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得子结干亲
时间来到永昭五年的四月,北方战事已然平息,京城内外警戒解除。
经过一番准备,荣国府再一次全体动员,在薛母的带领下,出京前往薛家山居踏春。
这一次,宁国府的尤氏和秦可卿,没有跟着一起来,是因为尤氏即将临盆生产,不好轻动,秦可卿则要留在府中侍奉。
这也是薛蟠此次回京的一桩大事。
尤氏腹中的孩子,是她与薛蟠在薛家山居偷情而得。
薛蟠怎么会和尤氏搅在一起,说来也是天意弄人。
而且,尤氏作为续弦继室,嫁入宁国府,已经有十来年了,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那次只和薛蟠干柴烈火了两次,就击中靶标,实在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尤氏显出孕相之后,就一直在宁国府后宅休养,薛蟠虽然和贾珍关系交好,但也不好到宁国府后宅,去探视尤氏。
所以,他们两个一直是通过尤氏的贴身丫鬟银蝶,代为传递消息。
宁国府作为国公府,家业深厚,虽然贾敬、贾珍父子,都不是那种开拓进取之人,反倒耽与享乐,但毕竟老底子够厚,家业远没到败坏精光的程度。
尤氏作为如今宁国府的当家奶奶,虽然只是续弦继室,但是也不会少了她的用度。
不过,薛蟠在外边,依然流水般的把安神养胎的山珍海味,奇珍异宝,往尤氏这里送。
感动得贾珍,对薛蟠这个兄弟,更加看重了。
尤氏显出孕相之后,心中一开始并不安稳,生怕贾珍有所怀疑。
她嫁人宁国府这么多年,不只是她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被贾珍淫遍的宁国府中丫鬟,也没有一个中招的。
若不是有贾蓉在,尤氏都要怀疑,是贾珍的问题了。
好在,尤氏和薛蟠春风二度之后,曾经通过贾珍的爱妾夏竹,让贾珍来她的房中歇息了两晚,那两晚贾珍都被灌了酒,尤氏并没有让他近身,而是让银蝶、银灵两个通房丫头代他服侍,完事后尤氏才被换到贾珍身边躺着。
贾珍在得知尤氏有喜之后,丝毫没有怀疑不是自己的种,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
后面又加上贾元春封妃,宁荣二府动工修建省亲别院之事,贾珍也算是双喜临门,这些时日情绪一直比较亢奋。
而且刚刚结束不久的京城第二届冰球联赛,也大获成功。
经过一年的精心准备,其他权贵人家的底蕴,都在第二届冰球联赛上彰显了出来,贾府的先行优势,在本届赛事上被抹平了。
贾府的冰球队,最后只勉强杀入了季后赛,跻身十六强,倒在了八强的门槛外,无缘卫冕。
贾珍一开始还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怒火中烧,暴跳如雷,要狠狠责罚一番输球的冰球队员。
还是贾琏比较理性,劝住了贾珍。
而且第二届冰球联赛进行到季后赛的时候,恰逢草原诸部发动春季攻势,九边危急,京城内外也戒严了,留守在京城的勋贵之家,都整训家丁,以备草原诸部突破九边防线,杀到京城之下的时候,能奋起抵抗。
在这种情况下,冰球联赛这样的娱乐活动,有点不合时宜,贾府被早早淘汰了也好。
实际上,后面的几场比赛,进行得确实偷偷摸摸的,赢了比赛也不能大肆庆祝,少了许多氛围。
最重要的是,贾府在冰球联赛中,由于先发优势,牢牢占据着一部分主导权,和“四王八公”其他几家,至少在声势上,似乎又回到了同一水平。
这才是贾家在冰球联赛上的最大收获,比赛的输赢,能否夺冠,相比之下,就无关紧要了。
薛蟠在密信中如此这般对贾珍说了,贾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格局一下子被打开了,心态也调整了过来,对比赛的输赢就看澹了许多。
其实,贾珍原来还有些奇怪,在他看来,其他权贵之家参加冰球联赛非常积极,但是对比赛的输赢,似乎却没有那么看重,现在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个说道。
冰球联赛现在已经成为京中权贵的名利场,贾府从中得到的隐形好处,不胜枚举。
所以,贾珍现在,可以说是万事顺心,志得意满。
荣国府上下人等,多半都随贾母一起去薛家山居了,包括贾赦、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人,府里只留下贾政、贾琏。
贾政是因为每天都有上衙,贾琏则是作为省亲别院的副总管,诸事繁忙。
薛蟠这一次,也没有随薛母和姐妹们前去,而是留在了京中,借口自然也是衙门公务繁忙,实际上是不想错过自己在这个世上第一个孩子的降生。
这一天,突然降下一阵春雨,尤氏便在春雨里,诞下一个男婴。
薛蟠作为外男,虽然在尤氏临产的时候,无法在宁国府陪护,却也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银蝶传递出来的消息。
等到母子平安的消息传出来,薛蟠便带着礼物,上门向贾珍道喜。
贾珍如今已经年近四十,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自称“老夫”,便是放在后世,也是中年人了。
这个孩子,如果真是他的,可以说是“老来得子”。
即便上面已经有了贾蓉,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可以传续宁国府香火,但是贾珍对这个新生子,依然感到十分欣喜。
第一时间便命人去城外道观向贾敬报喜,在宁国府大摆延席,招待贾政、贾琏、薛蟠,以及也亲自登门道喜的冯紫英等人。
其他与宁国府有旧的世家大族,也都有贺礼送到。
不过,因为这个时代,新生子夭折率非常高,所以这个时候,还不好大肆庆祝,一般要等到孩子百天,确定能够养活了,才正式开门待客。
薛蟠、冯紫英等人,是因为与贾珍素来相厚,才在第一时间前来贺喜的。
如今已是暮春十分,京城的天气已经暖和了起来,不过风沙颇大,尤氏和新生儿这个时候,都受不得风,所以薛蟠没机会亲眼看到她们。
不过从银蝶那里得到的消息,尤氏和新生子一切都好。
过了几天,薛蟠借张友士为尤氏、新生子把脉的机会,才跟着一起来到宁国府后宅,见到了尤氏。
尤氏刚刚生产过,过了一回鬼门关,身体精神都大受摧残,虽然经过几天的调养,脸上依然带着倦容。
看到薛蟠和张友士一起过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薛蟠身上流转一回,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回去。
自从去年初秋时分,在薛家山居,金风玉露二相逢之后,薛蟠和尤氏再见的机会,寥寥无几。
尤其是尤氏显出孕相,以及薛蟠外任长芦盐政之后,就更没机会相见了。
不过,从不间断送进府里的东西,尤氏也能感觉到薛蟠对她的关心。
现在,尤氏有子万事足,对薛蟠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心思比较复杂,一时间难以掰扯清楚。
张友士自从被薛蟠聘为幕友之后,就兼任了薛蟠的保健医生,姐妹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除了荣国府请太医诊治之外,薛蟠也会让张友士给把一把脉。
而张友士开的方药,往往比太医更加有效,是以张友士的医术,在宁荣二府,已经有口皆碑了。
尤氏这一次就是借口身体不适,薛蟠才得以陪张友士的借口,过府来亲自看一看尤氏。
虽然旁边有人服侍,人多眼杂,尤氏和薛蟠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也总比一直鸿雁传书好一点。
尤氏生下的这个孩子,自然是要列入贾氏族谱,表面上和薛蟠不会有任何关系。
但是尤氏和薛蟠都心知肚明,这个孩子的真正来历。
薛蟠已经在想办法,和这个孩子建立起更亲密的联系。
张友士给尤氏把了脉后,言道,“大奶奶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刚刚生产过,气血两亏,以致心神不宁,老夫开一个安神补气的方子,再加上府里的膳食进补,过不多久就能调理过来了。”
贾珍拱手说道,“有劳先生了。”
张友士开好方子,自有宁国府的下人去照方取药,贾珍送薛蟠和张友士出来。
薛蟠说道,“小弟听说新生的哥儿总是夜啼不止,不知有何妨碍,不如请清虚观的张道长过来看一看。”
贾珍说道,“我这两日也在为此事烦恼,贤弟此言有理,我这就给张道长下帖。”
清虚观的张道长,与贾府素有渊源,原是以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替身出的家,后来因为道行精深,被太上皇亲口呼为“大幻仙人”,永昭帝继位之后,又封他为“终了真人”,执掌道录司。
薛蟠对此方世界,究竟有没有神佛存在,一直深表怀疑。
若说没有,自己是怎么来的?若说有吧,他也到此方世界有两年了,江南河北走了不少地方,却没有遇到一个真正有道行的人。
这个张道士,薛蟠也曾打过交道,虽说道法精深,但也都在世俗的范畴,没有超脱凡俗。
本来,王熙凤去年冬天,去宁国府赏梅花时,遇到贾瑞,会生出一番事端,在《红楼梦》文本中,会引出一个破足道人,闹出一件风月宝鉴。
只是,薛蟠为了给王熙凤积德,出面打断了贾瑞对王熙凤的觊觎遐思,贾瑞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自然也就没有破足道人和风月宝鉴什么事儿了。
现在把张道士扯出来,薛蟠是为了借他之口,把自己和尤氏新生子联系到一起。
薛蟠自己与张道士没有深交,张友士却被他安排,与张道士有些来往,此事已经让张友士安排妥当。
果然,张道士被请到宁国府,探视了一番新生子,给他的襁褓里掖了一个平安符,又念了一篇经文,出来对贾珍说道,“大爷,借一步说话。”
贾珍随张道士来到一边,拉着他的道袍袖子问道,“老神仙,我儿可有什么妨碍?”
张道士拧眉说道,“恕老道直言,以老道观之,大爷命中子嗣不茂,所以这些年来,才只有蓉哥儿一子,此次大奶奶受孕,乃是上天有感于大奶奶的求子诚意,是府上的福报。
“哥儿原本与大爷命中无缘,多赖此番福报,方成就这份父子之情。
“不过,哥儿的降生,毕竟是意料之外之事,若要他健康成长,还需向外借些助力,最好是请一位同样福缘深厚之人,与这个哥儿结成干亲,如此便可保得哥儿一生平安了。”
贾珍搓手问道,“请问老神仙,不知何等人家,才算是福缘深厚之人?老神仙在京中交游广泛,可有合适的人家推荐?”
张道士说道,“要说福缘深厚,贵府与荣国府,在京中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其他能与府上相比的,也只有府上的那些老亲了。”
二人正说着话,薛蟠突然从外边走进来,看到他二人,过来见了礼,开口问道,“张真人给我的大侄儿看过了么?如何了?”
贾珍说道,“老神仙说其他都好,不过最好是给他结个干亲。”
薛蟠说道,“那珍大哥可有合适人选?”
贾珍说道,“人选很多,不过何人最合适,还要请老神仙算一算才能知道。”
薛蟠说道,“小弟毛遂自荐一下,珍大哥意下如何?”
