住进梨香院,我这些时日部中事务繁忙,一直没得闲,不知你住得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我说,我不在府中,你尽可以去找你姨母、琏儿,或是你凤姐姐,千万不要外道。”

    王夫人也在一旁点头说道,“是呀。”

    薛蟠还真顺着他们的话头,笑着说道,“小侄这里还真有一个事儿,想要央求姨母。”

    王夫人讶然问道,“哦?什么事?说什么求不求的,尽管说来。”

    薛蟠拱手道,“小侄这次进京,身边只带了两个小厮,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也没有带,这些天都是靠母亲房中丫鬟代为照料日常起居,母亲身边也只有两个丫鬟,况且小侄年纪也大了,长此以往,总不是办法,便想求求姨母,有没有合适的人儿,赏侄儿一个。”

第15章 得赏烈金钏

    王夫人听薛蟠这样说,不由掩嘴笑了起来,说道,“这却是我这个做姨母的疏忽了!”

    顿了顿,接着说道,“蟠儿如今已是官身,房中确实需要有个妥帖的人服侍,这样吧,我身边倒有几个得用的大丫头,我把她们叫进来,你从中自己挑一个吧!”

    说罢,扬声唤了一声,从外边进来四个大丫鬟,并肩站作一排,向堂上四人依次见礼——以适才被派去传话的金钏儿为首,其余三人分别叫做彩云、彩霞、彩鸾,都是领着一两银子月例的大丫鬟。

    王夫人对他们说道,“如今你们表少爷身边缺使唤的人,我让他从你们四人中间挑一个过去服侍。”

    金钏儿、彩云、彩霞、彩鸾四人听了,脸上神情各异,但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们只有听命的本分,没有多话的余地,一齐低头应是。

    像贾府这样的豪门世族,丫鬟小厮的一切,都掌握在主人家手里,不要说是互相转赠,就是随便打杀,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儿。

    贾宝玉房中的晴雯,本是荣国府总管赖大送给自家母亲赖嬷嬷使唤的,赖嬷嬷见她人品整齐,心灵手巧,便送给了贾母;贾母调教了两年,见还得用,就赐给了贾宝玉。

    不止是晴雯,贾宝玉房中的袭人,林黛玉房中的紫鹃,乃至三春姐妹房中的头等大丫头,也都是经贾母调教好了之后,才赐予各人的。

    王夫人对薛蟠说道,“这四个都是我使惯了,倒也都得用本分,你不拘看上哪一个,尽管与我说来。”

    薛蟠的目光在四个大丫鬟扫视了一遍,便收了回来。

    王夫人虽说任他挑选,但是他也不能真的挑拣起来,况且心中也早就有了成算,拱手回道,“金钏儿姐姐适才去前面传话,举止得体,显见是被姨妈调教得好的,小侄就选了她吧。”

    金钏儿闻听此言,心中不由地一紧,又转念想到薛母的慈祥、薛宝钗的端重大方,薛蟠现在也得了官身,显然前途不止于此,自己到了他身边,只要用心服侍,指定会有一番前程。

    而像她这样的大丫鬟,最大的念想,就是被赏给家中正经的主子爷,像贾政房中的赵姨娘那样,若是能生养一儿半女,就算有了依靠。

    金钏儿之前心中未尝没有设想过,会被王夫人赏给贾宝玉,但是她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再过两年,若是王夫人依然没有动作,就要被随便指给府中的小厮下人,胡乱成亲嫁人。

    现在被薛蟠讨过去,虽然是换了宅府,但是薛家人口简单,几位主人为人也和顺,指不定比到了贾宝玉房中,还要好上几分呢。

    彩云、彩霞、彩鸾三人,听薛蟠选了金钏儿,表现不一。

    彩云、彩鸾虽然对自己没被选中,略觉失望,但是因为对薛蟠没有什么了解,也不知道到了他身边是好是坏,些许失落随机便散去了。

    彩霞却偷偷松了一口气,她倒没有金钏儿那么高的心气儿,想着去贾宝玉身边,而是另辟蹊径,瞄准了贾环。

    贾环是贾政庶子,虽然在荣国府中并不得宠,但无论如何,也算是主子辈儿,将来分家单过,也能自成一脉。

    彩霞这样的想法,是比较务实,也是比较实际的,比金钏儿之前的设想,成功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王夫人闻听薛蟠的选择,脸上微微而笑,既然说出任他挑选的话,当然不会出尔反尔,当即对金钏儿说道,“你听到了,到了蟠哥儿房中,要好生服侍,将来有你的好处。”

    金钏儿忙福身应道,“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地服侍好表少爷。”

    王夫人淡淡笑道,“既然把你给了他,从今往后,他就是你正经主子爷,不再是表少爷了。”

    金钏儿忙应道,“是。”

    王夫人摆手说道,“你下去收拾一下,今天就搬过去吧。”

    金钏儿应了一声,福身告退。

    彩云、彩霞、彩鸾三人也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贾政见这边事了,又开口道,“你俩用了晚饭没有?”

    贾琏、薛蟠拱手回道,“还没有呢。”

    贾政便道,“那就在这里一切用了吧。”

    这倒是府中少见的待遇,贾政一向是爱好肃静,不爱喧闹的,在府中时,向来是与几位脾性相投的清客怡然自乐,除非必要,不然是甚少与府中子弟一起饮宴的。

    薛蟠抵京借住荣国府这么些天,只在刚到的第一天,和贾政一起吃了顿饭。

    见他这次如此有兴致,贾琏、薛蟠作为晚辈,当然不会扫他的兴,把前院的酒菜抛在一旁,留下来陪贾政一起吃了晚饭。

    贾政这顿饭倒是用的自得其乐,薛蟠和贾琏却吃得没滋没味,刚吃到半饱,见贾政放下筷子,也都忙放下筷子,起身告辞。

    贾政也知道他俩在自己面前不自在,没再多留,摆手让他们去了。

    薛蟠和贾琏走出正堂,只见金钏儿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正候在门外,见薛蟠往外走,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走出院门,贾琏说道,“兄弟,咱们去前院再喝几杯!”

    薛蟠抬头看了看天色,摆手说道,“今天有些晚了,等明天吧,到时候大家伙儿都在,喝得也热闹。”

    贾琏便点头说道,“如此也好。”瞥了一旁的金钏儿一眼,笑着说道,“你小子刚刚得了个美人儿,为兄就不耽搁你的良辰美景了,咱们就此别过。”

    薛蟠笑着说道,“哥哥怕也是着急回去,陪凤姐姐呢!”

    贾琏连连摆手道,“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情趣?”又怅然嗟叹道,“兄弟你将来说亲的时候,可要找一个温柔可人的媳妇。”

    说罢,倒背着双手,竟不回凤姐院子,而是往前院去了。

    薛蟠目送他走远了,才迈步回梨香院,瞥了一眼金钏儿怀中的包裹,问了一句,“怎么才这点儿东西?”

    金钏儿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轻声回道,“奴婢本也没有多少东西,我妈知道太太把我赏给了爷,又说......说到了爷那边,各样用度都不会缺,就让我把一些衣物了给妹妹,她也拿走了几件,就给我剩下这些。”

    金钏儿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她的爹娘,也都是府中下人。

    她的父亲,是王夫人嫁过来时,跟着嫁妆一起送过来的小厮,因此在王夫人那里,比旁人多了一份体面,成年之后,被王夫人指了一个府中的丫鬟,结成夫妻,生下了金钏儿和她妹妹玉钏儿。

    正是因为那份体面,金钏儿才能进了王夫人房中服侍,从三等小丫头做起,前两年王夫人房中又放了一次人之后,才被提拔成月例一两银子的大丫鬟。

    本来,像她这样的大丫头,在荣国府中,是很有体面的,她又是荣国府管家太太王夫人房中的,就连王熙凤,轻易也不会给她脸色看。

    可是,也是因为父母都是府里人,又都在身边,金钏儿的月例银子,和王夫人逢年过节给予的赏赐,都留不住,被父母悉数拿去,给的理由还理直气壮——金钏儿在王夫人房中,吃穿自有用度,没有花钱的地方。

    当然也不会直言贪昧,还是给了画一个“等你将来嫁人,这些都会放进你的嫁妆里”的大饼。

    现在金钏儿被赏给薛蟠,金钏儿父母也是知道薛家富贵的,竟然只让她带了几件贴身小衣过来,其他东西都拦下了。

    父母如此短视,让金钏儿在薛蟠面前,大失颜面,一路行来,才如此乖巧。

    实际上,金钏儿的性子,并不是如此温顺,反倒十分刚烈。

    在《红楼梦》文本中,对金钏儿的着墨并不多,出场的次数只有寥寥数回,但却已经把她的面貌,展现得相当全面立体,是红楼世界诸多美好女子中,独具特色的一个。

    不由地让人感叹《红楼梦》写书人的功底。

    而且,金钏儿还是上了《红楼梦》章回书目的人。

    整部《红楼梦》,涉及到的人物,足有四五百人,其中能上章回书目的,不过十之一二。

    更可贵的是,《红楼梦》写书人还在章回书目上,给金钏儿加了一个定语。

    就像“贤袭人”,凸显袭人的贤惠性情;“俏平儿”,彰显平儿的娇俏容颜;“慧紫鹃”,突出是紫鹃的敏慧;“呆香菱”,体现的是香菱的呆萌。

    以及“敏探春”,凸显的是贾探春的机敏;“憨湘云”,彰显的是史湘云的憨直;“时宝钗”,突出的是薛宝钗的时务;“酸凤姐”,体现的是王熙凤的醋意浓浓。

    写书人在金钏儿前面,加了一个“烈”字,彰显的,正是金钏儿性格中的刚烈。

    而刚烈,和奴仆这个身份,却是不相衬的。

    正是因为这份刚烈,金钏儿才成为《红楼梦》文本中,秦可卿之后,第二个被写书人交待清楚人物最终下场的金钗。

    这个下场是死亡!

    还是颇为凄惨的投井自尽。

    《红楼梦》保存下来的前八十回文本中,虽然对魂归薄命司的“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的美好女子的最终命运,有种种伏笔,但是真正交待清楚最终下场的,却仅有秦可卿、金钏儿、晴雯、尤二姐、尤三姐等寥寥四五人。

第16章 贾母慈爱厚

    薛蟠也正是因为知道,如果没有他从中干涉,金钏儿最终的命运走向,才会在四个丫鬟中,选择了她。

    把她从王夫人身边讨过来,就能相当大程度的,避免她的命运悲剧!

    看着金钏儿委委屈屈的模样,薛蟠不由笑道,“你爹妈说得对,你既然到了我房中,怎么可能缺了用度?

    “我房中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诸事都要你来管,连我的私房钱,都要交到你手里——你不要把它们都搬回给你爹妈就好!”

    “我哪里敢!”金钏儿忙正色说道,“我既然被太太给了爷,从今往后,就是爷的人了,和这边府上,已经没了关系——就连我爹妈,以后我能不见也不会见的,反正他们还有玉钏儿,就白养了我这个女儿吧!”

    金钏儿性子果然刚烈,被父母那样刻薄对待,竟然生出要割断血脉关系的心思来。

    “倒也不必如此,他们毕竟生养了你一场,以后只要远着点就好——等将来我们搬出荣国府,搬到自家府上,隔得远了,想再亲近只怕也不容易呢。”薛蟠是把她真的当成了自己人,直接透露了不会在荣国府久居的心意。

    金钏儿能在王夫人的手下,做到月例一两的大丫头,脑袋自然不会是愚笨,听出了薛蟠话中的含义,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对薛蟠彻底归心。

    这一瞬,如果天道能够显化的话,那么就能看到,一道鸿光从天而降,在薛蟠的头上灌顶而入。

    薛蟠登时浑身舒坦,身心从内而外得到了一次洗涤,耳目愈发聪明,脑海中许多已然淡忘的记忆,都变得清晰起来。

    正是此间天地,对薛蟠扭转金钏儿命运的馈赠。

    此前在香菱那里,已经有过一回体验,薛蟠从讨过金钏儿,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刻,没想到竟到这个时候才降临。

    忽然,又有一道鸿光降下,薛蟠再一次醍醐灌顶。

    这次的烈度虽然比前一次略逊一等,但也让薛蟠有点不明所以。

    说话间,薛蟠和金钏儿走到梨香院门外,迎面看到那里站着两个人,趁着院门两侧悬挂的灯笼,薛蟠认出来,那二人都是老太太贾母房中的大丫鬟。

    一个是鸳鸯,一个似乎叫做玻璃。

    薛蟠忙上前见礼道,“鸳鸯姐姐,怎么在外边站着,快请进到院中来。”

    鸳鸯福身回礼,笑着说道,“蟠大爷,我们刚从院中出来。”

    薛蟠问道,“姐姐此来,所为何事?”

    鸳鸯回道,“是我们家老太太,听闻蟠大爷如今有了官身,房中少人伺候,便把她手里的玻璃,给过来服侍。

    “我这是过来送她,刚才已经进去见过了姨太太,天色不早,我要回去,玻璃出来送我,正巧碰见你回来。

    “奴婢这里先祝蟠大爷前程似锦,还请你以后好好对待玻璃妹妹。”

    薛蟠听了她的话,连连搓手道,“哎呀呀,承蒙老祖宗厚爱,我明儿个亲自给老祖宗磕头拜谢。

    “鸳鸯姐姐也请放宽心,玻璃姐姐到了我家,虽然肯定比不上在老祖宗身边,但我也绝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就算我年少无知,偶尔胡闹,还有母亲在呢,姐姐信不过我,也该相信我母亲的脾性,若是我惹到玻璃姐姐,她指定会来打我骂我,给玻璃姐姐出气的。”

    鸳鸯掩嘴笑道,“蟠大爷说得哪里好,姨太太慈悲和善,是大家公认的,蟠大爷你也是知礼的。

    “玻璃既然进了你家门,以后就是你家的人,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你们该怎样就怎样,要实在不成样子,要撵出去,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不需要顾看我们老太太的情面。”

    薛蟠摆手笑道,“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我也素有耳闻,姐姐且不说,单看宝兄弟身边的袭人、林妹妹身边的紫鹃,就能知道了,玻璃姐姐也不会比她们差。”

    薛蟠这话说到了鸳鸯的心坎儿里,不由微笑点头。

    鸳鸯早就看到了跟在薛蟠身后的金钏儿,开口问道,“金钏儿这是......”

    薛蟠笑着说道,“我适才被姨丈、姨母叫去说话,正说到我房中没人,姨母便把金钏儿赏给我了,正好能和玻璃姐姐做伴儿。”

    鸳鸯点头笑道,“正是呢,我原还担心,玻璃妹妹年纪小,怕她照顾不好蟠大爷你,现在有了金钏儿,她们两个一起,就妥当了。”

    上前拉住金钏儿的手,对她说道,“金钏儿妹妹,玻璃比你小了一岁,以后你们两个同在蟠大爷这里,还望你多多提点她。”

    金钏儿忙笑着回道,“鸳鸯姐姐言重了,我们两个会互帮互助,把爷照顾好的。”

    鸳鸯点头道,“这就好!”