贾珍笑道,“贤弟愿意,哥哥我自然没有二话,咱们哥俩要是能亲上加亲,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薛蟠报出自己的生辰八字,让张道士立即推算,推算的结果,自然是极好的。
贾珍和薛蟠,便在张道士的见证下,结成干亲,只等新生儿百天之后,再举行典礼。
像这样有特别用意的干亲,必须要郑重对待,相关的规章仪式都要按部就班的走一遍。
干亲结下,薛蟠也就成为了新生儿名正言顺的干爹,等新生儿长大,可以叫人了,也要对薛蟠以“父亲”相称。
这便是薛蟠想到的,与尤氏新生子拉近关系的方式。
碍于种种限制,薛蟠和新生子的血缘关系,没办法大白于天下,通过这样的方式,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确定了此事,薛蟠又去天津处置了一番长芦盐政的公事,在新生子满月的时候,特意回京来,参与了宁国府的宴会。
这个时候,薛蟠作为孩子干爹,已经可以与贾珍一起,以主人姿态待客了。
满月酒办过,已经过了端午,京城的夏天来临,城内逐渐变得酷热难当。
贾母等人体验到薛家山居的好处之后,此番已经在山居常住下,准备过了夏天,再回城来。
尤氏出了月子,也和新生儿一起,被送到山居来避暑。
第135章 元春归省亲
转眼间,春去夏至,夏过秋来。
第一场秋雨下过,在薛家山居住了足有三四个月的贾母等人,才收拾行装,回城而来。
此时,宁荣二府的省亲别院,也已经大致修妥,剩下的都是些细致功夫了。
薛蟠在此期间,虽然一直京城天津两地跑,但是对省亲别院的建造进度,一直有所掌握,而且工程造价,也在他的审核之中。
经过统筹安排,最终省亲别院的建造费用,只花了五十多万两,众筹的六十万两银子,还有富裕。
省亲别院尚未彻底建成,林黛玉、史湘云这样的闺中女孩,还无法入内游览,不过贾宝玉却偷偷熘进去逛了几回,出来把里面的景致,对姐妹们描述了一番,令姐妹们好奇不已。
这一日,贾珍请贾政对省亲别院,进行最后的审查,并要为各处景观拟题名号。
贾政便带着几位清客,来到省亲别院门外,正要往里进,刚进去游玩的贾宝玉,从贾珍那里得到消息,急匆匆跑出来,正撞到贾政面前。
贾政看贾宝玉,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但是他却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嫡子,荣国府的家业,将来还要由他继承。
贾政也不期盼着,贾宝玉能像薛蟠那样,小小年纪便入朝为官,撑起家业,但也不希望养出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废物。
况且,贾宝玉并不是真的愚笨,而是被贾母、王夫人溺爱过甚,一门心思在后宅厮混,无心学业。
贾母和王夫人的说辞,都是贾宝玉年纪还小,等再大些,懂事了就好了。
长子贾珠本来被贾政寄予厚望,却因为管束太严,以致英年早逝,让贾政痛惜不已。
在贾宝玉这里,贾政虽然仍有心管教,但是有贾珠的前车之鉴,又实在拿捏不好管教的尺度,索性也懒得管了。
今日,贾宝玉撞到他的面前,贾政又一向听闻,他虽然在四书五经方面不甚上心,但是在对子楹联方面,却有些歪才情,便叫上他,一起进院。
省亲别院因为是专门为接待德妃贾元春回府省亲所建,在规制上,算是皇家园林,虽然只是个别院,却仍有五间大门。
大门之后,先是一座假山,以作屏障。
院子里,大大小小有一二十处景致院落,中间还建有一座正殿,另有溪水环绕,巍巍可观。
贾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足足用去了两个来时辰,贾宝玉为院中景观拟了许多题名,算是在贾政面前露了一回脸。
过了几日,时逢休沐,贾政又邀请林如海、薛蟠来院中视察。
贾政自己不擅山水题咏,学识方面,也与头榜探花出身的林如海相差甚远,请林如海来,也有为院中各处景致拟题名号的用意。
进到省亲别院,林如海看到大门后面的假山上,已经竖起了一个招幡,上面写着“曲径通幽处”几字。
贾政笑着说道,“这是前日我让宝玉试拟的题号,贤弟请为他斧正一番,若是实在不堪,还请贤弟不吝赐教。”
林如海人情练达,听话知音,闻言已经通晓贾政的心思,只是笑而不语。
几人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林如海看到贾宝玉为各处拟题的名号,点头说道,“二哥总是说,宝玉不成器,但是我观他为各处的拟题,却颇具匠心。”
贾政见林如海难得夸了贾宝玉一句,心中欢喜,嘴里却说道,“贤弟不要这么说,他小孩子,能有几分学问?还是要贤弟拟些题名才是。”
薛蟠突然说道,“小侄听说,宝兄弟小时候,是由德妃娘娘这个长姐带大的,连宝兄弟的启蒙,都是德妃娘娘亲自教的,不如就用宝兄弟所拟匾联,也算不负娘娘往日的教育切望之意。”
贾政也知道,贾元春对贾宝玉这个一母同胞的幼弟,是最疼爱的,封妃之后,贾母、王夫人每次进宫探视,总少不了问问贾宝玉。
听薛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虽然贾宝玉所拟匾联,不入方家之眼,但是省亲别院毕竟是在宁荣二府之内,外人又不得其门而入,便是拟题略有不妥,也笑话不到外边去。
于是贾政又请贾母进院斟酌点缀。
荣国府上下忙乱了一两个月,到十月底,才把省亲别院各处布置妥当。
另外,从苏州买的十二个小戏子,也演练了一二十出杂戏,为院子里的家庙、家观采买的小尼姑、道姑,也学会了念几卷经咒。
诸事停当,贾政才择日上本,奏请德妃娘娘回鸾省亲,永昭帝朱批: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德妃贾氏省亲。
省亲之日确定的时候,已经是永昭五年的十一月了,距离次年正月十五,只剩下两个多月。
看似时间充裕,但是为了确保省亲之事万无一失,宁荣二府上下动员,查漏补缺,日日不得闲,连永昭六年的春节都没有好生过得。
春节过后,展眼元宵节就在眼前了,从正月初八日开始,宫中就有专门负责省亲之事的太监,到宁荣二府先行安排:何处更衣、何处稍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歇息。
又有专管安全保卫工作的太监,带着许多小太监出来,在宁荣街外布置围挡,指示贾府人员各种接待事宜。
薛蟠虽然不是贾府之人,却和贾元春是两姨表姐弟,又有官职在身,所以也得以列入接驾行列;林如海虽然已经从荣国府搬了出去,但是时逢荣国府如此大事,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薛母现在也是五品宜人诰命,非同一般妇孺,此前就被贾母、王夫人带着进宫去觐见过德妃,这次省亲,自然也在接待行列。
到了正月十四日,元宵节前夕,又有五城兵马司的兵卒,过来打扫宁荣街的道路,撒清水铺黄土,撵逐闲人。
当晚,薛母、薛蟠、薛宝钗、薛宝琴都没有回薛家新府,直接在荣国府住下,以便第二天接驾。
一整夜,荣国府灯火通明,贾母、贾政、王夫人这些主事者,都没有心思休息,硬撑了一夜。
薛母也跟着熬了一夜。
薛宝钗、薛宝琴,和林黛玉、史湘云、三春姐妹在一起,本来也要跟着熬一夜的,但是比较年纪小,瞌睡多,熬到半夜,便撑不住了,一个个呵欠连天,眼皮子打架。
贾母、王夫人等人此时无暇顾及她们,薛蟠便瞅了空过来,让紫娟、翠缕、莺儿、司棋、侍书、入画等人,把众姐妹扶到后面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母、尤氏等有诰命的,都换上诰命朝服,盛装打扮,候在荣国府前厅。
贾赦、贾政、林如海、贾珍、薛蟠、贾琏等身有官职的,也都身穿朝服,等着荣国府门房,就连一向在城外道观修炼的贾敬,也被请回来,以贾氏宗族嫡长身份,站在众人之前。
因为御批旨意中,并未言明贾元春省亲的具体时刻,所以众人要从一早便开始等待。
薛蟠是知道,贾元春要等到酉末(晚上七点),才会从宫中起身,等到驾临荣国府时,怎么也得晚上八点钟了。
所以早给戴权递过消息,请他确定了贾元春归省的具体时间之后,派人来荣国府通知一下。
戴权非常够意思,在上午十来点钟,便传来消息,通报了贾元春出宫的大致时间。
薛蟠便对熬了一夜,又坐等了一两个时辰的贾政、林如海等人说道,“娘娘既然要等到酉末时刻才会出宫,那诸位亲长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昨晚就熬了一夜,今天再坐等一天,铁的身子也撑不住。
“养好了精神,等到娘娘驾临的时候,诸位老爷也好接驾,这里有小侄和珍大哥、琏二哥盯着,不会出岔子的。”
贾敬、贾赦、贾政、林如海,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精力确实无法与贾珍、贾琏、薛蟠等人相比。
贾敬常年修道静坐,此番也一直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倒还能撑得住;贾赦却已经打了几回瞌睡了,贾政和林如海也是在靠浓茶强撑。
闻听此言,几人都没有推拒,起身去后面休息。
薛蟠又去二门处,对贾母、王夫人、薛母等人说道,“宫中传来消息,娘娘要到酉末时分才会动身出宫,老太太、大太太、姨妈、母亲,你们可以先到后面歇息一下,等到时候再来也不迟。”
众姐妹也被薛蟠催着去睡了个午觉,养好精神,好等到晚上接驾。
薛蟠回到前边,和贾珍、贾琏围坐在一起。
见贾珍、贾琏精神也有些萎靡,便命下人在门房铺下铺盖,让他们临时休息一下。
薛蟠自己虽然也呵欠连天,但是出去吹了吹风,又灌了一肚子浓茶,总算是撑下来了。
等到下午五六点,没用薛蟠去请,贾敬、贾赦、贾政、林如海,以及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母、尤氏等人,便都装扮齐整,回来继续等待。
荣国府的下人,又在各处管事的带领下,从库房挑出几担蜡烛,在各处点灯,灯刚点完,便听到外边传来马蹄声。
薛蟠、贾珍、贾琏连忙出门去探看,只见十来个太监跑来,拍手示意。
在宁荣街上等着的太监会意,说道“来了来了”。
贾敬、贾赦、贾政、林如海等人忙从门房出来,领着贾府一干子弟,到宁荣街西头外等候;得到消息的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尤氏、薛母等人,也领着阖族女卷,在荣国府大门外迎接。
半晌,才等到一对一对的红衣太监,骑马缓缓走来,前后一共来了十多对,然后才是德妃贾元春乘坐的金顶黄金绣凤銮驾,缓缓行来。
贾敬、贾赦、贾政、林如海,并贾珍、贾琏、薛蟠、贾宝玉等人,都在街边跪倒,恭迎銮驾。
銮驾旁跑过来几个太监,把贾敬、贾赦、贾政、林如海等人扶起来;又去后面扶起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母等人。
銮驾从大开的荣国府中门入府,过仪门向东,在一处院落门前停下,贾元春从銮驾上下来,进院更衣。
然后贾元春在太监昭仪的侍奉下进入省亲别院,赏玩各处,在正殿入座,等到受礼。
先是贾敬、贾赦、贾政、林如海等人,率领贾珍、贾琏、薛蟠、贾宝玉等贾府子弟觐见,得了一声“免”,众人退下。
又是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尤氏、薛母等人,率领王熙凤、李纨、秦可卿,及三春姐妹、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等人觐见,也得了一声“免”。
正式觐见过,贾元春才被请到前院,来到贾母院子的正房,与贾母、王夫人等人面见。
虽然上有恩旨,准许贾母、王夫人等嫔妃亲卷,每月二六之日,可以入宫觐见,但是宫中毕竟规矩众多,相见之时仍要谨守礼制,不得畅怀。
这也是太上皇、皇太后降旨,准许嫔妃归宁省亲之后,贾家积极响应的重要原因。
现在贾元春来到贾母正房,身边虽然还有昭仪随侍,不过却能与贾母、王夫人把臂相谈了。
贾元春与贾母、王夫人,及众女卷说笑了一回,又有贾政隔着门帘奏对了一番,贾宝玉这个荣国府的宝贝蛋儿,也在此时,享受到与众不同的待遇,被召入内室,与贾元春姐弟相见。
贾元春突然问道,“蟠兄弟可在?”
一直陪着候在外边的薛蟠,闻言连忙上前,隔着门帘躬身施礼回道,“微臣在。”
贾元春说道,“表弟无需多礼,我在宫中,曾听陛下多次提到你,说你年纪虽小,却深居才干,在外边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大事,你与宝玉乃是嫡亲表兄弟,今后还望你能多多体顾与他。”
薛蟠回道,“娘娘言重了,微臣既然入朝为官,精忠报国,乃是本分;我与宝兄弟一向亲厚,今后彼此扶持,定不负娘娘所望。”
贾元春又叮咛了几句,尤氏、王熙凤上前启奏道,“院中延席齐备,请贵妃移步游幸。”
于是贾元春便命贾宝玉在身边引导,与贾母、王夫人等人一起来到省亲别院门前,进院游览。
一时游览完毕,来到正殿归座开宴,贾母等人在殿上陪侍,贾政、林如海、薛蟠等人则在侧殿陪侍。
酒过三巡,贾元春又名众姐妹作诗,也不一一赘述了
等到赏赐完毕,执事太监恭请回銮,已是丑正三刻(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第136章 移居大观园
相聚时短。
临到别离,难免又伤感垂泪一回。
贾元春说道,“如今天恩浩荡,一月准许入宫省视一次,见面的机会是尽有的,不必伤怀。”
贾母哭得呜呜咽咽,说道,“只盼明年天恩仍许归省。”
贾元春虽觉不舍,但是礼制所限,必须回宫去了。
贾母、王夫人等人送她出了大观园(贾元春先前亲自为省亲别院定名),看着太监昭仪簇拥着銮驾出了府门,才被众人劝解回房。
贾母等人白天的时候,虽然抽空歇息了一回,但是前夜熬了一晚,今夜有熬到了四更天,等到贾元春回銮,便再也坚持不住了。
贾母、王夫人、贾政、林如海等人,各自回房安歇。
贾珍、贾琏、薛蟠、王熙凤、尤氏等人却仍不得闲,还得安排宁荣二府的下人把接驾用的各种什物妥善收起来。
如今皇恩浩荡,明年或许还能恩准贾元春再次省亲,这次用的东西,明年若是接驾,还能再用。
虽然因为薛蟠,大观园的修建,花费没有原来那么多,只用了五十多万两,比一开始的预算少了近乎一半,但是荣国府老底子的空乏,也显现了出来。
这五十多万两,还是几家众筹的,并没有动用荣国府的公账。
而但今天的接驾,就用掉了大几千两银子,这还没有算给随驾位临的太监昭仪的仪封。
另外,贾元春省亲,虽然也有赏赐赐下,但那都是皇室用品,各人收到赏赐,也只能供着,不能动用。
这次接驾,并不只是宁荣二府的主人家,和薛家、林家这样的至亲的事情,两府的下人们,也都是出了大力的,宁荣二府事后自然也需要另有奖赏。
宁国府那边且不去说,自有贾珍、尤氏;荣国府这边,给下人的赏赐,就不能再用贾母的私房了,要用到公账。
荣国府的公账上,去年只剩下几万两银子,这一年为了营建大观园,自然也少不了各种花销。
大钱自然众筹出来了,但是零零散散的小钱,为了便宜行事,也会从公账中支取。
所以,现在荣国府公账上,已经鸟干毛净,银库里能跑耗子了。
给下人的赏赐,还没有着落。
不过,这些事情,不需要薛蟠烦恼,他在忙完接驾的事情之后,回到新府,痛痛快快地睡了一大觉,才算把精神养回来。
元宵虽过,但是仍算年下,而前面宁荣二府为了准备迎驾之事,年关都未曾过好,现在总算把这件大事忙过去,府中自然要把该有的年味弥补一下。
于是接下来几天,宁荣二府依然热闹非凡。
正好为了迎驾,荣国府自己筹备了戏班,便不需要再从外边聘请,自己府上便可以演练起来。
贾元春回宫之后,又把归省当天作的所有题咏,命贾探春代为抄录,送入宫中,由她亲自编纂,择优汰劣,命在大观园里,勒石篆刻,以为永传。
闹哄哄又是几日过去,兴致方尽,生活恢复平常。
贾琏、王熙凤,却还要为大观园里为了接驾准备的各色人手,安排出路。
从苏州特意采买的十二个小戏子,因为可以自行在府中取乐,逢年过节,不需要再从外边聘用,所以就安排的梨香院里,命几个婆子照看起来,再由贾蔷代为管理。
还有一班尼姑道士,被旁支的贾芹瞅准机会,央求了王熙凤,讨过了这个差事,把他们安排到贾氏宗族在京城的家庙铁槛寺去居住。
原本,这其中还会扯出贾芸的一桩公桉,但是如今,贾芸被薛蟠提前招揽过去,现在已经在煤务提举司有了官身,实际管着西山煤务公司一年上百万两的大营生,自然不会再向王熙凤乞讨差事。
却说贾元春,在宫中编纂了大观园题咏之后,忽然想起大观园中的景致,自她临幸之后,贾政必定敬谨封锁,不敢让人随便进去,长期不着人气,难免寥落。
又想到府中正好有几位钟灵毓秀的妹妹,与园子景致倒颇相契,便有意让她们进去居住。
又想到贾宝玉从小和姐妹们在一起,若是不让他一起进去,只怕他冷清了,难以畅快,心中抑郁,要让他一起进园去居住方是。
于是便命随侍太监出宫,向贾政下谕,命众姐妹和贾宝玉入园居住。
贾政接到谕旨,便来向贾母禀报,贾母听了,笑着说道,“娘娘此谕甚是,园子里那么好的景致,若是无人,难免寂寥,让她们姐妹住进去,也能给园子添些生气。”
贾政说道,“娘娘欲让她们姐妹一起进园居住,想来不止是迎春、探春、惜春她们三个,是要让黛玉、宝钗、湘云她们一起,可是黛玉、宝钗如今都搬了出去,要让她们再搬进来,还得母亲开口。”
贾母说道,“娘娘有旨,想来她们不会抗旨,你只管去跟她们说了便是。”
贾政便向林如海、薛蟠带话,言明此事。
薛蟠和林如海这日下衙之后,联袂而来,与贾政小酌。
席间,薛蟠说道,“娘娘既然有旨意,让妹妹们进园去居住,我们自然不敢抗旨不遵,只是......”
贾政问道,“贤侄有何疑虑,尽管说来,咱们亲戚,不必讳言。”
薛蟠说道,“姨丈也说了,娘娘还命宝玉也和妹妹们一起进园居住,小侄以为,此议不妥。”
贾政说道,“有何不妥?”
薛蟠说道,“小侄也知道,宝玉是自幼和妹妹们一起长大的,彼此亲近,但是宝玉现在马上就到十四岁生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妹妹们也都大了,二妹妹眼看就将及笄,可以议亲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
林如海也点头说道,“文龙此言甚是,宝玉和她们姐妹虽然自幼在一起,但是现在长大了,也到了该注意男女之防的年纪了。”
贾政听薛蟠这么一说,才勐然记起来,贾宝玉已经这么大了!
薛蟠此言,虽然不免有些小人之腹,但是男女大防,确实是这个时代的一项禁忌,尤其是对贾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而言,在这方面尤其要注重。
像薛蟠,自打进京以来,虽然和姐妹们相处得十分相得,但即便是对薛宝钗这样的亲妹妹,也从未踏足过她的闺房。
与姐妹们相处,也十分注重分寸。
和史湘云定亲之后,虽然按照礼制,在成亲之前,是不能与她私下相见的,但是因为史鼐、史鼎相继出京任职,史湘云被接到荣国府常住,薛蟠常来常往,难免碰面。
但是,二人相见,也都是和姐妹们一起,甚至都没有再像定亲之前一样单独说话,为的就是避免非议。
贾宝玉十三四岁,仍然住在贾母的院中,和姐妹们厮混在一起,已经非常出格了。
现在贾元春还要让他和姐妹们一起住到大观园里,若是传扬出去,必会招惹非议。
姐妹们眼看再过两三年,都将及笄,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在这时候惹出非议,必然会影响到她们的闺名声誉。
贾政之前是从来没有操心过这些事,才没有想到这些,现在经薛蟠一提醒,也觉得贾元春让贾宝玉和众姐妹一起住进大观园,确实有些不妥。
贾政便带着林如海、薛蟠,一起来向贾母回话。
贾母听到薛蟠的忧虑,面上神情微变,随即又露出笑脸,说道,“蟠哥儿此言甚是,是老身考虑不周,若是只有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她们几个,宝玉一起住到园子里,倒也没什么,现在宝钗、琴儿、云儿、玉儿都要一起住到园子里,宝玉若是也一起住进去,确实有些不妥。”
薛蟠陪笑道,“孙儿对宝兄弟的人品性情,也是了解的,知道他和妹妹们不会有什么,但是外人不知道这些,要是听说宝兄弟这么大了,还和姐妹们厮混在一起,不知道会编排出什么话来呢!”
贾政也说道,“珠儿在宝玉这样的年纪,已经进学中了秀才了,儿子不求宝玉将来有多大出息,但是在他这样的年纪,不好好读书怎么成?还请母亲首肯,让他住到前面书房去,从今往后,专心读书。”
贾母说道,“宝玉从小便在我身边长大,我现在年纪大了,一天看不到他便心里空落落的,书哪里不能读,何必非要到前面去,就在我院里也能读书,今后有我亲自督促着他,你就放心吧。”
贾政说道,“儿子哪里会不放心母亲。”
贾宝玉先前听说贾元春的谕旨,欢喜得无可不可,早就在盘算,要选大观园里的那处景致居住了。
现在突然得知不让他跟着住进去,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又听说此事是薛蟠挑的头,心中暗暗气苦,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竟让他提出此议。
难道是自己素日和姐妹们讽刺他醉心仕途的话,传到了他的耳中?