    回身又拉起玻璃的手,轻轻拍了拍,笑着说道,“行了,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向老太太复命呢,这就去了,蟠大爷,金钏儿、玻璃,你们也都进去吧。”

    薛蟠作势道,“我送送姐姐。”

    鸳鸯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不敢劳烦蟠大爷。”说着,快步走了。

    薛蟠看她走远了,才回身和玻璃正式见了礼——她应该就是方才降下的第二波福报的缘由了——带着她们两个迈步进院,先往正屋来。

    薛母之前已经见过玻璃,看到跟着进来的金钏儿,忙问缘由。

    薛蟠照实说了。

    薛母喜道,“我原还想着,去外边给你买两个丫鬟放在身边呢,没想到老太太和姐姐都疼爱你,赏了人给你,她们教育好的,比外边买得自然要妥当千倍,有她们两个服照顾,我就可以彻底放下心了。”

    当即让自己的大丫鬟同喜、同贵,先帮金钏儿、玻璃二人安顿下来。

    前些天,都是同喜、同贵帮着照顾薛蟠的日常起居,现在有了金钏儿、玻璃,她俩就不用再一人多劳了。

    同喜、同贵作为薛母身边的大丫鬟,是从小看着薛蟠长大的,对他的脾气秉性,自认了解颇深,所以从来没有攀高枝儿,成为薛蟠房里人的念头。

    虽然现在的薛蟠,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薛蟠,但是她们两个,可不明根底,不免错过这个改写人生的机遇。

    当晚,就由金钏儿、玻璃照顾薛蟠安睡,金钏儿期期艾艾,想要给薛蟠暖床,却被薛蟠婉拒了。

    金钏儿比薛蟠年长一岁,如今已经十六了,早知人事,人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如果说,十三岁的香菱,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金钏儿就是已经盛开的鲜花。

    只是,今天毕竟是她第一天到薛蟠房中,薛蟠就算再急色,也要稍稍忍耐一二。

    即便,金钏儿在被王夫人赏下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会和薛蟠身边后进的丫鬟,有所不同,在竞争侍妾、姨娘方面,领先了一个身位。

    就像袭人被贾母赐给贾宝玉之后,袭人就有了要做贾宝玉枕边人的自觉一样。

    金钏儿也有被薛蟠收用的心理准备。

    被薛蟠拒绝之后,还有点自怨自艾,情绪受挫。

    薛蟠见了,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娇嫩的唇上啄了一口,笑着说道,“姐姐,我还小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宜过早沉溺于此,等过两年,就算姐姐不愿,我也要把你吃了!”

    金钏儿被他突然举动,直白言语害得面红耳赤,心脏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忙啐了一声,伤怀情绪一扫而空,扭身跑了出去。

    薛蟠砸吧了下嘴,回味了一番金钏儿娇嫩柔软的嘴唇触感——这可是他穿越到红楼世界的初吻呢!

    勉强抑制住把金钏儿叫回来的冲动,躺倒床上,胡乱睡下了。

    之所以在这个事情上一忍再忍,还有一个原因,是梨香院终究小了些,他这里略有些动静,就会被正屋的薛母、薛宝钗听见。

    这让薛蟠坚定了,此处不宜久留的信念。

    第二天,出去和贾琏等人饮宴之前,薛蟠先去老太太院中,向贾母请了安,叩谢她的厚爱。

    玻璃在贾母手下,虽然算不上十分得用,在她房中八个月例一两的大丫鬟中,排名靠后,但终归是贾母亲自调教出来的,能赏给薛蟠,就是把他当成自家子弟一样对待了。

    贾母作为宁荣二府最尊贵的人,在某些大事上,说话的分量是十足的。

    薛蟠未来的谋划中,有一件大事,需要借重到贾母的权威,现在和她搞好关系,对薛蟠有百利而无一害。

    贾母年纪大了,最是惜贫怜弱,薛家虽然不能算是贫寒人家,但是和荣国府的权贵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现在更是寄居在荣国府里,实际上受荣国府庇佑,成了荣国府的附庸。

    而且,贾母也没有王夫人那样敏感,对薛蟠小小年纪,就想着支撑家业,为自己谋算,是真心怜惜,把玻璃赏给他,也是出自真心。

    不像王夫人,是被薛蟠当着贾政、贾琏的面,开口讨要,被逼到墙角,才把金钏儿赏过去。

    贾母作为封建贵族家的既得利益者,虽然身上也有种种时代的局限性,但是对贾宝玉、林黛玉,乃至史湘云、三春姐妹等孙儿辈,都是真心疼爱。

    尽管其中难免分了三六九等,但那也是人之常情。

第17章 设宴旧时邸

    给贾母请过安后,薛蟠便告辞退出,要去找贾琏,一起出去喝酒庆祝他捐官事成。

    王熙凤说道,“我去送送蟠兄弟。”跟着出来。

    走出贾母的正堂,王熙凤把薛蟠拉到一边,逼问他道,“你昨天晚上和你琏二哥去哪里鬼混了?你回来的倒早,琏二怎么不见人影?”

    薛蟠当即回道,“我和二哥昨天本是要在前院喝喝酒说说话,不想突然被姨丈、姨母叫进来问话,问过话之后被留饭,席间只是陪姨丈小酌了两杯,并没多喝。

    “用过晚饭,我们出来之后,二哥倒是觉得不尽兴,还要拉我再去前面喝几杯,但却被我推却了,然后我就带着刚得姨母赏下的金钏儿,回梨香院歇息了。

    “怎么?二哥昨晚没有回你们院中?”

    王熙凤听薛蟠这样,倒是没有继续怀疑他,也没想到薛蟠会为贾琏遮掩,毕竟算血缘,她和薛蟠是嫡亲的表姐弟,薛蟠算是她娘家人。

    顿足恨道,“这个死人,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薛蟠却是知道,自己在捐官价码之外,额外多给了五百两,贾琏肯定会自己昧下来一些。

    男人嘛,手里只要有银子,就少不得出去花销。

    何况贾琏向来被王熙凤盯得紧,管得严,这下手头宽裕,怎么可能不去花差花差。

    却不敢把这事儿告诉王熙凤,不然她醋劲儿上来,非闹到薛母那里不可。

    王熙凤发了一回狠,才对薛蟠说道,“你今天不是要请珍大哥他们一起喝酒庆祝嘛,见了琏二,告诉他,他今晚要是还敢不回来,我指定要让他好看!”

    薛蟠笑着应道,“姐姐放心,小弟一定把话带到。”

    王熙凤这才放过薛蟠,让他去了。

    薛蟠也不回梨香院,走那边的侧门了,而是径自走前院,从角门出去,先东向往宁国府去。

    来到宁国府门前,门外候着的门子、小厮看到他,都笑着问安,“恭贺蟠大爷获得官身,今后指定步步青云,直上庙堂,执宰天下。”

    薛蟠哈哈笑道,“小的们说得好,看赏!”从袖口摸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几两散碎银子,扔了过去。

    得到赏钱的众人,更是不住嘴的恭维。

    薛蟠对在贾琏身边伺候的小厮隆儿说道,“你们爷已经过来了麽?”

    隆儿回道,“我们爷早上去给老爷请了安之后,就过来了,正和珍大爷一起用早膳呢。”

    薛蟠点了点头,也不用人通禀,直接从角门向内而去,径直往内厅去,贾珍、贾琏,并贾蓉、贾蔷,果然正在那里,已经用过了早膳,正在喝茶。

    薛蟠走进厅内,先向贾珍拱了拱手,问候了一声。

    贾珍摆手说道,“蟠兄弟不需多礼,快座,用过早饭不曾?让蓉儿给你传些来。”

    薛蟠进来的时候,子侄辈儿的贾蓉、贾蔷便知礼地站起了身,贾蓉听了贾珍的话,忙转身要去吩咐婆子。

    薛蟠忙伸手拦下,说道,“荣哥儿不必忙了,我刚才去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已经被她老人家留下用过了。”

    正歪着身子,慵懒在坐在一旁的贾琏听了,笑着说道,“我说你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原来是去给老祖宗请安了。今天怎么这么殷勤?”

    薛蟠嘿嘿笑道,“我昨晚回去才知道,老祖宗只是我房中没人,也赏了个丫鬟给我,如此厚爱,怎能不亲自去给她老人家磕头致谢呢。”

    贾琏闻听此言,不由地坐直了身子,讶然道,“哦?你小子倒是有福,竟然能得老祖宗的赏?赏给你的是哪个?”

    薛蟠笑着回道,“是玻璃。”

    昨晚和金钏儿、玻璃序过年轮,金钏儿比薛蟠、玻璃都大一岁,玻璃的生日要比薛蟠晚几个月,所以便不再叫玻璃“姐姐”了。

    当然,玻璃将来要是成了薛蟠的枕边人,床榻之上,就不管什么姐姐妹妹,心肝儿肉一样混着乱叫。

    贾琏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原来是她,也不错了!”又悠然神往道,“不知道老祖宗什么时候能赏给我一个。”

    贾珍嗤鼻道,“就是赏给你,你能守得住吗?你屋里原来那几个,也都是老祖宗亲自调教的,还不是一个个都被撵出去了。”

    贾琏闻听这话,脸上不由地一阵红一阵白。

    “哎呀!”贾珍忽然大叫了一声,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对薛蟠笑着说道,“忘了蟠兄弟你是凤大妹妹的亲表弟了!果然背后不能说人,这可不就要打嘴了。”

    薛蟠呵呵笑道,“咱们兄弟说些玩笑话,都当不得真,也不会当真。”

    众人在厅上喝着茶说了一会儿话,薛蟠说道,“日头已经升起来了,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便过去吧。”

    贾珍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只咱们几个,人少不热闹,我就代蟠兄弟多请了几个人,还望蟠兄弟不要怪我多事。”

    薛蟠忙说道,“哪里会呢?这是珍大哥对小弟的拳拳关爱,小弟感谢还来不及呢!那我们是在这里等大家伙儿汇齐,还是......”

    贾珍摆手说道,“我把蟠兄弟府宅地址告诉他们了,他们自己过去。”

    几人来到大门外,小厮们早备好了鞍马,众人在小厮们的伺候下翻身上马,扬鞭疾驰,后面的小厮们也赶紧跳上马,紧随其后。

    出了宁荣街,来到大道上,众人的速度才稍稍放缓,不过前呼后拥十多人,个个鲜衣怒马,依然浩浩荡荡,道上行人见了,不用催促,都自动躲向两边。

    众人先往南,再转向东,从内城的正阳门和皇城的天安门之间穿过,不过避过了朝廷六部衙门汇聚的官道,而是走的城墙边的小路。

    此行目的地,乃是薛家位于城东的府宅,薛蟠已经命人打扫干净,作为这次宴请众人的场地。

    京城里倒也不是没有可供宴饮的酒楼,但那终究还是不如在自家府中方便。

    薛家进京的时候,内宅只有薛母、薛宝钗,并薛母的两个贴身丫鬟,四个粗使婆子,以及薛宝钗的贴身丫鬟莺儿,和香菱这十来个人。

    外边,则只有薛蟠的两个小厮,两个侍从,以及一位管事。

    因为在进京之前,就已经定下要投奔王子腾家,在王府借住的事情,虽然在抵京之前,获悉王子腾出京外任了,但也有荣国府作为候选,最终也确实住进了荣国府。

    薛家在京中虽有宅院,却没有住进去的打算,所以就没带那么多下人。

    以至于,薛蟠想要把城东宅院收拾出来的时候,手下竟然缺人使唤,最终还是管事孙立,从几家铺子里临时抽调了几个伙计,又从外边顾了几个人,才把已经多年未有人住的府宅,大略收拾了出来。

    薛蟠、贾珍、贾琏等人来到薛府门外的时候,管事孙立带着一应伙计、下人,都等在院门外。

    薛府的大门,规制自然无法和荣国府相比,只有一间,只是在大门两侧,各开了一个隔间,也没有角门。

    此时,薛府大门敞开,迎接贵宾。

    薛蟠、贾珍、贾琏等人在门外下了马,便在管事孙立的引领下,往院内走。

    进了大门之后,是为前院,左右各有几间厢房,供府里下人使用,正面是三间前厅,是接待外客的所在。

    穿过前厅,是为内院,左右也各有几间房,原本是主人的书房、茶房,现在都空着,正面是三间正厅,是正式接待贵客的地方。

    穿过正厅,就是后院了,也是主人家的内宅,不是通家之好,是不好进入的,现在也空着,倒没有那些避讳。

    后院东侧,有一个过道,可以直通后面的花园,因为时间有限,当下又是深秋初冬时节,所以花园里一片凋敝,只有亭台假山,耸立其间。

    贾珍、贾琏等人,被薛蟠、孙立领着把府中前后看了一圈,回到正厅坐下。

    贾珍先叹息道,“我上一次来,还是先姨丈在京的时候,那个时候这座府邸刚刚落成,又是暮春时节,真是雕梁画栋、姹紫嫣红,甚是气派,感觉不比我们府上差,掐指一算,那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

    薛父当初起建这座府邸,是想要和贾府、史府、王府一样,举家搬到京中来住的,所以建得十分用心,工匠都是重金特意从江南请来的,各色材料用得也都是最好的。

    落成之后,在同等规模的府邸中,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首屈一指的。

    精细处,甚至比宁荣二府那样的国公府,还要更胜一筹。

    可惜的是,薛父的筹划,最终没能成,这座府邸建成之后不久,薛父便黯然离京南归,回到金陵也变得郁郁寡欢,没两年便一病不起,就此逝去了。

    这座重金打造的府邸,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便没落了。

    贾琏听了贾珍的话,也点头应和道,“我还记得,我那时还是珠大哥一起来的,现在珠大哥也已经去四五年了。”

    贾珍又叹息了一回了,随即笑道,“不过现在,蟠兄弟已经能撑起家业,我看不日就能恢复府中光景,将来必定能够改换门楣。”

    薛蟠拱手回道,“那就承珍大哥吉言了!”

第18章 宾主尽兴归

    几人正在厅中闲话,忽有下人进来通禀,说前边有客到。

    贾珍笑着起身道,“一定是他们几个到,咱们且去迎一迎。”

    于是众人都到前院来,远远就看到敞开的府门之外,站着几个人。

    贾珍见了,笑着拱手道,“你们几个是约好一起来,还是在路上撞见的,怎么一起来了。”

    先向那几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此间东道,是我们西府二太太的两姨外侄,姓薛名蟠字文龙,今年十六岁,几位不要看他年纪小,却见多识广,我们兄弟虽然才相处了短短几日,却已经十分投契了。

    “今日是文龙捐得了个散官,设宴庆贺,原本只请了我们几个,我见人少不热闹,便做主把你们几个请来,让你们也能多一个好朋友。”

    又向薛蟠介绍来人,“这位是冯紫英,这位是陈也俊,这位是卫若兰,都是贵勋之后,向来与我们交好。”

    薛蟠当即与他们三个一一见礼,彼此序过年轮,便称兄道弟起来。

    薛蟠忙把众人往府中让,也正要跟着进去,忽又见有两骑奔来,来到近前,薛蟠认出来,来人是王熙凤的胞兄王仁,也是薛蟠正儿八经的的表兄。

    薛蟠设宴,招待亲朋,旁人不请,也不能少了他。

    薛蟠和王仁见过礼,一起进了府门,客人到齐,府门便在后边被关上了。

    王仁与贾珍、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几人,也都是相熟的,和贾琏就更不用说了。

    众人在正厅摆好的圆桌旁坐好,各色珍馐佳肴便流水般上来,摆满一整桌,薛蟠特意从金陵带进京的好酒,也被端上来。

    随即,薛蟠专门命孙立重金从教坊司请来的几位清倌人,也被请出来,在年纪稍长的贾珍、贾琏、王仁、冯紫英几人身边坐下。

    薛蟠是身为主人,陈也俊、卫若兰则都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而且薛蟠之前也不知道他们要来,贾蓉、贾蔷则是晚辈,是以都只能看着那几位容貌艳丽、顾盼生姿的清倌人,偷偷咽口水。

    贾珍几人却没有想到,薛蟠竟然如此知情知趣,对他不禁又高看了几分。

    一时众人举杯换盏,几位清倌人虽然主要在伺候贾珍几人,但是对薛蟠等人而言,同样莺莺燕燕、秀色可餐,这顿酒吃喝得好生快意。

    美人儿在侧的贾珍几人,刚开始都还比较守礼,等到几杯酒下肚,酒意上头,就开始放浪形骸,原形毕露了。

    那几位教坊司的清倌人,虽然说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接待的要是清贵文官,倒还好说,要是摊上像贾珍这样的贵勋,哪怕能守在底线,但被搂搂抱抱,上亲下摸,也是常有的事儿。

    也正是因此,所以这些清倌人都练就了一身推拒拉扯、欲拒还迎的本领,逗得贾珍几人,一个个色授魂与,丑态百出。

    就连一开始还自矜身份,比较端着的王仁,最后也沉溺其中了。

    让薛蟠好好地涨了一番见识。

    到后来,也不知道贾珍和王仁,是怎么和各自的清倌人沟通交流的,竟然堂而皇之的找薛蟠要了一个房间,真个成了好事。

    冯紫英能把持住,还好理解,他毕竟是第一次与薛蟠相见,在席间无论怎样都好,却实在不好去真的成就好事。

    素来好色的贾琏,竟然也把持住了,却有点超出薛蟠的预料,让人不由地高看了一眼。

    因为有了这些插曲,这次饮宴,可谓是宾主尽欢。

    就算是席间忍得辛苦的陈也俊、卫若兰、贾蓉、贾蔷几人,也增长了见闻,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

    贾珍不知道大战了几场,被清倌人扶着出来的时候,脚下竟有些虚浮。

    回到正厅,先来到薛蟠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兄弟,你好,你很好!咱们兄弟今后可得像这样多亲近呐!”