有心摔玉再闹一回,但是此时是贾政做的主,摔玉在贾政这里可不管用。
而且事情若是闹大了,只怕连姐妹们也不能住到园子里去了,如此既辜负了贾元春的一片好意,又让姐妹们空欢喜一场。
姐妹们和薛蟠向来交好,不会把此事怪罪到他的头上,最后只会埋怨自己。
贾宝玉作为国公府的贵公子,虽然难免有些公子哥脾性,但是对女孩的尊重热爱,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让姐妹们因为他,错过大观园的大好景致。
没奈何,只能把满腔愤满藏着心中,眼巴巴地看着姐妹们收拾行装,准备搬进大观园。
好在,他虽然不能跟着一起住到园子里,但是原本已经搬出去的薛宝钗、薛宝琴,和经常会到林府住几天的林黛玉,这次也会搬到大观园里常住,姐妹们又能像在薛家山居一样,聚在一起。
贾宝玉虽然仍住在贾母院中,没有被安排出去单住,不过大观园毕竟就在府里,和贾母的院子也没离几步路,他作为荣国府的大宝贝,若是要进园去,也没人敢拦着。
如此一想,贾宝玉心中略微释然。
薛蟠也知道,想要在荣国府里,彻底把贾宝玉和众姐妹隔断开,是不太可能的。
有他在,薛宝钗和贾宝玉的所谓“金玉良缘”,就成了无稽之谈,王家推到此事,完全是站在王家的角度,想要把荣国府的未来,全都掌握在王家女儿的手中。
王家在女儿的培养方面,着实值得称道,别人家都是女儿外向,王家的女儿,却都向着娘家。
薛父早亡之后,薛家没有了顶梁柱,只能任王家摆布。
现在,薛蟠能够撑起家业,自然不愿继续唯王家马首是瞻。
薛宝钗现在的身边,有薛蟠专门给她聘请的,从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教授大家闺秀的诸般规矩。
薛蟠没有借妹联姻,为薛家和自己谋求利益的打算。
但是薛家现在已经改换门庭,成为官宦之家,薛宝钗自然也从商人之女,变成的大家闺秀,之前缺失的相应教养,自然要一一补足。
这样不管将来她嫁入怎样的人家,都不会坠了薛家的声势。
在《红楼梦》文本中,薛宝钗有诸多行为,都是比较出格的,现在薛蟠尽早掐灭了此等苗头,让她和贾宝玉的相处,也谨守姨表姐弟的礼仪,不会再有令人诟病的行径。
林黛玉那边,已通人事的贾宝玉,虽然对她生出些与其他姐妹不同的心思,但是现在,只能算是小男生的偷偷暗恋,还远没有到爱情的程度。
况且林黛玉有薛蟠作为对比,对贾宝玉的观感,和《红楼梦》文本中,大为不同。
现在和贾宝玉的亲近,只是因为姑表兄妹的血脉亲情使然,全无半点男女私情。
在搬出荣国府之前,林黛玉和贾宝玉一直都在贾母的院中住着,近在迟尺,哪怕没有刻意了解,但是贾宝玉房中的动静,林黛玉也知晓一二。
贾宝玉和袭人偷试云雨,虽然做得隐秘,但是他房中光是大小丫鬟,就有十来个,身边时刻不离人,一次两次还能保密,次数多了,怎么可能全无马脚?
林黛玉自然也听到了些许风声,之前因为不通人事,不知道小丫头滴咕的是什么,现在看了薛蟠收罗来的西洋书籍和外边的戏文小说,再加上身边的紫娟、雪雁都有了月事,林黛玉自然也就知道了贾宝玉和袭人之间的好事。
虽然早就知道,薛蟠在城东薛府那边,收用了金钏儿,但毕竟眼不见为净,贾宝玉的事情就发生在林黛玉身边,让她无法充耳不闻。
第137章 长芦盐政事
这个时代的女孩,尤其是大家闺秀,从小受到的教育,就不会要求男人从一而终。
哪怕是王熙凤那么嫉妒心重的人,未免物议,在把贾琏成亲之前的房里人撵出去之后,也把平儿给他收用了,虽然始终没有给姨娘的身份,不过王熙凤心中也清楚,这是迟早的事情。
贾赦、贾珍且不去说,就是贾政房中,也有赵姨娘、周姨娘两个呢。
所以,林黛玉对贾宝玉和袭人的好事,倒也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只是,相比起薛蟠,虽然收用了金钏儿,但却从未让她来这边碍史湘云的眼;这边虽然还有一个香菱,但却尚未收用,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却是打着等史湘云过门,让她亲自抬举香菱的主意。
薛蟠尽管也没有做到对史湘云一心一意,但至少能在行为上,体现出史湘云心情的体谅。
这在此方世界的男人,已经实属难得了。
薛蟠也想对史湘云从一而终,但是毕竟穿越来的红楼世界,面对那么的诱惑,能克制住不是凡人所为。
薛蟠自认是个俗人,还是个大俗人,自然也是想要让贾珍那样无所顾忌。
只是心中毕竟还是有一分底线的。
因为薛蟠的反对,贾宝玉终究没有和姐妹们一起住到大观园里,他的怡红院,现在成了史湘云的住处,其他姐妹的住所则都没有什么变动。
只是薛宝琴仍和薛宝钗住在一起。
王夫人本来是要为薛宝琴单独安排一处院子的,虽然她只是薛母的堂侄女,但是这些面上情分,王夫人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不过,薛宝琴自己坚持不愿,没有办法,只能让她继续和薛宝钗住在一起。
要说身份,薛宝琴在众姐妹中,最为尴尬,本来和荣国府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因为薛蟠,才得以借住到荣国府。
薛宝琴的性情和史湘云相彷,为人豪爽大方,倒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但是姐妹们搬到大观园里住之后,若是薛宝琴也单独处在一处,荣国府必然会按照其他姐妹的配置,为她添配院中里的使唤人手,那就太麻烦荣国府了。
这还只是其一。
第二点,就是像薛蟠担心的那样,薛宝琴毕竟已经定了人家,如今和史湘云一样,都是待嫁之身。
虽然她在众姐妹中,年纪只比贾惜春稍长,和林黛玉、贾探春、史湘云都是同岁,不过生月最小。
但是,自她被薛蝌送入京中,来到薛母身边教养,发髻就是按照待嫁之女的样式梳扮的,和其他姐妹全然不同。
后来史湘云与薛蟠定下亲事之后,才和薛宝琴梳起同样的待嫁之女的发髻。
让外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她们两个的身份的不同之处。
这样将来若是有媒人来瞧看,就不会闹出乌龙事件。
这个时代,对待嫁之女的要求,更甚于一般女孩。
按理来说,史湘云和薛蟠定了亲事之后,就应该在史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等长到及笄之年,便要出嫁成亲。
薛宝琴也是一样,本来是应该在金陵祖籍安心待嫁的。
史湘云是因为与荣国府亲厚,和薛蟠又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的盲婚哑娶,定亲之前便认识了,在史鼐、史鼎相继出京外任之后,贾母这个史家的老太君,便做主把她接到荣国府来亲自教养。
薛宝琴则是因为她的夫家,原本在京城翰林院任职,未婚夫也跟着一起在京城,一边侍奉父亲,一边读书学习。
梅家那边有言,要让他们在京城完婚,所以才提前来到京城。
不巧的是,薛宝琴尚未抵达京城,梅家那边先出了变故,梅翰林之父逝世,梅翰林和他的儿子只能回乡奔丧守孝,完婚之事只能等到孝期过后,再进行。
薛宝琴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抵达京城了,薛蟠便索性让她留下,与薛宝钗做个伴。
又有其他姐妹一起相处,总好过回到金陵祖籍,一个人孤守绣楼。
再则薛蟠在捐官的时候,也捎带上了薛蝌,让薛家嫡脉,从此改换门庭,由区区商贾,变成官宦人家。
薛宝琴之前,在二叔薛猥身边,一直受的都是商贾人家的规矩,对真正的官宦之门、书香世家的规矩,一知半解。
薛宝琴是因为在梅翰林考中进士之前,就已经定下亲事,若是在梅翰林考中之后,这门亲事还能不能成,就要两说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男女婚姻的门第限制。
薛蟠之前求娶史湘云,之所以大费周折,就是因为薛家和史家虽然在金陵原籍,并称“四大家族”,但是现如今,两家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阶级差距。
如果薛蟠没有捐官谋缺,改换门庭,连向史家开口求亲的资格都不会有。
现在虽然还不知道薛宝琴的未婚夫,在科举上,能否有成,不过有梅翰林在,梅家就是堂堂正正的官宦人家、书香世家。
薛宝琴要想在成亲之后,在夫家不让让看轻,有些规矩,必须要先学起来。
薛蟠也知道,这样对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女孩,是不太人道的,但是世情如此,薛蟠也无可奈何。
而且,薛蟠在官场努力经营,也有为薛宝琴保驾护航的意思,有这么一个大舅哥,薛宝琴成亲之后,夫家在如何对待她方面,怎么也要有所顾虑。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薛宝琴能够顺顺利利与梅家完婚的基层上。
所以,薛宝琴在完婚之后,更不能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若是贾宝玉也一起住到大观园里,即便薛宝琴和贾宝玉之间没有什么,外边也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
人言可畏!
这正是薛蟠坚持不让贾宝玉跟着众姐妹,一起住到大观园的真正原因。
薛蟠当然并不只是为了薛宝琴一人,其他尚未婚配的妹妹们,闺名清誉,同样重要。
即使薛蟠无法在大观园里日夜守护,贾宝玉作为荣国府的大宝贝,总有各种办法,熘进大观园,仍然和姐妹们厮混在一起。
但是至少,大观园这个女儿国,毕竟在明面上,没有男人的踪迹。
唯一跟着李纨一起住到园子里的贾兰,也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不像已经长大成人的贾宝玉,没有什么妨碍。
等姐妹们搬到大观园里之后,薛母一个人在薛家新府住着不自在,便也一起搬回荣国府了。
薛蟠对这个历史的倒车,也无可奈何,薛母是十分疼爱她这个独子,事事都为薛蟠着想,但是薛蟠也不能太过自私,让薛母完全没有了自己的生活。
姐妹们都搬进大观园了,留薛母一个人住在外边,难免寂寥。
于是即便心中不太情愿,薛蟠也只能接受薛家从新寄居回荣国府的事实。
不过,此时薛家与荣国府的关系,与刚进京时,已经截然不同了,没有人再会把他们视作贾家的附庸。
薛蟠这次回京参加宁荣二府的接驾事宜,是把长芦盐政料理得当之后,才挤出来的时间。
薛蟠上任长芦盐政已满一年,经过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长芦盐业公司现在已经建成八大生产基地,食盐产量,比改革之前,增长了足有数倍之多。
长芦盐业公司,在从去年四月,开始正式向外发售食盐,到年底满打满算,也才八个月的时间,却已经向河道总督衙门,输送了一百万两的利润。
虽然才完成了一年两百万两的一半,但这毕竟只是第一年,一切尚未完全理顺。
而且,薛蟠还截留了二三十万两银子,用于长芦盐业公司的自身发展。
另外,盐业公司给工人的工资福利,也要远胜往昔,让刘汉帝国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产业工人,率先体验到了集约式生产的好处。
说再多大话空话,也没有发到手的实实在在的银钱有说服力。
现在长芦盐业公司治下,包括开平煤矿,已经发展出了两万人的产业工人群体,再加上他们的家属亲人,影响到的人口,多达十万人。
这十万人,和受西山煤业公司影响的四五万人,现在都成了薛蟠的忠实拥趸,薛蟠在他们中间,威望可以说达到了一言九鼎的程度。
有不少盐户的家里,都已经为薛蟠供起了牌位,祈愿他能在长芦盐政上长长久久的干下去,大家才能跟着他一起脱贫致富奔小康。
薛蟠截留的那二三十万两利润,主要是用在由长芦盐业公司成立的渔业公司上了。
现在,薛蟠从京城西山煤业公司抽调的八十名保安队,在天津扩充成的五百人的保安营,已经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陆上,继续深挖火枪火炮的潜力;一部分上了渔业公司或卖或自建的大小船只,开始接受海军训练。
为此,薛蟠还通过贾家的关系,从广州的粤海将军治下,重金请来了几位退役的老水军,充足渔业公司船队的教习。
渔业公司船队,名义上是为出海捕鱼所建,建成之后也确实干的都是捕鱼的活儿,但是登船的保安营队员,却没有一个学习捕鱼的技术,出海捕鱼的活计,都由招募来的渔民负责,队员们训练的都是水战的技巧。
目的不言而喻。
薛蟠明面上之中渔业公司船队上,花费了二三十万两银子,实际上并没有算买船建船的费用。
薛蟠让二叔薛猥,在南边花了二三百万两银子,一条载重量高达万石大型海船,四条载重量五千石的中型海船,载重在千石以下的小型海船,更是多达十数艘。
组成船队的总排水量,已经不逊于天津左卫水军营的那几艘老掉牙的战船了。
当然,薛蟠买的并不是新船,而是被南边的海商淘汰下来的旧船,若是新船的话,一艘万大大船,造价就有几十万两,实在买不起。
不过,渔业公司船队的主要活动范围,是在渤海湾里,这里相对而言,风浪要平缓一些,这些旧船,经过一番修整,出海还是没有问题的。
另外,渔业公司还自建了十几艘载重三五百石的小船,以及把天津周边所有渔船,都征集在了一起,甚至还从渤海湾的山顶沿海,征集了不少渔船,数量加在一起,足有几百艘。
在春季开渔的时候,数百艘大小船只扬帆出海,那种壮观的景象,实在难以言表。
出海的时候,那几艘大中型海船,并没有撒网捕鱼,而是游曳在小型渔船周围,以作护卫。
长芦盐业公司保安营的两百多名水兵,连那几艘大中型海船都填不满,更不要说数量众多的小渔船了。
实际上,出海的时候,天津左卫水军营的数百名将士,也脱掉了军服,换上了长芦盐业公司保安营的队服,假装成保安,实则行出海训练之实。
这样的规模的船队,一次出海,不仅能让水军将士们,得到难得的实训,跟随的数百艘渔船,满载而归,也能捕回几十万斤海鱼。
单是这些海鱼,发卖出去之后,不仅能把船队出海的费用全部抹平,还能收获不少盈利。
长芦盐业公司的船队,现在已经成为长芦盐政盈利的有力补充。
薛蟠计算过,单是四五个月的鱼季,就能盈利数十万两银子。
现在,京城的海鱼产业,已经形成了规模,每天通过运河,从天津运往京城的海鱼,就有数万斤之多,仍然供不应求。
尤其是新鲜活鱼,已经成为京中大户人家餐桌上的标配;普通百姓吃不起活鱼,但是用盐炮制过的咸鱼,却能三不五时的买一条来开开荤。
而咸鱼的真正市场,却不是京城,而是京城周边的广大州县农村,因为咸鱼在这里还有一项好处,就是能节省食盐。
薛蟠虽然为长芦盐业公司所售食盐,制定了零售指导价,在京城真正的盐价,相比起零售指导价还要低几文钱。
但是到了下面的州县乡村,盐价就不无法完全控制了。
食盐真正卖到百姓手里,一斤能低于四十文,商家就足够厚道了,一般的盐价都在五十文左右。
五十文对长芦盐业公司的产业工人,可能只是一天的工钱,但是对那些偏远乡村的百姓而言,却是一家人几个月都攒不下来的。
咸鱼的售价自然远在食盐之上,但是对农村百姓改善生活而言,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138章 贾政出外任
薛蟠对长芦盐政的改革,惠及的人群,比直接获利人数多得多。
京城周围的州县,都能从中获得好处。
唯一利益受损的,就是之前靠着长芦盐场的盐商们。
而薛蟠对这些盐商,并没有像扬州八大盐商那样一杠子打死,还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让他们也参与到长芦盐业公司的分销渠道之中。
由于他们在北方各地本来就有的销售渠道,所以包销的食盐数量,并不比原来少。
当然,由于薛蟠给长芦盐业公司所产食盐的零售价,定了一个指导价,所以盐商售盐的利润,肯定没有之前那么高了。
但总好过家破人亡。
薛蟠这次之所以这么仁慈,是因为长芦盐政治下的盐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配合薛蟠的改革的,没有给薛蟠留下行雷霆手段的借口。
这应该也是薛蟠在两淮盐政处的强硬手段,传到了长芦盐政这边,让这边的盐商事先掂量好了自己的分量,够不够薛蟠杀的。
总而言之,薛蟠对长芦盐政的改革,虽然没有把盐价真正的压下来,反倒比之前还上涨了几文,不过各方面的反应,都非常积极。
说明这次改革,是比较成功的。
因为事先说好了,长芦盐政今后十年的盐税,都不会给户部国库上缴半分,将全部用在河道总督衙门主管的治河新策上。
所以,薛蟠虽然命长芦盐政,每个月都向户部递交一次收支账目,不过户部就算经费再窘迫,也无法才这里调拨半两银子。
好在,户部三位主官,专门负责天下盐政事务的,正是右侍郎林如海。
林如海和薛蟠,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私底下的联系,却比亲生父子还要多。
这里说的“亲生父子”,专指的是现任河道总督张鹏翮,与他的长子张懋城。
张懋城家学渊源,虽然没能像他的父亲张鹏翮一样,考中进士,只是以举人的身份入仕,但是为官二三十年,政绩蔚然。
可是张鹏翮贵为从一品的河道总督,却从来没有为张懋城,谋求过更高的官职。
张懋城二十岁中举人,初授安徽怀宁知县,不过是从七品的芝麻小官,直到薛蟠穿越到此方世界,薛家进京之时,他才因功升任正五品的海州知州。
二十多年,官阶才升五级,官职也不用多说。
当然,这也与张懋城不是两榜进士出身有很大的关系。
但是,与薛蟠一比——薛蟠初入官场,便任职正六品的崇文门税关衙门副提举,现在虽然也才是从五品的长芦盐政同知,可是他做官才两年多而已——就相形见绌了。
所以,在与张鹏翮扯上关系之后,薛蟠立即征得张鹏翮默认,为张懋城运作了一番,前不久,张懋城刚刚取得济南府知府的印绶,走马上任去了。
济南府知府,是正四品,因为济南府乃是山东的首府,所以职位尤显尊贵,薛蟠为了给张懋城谋到这个职缺,可是费了不少气力。
之所以非给张懋城谋求济南府知府之职,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是张鹏翮总掌的治河新策,选定的黄河北向河道,有相当长一段,就在济南府辖内。
张懋城家学渊源,在治河上,也颇有见地,有他负责黄河北向河道济南府辖内河段的修建,各方面都能放心。
而且,治河新策乃是今后数年之内,足以影响黄河下游数省的大事。
一旦治河成功,与此事有关的大小官员,就有了足有依仗一生的立身之基,只要不自己作死,今后的仕途,可以说就一帆风顺了。
这样的好事,自然要优先考虑张懋城这样的自己人。
其实不只是张懋城,薛蟠也想让贾政,也搭一搭治河新策的顺风车。
在忙完贾元春省亲的接驾事宜,薛蟠再次离京,去长芦盐政理事之前,特意与贾政详谈了一回,把此事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
贾政现在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正是应该在仕途上大展宏图的年纪。
因为和张懋城一样,都不是两榜进士的正途出身,虽然入仕之后,贾政先在工部员外郎任上干满了三届九年,才升了一级,升为工部主事。
如果没有意外,至少也得在工部主事上再干三届九年,才能有机会看能不能再升一级,升为工部郎中。
而以贾政的资历,在工部能做到郎中,已经算是到头了。
毕竟,工部郎中之上,就只剩下一尚书二侍郎三位主官了,而一部主官,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潜规则里,却也有非进士不取的原则。
所以,就是在《红楼梦》文本中,贾政做了皇帝的老丈人,后来也只被点了一任学差,外放出京去了。
因为薛蟠的乱入,贾政已经提前升任工部郎中,现在要外放的话,区区学差,就不足任了。
至少也得是一任知府,才能相配。
薛蟠为贾政出的主意,就是主动谋求治河新策划定的黄河北向河道沿岸州府的知府,如此一来就能搭上治河之功,迅速升迁。
河道总督张鹏翮,为治河新策制定的期限,是十年!
向张懋城、贾政这样转为搭治河之功而来的沿岸知府,当然不用在任上干足十年,才能叙功升迁。
治河新策的总工期是十年,但是河道却是分段修建的,虽然也会有先后之分,但是每一段的工期,能有两三年,已经足够长了。
也就是说,只需一届任期三年之后,张懋城、贾政就能够叙功升迁了。
这条晋升途径,比贾政在工部苦熬资历,自然要强得多。
因为贾政入仕便是在京中,若是想要晋升三品以上的高位,必须要补足外任地方的资历,所以知府一职是必须过一遭的。
反正早晚都要过这一遭,不如抓住这个机会。
贾政听薛蟠说完,明显心动了,虽然嘴里说“再考虑考虑”,但是实际上没过几天,就开始为自己谋取官缺了。
在此之前,贾政都是在为他人谋取官缺,诸如贾雨村,薛蟠初任崇文门税关衙门,也是贾政为他运作来的;张懋城能够顺利升任济南府知府,贾政也出了不少力。
现在为自己谋缺,贾政自然更加用心。
张懋城从海州知州任上,升任济南府知府,足足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薛蟠能顺利任职崇文门税关衙门,是因为别人看不上眼的杂流小衙门。
贾政这一次,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左右腾挪,为自己谋到了武定府知府之职,四月初便离京上任去了。
武定府所辖,乃是黄河北向河道的沿岸,更是至关重要的入海口。
薛蟠把治河新策的重要性给贾政分说清楚之后,贾政为自己选了这么个好地方。
薛蟠得到消息,也对贾政的选择由衷叹服。
谁说贾政没有政治智慧?只是个庸官?