    薛蟠笑着回道,“珍大哥喜欢就好!小弟多有需要珍大哥看顾的地方,今后少不得叨扰,珍大哥不要嫌烦才好。”

    贾珍亲热道,“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兄弟有事尽管去府上找我,我必定鼎力而为。”

    看来这次真的是把他招待好了,竟然给出这样的承诺。

    薛蟠说要借重贾珍,倒不是虚言托词,贾珍虽然比贾政、贾赦低了一个辈分,却是当今贾氏一族的族长,在外边代表着宁荣二府的脸面。

    宁荣二府近些年,虽然有些日薄西山之势,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还是十分深厚的。

    尽管当下和贾珍交情笃厚的,只是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这样的京中三流勋贵之子,与宁荣二国公并称于世的“四王八公”其他几家,和宁荣二府如今只保持着面儿上的交情,私底下没有什么交际。

    但是比起初来乍到,初出茅庐的薛蟠,面子还是要大上许多!

    别的不说,单论各自的官位,贾珍承袭的是三等将军,官居三品;薛蟠却是刚捐的六品散官,中间差了好多品级呢。

    也不要说什么文武有别,薛蟠捐来的文散官,在贾珍承袭的勋爵面前,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场宴饮从午初(上午十一点)十分开始,一直到申正(下午四点)才兴尽而散。

    薛蟠、贾珍等人先送走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三人,又送走王仁,贾琏问道,“文龙是否要与我们一起回府去?”

    薛蟠回道,“小弟在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两位哥哥,蓉哥儿、蔷哥儿,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去吧!”

    贾珍、贾琏便带着贾蓉、贾蔷先行回城西去了。

    薛蟠目送几人走远,转身回府,又妥善把几位清倌人送走,才在前厅的椅子上瘫坐不起。

    这场饮宴,尽管杂事有管事孙立帮衬,薛蟠只需要在席间陪客,但也把他累得够呛,说话说得嗓子发干,陪笑笑得脸颊发僵。

    孙立在正厅吩咐好下人收拾残局,来到前厅,向薛蟠回话。

    孙立三十来岁年纪,是薛家金陵老宅的大总管的儿子,早年还曾做过薛父的随身小厮,可以说是看着薛蟠长大的,关系非比他人。

    薛蟠接过他端来的茶杯,一口喝干,摆手说道,“孙叔你也操劳一天了,快坐下歇歇。”

    孙立也没推让,在薛蟠下首的椅子上侧身坐下,开口说道,“少爷,像今天这样的宴会,今后要是经常举办的话,府中要添些人手,总不能一直像今天这样,临时从外边请人。”

    薛蟠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不过也不用劳师动众,从金陵调人来,孙叔去找人伢子,卖几个来历清白、忠厚老实的;或者亲自去外城的流民中,卖几户人家来就好了。”

    孙立回道,“那我这几日,就去外城看看,实在挑不到好的,再找人伢子。”

    薛蟠点头说道,“孙叔,你做事我放心。”

    终究是年轻,身体又经过三次天道馈赠洗礼,坐着歇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薛蟠就缓过劲儿来。

    把府中杂事交托给孙立,自己出门上马,走崇文门来到外城,先去被改造成仓库的广渠门边上的宅院看了一眼,又到永定门这边的宅院来。

    短短几天,这座大院,已经换了模样:前面的房屋,倒是没有变动,后面原本堆放着的货物,都被搬到了广渠门那边,取而代之的是几大堆被稻草毡子覆盖的煤粉。

    这几大堆煤粉,都是门头沟那边的煤矿丢在一旁无用的,被梁掌柜几两银子就都买了来——本来是要白送的,因为这些煤粉,卖不得钱又占地方,白送都没人要。

    梁掌柜一开始也不知道薛蟠让他卖这些无用的煤粉来,究竟是做什么。

    但是后来得了薛蟠一份密信,按照信上指示,找工匠打造好了相应用具,又拉来几车黏土,和煤粉一起和成煤泥,用工具压成煤球——密信上称之为“蜂窝煤”。

    蜂窝煤晒干之后,在根据密信上指示打造成的煤炉上试烧了之后,梁掌柜才猛然觉悟!

    没有错,薛蟠进京之后的第一项事业,不是别个,正是看似不起眼的蜂窝煤!

    仍然处在小冰河期影响下的京城,九月就已经北风阵阵,眼看着头场雪就要落下了。

    内城的达官贵人们,天气再寒再冷也不怕,自有精煤细碳来取暖,外城的穷困百姓,冬天可就难熬了。

    刘汉立国,迁都京城以来几十年,每个冬天,外城都不乏寒冻而死的百姓。

    京城的情况已经算好了,毕竟是一国之都,百姓们只要有心,随便找些活计,也能赚些活钱,买一些煤块、木材,好歹能够把冬天对付过去。

    京城之外,广阔北地的百姓,在冬天因为缺乏取暖,冻困而死的,就更多了。

    京城冬天取暖用的煤炭供应的情况,相当而言,还算比较好,北边山区有大片山林可供砍伐,西山也要储量颇丰,从辽代开采至今,仍然取用无尽的煤矿。

    西山煤矿出产煤炭的品级还挺高,大都属于无烟煤,燃烧产生的烟雾相比普通煤要少很多,烟味儿也要轻许多,可供日常室内取暖使用。

    煤炭的价格也不算贵,现在一斤块煤,只要一文钱。

第19章 利国利民计

    京城的煤炭经纪行业,是十分发达的,从八月起,就算进入到煤炭销售旺季,一直能延续到第二年的三四月间。

    据梁掌柜了解所知,单是外城,就有大大小小的数百家煤铺,每到秋冬之际,每天经内城的阜成门,和外城的广安门运煤入城的车辆,络绎不绝。

    阜成门甚至因此有“煤门”之称。

    薛蟠让梁掌柜对每年销往京城的煤炭总量,进行了一些调查,大致估算出一个20万吨的数值,以一吨煤炭售价4两(一斤两文)银子算,总量不过八十万两。

    对京城这样拥有百万人口的超大城市而言,这并不算是一个多么大的生意。

    所以,京中真正的权贵,尚未关注到这个潜力巨大的行业,目前从事的商家,都只是一些土财主。

    就算不拿宁荣两座国公府,以及贵为从一品九省统制的王子腾做幌子,单以薛家自己的财势,要在京城煤炭行当中插一脚,也不是什么难事。

    实际上,薛蟠已经让梁掌柜去京城西山一带考察过,并和几个煤炭窑口主进行过初步交涉,要买下一座窑口。

    以薛蟠的估算,单是京城一地,每年的煤炭总产值,在现今的基础上,翻上两番,达到三四百万两,不是难事!

    尤其是在有了蜂窝煤这个大杀器之后。

    现阶段,煤炭在京城的市场潜力,还远没有被彻底开发出来,当下,京城百姓取暖、做饭的主要用度,还是木材、木炭,煤炭的市场占有率只有不足三层。

    这还是在冬季,到了夏天,煤炭的销量会更少,市场占有率会降低到一层。

    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很多,薛蟠总结出了其中比较重要的两条:一是大块煤炭用起来并不方便,火力虽然比木材壮,但是用量、燃烧速度也要快一些,对小门小户、必须要精于算计的百姓来说,用煤炭取暖并不划算。

    其二,则是煤炭在价格方面,相对于木材、木炭,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实际上,煤炭被从矿坑里挖出来的时候,价格并不贵,煤炭经纪从矿主手中采买的价格,才不过一吨1两银子。

    之所以在京城的售价高达一吨4两银子,除了必需的利润,主要在于运输不便。

    当下,京中煤炭,从西山运至城内,主要是靠人挑马驼,一吨煤炭,从西山运到城内,光是运费,就要一两多、将近二两银子了。

    再一个,当下西山煤炭矿洞的采煤手段,也极落后,效率很低。

    薛蟠想要革新京城煤炭行业,需要从源头做起,从矿洞采煤,到中转运输,再到末端销售,全面改革。

    这不是一两句话、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薛蟠也没有急于求成,当下先从末端销售做起。

    蜂窝煤,看似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在薛蟠看来,能够给这个时代带来的福音,却非同小可。

    一块蜂窝煤重达两斤,售价四文,与块煤相同,因为其中掺杂了一定量的黏土,所以火力相对于块煤,要稍小一些。

    但是,蜂窝煤真正抢占的市场,其实并不是块煤,或者是不主要是块煤,而是木材、木炭。

    这也是薛蟠在制作蜂窝煤的同时,还制作了蜂窝煤专用的煤炉的原因。

    当下,百姓购买块煤,主要的用途是烧炕取暖;做饭则主要还是用木材。

    而与煤炉搭配使用的蜂窝煤,则可以完全取代普通百姓家的木材用度。

    甚至,等到铁皮排烟筒被鼓捣出来之后,还能相当程度的增加百姓的取暖,让贫苦百姓们能够更好地抵御寒冬的凛冽。

    后世的蜂窝煤,是两百多年后,进入到人民当家做主的新时代之后,才被发明出来,在其后的几十年里,深受广大百姓的青睐,直到进入到二十一世纪,才逐渐被电力、燃气等更方面清洁的能源取代。

    永昭三年,换算成公历,是1715年。

    距离富兰克林发明电,还要几十年;距离法拉第发现电磁感应现象,从而发明真正意义上的发电机,更是还要一百多年。

    所以,对薛蟠来说,把蜂窝煤带到这个时代,才是最现实、实际的。

    至于煤炭使用过多会造成的空气污染,那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英国的工业革命,不也让伦敦在煤炭燃烧的烟雾中度过了百来年嘛,这是时代发展必须付出的代价。

    而且,薛蟠提前增加煤炭的使用量,会相当程度地减少对木材的消耗,树木砍伐得少了,不仅能够更好地保持水土,改善环境,对空气污染,也会起到一定的遏制作用。

    一饮一啄,造成的结果是好是坏,薛蟠就交由后人评判了。

    看梁掌柜非常好地执行了自己的计划,薛蟠心中十分满意,拉着他的手说道,“梁伯,这边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

    “购买煤矿的事情要尽快落实,另外煤炉陶筒的烧制,也要跟上,不行就买一个陶窑场,还有砖场,能建就建,能买就买。

    “各处用的人手,还是秉持多多益善的原则,现在正好是农闲,还有流民,能用一个,就能帮助一个家庭,咱们做生意,挣钱的同时,要还能兼顾到百姓生计,就两全其美了!””

    梁掌柜拱手说道,“东家仁义!小老儿一定竭力而为。”

    薛蟠又各处看了看,吩咐道,“招来做工的,都要妥善安置好,城外买的那两块地,要趁着天气还好,尽快建一些房屋,让大家住进去,老人孩子做不动力气活,就采买一些鸡鸭鹅猪羊,交由他们饲养,一来能经常给大家加加餐、改善生活,二来养得好了,也能到城中贩卖,补贴家用。”

    “我让你采购的黄豆、绿豆、玉米、红薯、土豆、山楂、核桃等物,怎么样了?”

    梁掌柜回道,“这些东西,京城附近产得并不多,东家要得有多,需要从各地调运。”

    薛蟠点头道,“现在还没入冬,时间还有一些,倒也不是很急,我知道梁伯事情多,不过在这个事儿上,还是要用些心。”

    梁掌柜摆手道,“这些事情又不需要我亲力亲为,只要吩咐下去,自有人办,我一定会督促好他们用心做事的。”

    薛蟠笑着说道,“梁伯做事我放心。”

    薛蟠上次查账,在梁掌柜身上,也查出了几百两银子的亏空,不过相比其他几个掌柜几千上万两的贪,梁掌柜已经算非常好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薛蟠现在正是身边缺人的时候,所以梁掌柜还是被他委以重任。

    甚至连那几个掌柜,薛蟠也没有轻动,都还留用着,以观后效。

    视察过煤厂,时间已经晚了,内城门已经关了,薛蟠就在煤厂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进城。

    回到梨香院,先去向薛母请安。

    薛母问道,“我儿昨晚在哪里过的夜?”

    薛蟠回道,“我昨天请过东道,去外城看了看,时间晚了,就在外城对付了一晚。”

    薛蟠进京之后的变化,薛母都看在眼中,对他已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问一句只是表现关切,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儿长大了,要在外边做事,我也不会拘着你,但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你今后要是经常会在外留守的话,那身边也要安排一个人,也好照顾你起居。”

    薛蟠点头道,“这个倒是不急,孩儿现在正求姨丈谋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谋得上任,又是在哪里任职,等到这事儿落定,再来安排吧。”

    “也好!”薛母点头说道。

    薛蟠问道,“妹妹呢?”

    薛母说道,“在里间呢。”

    薛蟠便撩开门帘,进到里间,见薛宝钗正和香菱、莺儿一起坐在炕桌旁,做着针线。

    薛蟠侧身坐到炕沿上,探头看了一眼香菱绣的花儿,笑着问道,“这个香囊可是给爷做的?”

    香菱被薛蟠靠近,想要躲又不敢,缩着身子低着头不说话,手下一慌,手指头被针扎了一下,不禁痛呼一声。

    薛蟠忙要把她的手拿过来看,却被她躲过去了。

    薛宝钗放下针线,拉起香菱的手看了一下,对薛蟠说道,“哥哥去哪里了?身上怎么这么些灰?”

    “是吗?”薛蟠按照薛宝钗的指示,扯过身侧的衣服看,见那里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可能是我昨天去煤厂的时候沾到的。”

    “煤厂?”薛宝钗问道,“就是哥哥这几天在做的事情吗?”

    “是呀!”薛蟠便自己对煤矿、煤厂、蜂窝煤、煤炉这一系列产业的畅想,简略地向薛宝钗说了一遍。

    薛宝钗听了,目露炫彩,不禁抚掌笑道,“哥哥的规划要是成了,赚多少钱还在其次,关键是能解决成千上万百姓的生计,可谓是万家生佛了!”

    “正是如此!”薛蟠洋洋自得道,“哥哥我现在已经有了官身,不久的未来就要补缺做官,做事考虑问题,当然不能再单纯地从赚钱的角度出发,而是要兼顾国计民生,在利国利民的同时赚钱,才是我辈所为!”

    薛宝钗听了这话,不禁拍手说道,“哥哥说的是!”又叹息道,“爹爹要是知道哥哥现在的志向,一定会很开心。”

第20章 姐妹话经济

    薛蟠看了一眼薛宝钗绣的荷包,见上面的图案不是自己喜欢的,就知道不是绣给自己的,至于是给谁绣的,他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转而说道,“爹爹一直遗憾,没把妹妹生成男儿身,说你要是男子,一定会比哥哥我强百倍千倍!”

    薛宝钗笑着说道,“爹爹那是说笑呢!”

    “不然。”薛蟠说道,“妹妹不要谦虚,你的聪明才智,哥哥向来是钦佩的,如果你真的是男儿,进士及第、入阁拜相,都不在话下。”

    薛宝钗掩嘴笑道,“哥哥这般夸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妹妹做吧,哥哥尽管说,不需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薛蟠嘿嘿笑道,“我也是见妹妹每日除了看书写字、绣花针线,就没其他消遣,正好我现在诸事繁杂,很多事情腾不出手处理,所以想要给妹妹找点事情做。”

    薛宝钗讶然道,“哥哥还真的有事交待?”