他的才能,只是不在实事上,在工部这样的事务性衙门体现不出来而已。
薛蟠也知道贾政不耐庶务,名义上是荣国府的当家人,却把内事悉数交给王夫人,让她有机会掏空荣国府的家底;外事也有贾琏负责。
在工部,贾政作为主管煤务、铁务的郎中,算是薛蟠兼任的煤务提举司的顶头上司,但是煤务提举司每个月上交一次的账目,贾政一次也没有看过。
现在虽然如愿外任,但是要靠贾政自己,想要把武定府辖内的黄河北向河道,以及入海口修建好,薛蟠不做此想。
贾政原本,虽然也有几位清客幕僚,但也都是一些夸夸其谈之徒,没有什么真本事。
所以,为了保证贾政能圆满地干好这一任武定府知府,薛蟠特意把自己的幕僚张友士,推荐了过去。
薛蟠一开始看中张友士,是看重他的医术,在他的妙手调理下,林黛玉、薛宝钗这样身有宿疾的妹妹,身体好转了许多。
薛蟠因为不学无术,在官样文章写作上一窍不通,这些公务后来也悉数交给张友士代理,两三年来,张友士没有出过一点儿差错。
本来,薛蟠是打算在长芦都转盐运使司衙门里,给张友士谋一个官缺,算作对他这几年用心做事的犒赏。
但是,出身江南的张友士,家里虽然也经营有生意,自己对生意之道,却不甚上心。
经过薛蟠改革的长芦盐政,实际上已经是国有大型盐业公司的架构了,薛蟠在设计改革措施的时候,曾经与张友士深入探讨过,所以他对这一点颇为了解。
所以,张友士主动拒绝了长芦盐政的官缺。
这次跟着贾政上任武定府,虽然一开始也是幕僚的身份,但是薛蟠跟张友士暗地里言明了,实际上武定府的一应事务,皆要他代为处理,贾政不过是人形印章。
就和韩涛在崇文门税关衙门一样,掌着主官印玺,却对衙门实务,一概不管。
韩涛是有薛蟠这样能力强,又不居功傲上的下属,乐得清闲。
贾政则是没有管理实务的能力,必须要有人来帮助他。
张友士若是能帮贾政把这一任武定府知府圆满做完,三年之后,不用薛蟠出面,贾政也能举荐他一个县令。
从七品的县令,虽然可能还比不上薛蟠先前要为张友士保举的长芦盐政职缺的职阶,但是却有“百里侯”之称,是许多杂流官员梦寐以求的官场起点。
张懋城当初也是从这里起步的。
武定府在天津南边,距离也不过三四百里地,快马一日可达,若是那边有什么急切事务,可以派人到天津来找薛蟠。
在贾政到任武定府之后,薛蟠特意在武定府,也设立了一个长芦盐业公司的生产基地,同样采用煮盐法制盐。
虽然武定府距离开平煤矿比较远,作为煮盐燃料的煤炭运来不宜,不过薛蟠双管齐下,一方面在路上修建铁路,一面启用海运,专门开辟了一条从开平煤矿到武定府的海运航线。
薛蟠和贾政,可是有实在亲属关系的,薛蟠这样做,也算是明目张胆的偏帮了。
不过,长芦盐政事务,现在全在薛蟠执掌之下,他要多费一番力气,在武定府辖内增设一处盐场,在明面上,也算是有正当理由,攻讦不得。
薛蟠在武定府增设盐场,其实也不单单只是为了给贾政增加政绩。
武定府和南边的济南府,本来就是长芦盐政与两淮盐政辖境的交界处,之前因为两淮盐政强盛,所以这些地区的食盐,基本上都是淮盐。
现在,长芦盐政承担起了为治河新策筹措资金的重任,而想要完成一年两百万两盈利的目标,除了改革制法方式、经销模式,扩大长芦产盐的销售范围,也是一项重要法门。
长芦盐政现在本来就担负起了修建黄河北向河道数十万河工所需食盐,现在把黄河北向河道沿岸州府,全纳入长芦盐政的销售范围,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当然,在此地经销多年的淮盐盐商,肯定也不会痛痛快快地让开身位,彼此间还会有些商场上的争斗。
不过,薛蟠对长芦盐政产盐的质量和售价,信心十足,正常的商场竞争,淮盐不会是对手。
虽然户部主管天下盐政的右侍郎林如海,在详细参考了薛蟠对长芦盐政的改革措施之后,也对各地盐场,下达了改革的政令。
长芦盐政和两淮盐政,现在也都是林如海治下,两淮盐政还是林如海的老本家,两家不应该在私底下发生冲突。
不过,其他盐场的主官,就算能够看出长芦盐政改革的好处,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够像薛蟠这样,能够压制住盐商势力,顺利推进改革?
林如海的政令已经下达好几个月了,据薛蟠所知,其他盐场,都还没有遵令改革的迹象。
各地盐政的现行措施,已经实行了几百年了,虽然谁都知道其中弊端重重,但是既得利益者势力强大,所谓改革,就是损此等人的利益,增加朝廷的收益。
不是所有做官的,都像林如海那样奉公清廉、绝不同流合污;更不用说像薛蟠这样,自有生财之道,根本不需要谋求贪污得来的蝇头小利。
所以,薛蟠对林如海下达的天下盐政改革政令,最终能收获几分成效,不抱任何指望。
薛蟠现在只希望,林如海先能打破各地盐政的经销范围的桎梏,能让长芦盐政所产食盐,拥有更广阔的市场,从食盐的质量和售价两方面,倒逼各地盐政不得不进行改革。
第139章 姐妹学八股
贾政外任,荣国府内,最高兴的,非贾宝玉莫属了。
贾府的家教,便是教子从严!
宁荣二府现在虽然有向诗书传家转向的趋势,但毕竟是武勋出身,宁国公、荣国公当年,教育儿子,想必崇尚的是“棍棒之下出孝子”的准则。
到了第三代贾敬、贾赦、贾政,自然也有样学样,教育起自己的儿子来,一个比一个下手狠。
在《红楼梦》文本中,就有贾赦棒打贾琏、贾政棒打贾宝玉、贾珍命下人向贾蓉脸上吐口水,贾蓉连擦都不敢擦,只能任其自干的描述。
贾政打贾宝玉那次,是真的下了死手的,一开始是让下人用板子打,后面实在气不过,更是自己亲自动上手了。
所以,别看贾琏、贾宝玉、贾蓉在宁荣二府,都是嫡脉嫡子,身份尊贵,在京中权贵之间,也有几分体面。
可是在贾赦、贾政、贾珍面前,一个个都畏之如虎。
贾宝玉只要听说贾政找他,不管是什么事,先都要被吓个半死。
《红楼梦》文本中虽然没有明确交待,但是在后人的分析中,贾政长子贾珠,之所以在二十来岁的年纪,便英年早逝,应该也与贾政管教过严,有直接的关系。
前面因为薛蟠反倒贾宝玉跟着众姐妹一起搬到大观园里居住,还让贾宝玉对薛蟠心生嫌隙。
贾政也是经薛蟠这一提醒,才勐然惊觉,原来贾宝玉已经这么大了,已经到了用功读书的年纪了。
所以,贾宝玉在贾元春省亲这件宁荣二府近年来的大喜事之后,不仅没能和众姐妹一起搬到大观园里居住,还被贾政盯上了,时常检查他的功课,让贾宝玉在家塾中,都无法继续摸鱼了。
好在,秦可卿因为贾珍又了职业侍妾夏竹,得以逃脱被贾珍强占,最终羞满不过,悬梁自尽的命运,连带导致,秦钟也避免了早早夭亡的命运,让贾宝玉在家塾中,有一个志趣相投的好友相伴,读书也能多用一分心。
贾宝玉聪明是不缺的,只是不想用在科举正途上,被贾政逼着,不得不试着写了几篇八股。
贾政出京外任,虽然临走之前,一再对贾宝玉强调,让他在京中用心读书,不可懈怠。
贾宝玉不敢有别的言语,只能唯唯应是。
但是贾政一走,贾宝玉就彻底放了羊,贾母和王夫人因为有贾珠的前车之鉴,本就对他溺爱不已,总是认为他还是没长大的小孩子,万事随其心意。
不过,贾政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临走之前,拜托了林如海,代为监督贾宝玉的学业。
林如海可是头榜探花出身,学问学识,无可置疑,又是贾宝玉的嫡亲姑父,管他也算名正言顺。
只是林如海政务繁忙,无法每天都亲自指点贾宝玉读书,只能在休沐之日,抽出半天时间,来集中检验贾宝玉过去一段时间的学习进展。
贾宝玉对林如海的教导,不仅不推拒厌烦,反而乐在其中。
因为,林如海每次在指点贾宝玉学习的时候,林黛玉,还有对学习颇为用心的史湘云、贾探春、薛宝琴几姐妹,都会在一边旁听。
林如海这样的头榜探花亲自授课,可遇不可求,林黛玉虽然是他的亲生女儿,都没有享受过几回这样的待遇。
现在林如海是受贾政所托,才接下教导贾宝玉的任务,林黛玉知道了,便央求着要跟着一起听讲,林如海怎么会拒绝她的请求。
其他姐妹听说林如海开课,自然也都心动,不过一开始都没敢直言。
还是一次薛蟠回京,听说了此事,问起众姐妹,史湘云、贾探春、薛宝琴几人,才流露出想要跟着一起进益的心思,薛蟠去向林如海说了,才又多了几个旁听生。
林如海授课的主角,自然还是贾宝玉。
贾宝玉现在尚未进学,连童生都不是,按理说,让林如海这样的头榜探花来教他,不免有点大材小用。
不过,林如海因为只是每隔十日,才会给贾宝玉上半天课,并不算是贾宝玉的塾师。
而且,贾宝玉有这样的条件,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诗书传家的一大优点。
像张鹏翮、张懋城父子,张鹏翮是进士出身,虽然没能把张懋城也培养成进士,但是那是因为张懋城一试不成之后,就无心再考了,选择了直接以举人入仕,若是他能像其他人那样,坚持一试不成,三年后再试,再试不成还要三试,以张懋城的家学,考中进士的可能性,相比起其他人,是要高很多的。
贾家从第二代开始,就有意把家风往诗书传家方向转化,并在第三代就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宁国府第三代的贾敬,便是正榜进士出身。
只可惜,贾敬后来一心向道,连宁国府偌大家业,都交给贾珍挥霍了,对族中子弟的学业,自然更是置之不理。
所以,才导致贾府家学的学正,只是个老童生出身的贾代儒。
贾家在京中的八房的数十子弟,除了英年早逝的贾珠,连一个秀才都没有。
在《红楼梦》文本中,要等到贾珠的儿子贾兰长大之后,才会考中进士,传续下贾家的诗书传统。
那个时候,偌大贾府,早已经彻底败落了。
现在贾宝玉有了林如海的亲自教导,只要他能够真正收心,把心思全用在读书科举上,以他的聪明才智,不说进士,至少秀才、举人,是十拿九稳的。
只是,贾宝玉空有这么好的条件,却不懂得好好利用。
林如海每次布置的作业,贾宝玉的完成度,都还比不上只是凑趣旁听的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薛宝琴等姐妹。
让林如海不止一次的叹息,只恨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薛宝琴几人没有托生成男儿身,无法参加科举,不然贾史林薛几家,就都后继有人了。
薛蟠回来,看到众姐妹和贾宝玉在林如海指导下,做的八股习文,已经林如海针对每篇习文做的点评,他虽然不明其意,却从中琢磨出一个商机。
贾宝玉和众姐妹,都是才刚开始学习作八股文章,文力都颇稚嫩,不入方家之眼。
不过,贾宝玉和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薛宝琴等姐妹,放在后世,也都是学霸级别的人物,聪明才智远在普通人之上。
所以,哪怕是他们的习文,对普通人而言,也拥有一定的借鉴参考意义。
别的不说,薛蟠在西山煤务公司、西山工业基地、长芦盐业公司、开平煤矿等地,都开办了免费的学堂,供适龄孩童读书识字。