    “这是当然。”薛蟠说道,“妹妹也知道,哥哥今后是要做官的,对家里的生意必然抽不出多少精力来管理,南边各省的事务,我打算交给二叔与蝌弟,京中的几家铺子,妹妹如果有心,就帮着管理起来。

    “也不需要妹妹抛头露面,真的做什么,只需要让各个铺子或十日或半月,把账簿送过来,妹妹核对清楚,盈利亏损能够心里有数,就可以了。”

    薛宝钗听了,点头说道,“要只是核对账簿,倒也没什么难的,我之前就帮母亲核算过。”

    薛蟠说道,“我这里新学到一种西洋的记账法,用起来甚是便利,妹妹看看是否堪用。”

    说着,让薛宝钗在这里稍等,薛蟠回自己房间,把亲自整理的京中铺子的账簿,拿了几本过来,教薛宝钗用后世的收支表,来核对铺子的流水账。

    薛宝钗虽然是第一次接触新式记账法,但是以她的聪慧,薛蟠只教了一遍,她就懂了,立即便能上手应用,看得薛蟠叹为观止。

    薛宝钗要是放在后世,要做商场女强人,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薛蟠其实对新式记账法也是一知半解,很快就没什么能教薛宝钗了,便把账簿留下来,让她核对清算。

    薛宝钗不做则已,一旦认真做起来,很是能沉下心来,连着几天,都在房中誊写账簿,核对账目。

    心中未尝没有证明一下自己的意思。

    就像薛父曾经说的那样,薛宝钗只是没有托生成男儿,要不然薛家的家业门楣,可能就轮不到薛蟠了。

    当然是之前的薛蟠。

    现在的薛蟠,怎么说也比薛宝钗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如果比较的话,应该不会被她彻底压制。

    林黛玉、史湘云几人一连几日不见薛宝钗,都心中奇怪,不知道她是有什么事情,这一天便相携来到梨香院亲自探瞧。

    正好看到薛宝钗坐在满炕的账簿中间,正熟练地拨动算盘;香菱和莺儿也不再做针线,而是被她教着记账。

    史湘云先笑着说道,“宝姐姐这是要做哪里的大掌柜了麽?”

    林黛玉随手翻看了几本账簿,也笑着说道,“宝姐姐做的还不止一门生意呢,而是有好几家铺子呢。”

    薛宝钗见了众姐妹,放下算盘毛笔,连忙让香菱、莺儿收拾炕面,笑着说道,“妹妹们来了,快请坐。”

    史湘云说道,“宝姐姐,我好容易来一趟,只在那日和你见了一面,之后就再不见你过那边去了,你是不是不愿意见我呀。”

    薛宝钗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抱到怀中,笑着说道,“怎么会呢!我是这几日被哥哥吩咐,帮着核对一下京中几家铺子的账目,才没有过去。”

    林黛玉说道,“原来如此,薛大哥把这些事情交给姐姐做,他在做什么,这几天也没见到他。”

    薛宝钗便把薛蟠对煤矿、煤厂、蜂窝煤那一系列产业的规划,给众姐妹简略说了说,着重突出了其中造福百姓的部分。

    林黛玉先感叹道,“薛大哥年纪也不比我们大几岁,却已经在思考这样的大事了呀!我先前进京的时候,曾偷偷透过船窗,看了看两岸,确实看到不少衣不遮体的流民,先前在扬州时,也曾听爹爹提及过,近些年北方各地旱涝不定,百姓过得着实辛苦。”

    史湘云也叹息道,“这几天北风日紧,一日冷过一日,眼看就要下头场雪了,咱们好歹不用担心温饱,那些流民百姓,如果没有人帮衬,怎么熬得过这漫漫寒冬?薛大哥这件事做得了,真的是能活人无数的,真的是功德无量。”

    贾迎春木讷,贾惜春年纪尚小,不太懂其中奥秒,只有贾探春,跟着叹息了一回。

    不过,贾探春更感兴趣的,还是被收拾到一旁的账簿,拿起一本翻开道,“宝姐姐,薛大哥怎么会想到让你帮着核算账目呢?”

    薛宝钗笑着说道,“一是哥哥现在诸事杂忙,无暇顾及铺子里的事情;二来,哥哥说,咱们虽然是闺中女子,但是多少也要懂得一些经济之道,将来才能像凤姐姐那样,把一座国公府管得井井有条。”

    林黛玉嘻嘻笑道,“宝姐姐,薛大哥已经在为你考虑将来的事情了?他现在入了官场,结交的都是各方才俊,指定能给姐姐相个如意郎君。”

    薛宝钗伸手要去拧她的脸,被林黛玉笑着躲开了。

    众姐妹正嬉闹间,薛蟠从外边进来,看到众人,笑着说道,“妹妹们来了。”

    史湘云抢先说道,“薛大哥,林姐姐正在说,想要拜托你今后官场交际的时候,给她留意一下,帮她找个如意郎君呢!”

    林黛玉连忙否认道,“我哪里这样说了!薛大哥不要听云妹妹乱讲。”

    薛蟠笑着说道,“林妹妹未来的婚事,自然有姑丈为她操心,哪里有我置嘴的余地。不过......”看了林黛玉一眼,接着说道,“妹妹如果真的有意,那我就帮妹妹留意着。”

    林黛玉扭身不依道,“不来了!你们都取笑我,我去跟姨妈说!”

    众人不禁笑了一回。

    贾探春等众人笑过,才开口对薛蟠说道,“薛大哥,你那个蜂窝煤的生意,现在怎么样了?”

    薛蟠回道,“开展得很顺利,我让伙计卖货之前,先帮客人家里装好煤炉,又送了一些蜂窝煤给客人,让大家亲自使用过,与木材、块煤做了对比,自然更能明白蜂窝煤的好处,所以销路打开得很快。”

    俗语有云: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

    对广大的百姓而言,蜂窝煤加上节煤炉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就算是那些已经提前大量购置块煤,准备过冬的百姓家,因为薛家商号实施了平价置换蜂窝煤的政策,也会选择置换一些蜂窝煤使用。

    薛家商号之前虽然以白菜价采购了几堆小山样高的煤粉,但并不足以应对打开销路的蜂窝煤需求,后续还是要大量采购块煤,再费一道工,把煤敲碎,才好制作蜂窝煤。

    蜂窝煤块的制作,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大家一看就懂,所以很快,市面上就出现了仿制品。

    甚至有更会算计的百姓,会自己购买块煤敲碎,自己动手做,或者从薛家商号购买一个蜂窝煤压制机,自己动手做蜂窝煤,会更省钱。

    薛蟠对此乐见其成。

    他从来没想过垄断京城的蜂窝煤市场,这是一个总值高达几百万两银子的新兴市场,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垄断的。

    薛蟠看了看众女,笑着说道,“妹妹们也关心这商业小道?”

    “薛大哥的这个蜂窝煤生意,可不是小道。”贾探春说道,“宝姐姐跟我们说了,薛大哥想出这个生意,首先是想更好地解决京城百姓冬天取暖的问题,其次是要给流落的京城的灾民一个生计,最后才是为了赚钱。”

    薛蟠哈哈笑道,“总归还是要赚钱的,我可不会做赔本儿的买卖,而且,赔本儿的生意,是不会长久的。”

    林黛玉说道,“如果人人都能像哥哥这样,在赚钱的同时,能够兼顾民生,那么劳苦大众的生活,想必会好上许多。”

    众女一致点头称是。

    薛蟠看了一眼炕上堆着的账簿,对薛宝钗说道,“妹妹,你这几日一直在核算账目麽?”

    史湘云抢先说道,“可不是麽!宝姐姐这几日忙的,连去找我们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不,我们才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蟠连忙笑着说道,“这事儿怪我!我只是想给妹妹找个消遣,不成想竟然让妹妹受了这样的累。”

    薛宝钗笑着说道,“自家的事情,说什么累不累,哥哥在外奔波操劳,我能为你分担一些,也能让哥哥轻省一些。”

    薛蟠看了一下众女,开口说道,“今天正巧几位妹妹都在,不如这样:京中几家铺子,全由妹妹一人监管,不免太过劳力,如果几位妹妹愿意的话,那就也来分担一些——这里有五家铺子,就由五位妹妹一人负责一家,最后由妹妹来抓总。”

    史湘云先说道,“我们也能帮薛大哥管理铺子?”

    “当然!”薛蟠说道,“铺子里的具体事务,自然有掌柜、伙计去做,妹妹们只需要每隔十天半个月,核对一次账目就好——五家铺子的账目全由妹妹一人负责,是得用几天的时间,几位妹妹一人负责一家,就会轻省许多,一天半天就能做完。”

第21章 君臣论官缺

    薛蟠提出的由林黛玉、史湘云,以及三春姐妹,每人负责一家铺子的账目核算的主意,首先得到史湘云的响应。

    贾探春是第二个意动的。

    林黛玉一向不甘为人后,见史湘云、贾探春都主动应下,自然不会推拒。

    贾迎春本不想多事,贾惜春年纪还小,也被几人劝着应下了。

    至于薛宝钗,更不会反对。

    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薛家在京中的五家铺子,经营的分别是粮食、布匹、书籍印刷销售、茶叶,以及瓷器。

    几姐妹商议了之后,最终由史湘云负责粮铺、林黛玉负责布铺,贾迎春负责书社,贾探春负责茶铺,贾惜春负责瓷器铺。

    从今往后,薛蟠会让几家铺子,每隔半个月,送来一次账簿,由五姐妹分别核对,再由薛宝钗汇总,向薛蟠简要汇报。

    众姐妹虽然多了一项事务,但是因为占用不了多少时间,又能对她们起到一定的锻炼作用,还能让处于深闺之中的她们,获得一个了解外界的渠道,所以几人都做得兴致盎然。

    薛蟠为此,每个月给众姐妹每人二两银子,算作酬劳。

    其实,支付酬劳,才是薛蟠让众姐妹代为核算账目的真正目的——几姐妹在荣国府住着,每个月都能从公中领到二两银子的月银。

    虽然众姐妹的衣食住行,都由府中负责,并不需要她们自己花钱,这二两银子的月银,全是零花,而且几人深居闺中,看似没有什么用到钱的地方。

    实则不然:别的不说,单是日常给嬷嬷、丫鬟、婆子们的打赏,二两银子都不一定够。

    林黛玉、三春姐妹还好,只是偶尔来借住的史湘云,手头更是拮据。

    而薛蟠给几姐妹的酬劳,主要为的,也是史湘云。

    史湘云幼年父母皆亡,现下跟着两位叔叔过活,而史府眼下的境况,比荣国府都大有不如,入不敷出、寅吃卯粮,还要维持侯府表面的光鲜,史湘云身为正经的侯门千金,日常用度,都被克扣到极限了。

    史湘云从史府带来的穿戴,几乎没有新的,都是浆洗得有点掉色的旧时衣物。

    薛家虽然豪富,但也不能直接给史湘云塞钱,总要顾及史府脸面,同时也要考虑史湘云自己的感受。

    所以,才想出一个这样的方法,对她稍加补贴。

    就在几姐妹核算铺子账目,乐在其中的时候,大明宫内,永昭帝批阅了一整天奏章,总算能够歇歇,喝了口参茶,问戴权道,“这几日京中可有什么奇闻轶事?”

    每天听戴权说一说京中的闲事,算是永昭帝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

    戴权躬身回道,“回陛下,别的还没什么,只是随着北风日紧,眼看着就要入冬,怎么在冬天取暖,就成了京中百姓的头等大事。

    “若是往年,不过是买木材买木炭买石炭,今年却多了一样叫蜂窝煤的,是用煤粉黏土混合,再压制成蜂窝状,配合一种节煤炉使用,比用木材、木炭、煤炭都要方便。

    “这个蜂窝煤,现在已经在外城流行开了,几乎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倒是让往年这个时候总是供不应求的木材、木炭,出现了滞销的情况。”

    永昭帝听了,多了些兴致,问道,“哦?这个蜂窝煤,怎么比木材方便?”

    戴权回道,“搭配蜂窝煤使用的节煤炉,风口加了一个盖子,可以调解送风,如此可保证炉火彻夜不息,炉上还能烧着热水,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有火有热水用,不需要再冒着寒风点火烧水,只这一点,就足以让它在百姓中流行开了。”

    永昭帝虽然久居宫中,但是并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君主,对百姓生活,也有一些了解,闻言点头道,“若是如此,确实方便了许多。”

    戴权接着说道,“更可贵的是,蜂窝煤的制作销售,乃至煤渣回收,都要用到不少人手,据奴婢调查,现在外城从事蜂窝煤相关工作的,足有数千人,其中有不少逃荒到京城的灾民。

    “往年,大兴、宛平两县,都要为冬季赈济灾民犯愁,少不得上书来求恩典,今年因为蜂窝煤,却是让两县省了许多事。”

    永昭帝闻言笑道,“蜂窝煤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处?朕先还奇怪,大兴、宛平两县早前上禀,今年又有过万灾民,涌入京中,实为可忧,后续却不见他们上书言难了,没想到竟是如此。”

    戴权也笑道,“还有更奇的呢:那首倡蜂窝煤的商家,日前竟然主动找到崇文门税关,要缴纳税费——税费还是他们自己定的,一方蜂窝煤重一千斤,售价二两银子,缴税五十文。”

    永昭帝失笑道,“还有主动要求缴税的商家?二两银子缴税五十文,算是四十税一,税率倒也正常。”

    戴权说道,“陛下,奴婢查过往年记录,京中一冬消耗的煤炭,大约是四万万斤,今年有了蜂窝煤,用量必会大增,保守估计也能翻一番,就是八万万斤。”

    “以一千斤缴税五十文算,八万万斤蜂窝煤,应缴税费就有四万两银子!而去年崇文门税关,一年收取的关税,总共才八万多两。”

    “哦!”永昭帝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银子,之前为了银子,都同意戴权卖官鬻爵了。

    如果说戴权刚提及蜂窝煤的时候,永昭帝还只当是一件闲事;后面说到蜂窝煤对赈济灾民发挥的预料之外的作用,以及让永昭帝把此事放在了心上。

    现在又听说能从蜂窝煤上,收取这么的关税,永昭帝的兴致被彻底调动了起来。

    多出来的这四万两关税,对全年赋税高达四千万两的刘汉帝国而言,看似不多,但是对永昭帝而言,却也不少了。

    戴权暗地里卖官鬻爵大半年,也才收了几万两的捐官银子。

    现在多出来的这四万两关税,可是堂堂正正的,并且还是商家主动缴纳的,性质和捐官银子完全不同。

    永昭帝拿在手里,一点儿也不会烫手。

    戴权见果然调动起了永昭帝的兴致,才把肉戏放在了最后说出,“陛下,这个蜂窝煤的首倡者,说来陛下也不陌生呢。”

    永昭帝听戴权突然把话头转到这边来,知道他还有下文,不动声色道,“哦?是何等俊才,想出这么个利国利民的什物?”

    戴权回道,“第一个做出蜂窝煤的商号,是薛家的,就是之前捐了个六品承事郎的薛蟠的薛家。”

    永昭帝果然惊讶了一回,问道,“可是那日朕与你说的,林如海提到的那个薛蟠?”

    戴权回道,“就是他!”

    永昭帝拂须笑道,“我就说他是少年俊才,没想到才过了这几天,他就给了朕这么大一个惊喜。”

    看了戴权一样,笑着说道,“你前面铺垫了这么多,最后才提到他,想必是有什么话说吧。”

    戴权连忙躬身回道,“奴婢就知道瞒不过陛下:实是薛蟠捐到官身之后,想要谋个实缺,求到了荣国府的贾政,只是他要谋的位子,现在没有出缺,几经辗转,求到了奴婢这里。”

    永昭帝沉声问道,“他要谋的是什么缺?竟然还要你专门来跟朕提及?以他的人脉官告,天下知县尽可挑选,就是一州知州,以贾府、林府的人脉,也不是谋不到。”

    戴权赔笑道,“若是谋的知县、知州,倒是真的不需如此麻烦,奇就奇在,他谋求的,竟然是崇文门税关的缺。

    “崇文门税关因为管着京中九门关税,有许多事务,要直接与户部、顺天府交接,所以主官配置的是正五品,超过了薛蟠的官告。”

    永昭帝闻听此说,脸上重新有了笑意,说道,“他怎么要谋这么个官?”

    戴权回道,“奴婢听说,是因为薛蟠自知年少,官告又是捐来的,怕进了六部被人轻视,家中又有老母幼妹需要照看,不愿外任,再加上皇商出身,对经济之道有些心得,才想要谋崇文门税关的缺。”

    永昭帝点头说道,“他年纪虽小,见识倒是不浅,这些顾虑都是蛮实在的。”

    戴权说道,“以奴婢看来,让他去管崇文门税关,还有一项好处——蜂窝煤是他家出的,税费也是他家主动缴的,要想把那四万两关税妥当收上来,除了他,换成第二个人管,都难做到尽善尽美。”

    永昭帝连连点头道,“此言有理!”