薛蟠的长远目的,是想从这些矿工、盐户子弟中,培养出一些读书人,未来若是科举有成,得以跻身官场,以薛蟠在他们中的威望,必能成为薛蟠在官场的一大助力。
为此,薛蟠不惜重金,请了不少秀才,乃至举人,在学堂任教。
可是,这些人的学识水平,和林如海,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如果在这些学堂就读的矿工、盐户子弟,能够有贾宝玉、林黛玉等人的习文,作为参考,即便起不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多少也会有些进益。
于是,薛蟠便拜托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薛宝琴等姐妹,把她们每次被林如海批阅点评过的习文,整理出来,排版印制成书。
一方面通过薛家商号的书铺,发往各地销售,一面也免费提供给各处学堂,作为学堂学子的教辅资料。
实际上,薛家商号,早就在做教辅资料的生意了,尤其是前年宛平、大兴两县的县试、院试、府试,顺天府的乡试,以及去年的礼部会试,和最后的殿试,薛家商号都通过关系,第一时间取到了中试的文章,以最快的速度印刷成册,颇为畅销。
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薛宝琴等姐妹,过去两年,算是完整地经历过一次县试、院试、府试、乡试、会试、殿试中试文章的洗礼,见识到了这个时代读书人中的佼佼者。
虽然科举考的八股文,不能代表一个人真正的学识。
但是既然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连科举都考不好的话,也难称得上真正的读书人。
林黛玉等姐妹,本来对科举八股,也没什么兴趣,毕竟她们身为闺中女孩,又无法亲下科场,就算八股文作得再好,也难有施展才华的舞台。
不过在参与到过去两年的一系列科举考试中试文章的编排工作之后,看到那些不论考题再偏再怪再难,也总能自圆其说的锦绣文章,尤其是后面的乡试、会试、殿试三场,中试文章都是层层选拔之后,优中选优的,连林黛玉等姐妹看了,也不得不叹服。
于是心中也起了一些与之争锋的念头。
尤其是林黛玉、薛宝琴,因为西洋文学得最好,看多了薛蟠收罗来的西洋书籍,受到了一些西洋资产阶级女性自由思想的影响,心中埋下了“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观念。
所以今年听到林如海在辅导贾宝玉,林黛玉才主动要求旁听。
贾宝玉被她们彻底比下去,众姐妹犹不满足,因为她们的眼界,已经薛蟠的有意引导,已经不再局限在荣国府之内,而是开始放眼看世界了。
是真的想要和天下男儿比一比,证明女子在读书作文上,不比男人差。
所以,一开始薛蟠提出把她们的习文印刷成册,对外发售,林黛玉等姐妹还不太愿意。
因为她们毕竟才刚开始学习作八股文,现在作出来的习文,自己写的时候,自以为不错,但是经林如海一点评,就漏洞百出了,难入方家之眼。
不过,薛蟠却说,“如此正好!这本《八股作文大观》,可不是只出这一册,而是要根据妹妹们的学习进度,每隔一个月就出一册。
“妹妹们现在的文章虽然尚显稚嫩,但是随着学习的深入,我相信,妹妹们的文力笔力必定会有显着的提高。
“而这种提高,正好能从连续推出的《八股作文大观》中体现出来,从而让习读此书的学童,也能够由浅入深的,体会到八股文的奥妙。
“妹妹们过去两年,也是看过从宛平、大兴两县的县试,一直到礼部会试的历次科考的中试文章的,其中自然是会试中试者的文章最好。
“但是,要让妹妹们刚开始学习作八股文,就以会试中试文章作为范例,想必以妹妹们的学识,也力有未逮吧。
“这部《八股作文大观》,针对的群体并不是已经进学的秀才、举人,而是刚刚完成开蒙,才开始学习作八股文的小学生,妹妹们的习文,正适合他们的水平。”
林黛玉等姐妹听了,才同意把自己的习文交出来。
不过,她们毕竟都是闺阁女子,闺名等闲不能为外人所知,更不用说印在书上,散布天下了。
所以,在薛蟠的提议下,林黛玉、史湘云等姐妹,都给自己起了一个别号,用在《八股作文大观》的署名上。
本来,众姐妹住进大观园之后,贾探春便会一时兴起,在姐妹中组成一个诗社,众姐妹都因此起了一个诗号。
现在薛蟠给姐妹们找了许多事情做,让她们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组社的事情来了。
正好这次,因为集成《八股作文大观》之事,姐妹们都起了别号。
为了掩饰自己闺中女子的身份,林黛玉自然不能再给自己取“潇湘妃子”,不过因为她就住在潇湘馆,又最爱院中的那丛绿竹,所以还是以“潇湘”为号,不过名为“潇湘君”。
贾探春住的秋爽斋里,种有几株梧桐芭蕉,于是便自号“蕉下客”。
薛宝琴和薛宝钗一起住在蘅芜苑,薛宝钗现在一门心思做大家闺秀,对姐妹们的游戏不甚上心,这次就没来参加姐妹们的学习,所以取号的时候,就没想着她,薛宝琴就占了原本属于她的“蘅芜君”的名号。
史湘云现在虽然住在了原本属于贾宝玉的怡红院,却没有取什么“怡红公子”的名号,而是以史家原有的一处楼阁“枕霞阁”为号,取名“枕霞旧友”。
贾宝玉则被随便称作“富贵闲人”,也在《八股作文大观》里凑了个人数。
第140章 薛蟠谋虑远
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薛宝琴这几个学霸妹妹,虽然一时兴起,跟着贾宝玉一起学作八股,习文还被薛蟠收罗起来,集成《八股作文大观》,印刷成书,对外发售。
但是,毕竟不会把此事当做正业。
这年秋天,薛蟠在巡视黄河北向河道之时,在开封府得到几盆上等菊花,派专人送回来让姐妹们赏玩。
姐妹们赏看之时,一时诗兴大发,还是组成了一个诗社,作了一回菊花诗。
这次中秋赏菊诗会,薛蟠虽然因为在巡视黄河,没能参加,但是过后,贾探春特意把姐妹们作的诗,编辑成册,抄录出来,命人送给薛蟠,请他赏鉴。
薛蟠的文化水平,哪里能赏鉴得了姐妹们的诗词?看了半天,只能给出一个“好”字。
薛蟠后来又让贾迎春为这次诗会写了篇序言,让贾惜春画了几幅菊花图,也加入到诗集中,编纂成一部《大观园中秋菊花诗汇》,由薛家商号的书铺凋版印刷,发行天下。
薛家商号的书铺,原本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在京中都排不上号,生意也平平。
不过,在薛蟠把它交给贾探春代管之后,接连为韩涛、贾政出了文集,后来又给顺天府尹邓浩然、河道总督张鹏翮、户部右侍郎林如海,也分别出了文集。
还把张鹏翮近些年在治理黄河、淮河、运河过程中总结出来的治河经验,总结出来,集结成书,出了华夏历史上第一步河道治理的专着。
另外,薛蟠还让薛蝌,在江南文华之地,遍寻落魄文人,给予丰厚润笔,邀请他们撰写话本、小说,由薛家书铺以活字印刷的方式排版印刷出售。
经过几年的发展,薛家书铺已经成为业内的佼佼者,靠着薛家遍布南北各省的销售渠道,所出书籍做到了刊行天下。
虽然因为不惜工本,导致成本高昂,所以书铺的销售额不错,但是真实盈利却寥寥无几。
不过,薛蟠本也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赚钱,甚至做好了倒贴的准备。
现在薛家书铺至少还做到了收支平衡,没让薛蟠倒贴,已经让他十分满意了。
能做到这一点,贾探春有不小的功劳。
她虽然深居闺中,只能通过每隔十天,送过来一次的账目,了解书铺的发展情况,不过账目其实能够反应许多问题,诸如哪种书籍在何处比较畅销之类,总结出一定的规律之后,就可以做到有的放失。
而且,相比起贾迎春、贾惜春对代管的薛家商铺账目,只是虚应付事;林黛玉、史湘云也志不在此,没有心思深入研究;薛宝钗和薛宝琴本来就在努力摆脱商户之女的身份,所以对商业更加看轻。
众姐妹中,只有贾探春,既有能力,又有借助代管薛家书铺,锻炼自己意愿。
所以,薛蟠让姐妹们代管的几家商铺,三四年下来,就数贾探春代管的书铺发展情况最好。
虽然没赚到什么钱,但是却扩大了薛家书铺在行业内的市场份额,现在已经在业内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力。
尤其是在推出极具针对性的教辅资料《八股中试文汇》(分成了“永昭四年宛平县试版”、“永昭四年顺天府乡试版”、“永昭五年会试版”等不同等级不同版本),以及后面的《八股作文大观》(每月一辑)之后,在北方数省,已经牢牢占据了市场的龙头地位。
此外,薛蟠还让众姐妹,从他在八大盐商那里贪墨的古籍善本中,挑选出几种比较珍贵,又具有极强传播价值的,重新编辑凋版,印刷出来对外发售。
此类图书一经推出,便在刘汉帝国的文化界,引起了轰动,让薛家书铺在文化圈里,也拥有了一定的名声。
现在的薛家书铺,几乎每天都能推出一样新书,每个月都能出几本畅销爆款,每年卖出去的图书数量,已经突破了百万册!
不要嫌百万这个数字少。
要知道,现在刘汉帝国的总人口,不过才五六千万,识字率能有百分之十,就算多了,也就是说,偌大的刘汉帝国,真正具备阅读基础的人,才不过五六百万人。
薛家书铺一年能卖出去上百万册图书,也就是说,整个刘汉帝国的读书人中,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买过薛家书铺的图书。
这已经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了。
当然,实际情况,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因为薛家书铺每年卖出去的图书中,得有三分之一,是薛蟠买下来的。
薛蟠买这么多书,当然不单纯是为薛家书铺冲销量,而是有实实在在的用处。
他买下的那些书,全都捐赠给了西山煤务公司、西山工业基地、长芦盐业公司、开平煤矿,以及治河新策工程部下属的众多学堂。
薛蟠此举,在于不仅要改变矿工、盐户、河工们的生存环境、生活条件,还要改变他们的人生与未来。
生存环境、生活条件的改变,是通过给矿工、盐户、河工,提供合理的薪酬待遇;而改变他们的人生与未来,则是通过让他们的子女读书识字的方式。
薛蟠一开始,甚至还在矿工、盐户、河工中强制推出过扫盲班,但是效果不太尽如人意。
辛勤劳作一天的矿工、盐户、河工,下工之后,实在没有多余精力,用在读书识字上。
真正意识到读书识字的好处的人,比较是极少数的。
于是,扫盲班在强制推行一段时间之后,就调整成自愿参加的读书社,不再强制要求所有人必须参加,只把机会留给自觉自愿的人。
那些自觉自愿读书识字的人,自然也是各自群体中,被优先提拔重用的人。
薛蟠治下的煤务提举司,现在直管的西山煤务公司和开平煤矿,单是矿工人数,就多达两三万人,要是把运输、后勤、保卫等方面的人手全都加起来,人数更是多达四五万人!