    戴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永昭帝的脸色,出言建议道,“不如,就把他派到崇文门税关上,虽然因为年纪、官告,暂时做不得主官,但是可以为他配一个好说话、不管事的主官,具体的事情交给他来做,如此就能两全其美了。”

    永昭帝沉吟了一番,点头说道,“就这么着吧。”

    戴权连忙应命,偷偷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辜负薛蟠的请托,那一万两银票,收得也就心安理得了。

    刘汉帝国如今的朝政大权,虽然大都还在龙首宫的太上皇手中,永昭帝虽然已经登基三年有余,却依然只是人形印章。

    但是具体到一个小小的正五品崇文门税关的职位,永昭帝还是能够做主的。

第22章 走马新上任

    有了永昭帝点头,戴权便和贾政通力合作,不久便把关系理顺:原任崇文门税关提举,被外任了正四品的知府,还是在江南的繁华之地,快快乐乐上任去了。

    又从翰林院,选了一位正六品的侍讲,官升两级,调任崇文门税关正五品提举。

    这位新任崇文门税关提举,已经年逾六旬,在翰林院待了几十年,因为不是庶吉士出身,所以官职升得很慢,几十年才从正八品的五经博士,升到正六品的侍讲。

    如果没有意外,会在侍讲这个位置上,做到荣休告老。

    现在一跃而成正五品,虽然官位从清贵的翰林院,调到了崇文门税关这个正经的翰林都不太愿意来的杂务所,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这位老翰林,对税关事务,自然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

    衙门一应事务,都要靠副手。

    而崇文门税关新任的正六品副提举,正是薛蟠!

    薛蟠之前向贾政请托,谋缺崇文门税关的时候,并没有想着上来就做提举、副提举,已经有了从基础做起的心理准备,打算先从崇文门税关之下,分别设在朝阳门、阜成门、安定门、正阳门的,正九品的分监大使干起。

    先做出点成绩,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爬,以他超越时代的能力,想必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升任提举。

    却不想因为制作蜂窝煤,普惠百姓、兼济灾民,又主动缴税的一系列举动,入了永昭帝的眼,竟然上来便做了正六品的副提举。

    顶头上司又是一个年老体衰,满腹道德文章,言必之乎者也的老翰林。

    戴权前来宣旨授职的时候,又直接明示薛蟠,现任提举只是门面摆设,税关一应事务,都由他这个副提举主管。

    永昭帝只有一个要求:把蜂窝煤行业的四万两税银,一分不少地收上来!

    薛蟠腹诽,永昭帝的见识还是浅了,崇文门税关作为总管京城税务的部门,往年一年只收上来八万多两的税银,真的是名不符实。

    京城作为人口百万的首善之地,每年的商业经济涉及钱财,何止千万?

    就算以三十税一、四十税一,乃至五十税一的税率计算,应收税费,也不可能只有区区八万两。

    刘汉帝国,现在还是标准的小农经济社会,一年四千万两的赋税,八成以上都是农业税,商业相关的赋税,只占了不足两成。

    如果按照历史进程,这样的情况,还会延续一两百年,直到欧美列强,完成工业革命之后,用舰船大炮,强行打开国门。

    现在,距离第一次工业革命在英国兴起,只有五十余年了,刘汉帝国如果不能有所改变,难免重蹈满清的覆辙。

    薛蟠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自然要尽己所能,为炎黄子孙、华夏儿女,做一些事情。

    变革,就从小小的崇文门税关开始。

    这一天,乃是薛蟠去崇文门税关上任的日子,他一早便起来,在金钏儿、玻璃的服侍之下,穿好官服,先去薛母那里请安。

    薛母看到薛蟠一身官服,仪表堂堂,不禁欣慰地笑道,“我儿现在是真的大了,竟然一下子就做了六品官,比家里先祖的官场起步还要高了。”

    薛蟠这个崇文门税关正六品的副提举,官职虽然不算低了,但是管的是税务,在正经科举出身的官员眼中,算是杂职,一般看不上眼。

    才被薛蟠捡了个便宜,官场起步比一科状元都要高。

    状元首次授官,也才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不过,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和正六品的崇文门税关副提举摆在一起,九成九的人,都会选择官职第一等的修撰。

    修撰清贵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升官快,上升空间更是广阔,顶点高至内阁大学士。

    而正六品的崇文门税关副提举,起步看似也不低了,但是对一般人而言,上升空间十分有限。

    如果朝中无人,可能一辈子就坐在这个位置上,难以寸进了。

    薛蟠当然没有这样的忧虑,对他来说,这个位置,才是更适合发挥穿越者能力的,要是真的换成翰林院修撰,才会出西洋镜呢。

    前几日,戴权来颁布圣旨,正式给薛蟠授官的时候,薛母已经激动了一回。

    她作为薛家主母,竟要带着一对儿女寄居在姐姐家,时常在姐姐王夫人、老太太贾母那里陪笑脸,其中酸楚,难对人言。

    万万没想到,之前一直不太成器的儿子,进京之后,竟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先捐了散官官阶,又谋到实缺官职,短短时间内,就完成了由民到官的华丽转身。

    能够撑起薛家门楣了!

    薛母这几日,仿若在梦中一样,常常在梦中笑醒。

    现在看到薛蟠身穿官服,就要去走马上任,眼角不禁激动地泛起泪花,忙抬手擦拭,口中嘱咐道,“我儿上任之后,要用心任事,和同僚和睦相处,为娘不求你做出什么大事,只希望你一切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薛蟠笑着说道,“母亲放心,孩儿一定认真做事。”

    薛母又说道,“我儿任职的地方,就在崇文门内,离咱家的府邸很近,你以后就在那边住下,免得每日奔波,等休沐了再过这边来看看我们就好了。”

    薛蟠说道,“孩儿正要和母亲说这个事儿呢,我想把金钏儿安排在那边,照顾孩儿日常起居。”

    薛母点头道,“金钏儿是个妥当的,如此安排甚好。”

    薛蟠笑着说道,“等孩儿把那边收拾好了,母亲和妹妹也一并搬过去才好呢。”

    薛母摆手道,“我和你妹妹就不搬了,我们在这里,虽然是寄居,但是你妹妹有几位姐妹相处,我也能经常和你姨妈,及老太太一处说笑,日子倒也自在;要是搬到那边去了,整日里只有我们娘儿俩个,大眼瞪小眼的,有何趣味?”

    薛蟠点头道,“既然母亲如此想,那就暂时不搬,等孩儿在这边附近找一个宅院,既能单住,又方便母亲和妹妹与这边府上交际,再说搬出去的事情。”

    薛母颔首道,“如果能如此,自然是最好的。”

    薛蟠临走之际,又问了一句,“我看母亲换了衣服,是要去那边找姨妈说话吗?”

    薛母笑着说道,“是东府那边花园里的梅花盛放,珍哥儿媳妇便置下酒席,请老太太、姐姐她们去赏花游玩,老太太也命人请我们过去。”

    听到薛母这边说,薛蟠脑中回忆起《红楼梦》文本,似乎有此一节。

    而就在这次去东府赏花游玩期间,贾宝玉因要睡午觉,秦可卿便安排在自己的房中,结果引出梦游太虚幻境的事情来。

    贾宝玉也因此懂了人事,过后会和袭人初试云雨。

    从此算是长大成人了。

    薛蟠虽然是魂穿到此方世界,但是因为受了那么多年的无产阶级教育,对鬼神一说,是不太信的。

    之前也曾从贾宝玉那里,讨过他的通灵宝玉,细细探查,怎么看都不过是一块质地上乘的羊脂白玉,看不出有什么神妙之处。

    现在就算知道贾宝玉要梦游太虚幻境,薛蟠又没办法入他的梦,一探究竟,只能徒呼奈何。

    况且,鬼神再玄妙,人都还是要活着。

    薛蟠现在还在事业的起步阶段,需要劳心劳心的事情太多,此等虚无缥缈之事,很快就被他抛在一边。

    正好薛宝钗在里间收拾齐整,撩开门帘出来,兄妹二人见过,简单说了几句话,薛蟠便辞出来,出门上任去。

    按理,像薛蟠这样的官老爷,在城中行走,要做轿子,但是以薛蟠的官职官阶,只能坐二人抬的小轿,晃晃悠悠的,不知道几时才能感到崇文门。

    薛蟠便弃轿骑马,带着仆从、小厮,招摇过市,不一时来到崇文门近左,税关衙门。

    崇文门税关,虽然是刘汉帝国的第一税关,每年收缴的税银,也冠绝同仁,但是在京中,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衙门。

    税关衙门只是一个四合小院,就在崇文门内。

    薛蟠上任这天,正是衙门半个月一次集会,治下各处课税司大使,都齐聚在衙门里,拜见上官、上缴税银、联络感情、并领取下一阶段的任务。

    新任崇文门税关提举韩涛,比薛蟠早上任七八天,这还是他第一次主持衙门集会。

    本来,应该有副提举在旁协助,但是薛蟠尚未上任,前任副提举又转任它处去了,令韩涛这个老学究有点坐蜡。

    底下的各处课税司大使,以及税丁,虽然个个都对韩提举毕恭毕敬,但是内心早就沸反盈天,腹诽不已了。

    有些心思灵活的,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蒙蔽这个啥都不懂的上官,从税银中上下其手了。

    就在这时,门子进来禀报,新任副提举到了。

    韩提举连忙一下子从交椅上跳起来,连声说道,“快快有请。”

    底下众人也都转身回身,想要看一看新任副提举是何等人物,正看到薛蟠龙行虎步,绕过影壁墙,快步走进来。

    身穿官服的薛蟠,身量上到也称得上伟岸,只是受年纪所限,面相上的稚嫩,却难遮掩。

    众人见了,更是心安:新上任的提举、副提举,老的老少的少,看着就好操弄,看来这崇文门税关,今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第23章 古籍赠学究

    薛蟠走进衙门正堂之后,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从他们变幻不定的神色中,已经猜到了他们心思。

    当下暂不做理会,先向坐在主位上的韩涛拱手说道,“韩大人,下官迟来一步,让您久等了,还望海涵。”

    韩涛也听说了,朝廷给他配的副手,是一个年轻人,却也没想到会如此年轻——嘴巴上才刚生出些绒毛,显然不足弱冠之龄。

    他本还想着,今后衙门庶务,可以让副提举多多费心,他只需坐享其成,如今看来,这个念想是不成的了。

    方才的迫切心思,不免淡了许多,摆手说道,“薛大人不需多礼,你来得正好,闲话稍候再说,现在人到齐了,开会吧!”

    薛蟠拱手应是,来到韩涛下首坐下。

    底下各处课税司大使,便按照会议的既定议程,依次上来递交上一期的税表,税银自然不会也搬到堂上来,都是提前入了银库的。

    崇文门税关此前一年税银八万多两,分成二十四期,每期汇总的税银,不过三千多两。

    崇文门税关下辖十三个散关口,这三千多两税银,分散到各关口,不过是一二百两。

    当然,各关口收税又有多寡之别,多的一期能收三四百两,少的一期只有几十两而已。

    崇文门税关从前明设立,运营至今已经有两百多年了,衙门诸事已经有了一定之规,各关口税额,也基本固定在一个大概的范围之内,下面的人想要搞鬼,也没有太多腾挪的空间。

    这一次税关几乎是同时调换了提举、副提举,下面的人不知道新任上官性情如何,不敢贸然动手,所以这一期的税银上缴,一切照旧。

    等本次会议最重要的税银上缴部分结束,下面的人都抬起头来,看新任上官,怎么吩咐下一阶段的任务。

    薛蟠同样看向韩涛,却见他也正眨着迷茫的双眼看过来——显然对之前各关口大使汇报的税银上缴情况,听得都是一头雾水。

    薛蟠早就打听通透,这个上官的履历为人,知道让他这个沉浸在故纸堆里大半辈子的老学究,短短几日之内,搞清楚关税事务,是不现实的。

    当下顾不得越俎代庖,开口说道,“接下来各处一切按例行事!我与韩大人都是新任,希望各位鼎力相助,上下同心,把衙门的差事做好,上不负皇命,下有利百姓,咱们也算对得起这一身官服。”

    韩涛终究在官场浮沉了几十年,别的不会,做官样文章是最拿手的,听到薛蟠的话,当即拂须颔首道,“薛大人所言极是!尔等今后都需专心用事,做得好了,本官自然不吝赏赐;做得差了,本官的板子打到你们身上,你们也不要喊冤叫屈。”

    底下众人忙躬身拱手齐声应道,“是!谨遵上官教训。”

    薛蟠又说道,“近日,京中多了一样蜂窝煤的生意,此项事务的缴税,由总关负责,税银缴清之后,总关会给商家颁发盖有印章通关文凭,各处见凭放行,不得另行征税,此事要紧,你们都仔细着点。”

    众人听了,不由地面面相觑,薛蟠此令有违常例,大家不知道怎么回复。

    薛蟠说道,“此事韩大人与我,自会和户部、顺天府商议,你等只需听命行事。”

    众人这才拱手应是。

    薛蟠又说道,“你们回去之后,把各处关口的税丁,分成两批,分批送到总关来受训——当然是在不影响各处关口的日常运作的前提下,若是税丁人数有缺,就即行招聘。”

    这个吩咐虽然超出了大家的预料,但做起来倒是不难。

    但还是有人问了一句,“多找税丁的差银,如何处理?”

    薛蟠说道,“这个由我来想办法,你们只需要把人派过来就好。”

    众人齐声应是。

    薛蟠向韩涛拱手问道,“韩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韩涛摆手说道,“没有了。”

    薛蟠便挥手道,“那就散了吧。”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此前开会,可没有这么干净利落的,哪次不得拖拉大半天,会后还会举办一次聚宴,以便大家相互之间联络感情。

    但是,大家看到韩涛率先起身,转去后面,薛蟠也起身跟了去,只能嘀嘀咕咕地各自散去。

    崇文门税关衙门正堂后面,是两个小小的隔间,算是提举、副提举的私人办公室。

    薛蟠跟着韩涛来到后面,没有去自己的隔间,而是先来到韩涛的隔间,向他拱手说道,“韩大人,下官方才在堂上有些逾越,还望大人勿怪。”

    韩涛请薛蟠坐下,吩咐外边候着的小厮上茶,笑着说道,“薛大人太客气了,咱们同堂为官,又都是初来乍到,正该同心戮力,说来惭愧,老夫虚齿六十有余,对经济之道,却一知半解,薛大人若是在这上面有心得,老夫今后还要多多依仗与你呢。”

    薛蟠没有避讳,直言道,“下官家中,之前倒是做了些生意买卖,对经济之道,略知一二,不过下官才疏学浅,衙门里的事,还是要韩大人你坐镇,下官甘为前驱。”

    韩涛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此间只有你我二人,咱俩就不要大人来大人去的了,老夫痴长几岁,老弟如果不嫌弃,就称我一声兄长。”

    年过六十的韩涛,年纪比薛父都要大很多,都快赶得上薛家祖父了,却主动与薛蟠称兄道弟。

    没办法,官场上可不论年龄,薛蟠年纪虽小,官职却只比韩涛低两阶,而且正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前程要比韩涛远大得多。

    韩涛对自己的仕途,是没什么指望了,能够在告老之前,官职升到正五品,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但是,韩涛家中还要子孙,今后也是要科举做官的,和薛蟠这位少年才俊打好交道,攒下一份香火情,子孙将来指不定就用得上了。

    韩涛虽然是在翰林院蹉跎了大半生的老学究,但是思想并不迂腐,要不然也不会接受崇文门税关提举这项杂官任命。

    薛蟠连忙拱手道,“那下官就僭越,称呼一声韩兄!”

    韩涛爽朗笑道,“我也叫你一声薛老弟。”

    薛蟠笑道,“我与韩兄今天虽是初见,却一见如故!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涛摆手说道,“我也和薛老弟大有知音之感,有什么事尽管讲来。”

    薛蟠从官服宽大的袖筒中,摸出一个锦盒,打开递过去,口中说道,“小弟前几日在街上闲逛,看到有个落魄书生售卖祖产,其中有一本古籍,说是两宋时东坡居士的文章善本,一时意动,买了下来。

    “小弟不学无术,回到家才想起来辨识真假,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正巧听闻韩兄是此中行家,便带过来请韩兄代为甄别一二。”

    东坡居士苏轼,乃是两宋时的大文学家,正是韩涛这等饱学之士的楷模,他的文章善本,对韩涛而言,不啻于无价珍宝。

    韩涛一听此话,不禁双眼放光道,“哦?老夫别的不敢夸口,在甄别古籍上,倒还有一些心得。”

    接过锦盒,往里一看,眼睛就拔不出来了。

    忙起身,把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命小厮端来净水,仔细洗过手,才把锦盒里的古籍取出来,仔细查看。

    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把那册古籍放回锦盒之中,向薛蟠拱手说道,“恭喜贤弟,你这真是捡到宝了,这册古籍确实是两宋时所制,乃是当世少见的珍贵善本,还望贤弟妥善保管,这可是能当传家宝流传下去的宝贝呀!”

    薛蟠喜形于色道,“当真是两宋时的真品?”

    韩涛傲然道,“老夫在古籍鉴定方面,还是有一些微薄名声的。”

    薛蟠连忙摆手道,“小弟不是质疑韩兄的见识,只是确定它是真品就好,小弟还有一些杂事,先行告退了。”

    说着,起身作势要走,桌上的锦盒却没有带走。

    韩涛忙说道,“贤弟忘了把它带走了。”

    薛蟠摆手说道,“小弟不学无术,它放在我手里,实在辱没了它!宝剑赠英雄,它只有到了韩兄手里,才算是得其所。”

    韩涛听薛蟠的话意,是要把这册珍贵古籍善本,赠送与他,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薛蟠这个礼物送的,实在是送到韩涛的心坎儿上了。

    看着韩涛纠结的表情,薛蟠心中暗暗给自己挑选礼物的手段,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从贾政那里打听到韩涛的履历为人性情之后,薛蟠就从家里带进京来的古玩奇珍中,精心挑选出了这册古籍,充作初见韩涛的见面礼。

    这册古籍,乃是薛家先祖,追随太祖进驻金陵之后,偶然得到的,在薛家珍藏了几十年,现在被薛蟠翻出来,当做他初涉官场的敲门砖。

    戴权虽然跟薛蟠明示过,他在崇文门税关衙门的顶头上司韩涛,只是一个人形印章,薛蟠只需要把他高高供着,税关衙门的一应事务,全由薛蟠做主。

    但是,薛蟠却不能真的视韩涛如无物。

    且不说,今上永昭帝,也有人形印章之嫌,薛蟠若是在税关衙门做得太过,难免不会让永昭帝物伤其类,心生嫌隙。

    况且,薛蟠要是真的肆无忌惮,惹急了韩涛,他作为崇文门税关衙门的正印主官,想要坏薛蟠的事,还是有许多办法的。

第24章 薛蝌初进京

    薛蟠虽然之前没有从政的经历,但是前世处在信息大爆炸的网络时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官场的为人之道,也有一些了解。

    作为下属,想要做事,最要不得的,就是与上司对着干。

    除非你在更高层次有人,加官进爵不需要看上司的脸色。

    当然,即便是上面有人,如果能够和上司和睦相处的话,成事的概率,也会高上许多。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也。

    薛蟠虽然已经入了永昭帝的眼,算是在刘汉帝国的最高层有人;下面又有贾府,以及王子腾这样的高官帮扶,要真的不把韩涛这个区区正五品的顶头上司放在眼里,也不会有太大妨碍。

    因为薛蟠有超越时代的见识,想要做成事,更多还是靠自己。

    但是,能够和韩涛搞好关系,不求他能给予多少帮助,只要在薛蟠做事过程中不添乱捣鬼,区区一册古籍,算得了什么?

    不要说什么古董,薛蟠现在随便拿一样东西埋起来,两三百年之后被挖出来,都是古董!

    接下来一整天,韩涛便在自己的隔间,细细赏看那册古籍,自得其乐。

    税关衙门的事务,全盘交托给了薛蟠。

    薛蟠并没有急着大刀阔斧地对崇文门税关一应事务进行革新,总要对衙门运作内情,进行过透彻的了解,才好对症下药。

    第一天上任,薛蟠也只是在自己的隔间里,翻开了半天税表,又去外边的崇文门,旁观了一会儿税丁向入城的各色人等征缴税费的过程。

    申末(下午五点)时分,看到韩涛倒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从衙门里出来,钻进一顶二人抬小轿,晃晃悠悠地从崇文门出去,往外城去了。

    问了一声门内宿卫的兵丁,原来是到了税关衙门下衙的时候。

    崇文门作为京城的九座内城门之一,开关城门的时间都是有定数的,早上开门的时间一般统一是卯正时分,也就是六点钟左右;晚上关城门的时间,各处就不太一定了,有早有晚,崇文门是在酉正时分(晚上六点钟)关城门。

    一般而言,在城门开放的时间内,都是税关工作的时间,也就是从早上六点,要干到晚上六点,一天上满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

    但这个时间,针对的只是基层税丁,身有官职的提举、副提举,以及各关口的主使,自然不会一天做衙六个时辰。

    在有聚会点卯的日子,税关衙门的官员们,上班的时间会早一点,薛蟠今天抵达崇文门税关衙门的时候,是辰末(上午九点),衙门各色人等已经到齐了。

    平常的话,衙门口的官员们,能在巳正(上午十点)时分到衙理事,已经算勤勉了。

    韩涛今日是刚得了一册古籍善本,赏看得入迷,才等到申末(下午五点),天色已晚,屋里需要点灯了,才离衙回家。

    往常,他都是在申正(下午四点)时刻,便下衙去了。

    一天满打满算,也只做衙五六个小时。

    当然,京城内的各衙门,并不都像崇文门税关这样,这里是因为天高皇帝远,一般无人来管,官员们才好如此懒散。

    像六部九卿那样的紧要衙门口,每天做衙的时间,都要有四五个时辰的,如果要上早朝的话,更是卯初(凌晨五点)就要起身,卯正(早上六点)进内城,卯末(早上七点)时分之前,赶到午门外。

    这里指的主要是住在外城的官员,如果是住在内城的话,时间就不用这么干,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韩涛之前在清贵的翰林院做冷板凳,俸禄只能维持一家人的温饱,自然不可能住在寸土寸金内城,宅院安置在外城。

    不过好在,以他之前六品侍讲的身份,也不需要日常早朝,只在每年有数的几次大朝会时,才要早起上朝,其他时间,只要在翰林院每天点卯(早上七点)之前到衙就行了。

    现在,整个崇文门税关,数他最大,自然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这也算是由清贵的翰林院,转任到杂务税关上来的一项好处。

    薛蟠当然也不是那种每天必须要做衙满六个时辰的模范官员,见韩涛走了,他也回去,叫上仆从小厮,离衙骑马还是回荣国府去。

    虽然已经与薛母说定,在崇文门税关就任期间,日常他会住在自己位于城东的府邸,把金钏儿调过来服侍他起居,只在休沐的时候,再回荣国府,探看一下母亲妹妹。

    但是今天是他上任第一天,自然要回去向母亲禀报一下就任的心得,顺便也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一早来上衙的时候,顺带着把金钏儿送到城东府邸去。

    从崇文门税关衙门,到荣国府,需要横穿内城南垣,因为正街上是六部衙门的驻地,不好骑马疾驰而过,未免麻烦,薛蟠向来走的都是城墙边的小道,倒也没绕多远的路。

    此时已经是九月下旬,白天渐短,酉正(下午六点)便入夜了,薛蟠赶在入夜之前,回到梨香院。

    先去正房见薛母,说了一会儿闲话,薛母忽然说道,“今天蝌儿从南边进京来,找到这里,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便让他去城东等你,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

    薛蟠说道,“是麽?蝌弟到了?”

    薛蝌早就捎信来,要进京来,薛蟠还在捐官的时候,特意加上了他,给他也捐了个正七品的文散官承事郎。

    薛蝌这次进京,主要是为了薛蟠进京之前,给二叔的信中,提及的招揽各色工匠的事宜,把薛蟠要的人送过来。

    薛蟠问道,“蝌弟早前捎信说,二叔身体有些小恙,如今怎么样了,说没有?”

    薛母说道,“我问过了,蝌儿说不太好,本来你二叔是要亲自进京来的,走得扬州,病体加重,只能留在那里休养,让蝌儿替他来了。”

    薛蟠的记忆中,《红楼梦》文本没有具体交待薛家二叔离世的时间,只是在后来薛蟠送妹妹薛宝琴进京,待嫁梅翰林之子的时候,提到过一笔,说薛家二房长辈皆亡。

    算算时间,薛家二叔应该就是在近期亡故的。

    薛蟠现在虽说已经进了官场,一定程度上扭转了薛家败落的命运,但是真的做起事来,却感到处处缺人手。

    薛家二叔这样的常年走南闯北,交游遍地的长辈,自然是薛蟠今后谋划中,最可靠的帮手。

    现在听说二叔病体沉重,薛蟠心中有些着急,看了看时间,见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便立即辞别薛母,匆匆回屋拿了装有薛蝌捐官告身的锦盒,出去骑马往城东去。

    一路快马扬鞭,总算是赶在宵禁之前,赶到了城东薛家府邸。

    薛府大门已经关上,薛蟠让小厮上前叫门,惊动了管家孙立和薛蝌,二人连忙迎了出来。

    薛蝌只比薛蟠小了几个月,常年跟着薛家二叔在外奔波,风餐露宿,倒是没有什么纨绔之气,面相反倒比薛蟠还有老成几分。

    薛蝌抢先一步,向薛蟠拱手见礼道,“见过大哥,恭喜大哥谋得官身,光耀门楣。”

    薛蟠哈哈笑着,一把抱住薛蝌,在他的后边上拍了几下,才松开他,从怀中掏出锦盒,递给他,口中说道,“弟弟先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薛蝌和薛蟠虽然的嫡亲的堂兄弟,但是从小并不在一起长大,相互之间并不太亲近,现在被薛蟠亲热的举动,搞得有点莫名所以。

    迟疑着接过锦盒,打开来看,见里面是一卷黄绢,取出黄绢,打开一看,见竟然是一个官员告身,上面写有“现授金陵薛府薛蝌正七品承事郎云云”的字样,薛蝌不禁呆住了。

    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见自己的名字赫然纸上——真的是颁给自己的官阶文告。

    薛蝌瞠目结舌,结巴道,“哥哥,这......”

    薛蟠笑着拍打了他的肩膀,说道,“你我兄弟,有这样的机会,我怎么会忘了你,也给你捐了个正七品的承事郎,弟弟不要嫌官阶小才好。”

    “怎么会!”薛蝌欢喜得忘乎所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薛蟠笑着拉起他的胳膊,边往内厅走,边笑着说道,“这只是散官文告,并不是实缺官凭,倒也不是不能给弟弟谋个实缺,只是哥哥我现在才刚入官场,一起都还没有理顺,而且家下也有些杂事,需要弟弟帮衬一二,等过几年,一切顺遂之后,弟弟想要求取何职,哥哥一定竭力为你谋来!”

    薛蝌连忙说道,“谋缺确实急不得,弟弟我也确实要再历练几年,才能更好地帮哥哥做事,哥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小弟一定尽力而为。”

    薛蟠说道,“这些事稍后再说,二叔现在怎么样了?是怎么得的病?医生诊断后怎么说的?”

    说起父亲病情,薛蝌才把刚刚获悉得官的喜悦心情按捺下去,肃声回道,“父亲此前南下,出海去了一趟南洋,在那边染了一些时疾,刚开始病情并不太显,父亲也没放在心上,只吃了几回药。

    “得到哥哥的信,父亲在广州各地招募了一些工匠,要亲自给哥哥送过来,一路北上都还好,不想走到扬州,病情突然加重。”

第25章 募得六工匠

    “父亲病发之后,先是浑身发凉畏寒,随后又发热高烧,大汗难止,经医生诊断为伤寒,用药之后却不见好,只能留在扬州,由妹妹照看。怕耽误了哥哥的事情,便让我带着工匠先行进京来。”薛蝌说道。

    听了薛蝌对薛家二叔病情的描述,薛蟠某一部分记忆被唤起,这还要多亏几次天道馈赠,让他的头脑清楚许多,记忆也加深了。

    这一部分记忆,是与后世华夏第一个科学类诺贝尔奖得主相关,获奖的缘由,是发现青蒿素对疟疾的诊疗奇效。

    薛蟠前世身为学渣,对科学本没什么兴趣,只是因为此事涉及到诺贝尔奖,被媒体广为报道,他就闲眼翻开了几篇报道。

    听薛蝌的描述,薛家二叔得的不是医生诊断的伤寒,应该是疟疾,也就是民间俗称的“打摆子”。

    病因应该是去南洋的时候,在那里被带有疟疾病原虫体的蚊蝇叮咬,因为薛家二叔常年在外奔波,身体强健,又或者曾得过其他地区的疟疾,体内有一定的抗原,所以发病的潜伏期,才比平常延后了许多。

    华夏那个诺贝尔奖得主,正是因为发现了治疗疟疾的特效药青蒿素,才获此殊荣。

    薛蟠别的不记得,青蒿素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却记得清清楚楚。

    当即说道,“听你这般说,二叔得的不是伤寒,应该是疟疾,正好我在京中,新交了一位神医,对治疗疟疾颇有些心得,说有一味名唤青蒿的草药,对治疗疟疾有奇效。

    “疟疾病症可大可小,若是诊治不当,恐有性命之忧,为了二叔病情,弟弟就辛苦一些,明天一早便南下,尽快赶到扬州,对症下药,好让二叔尽快病愈康复。”

    薛蝌适才对薛家二叔病情的介绍,其实有所隐瞒——薛家二叔病发之后,因为药不对症,已经很不好了,在薛蝌进京之前,已经昏迷了两回。

    确实是因为怕耽误薛蟠的事情——薛家二叔若是因此病故,薛蝌身为亲子,首先要做的是扶灵回原籍,然后在家守孝,自然不能进京来了,所以才趁着薛家二叔还能坚持,先行进京来。

    现在听到薛蟠如此说,薛蝌也顾不得喜欢得官了,恨不得立即动身,飞到扬州去。

    薛蟠又说道,“我这里有两封书信,由弟弟带着,弟弟此次南下,若是来得及,二叔得以痊愈,那自然是最好的,到时候弟弟把信交给二叔,之后便听命从事即可。

    “万一事有不协,弟弟回金陵之后,把第二封信给府中的孙管家,里面有我对他的交待。”

    薛蝌听命称是。

    因为心中牵挂着薛家二叔的病情,兄弟二人也没有说话的兴致,胡乱用了晚饭,便各自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薛蟠薛蝌兄弟便都起来,在内城门开启的第一时间,送薛蝌出城南下。

    这时候就显出薛蟠之前为薛蝌捐到官阶的好处了,身带官阶文告,薛蝌一路南下,便能在官家驿站换马留宿,要方便快捷许多。

    从京城到扬州两千里路,薛蝌日夜兼程,只用了五天时间,便赶到了。

    抵达薛家二叔暂住的院子,薛家下人对浑身风霜的薛蝌满是纳罕,薛蝌顾不得解释,忙命人去医馆药房寻那味名叫“青蒿”的药,还特意指出,此为“青蒿”要选用名为苦蒿的。

    万幸扬州乃是当世大城,货通南北,诸物齐全,还真的有苦蒿制成的“青蒿”。

    当是时,薛家二叔已经处在弥留之际了,只剩下半口气吊着。

    用了带有青蒿素的苦蒿煎煮的药汤,那半只迈进鬼门关的腿,被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虽然因为病体缠绵日久,彻底恢复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需要好生调养,但是性命终究是无碍了。

    就在薛家二叔被抢救回来的一刻,远在京中的薛蟠,再度福灵心至,获得天地馈赠。

    因为,薛家二叔既然被扭转了早亡的命运,他的女儿薛宝琴,命运自然也随之改变。

    薛宝琴是必然名列“金陵十二钗”册页上的,她的命运得以改变,肇事者薛蟠,自然会有反馈。

    薛蟠当即便猜到了这一次天道灌顶的缘由,不过还是等到了薛蝌的来信,才最终确定。

    薛家二叔性命无忧,对薛蟠今后的谋划,会起到重要助力。

    薛蟠虽然已经涉足官场,但也并没打算彻底放手商业,但是随着他的官阶官职越来越高,就不好继续亲自从事商业活动了。

    这是当下时代特性所限,不是薛蟠短时间内能够扭转的局面,只能顺势而为。

    如此一来,有一个稳妥的商业操盘手,对薛蟠今后的谋划,就至关重要了。

    而没有比薛家二叔,更适合做这个操盘手的人选了。

    薛家虽然在薛蟠父亲掌家的时候,就和二叔分了家业,但是血脉亲情,却是分割不开的。

    薛母之前之所以应王子腾、王夫人所请,进京来投亲,就是因为薛父逝去之后,薛家没了依靠,只能寄希望于王子腾的王家,王夫人的贾府,能够扶持一二。

    现在薛蟠被后世灵魂鸠占鹊巢,自己站了起来,谋划得官,撑起家业,薛家败落的命运,已经得到扭转。

    只要薛蟠能够在官场站稳脚跟,薛家的运势,就能触底反弹,步步走高。

    这个薛家,指的不止是薛蟠、薛母一家,同样也包括了薛家二叔一家,以及薛家在金陵的其他几房。

    薛蟠在给薛家二叔的信中,已经说明,让二叔在族中子弟中,选出几个能做事的,派到京中来,为薛蟠效命。

    薛家二叔今后就坐镇金陵,总掌薛家南北买卖,日后,在薛蟠的指引下,薛家的生意,还会越过重洋,做到外国去。

    现在的百万之家,日后必然会成为千万之家,乃至亿万豪族。

    薛蝌暂时就跟着薛家二叔身边,学习做事,历练历练,过个几年,等薛蟠在官场站住脚了,就会把他也运作进来,做薛蟠的帮手。

    薛家二叔虽然病情好转,但要彻底好,却要经年调养,平时又要忙着生意上的事情,轻易不会得闲。

    薛蟠便又捎信过去,让薛蝌下次进京的时候,把他妹妹薛宝琴一并带进京来,由薛母一并抚养。

    一则薛宝琴终究是女儿家,年纪渐长,需要有女性长辈在旁教导;再则薛宝琴早年被薛家二叔许了一门亲,正是京中翰林院的梅家。

    梅翰林虽然在翰林院任职,名叫“翰林”,实则初任不过是个正八品的五经博士,所以才会和薛家二叔这样的商户之家结亲。

    近些年虽然因资升迁,升到了正六品的侍读,但也看不出有什么前程,所以对和薛家的这门亲事,倒也没有别的想法。

    不过,如果薛家还像以前那样,薛宝琴就算嫁入了梅家,因为家世出身,也要低人一头。

    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不说薛蟠这个堂哥,已经是和梅翰林官阶相同的正六品职官,就是薛蝌这个嫡亲哥哥,也有了正七品官阶,薛宝琴在娘家有了依靠,再嫁入梅家,境况自然会大为改观。

    古时的婚嫁,流程绵长,整套流程走下来,再快也要一年半载,讲究的人家甚至要绵延三四年。

    而像薛宝琴这样早早定亲的,婚嫁过程用时就更久了,薛宝琴比薛宝钗要小三四岁,和林黛玉、史湘云同年所生,不过因为生日是在腊月,所以年纪是最小的,现在还不满十岁。

    要到婚嫁之期,至少也得六七年。

    在薛蟠看来,就算是十六七岁嫁人,年纪也太小了,总要年过十八才好。

    不过,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这个时候把薛宝琴接过来,一来是给薛宝钗找个伴儿,二来也是为薛家二叔分忧。

    薛宝钗在荣国府,日常虽然也有林黛玉、三春姐妹作伴,但是她自小性子冷清,如今年纪渐长,为人愈发端重,和其他姐妹比起来,就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活泼生气。

    薛蟠现在在外边诸事繁忙,也没有太多的精神心力规劝妹妹,把薛宝琴招来,与她日日为伴,希望能够对她的性情,有所改变。

    几封信来往,时间绵延,等到薛蝌送薛宝琴进京来,至少也要等到第二年开春,薛家二叔身体大好之后了。

    这便是这个时候的局限了,不似后世,交通便利,天南海北,旦夕可达。

    薛蟠去了信,便暂且把此事放下。

    转回头来,只说薛蟠送走薛蝌,在崇文门税关衙门露了个面,点了个卯,便转回到城东薛宅。

    昨晚见过薛蝌,只来得及说给他捐官,和薛家二叔病情这两件事,其他事情都无暇提及。

    薛蝌此次进京的正事儿都暂且没提——他是专门来给薛蟠送人来了。

    进京之前,薛蟠给二叔留信儿,让他在各地招募工匠,送进京来,供薛蟠使用,薛蝌这次就是把招募到的匠人送过来。

    这次送来的,共有六户工匠,两家玻璃匠人,两家铁匠,一家制糖匠人,一家制车匠人。

    这六户工匠,都是薛家二叔,按照薛蟠的指示,代为精心挑选,重金聘请,举家迁来,对薛蟠之后的谋划,具有重要作用。

第26章 税关细调研

    那两户玻璃匠人,学习的是从西洋传进来的新式玻璃制法,可以炼制不含杂质的透明玻璃。

    那两户铁匠,也不是普通打铁的,而是会炼铁吹钢的行家里手。

    那制糖匠人,和制车匠人,也都是个中好手。

    刘汉帝国立国至今,已有近七十年,国家内忧外患,面临诸多问题。

    在外,东北的满清,北方和西北的蒙古,自刘汉立国以来,便是心腹大患;大雪上的吐蕃,南边的安南,近些年也都不老实,时常侵扰。

    东南沿海也有海盗、倭寇,真可谓是四面皆敌。

    在内,受小冰河期影响,淮河以北十年九患,不是涝就是旱,有的年份还旱涝具至;江南各地,因为承担了帝国绝大部分的赋税,民生亦苦。

    再加上如今的帝国朝堂之上,是二帝并立,日月当空,以致朝局动荡、人心不稳。

    虽然形势还没有严峻到国将不国的程度,但如果长此以往,国朝最终会走向何方,谁都说不好。

    薛蟠既然来到此方世界,在尝试扭转“金陵十二钗”们的命运的同时,也想为此间生民,做一些事。

    而经过几个月的了解,薛蟠认为,刘汉帝国内外交困的问题很多,但是最大的问题,还是要归结到一个“钱”字上。

    据万靖帝退位前的数据,刘汉帝国如今在籍人口,有六千多万,而一年的赋税总额,只有不足五千万两,人均赋税不足一两银子。

    以一两银子抵后世的一千块钱算,刘汉帝国现在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才几百块钱而已,不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是欠发达水平。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刘汉帝国,在同时代,也是一流强国。

    只是,西方诸国,再过四五十年,就要开始工业革命,从而在生产力方面突飞猛进的发展,刘汉帝国要是如满清那样故步自封,未来也躲不掉被人用快船大炮打到家门口的命运。

    来自后世的薛蟠,当然不愿意看到刘汉帝国的命运,走向如此境地。

    他虽然人微言轻,但是从现在开始,从小事做起,相信总有一天,能扭转刘汉帝国的命运,让炎黄子孙、华夏儿女,和现在一样,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顶峰。

    而这些工匠,就是薛蟠从小做起的具体执行者。

    在薛家二叔早前的来信中,薛蟠已经提前获知招募到的工匠类型,早就在城西地界,买好了地方,建了一个工业基地。

    这批工匠,直接被送到因为时间有限,只建了个雏形的工业基地,先开炉炼制玻璃。

    薛蟠之前为蜂窝煤产业,准备了八千两银子的启动资金,结果因为蜂窝煤产业的起步,取巧用了几乎是白送的煤粉,销售蜂窝煤采取的又是现钱结算的放水,所以没用多少钱。

    当然了,收购煤矿的资金,没有计算在内,那是薛蟠向薛母另行申请了资金,算作薛家的产业,而不是薛蟠的私产。

    那八千两银子剩下的,便都被薛蟠投入到工业基地上来。

    买地建房,倒没有花费太多,因为工业基地选用的,是一片乱石滩,地价相当于白送,建房用的砖石,也都是就地取材,主要支出,是雇工费用。

    不过,薛蟠雇工,主要找的,都是逃荒的灾民,对这些人而言,只要能给口饭吃,建个窝棚能遮风避雨,熬过这个冬天,活下去,就万事皆足。

    薛蟠招工建设工业基地,不仅包吃包住,还每个工给三十文钱,在那些灾民心目中,条件已经不再优厚了。

    每个工三十文,一个月做满三十天,也不过才九百文,尚不足一吊钱,还比不上荣国府内二等丫鬟的月钱。

    在薛蟠看来,这样的工钱,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对工人的压榨已经到了极点,他几乎就是资本家本家了。

    但是被招用的灾民,却无不对他感恩戴德,恨不得给他立生祠了。

    只能让薛蟠感叹,这个时代的百姓,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

    所以,尽管工业基地初建的规模尚小,用不了多少工,但薛蟠还是尽量多的招工,给更多灾民一条活路。

    人手不缺,原材料也囤积了不少,等匠人师傅,也就是后世工厂的工程师们一到位,工业基地便立即开工生产。

    薛蟠对工业基地内,凛冽的北风也吹不散蓬勃朝气,十分满意,没有多呆,回城继续去忙别的事情。

    做为崇文门税关衙门的二把手,只要和顶头上司打好关系,薛蟠可以随意摸鱼。

    但是,他谋缺至此,可不是来摸鱼的,处理完自家产业上的事宜,便把心思转到衙门事务上来。

    接下来几天,薛蟠转遍了崇文门税关下衙下辖的各处散关税门,对这座总管京城税务的部门的运转情况,进行了一次摸底调查,收获颇多。

    下衙回到城东薛宅,薛蟠也没有闲着,翻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崇文门税关衙门的税表档案,对崇文门税关收税种类、收税数额,进行了总结。

    心中对崇文门税关衙门税务革新,有了成算,才来找顶头上司韩涛。

    韩涛这几日过得十分愉快,衙门事务,一应交给薛蟠这个副手,他坐衙的时候,只在自己的隔间里喝茶看书,下衙的时间更是一天比一天早,现在每天未末(下午三点)时分,便下衙逍遥去了。

    他现在是真心接受了这份工作,虽然名义上是不比翰林院清贵,但是俸禄多事情少,实在是他这样行将退休的老臣,不可多得的养老之地。

    当然,主要还是有薛蟠这么一位知情知趣的下属。

    尽管薛蟠这样做,已经是在行把韩涛架空之实,但是做了一辈子老翰林的韩涛,本就不通税关实务,架不架空,没什么区别,他也不在意这些。

    这一天行将下衙,薛蟠却主动找过来,韩涛忙让座,问道,“文龙,此来何事?”

    薛蟠拱手,以韩涛的表字相称道,“济桓兄,你我既蒙圣恩,任职此处,自然要做出一些成绩,方能不负圣上期望。

    “小弟这几日,对衙门事务,进行了一番了解,有些心得,想要与济桓兄探讨一二,请兄斧正。

    “待你我达成共识,再由济桓兄具表上奏,听从圣裁。”

    韩涛闻听此言,正色道,“哦?文龙怎么不自己上奏?”

    薛蟠笑道,“济桓兄乃是衙门正印堂官,小弟哪里有越过兄台,独自上奏的道理?”

    这就是薛蟠会做人的地方了,尽管已经事实上架空了韩涛,但是却有处处顾及韩涛的颜面,让他即使被架空,也怡然自得,乐得自在。

    韩涛不由拂须长笑。

    薛蟠又陪笑道,“再则,小弟年少无知、才疏学浅,也写不来奏章,哪里比得上济桓兄胸有韬略,落笔万言。”

    韩涛摆手说道,“文龙太过自谦了,老夫也就笔杆子下这点本事了,让我像文龙你这样走访调研,我可是做不到的。”

    薛蟠笑着说道,“济桓兄是上官,本就应该做于堂上,提纲挈领,些许跑腿的事务,自然由下官代劳。”

    说着,把自己这些天调研、整理好的税关资料,摆到韩涛面前,逐字逐句、一条一例地向他解说清楚。

    韩涛虽然不解其中深意,但是从薛蟠的解说中,了解到要上奏的内容,韩涛可以籍此提炼撰写成奏章,就行了。

    写奏章对韩涛这样的老翰林而言,真的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薛蟠便把资料交给韩涛,由他参考着撰写奏章,约好等韩涛把奏章初稿写出来之后,二人再进行探讨商议。

    薛蟠见韩涛收下资料,急着要下衙去,便不再多耽搁他的时间,不过辞出之前,看似随口问了一句,“济桓兄平常读书,可有心得笔记,又或者旧年的诗作文章?”

    韩涛笑着回道,“老夫五岁开蒙,十六岁进学,得中秀才,二十五岁中举,三十二岁金榜题名,有幸选入翰林院,至今忽忽已经三十年了,别的一事无成,倒是在诗词文章上,略有所得,文稿积攒了几大匣子。

    “老夫已经跟儿孙说明,待我百年之后,不用别的陪葬,只把那些文稿,与我同葬,此生也就圆满了。

    “不知文龙问及此事,所为何来?”

    薛蟠笑着说道,“小弟家下京中有一个书铺,近来不知该出什么新书,小弟想到济桓兄乃是翰林文选,文章自然是极好的,若是有旧作,可以交给书铺刻版印出,让天下读书人都能拜读,从中受益,岂不是一桩文坛盛事?

    “不知道济桓兄能否割爱,把珍藏的文稿,拿出来与天下读书人共享。”

    如果说,薛蟠上次赠送韩涛古籍善本,算是挠到他的痒处,现在提出要把他的文章集结刻版出书,可谓是直击韩涛的命门!

    对韩涛这样的读书人而言,一向有“人生三件大事,立德立言立功”的说法。

    韩涛作为一个在翰林院做了几十年冷板凳的老学究,立德立功都无从谈起。

    又因为囊中羞涩,无力自费刻版出书,所以才有“用文稿陪葬”之言。

    现在,薛蟠竟然要帮他把文章诗词刻版出书,可算是实现了韩涛内心深处最大的夙愿。

    怎能不让他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27章 上奏改税务

    对韩涛这样的清贫小官而言,花几百两银子,自费刻版出书,只是奢望。

    但是,对薛蟠这样的豪富之家来说,几百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况且,给韩涛出书,也不一定就是赔本买卖。

    韩涛毕竟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虽然在翰林院做了几十年的冷板凳,但是能坐得住,也有可取之处。

    翰林院作为国朝文华汇聚之处,韩涛几十年的冷板凳坐下来,在学问文章上,怎么也有几篇佳作。

    刘汉帝国如今在文化产业方面,发展水平还是很高的,尤其是江南富庶之地,承袭前明,小说话本盛行。

    而像韩涛这样的文坛前辈的文选,对尚未进学的读书人增长见闻,有一定的帮助,所以也有一定的市场。

    更不要说,刘汉周边,还有朝鲜、倭国、琉球、安南等属国,仰慕上国文华,对国朝传过去的书籍,视若珍宝。

    至于韩涛在国朝文坛声名不显,薛蟠也不是没有办法,完全可以像后世包装明星那样,对他进行包装宣传,打出名声来。

    现在的书籍,售价可不便宜,一本质量上乘的雕版印刷书,售价大都在一两银子以上。

    印刷粗劣的话本小说,售价倒是要便宜一些,但一本也得大几百文。

    现在印书的主要花费,是在雕版上。

    虽然活字印刷,已经被北宋时的毕昇发明出来六七百年,这些年里也得到了一些发展,但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并没有取得雕版在印刷业中的主体地位。

    薛蟠现在暂时没有时间精力,去搞活字印刷,只能先用雕版印刷顶着,虽然要多花些钱,多费些事,但是对他个人,却没有什么,毕竟他只需要把事情吩咐下去,做事的都是其他人。

    第二天上衙的时候,韩涛第一次主动来找薛蟠,先递过来一个书匣,笑意盎然道,“文龙贤弟,这是愚兄昨晚从历年的文章中,精选出来,略可一观的,贤弟看是否能用。”

    薛蟠接过书匣,打开来,把里面的文稿取出,沉甸甸的,足足得有一两百张稿纸,要真的是雕版印出来,得是厚厚一本。

    薛蟠笑着说道,“济桓兄的文稿,小弟拿回去先让人誊抄一遍,原稿会交还给济桓兄自己保存,这可是能传家的。”

    韩涛摆手说道,“些许拙作,不值什么,既然交付给了贤弟,就由贤弟全权处理,愚兄绝无二话。”

    薛蟠收好文稿,韩涛才把拟好的奏章草稿,从袖中拿出来,递给薛蟠,与他商讨。

    薛蟠接过草稿一看,好一篇雄文,洋洋洒洒数百字,竟然有许多字,是薛蟠不认识的,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给薛蟠对崇文门税关的税务改革,找到了不少历史依据。

    薛蟠当即说道,“这篇奏章,济桓兄拟得很好,词义通达,不需要再讨论修改了,就这样正式誊写,递上去吧。”

    誊写奏章的事情,自然由韩涛负责,他本就有不俗的书法功底,在翰林院几十年,结交的都是书法的个中好手,借鉴百家之长,功夫更显深厚,在薛蟠看来,不比青史留名的那些大书法家差。

    尤其是誊写奏章的那一笔行楷,令薛蟠叹为观止,顶礼膜拜。

    要说薛蟠到了这个时候,遇到的最大困难,就要数书写之事了。

    首先是习惯了简体字,对时下的繁体字、变体字,运用起来十分不习惯;另外用惯了硬笔,对毛笔书写,大呼头疼。

    与薛家二叔的私人书信,胡乱地简繁字体混用,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不会被外人看见,献丑就献丑了,反正二叔向来知道他是不学无术的。

    现在到了官场上,面临正式公文书写,以薛蟠的三脚猫书写功底,就要露怯了。

    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靠谱的师爷,能代他处理此类事务。

    韩涛写好奏章,落好名款,递给薛蟠,由他附属,这道《请改崇文门税关税务疏》,便算是他们两个税关衙门的正副主官,联名题奏的。

    崇文门税关作为正五品衙门,自然没有直奏的特权,奏章需要先送到内阁,由内阁审阅之后,再决定是否禀报给永昭帝。

    所以,这份奏章,最终能否落到永昭帝的案头,还是说不好的事情。

    不过,这就轮不到薛蟠操心了。

    而且,不论奏章能否得到内阁批红,获得永昭帝批准,对崇文门税关税务的改革,薛蟠都会做!

    先上一份奏章,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被找后账。

    崇文门税关虽然有着“天下第一税关”的名头,但是此前每年收缴的税费,只有区区八万多两,在国朝每年四五千万两的赋税中,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日理万机的永昭帝,和诸内阁大学士,如果不是薛蟠此番主动上奏,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微末的小衙门。

    皇帝宰相们不重视,薛蟠却知道崇文门税关的重要性,尤其是作为“天下第一税关”,对天下各税关的模范作用。

    崇文门税关税务改革一旦收获成效,可以顺理成章地推行到各地税关,从而实现国朝税务从上而下的变革。

    税务改革,对一个国家的影响,后世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其中利害。

    好在,薛蟠的这次改革,针对的只是商业杂税,并不涉及国家的根基农税。

    而当下,商业税在刘汉帝国全年赋税所占的比例,本就只有不足三成,其中盐税、茶税、铁税等还占了大头。

    各税关所收的商业杂税,比重微乎其微。

    正是因为占比不多,才有迅速改革的可能,也才给薛蟠这个正六品的小小崇文门税关副提举,主持变革的机会。

    税务改革不是国朝的当务之急,所以奏章递上去之后,理所应当的不受重视,直接被内阁截留,没有递给永昭帝批阅。

    薛蟠等不来批复,心中也不着急,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这一天,薛蟠早早便下衙回府,因为第二天是休沐,所以只在城东府邸把官服换下,换上便服,便带着一应什物,骑马往荣国府来。

    时隔多日,重返梨香院,守在院子门口的小厮,看到薛蟠,立即向内通报,院内的丫鬟婆子得了消息,也急忙进屋向薛母传禀。

    等薛蟠大步走进薛母正屋的时候,薛母已经从里间出来了,看到薛蟠,不等他见礼问候,先拉住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着点头,“我儿稍显清瘦了些,也黑了一些,公务上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

    “那边只有金钏儿一个人,不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把玻璃也调过去吧。这边为娘把香菱给你,她年纪小,有照顾不周之处,就让同喜、同贵照应着,要不就再买两个丫头进来。”

    薛蟠笑着说道,“母亲不要担心,金钏儿把孩儿照顾得很好,那边府上,近几日也招买了几个人,日常用度尽够用了,母亲要实在不放心,把玻璃调过去也好,正好和金钏儿做个伴儿。

    “我在这边不常住,房中不用专门安排人了,香菱日常还是跟着母亲身边,只在我回来的时候,过去服侍一下就好。

    “母亲这里要是缺人用,再买两个丫头进来也好。”

    薛母说道,“这里毕竟不比自己家中,人多了不像样,我儿既然用不到那么多人,就暂时不买了。”

    薛蟠这才正式向母亲见礼问安,“母亲近来可还安好?”

    “好好好,为娘一切都好。”薛母拍着薛蟠的手,笑着连声说道,“只是想到我儿一个人在外住着,心中不免有些挂怀。”

    薛蟠笑着说道,“母亲要是想我,就到那边府上去住两天,只是孩儿日常有公事要忙,也不能陪伴在母亲身边尽孝。”

    “可是呢!”薛母笑着说道,“我也是想到这个,才不去那边去呢,在这里闲了还能和你姨妈,以及府上老太太,在一处说说话,到了那边,只有为娘一个人,反倒寂寞。”

    薛蟠说道,“反正孩儿休沐都会回来,母亲在这边住着也好。妹妹呢?”

    薛母说道,“去找姐妹们顽去了,我已经命人去告诉她,想来等会儿她就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外边叽叽喳喳的,走进来好多人,回来的不只是薛宝钗一个人,林黛玉、史湘云、三春姐妹,以及贾宝玉,也都跟着来了。

    兄弟姐妹们见了,自然是好一番见礼。

    见过礼,众人都到里间炕上坐下,史湘云先问道,“蟠大哥,你去做崇文门税官儿,好不好顽?”

    林黛玉抬手在她的胳膊上拍了一下,小声说道,“哥哥是去正经做官,可不是顽去的。”

    薛蟠对她们小姐妹的小动作,视若未见,笑着说道,“要说好玩,还真有些可以说道的。”

    便拣了几件巡视各散关的时候,遇到的趣事,说出来逗大家一乐。

    姐妹们都是闺中女子,哪里能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西洋景儿,都听得认真,又笑得前仰后合。

    贾宝玉叫着说道,“薛大哥,真的有这样的事儿?明日你带我去亲自看一看可好?”

    薛蟠对这个《红楼梦》文本中的绝对男一号,是十分不感冒的,二人虽然是嫡亲的姨表兄弟,薛蟠进京之后,却和他并不亲近,还不如与贾琏的来往多呢。

第28章 探春代排版

    在《红楼梦》文本中,贾宝玉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男一号。

    但是,同样是男儿,薛蟠却对贾宝玉,十分看不上眼。

    贾府之所以最终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下场,自然是诸多因由叠加的结果。

    其中最大的败因,就是全族上下几十个男丁,竟然没有一个能挺身而出,撑起家业的。

    尤其是贾宝玉这个最应该站出来的人,却徒有其表,上不能孝顺父母,中不能安顿家业,下不能庇护诸多与他有亲密关系的美好女子。

    后世人从《红楼梦》文本中解读出的,贾宝玉思想上的进步性,在这个时代,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在薛蟠看来,贾宝玉从上至下、从内而外,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

    薛蟠作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青年,羞于与贾宝玉为伍。

    不过,现在薛家毕竟尚借住在荣国府,薛蟠能够步入官场,靠的也是贾府的人脉关系,对贾宝玉,倒也不好视而不见。

    当即微笑着说道,“你只要能从姨妈、姨丈那里领出命来,哥哥我自然会带你去好好长长见识。”

    薛蟠这句话中,着重点的是姨丈贾政,但是听在贾宝玉耳中,就自动把贾政屏蔽了,只剩下王夫人,便开始在心中盘算,怎么像王夫人撒娇使性儿,让她同意自己跟薛蟠到外面去。

    以王夫人对他的宠溺,这等小小要求,自然是一求一个准的。

    把贾宝玉放在一旁,薛蟠对众妹妹说道,“正巧大家今天来得齐,我在巡视各处税关的时候,看到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就顺手买了一些,带回来给妹妹们解闷儿。”

    说罢,命人把他带回来的东西送进来,不过是些竹编草扎的玩意儿,有人物、院落、家具、动物等不同造型。

    乃是城外百姓,农闲无事,做来买到城内,换些灵活钱用的。

    但正是因为样式粗鄙,才是众姐妹这样深居闺中的豪门女子见所未见的,看了都觉新奇,你两个她三个,一下子就被抢分完了。

    贾宝玉甚至都没能捞到一个。

    林黛玉看到他眼巴巴的样子,想要把自己的给他一个,却被薛蟠伸手制止了。

    薛蟠说道,“这些玩意儿是我送给妹妹们的,宝玉是大好男儿,哪里看得上这些。”

    贾宝玉倒也没有要抢姐妹们玩意儿的意思,他本来就觉得,女孩儿要比男子尊贵些,自己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想着姐妹们,现在姐妹们得了好处,他虽然羡慕,却不会嫉恨。

    也笑着说道,“这些玩意儿妹妹有,就和我有一样,我找姐妹们顽,你们还能不给我顽不成?”

    众姐妹嘻嘻笑着应是,她们刚才抢得虽然欢,但是日后赏玩,还是会在一起,不会真的分出彼此。

    薛蟠又专门对贾探春说道,“三妹妹,我这里有件事儿,需要专门拜托你。”

    贾探春惊讶道,“专门拜托我?”不由地运目四扫,看了看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几人,见她们也都好奇地放下手中玩意儿看过来,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说道,“什么事,蟠大哥尽管吩咐。”

    薛蟠便把装有韩涛文稿的书匣递过去,口中说道,“三妹妹不是管着书铺嘛,我这里有一份书稿,要雕版印出来,现在请三妹妹把它的版排出来。”

    贾探春接过书匣,打开取出里面誊抄过的文稿,看到上面第一页稿纸上,赫然写着“韩济桓公文汇”字样。

    先问了一句,“潘大哥,这位韩济桓公是?”

    薛蟠说道,“他是万靖十年的进士,之前一直在翰林院任职,前不久才调任崇文门税关提举,是我的顶头上司。”

    贾探春忙“呀”了一声,原本单手拿着的文稿,立即改成双手捧着,惶恐道,“此事重大,小妹年纪尚小、才疏学浅,恐难堪大任,书铺里不是有专门的校书排版先生嘛,哥哥还是请他们做吧。”

    薛蟠摆手说道,“这算什么,三妹妹不需自谦,排版很简单的,而且此事也不是只让三妹妹来做,三妹妹要是忙不过来,其他几位妹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林黛玉的父亲是正三品御史台大夫,两淮巡盐御史,位高权重;史湘云出身侯府,对这个崇文门税关提举,没有那么多的敬畏之心,见薛蟠说得轻松,就信了,纷纷伸手,从贾探春的手中去过一些文稿,边翻开边说道,“哥哥说的是,我们也都想参与到一本书的制作过程,想来一定有趣儿。”

    众姐妹虽然都年纪不大,但学识并不浅,包括贾宝玉,四书五经不说倒背如流,也都是通读过的,只这一点,就比薛蟠这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并四年本科教育的要强出不少。

    韩涛虽然官途不顺,但是真才实学,还是有一些的,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几十年积攒的文稿,精挑细选出这些,都有可观之处。

    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并三春姐妹,看了他的文章,虽然不能完全认同他文中观点,但是对他的文学造诣,却没有什么挑剔的。

    即便是文人相轻,韩涛也算不上的文学大家,但是众姐妹也毕竟只是闺中女子,见识上的差距,是事实存在。

    只有贾宝玉,凑到林黛玉身边,看了两眼文稿,便满脸嫌弃道,“又都是些道学文章,有什么可看可读的,还要排版雕版出书,实在是徒费精力之举。”

    众姐妹素知他的什么样的人,都不理会他。

    薛蟠却似笑非笑道,“宝玉,这话你要是敢到姨丈面前去说,我才敬你是条汉子!”

    贾宝玉闻言,不禁缩着头脑,瘪了瘪嘴,不敢再说什么怪话了。

    薛蟠却因此想到,贾政一向标榜自己好读书,想必也写有一些诗词文章,不如一并给他雕版印出来,必能讨他个大欢喜。

    薛蟠正愁,怎么回报贾政之前在谋缺之事上的尽力帮助呢。

    虽然贾政施恩,并不图薛蟠的回报,但是薛蟠要是提出这个话头,想必贾政也会和韩涛一样,说不出推辞的话来。

    读书人,有哪个不想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集结成书,流传后世的?

    薛蟠再三劝说,贾探春才诚惶诚恐地接下给这册《韩济桓公文汇》排版的活儿,当然事情并不是只她一个人做,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贾迎春,乃至贾惜春,也都会帮忙。

    薛蟠之所以把此事交给众姐妹们,一来是真没把给韩涛出书,当做多么大一件事儿;二来也是给妹妹找点事情做,多长长见识。

    荣国府里的这些姐妹们,在薛蟠看来,个个都有大才!

    就是其中最不显山露水的贾迎春,如果能够进学,考个秀才,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都有进士之才!

    可惜的是,她们没能托生出男儿身,这个时代又不许女子进学,才令聪明智慧的众姐妹,只能深藏闺中,以女红针线为乐。

    薛蟠作为后世人,当然没有封建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观念,正好身边缺人使用,众姐妹这样现成的人手,当然不会闲置,要尽可能地利用起来。

    贾探春被委以此任,嘴上虽连连推辞,实则心中已经欢喜得不知怎样才好了。

    她作为贾政庶女,在荣国府内,从来没有像这样被重视过。

    而且,在此之前,贾探春也能看出来,薛蟠明显和林黛玉、史湘云更亲近一些,对她这个名分上更近一些的表妹,情义反倒排在她二人之后。

    实际上,贾探春的才情见识,并不比林黛玉、史湘云差多少,在三春姐妹中首屈一指,胜出贾迎春、贾惜春不止一筹。

    甚至和被选入宫中的贾元春相比,除了出身,也不差什么。

    现在被薛蟠委以重任,贾探春感受到前所未有,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重视,内心感受,要比林黛玉、史湘云更甚几分。

    也因此迅速拉近了和薛蟠的心理距离,不再以“潘大哥”相称,而是像薛宝钗、林黛玉一样,直接以“哥哥”相称了。

    薛蟠倒是想不到,经此一事,贾探春心中会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

    等说过闲话,贾母那边叫众姐妹并贾宝玉去吃晚饭,薛蟠也跟着来向贾母请安问好,一并也被留饭。

    王熙凤席间,偷偷向薛蟠示意,让他饭后不要急着回去,她有话要与他说。

    薛蟠吃过晚饭,便没有回梨香院,而是先去前边书房,找到贾政,向他请安问好之后,把要为他出书的事情说了。

    贾政闻听果然意动,口中却在推辞,“老夫虽然喜欢读书,旧年也谢过一些诗词文章,但都不过是自娱自乐之作,哪里能够结集成书呢?”

    薛蟠说道,“姨丈此言差矣,小侄早年常听父亲说,他最敬佩的,就是姨丈的才学了,如果不是圣上施恩,直接授官,姨丈是尽可以科举入仕的。

    “不然,也不能让我珠大哥,十四岁便进学中了秀才,那全是姨丈言传身教的结果呀;宝玉、环哥儿,还有珠大哥的兰哥儿,也都是读书的苗子,根儿全在姨丈身上。

    “现下,贾府京中金陵两地,多有子弟进学,京中还好,金陵那边天高地远,姨丈不免顾及不到。

    “现在把姨丈的诗词文章集结成册,雕版印出,不仅是族中子弟能日夜诵读,多有进益,就是我们这些亲戚家,也能沾一沾姨丈的文华,如果能也出几个读书苗子,那就是阖族之幸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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