而煤务提举司现在的职缺,才不过十来个,想要单凭这十来个有官凭官告的官吏,管理好这么多人,是不现实的。
虽然这个时代,官本位的思想远比后世深入人心,百姓都很服从。
但是,西山煤务公司和开平煤矿,毕竟也算是国有化的大型企业,虽然与后世的大型国企的严密架构相比,要简陋简略得多,但是一些基本的人员组织结构,还是有的。
四五万人的大型企业,放在后世,单是中层领导就得数百上千。
西山煤务公司和开平煤矿的管理阶层人数虽然没有这么多,但也有两三百人。
这几百人,都是从读书社里脱颖而出,才得以提拔重用的。
而被薛蟠寄予厚望的保安队,读书识字则是标配,提拔升迁甚至都有相应的识字数量的硬性要求。
现在,不论是留在京城的保安队,还是被薛蟠带到天津,扩建到五百人的保安营,每人最少也能认识数百大字,可以自己写简单书信了。
而保安队的小旗、总旗、百户等小领导,除了识字量都达到了数千之多,熟读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等开蒙书籍,还开始通读四书五经了。
可以说,薛蟠治下的煤务提举司和长芦盐政辖下的十数万人口,是这个时候,识字率普及程度最高的群体。
现在,西山煤务公司、西山工业基地、长芦盐业公司、开平煤矿下面的学堂,就读的学童人数,已经超过了两千人,就算是扣除三分之一无法参加科举的女孩,再减掉三分之一天资不佳的,剩下的读书种子,也有六七百人。
薛蟠已经决定了,在今年的县试中,就让各处学堂,挑选优秀学童参加。
第一次参加科考,不求取得多好的成绩,考中多少人,只图增加一些应考的经验。
反正现在各处学堂招收的学童,年纪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三四岁,都还小着呢,有的是时间。
为什么没有年纪更大一些的少年来学堂就读?因为十四五岁,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算是成年,要帮着家里支撑家业,在煤窑、盐场做工,没有时间来读书了。
就是现在就读的这批十三四岁的学童,虽然一两次县试考不中,家长也可能就不会再让他们继续就读,而要被叫回家去,找份活计做了。
薛蟠也拿不准,这些矿工、盐户子弟,最终能有几人,能够闯过科举的独木桥,得中童生、秀才、举人,乃至最终的进士。
薛蟠已经给他们了提供了一切可能的帮助,后面的事情,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不过,就算这些学童,最终科举无成,但是读了几年书,总也不会白读!
将来至少也能在待遇优厚的保安队落身;西山煤务公司、开平煤矿、长芦盐业公司,也有许多职位,需要读书识字的人才。
就算不在这几处,偌大的刘汉帝国,只要识得几千字,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他们的命运,在步入学堂的那一刻,其实已经改变了。
只是现在时日尚短,改变的效果尚未显现,只有极少数有远见的人,才能看穿薛蟠此举的深意。
而懂得薛蟠这片良苦用心的人,也是对薛蟠最忠诚、最死心塌地的人。
总而言之,薛蟠借着贾探春代管的薛家书铺,铺张开的这盘大棋,棋子已经落下不少,什么时候能够开花结果,就只能静候佳音了。
外边的事情,贾探春无法尽知,不过通过薛家书铺的账目,也能窥得一斑。
虽然只通过一知半解,难以把握薛蟠在此事中的深意,不过只了解的表象,已经能让贾探春对他的心胸,充满敬佩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薛蟠肯定算不上“穷”,不论是从家世还是自身上讲,都应该算是“发达”一挂的。
而薛蟠现在做的一系列事情,就包含了许多“兼济天下”的成分。
从蜂窝煤开始,到后面创办西山煤务公司,把西山煤矿收归国有,利益贡献给朝廷,并且切实惠及数万靠着西山煤矿生活的百姓。
再到长芦盐政的改革,为治河新策筹集资金,若是治河新策能够得竞全功,那么惠及的百姓人数,就不是几万、十几万,而是数十万、数百万!
就算治河新策还要再等几年,才能确定有无成效,不过治河新策的影响,其实现在已经开始显现了。
由河道总督张鹏翮主导的治河新策,虽然已经在朝廷形成了决议,但是因为资金筹措的方式,与以往截然不同,所以并没有给朝政,造成什么负担。
而朝廷之前每年花在治河上的一两百万两银子,并没有因为治河新策,就节省下来,还是如数拨付,并悉数花销了。
因为在治河新策把黄河水患整治成功之前,黄河下游的水患,依然是河南、山东、安徽、江苏四省的重大威胁。
张鹏翮因为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治河新策上,于是奏请朝廷,在河道总督衙门治下,新设一个“副总河”的职位,分管黄河南向流域的事务。
张鹏翮提名的“副总河”人选,是薛蟠此前举荐给他的,出身翰林院的嵇曾筠。
薛蟠其实与嵇曾筠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只是,嵇曾筠曾和薛蟠在崇文门税关衙门的顶头上司韩涛,同在翰林院任职多年,有些老交情;又和林如海同是苏州人士,算是乡党。
薛蟠先是在韩涛那里,听说了嵇曾筠对治河颇有些见地;又借着林如海的光,见了嵇曾筠两面,有过些交谈,确定他确实有真本事。
所以,在看到张鹏翮分身乏术的时候,薛蟠就把嵇曾筠举荐了过去。
张鹏翮亲自与嵇曾筠通了两封书信,了解了他的才能,又征求过他个人的意见,才向朝廷正式举荐,由他来担任河道总督衙门的“副总河”。
嵇曾筠与贾政年纪仿佛,如今尚不满五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之前考中进士,入选庶吉士后,在翰林院迁磨了十余年,早就静极思动了。
现在到了河道总督任上,上来便是二把手的“副总河”,不仅要代总督张鹏翮掌管黄河南流河道的治理工作,还要把黄泛区涉及的数百万亩淤田,也管理起来,责任巨大,职权也重,是个难得的施展才能的舞台。
第141章 突发紧急事
嵇曾筠与张鹏翮一样,都是历史上的治河名臣。
张鹏翮在原有的历史上,主要活跃在康熙朝晚期与雍正朝早期,除了担任河道总督之外,后来在康熙朝升任吏部尚书,并任文华殿大学士,最终病逝与雍正三年(1725年)。
嵇曾筠则主要活跃于雍正朝,和张鹏翮一样,在河道总督之外,也升任过吏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最终病逝于乾隆三年(1739年)。
这两位青史留名的治河名臣,水利专家,没有因为此方世界历史走向的变动,而泯然众人,是金子总会发光,在刘汉帝国,依然极具名臣之姿。
薛蟠在与他们共事的过程中,在他们的身上,学到了许多。
张鹏翮和嵇曾筠,对比他们年轻了几十岁的薛蟠,也并不以晚辈后生相待,而是视为同道中人。
薛蟠年纪虽然小,但是做的事情,张鹏翮和嵇曾筠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有一些事情,即便是以张鹏翮和嵇曾筠的阅历,依然无法完全理解。
不过,只通过那些可以看到明确成效的事情,他们就能知道,薛蟠是一个做实事的干臣。
做实事的人,最欣赏的,自然也是同样能做实事的人。
薛蟠和张鹏翮、嵇曾筠打好关系,对他以后的前程,也会有影响。
太上皇万靖帝,和当今圣上永昭帝,都算是太平天子,因为刘汉帝国的基业,已经被太祖天隆帝、太宗宣武帝打造得非常坚实了。
刘汉帝国这些年虽然一直内忧外患不断,但是祖宗基业足够厚实,君臣也算相得,所以日子相对而言,还是能过下去。
尤其是永昭帝,虽然是意外登上大位,不过坐上皇帝宝座之后,也涌现出一番雄心壮志。
尽管目前,永昭帝在朝局方面,还要受到退居龙首宫的太上皇万靖帝的掣肘,无法尽展抱负。
但是对张鹏翮、嵇曾筠这样,有真本事,又能踏踏实实做事的肱骨之臣,今后势必还会重用。
这也算是薛蟠在官场中经营出来的人脉。
治河总督衙门有张鹏翮、嵇曾筠这两位水利专家、治河名臣坐镇,薛蟠没什么不放心的,南下巡视一圈,也没提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对张鹏翮、嵇曾筠来说,薛蟠只要把长芦盐政每年需为治河新策供应的两百万两银子,如数按时送到,就已经算帮了他们大忙,其他事情,不需要薛蟠再多做什么。
当然,除了银子,薛蟠送过来的食盐、咸鱼,以及各种书籍,自然也是越多越好。
这个时候的大臣,一般都是身兼多职。
像张鹏翮,除了是治河名臣、水利专家,还同时是理学名家,对程朱理学、王阳明的心学,都有一定的研究。
这个时代的官员,基本上都同时兼顾着学者的身份,并且学问精深。
毕竟都是从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路考出来的,没有足够的学识积累,很难闯过科举的独木桥。
薛蟠在这方面,就要逊色张鹏翮、林如海那样的真正的学问大家很多了。
好在,张鹏翮等人,并没有薛蟠在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方面不学无术,而看轻他。
薛蟠也没有知耻而后勇的意思,经书确实是读不进去,在作诗填词上也没有什么天赋。
幸好作为后世人,学识的精深程度,无法和这个时候的学问大家相比,但是要说知识的广度,薛蟠却有几分自信。
与张鹏翮、林如海闲聊的时候,天南地北、天文地理,都能扯上几句,不用担心没有话题。
这其实也是薛蟠攻略林黛玉、史湘云的法宝,对她们那些闺中女孩而言,薛蟠口中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自然更有吸引力。
且说薛蟠在永昭六年的秋天,南下巡视过黄河北向河道的修建情况,返回天津,本来是打算处理几天公事,便回京城去。
这次离京,不知不觉又已经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被外派到长芦盐政之后,因为还兼着崇文门税关衙门和煤务提举司的职位,所以薛蟠原本是打算,在天津公干一个月,再回京城一个月,如此可以两相便利。
但是,因为每年都要南下巡视一番黄河北向河道的修建情况,对治河新策的工程进度有第一手的直观认识,而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一次巡视怎么也要一个来月的时间,有时还会耽搁更久。
于是每次出京的时间,往往都会超过一个月,这使得薛蟠一年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能够呆在京城,三分之二的时间要在天津与黄河沿岸奔波。
如此一来,与姐妹们相处的时间,自然更少了。
虽然薛蟠在外边的时候,也会与史湘云、林黛玉等人书信不断,但是书信往来,终究比不上面对面的相处。
所以,每一次临近返京日期,薛蟠都会归心似箭。
这一次同样如此。
但是,往往越是着急,越会诸事缠身。
好不容易处理完长芦盐政积攒下来的公务,正准备动身返京,忽然有人来报,“大人不好了,我们船队的渔民遭到朝鲜国水军攻击,多艘渔船被掳走。”
薛蟠闻听,皱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下令,现在天气渐冷,北风日紧,海上风浪颇大,让船队休渔封船,等到明年开春再重新开渔吗?”
“大人的命令,已经照实公布下去,船队方面落实得很好,这次事发涉及的渔船,是在大人令下之前,就出海在外的,本来是要撒过今年鱼季的最后一网,便遵令休渔的,可是不巧,在渔场没有遇到鱼群,鱼获不多,船工们想着出海一次不易,不想空手而回,就往东多行了一段,谁知道这么寸,正好遇上朝鲜国的水军船队。”来人详细禀报道。
薛蟠问道,“我们的渔船被掳走几艘?船工都如何了?”
来人禀报道,“这次出海的,是两艘中型渔船,带着五艘小型渔船的小船队,遭遇朝鲜国水军之后,中型渔船调头不易,被率先截留,有两艘小船想要前去解救,也被一并擒获,只有三艘小船逃了回来。”
薛蟠又问道,“朝鲜国水军出动的兵力如何?”
来人禀报道,“据逃回来的船工所言,朝鲜国水军这一次可能是有什么大行动,所以水军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一共有大小三十多艘战船。”
薛蟠闻言脸上阴沉,跟着来人,急匆匆往长芦盐业公司船队的自有港口赶去。
来到港口,只是这里已经围满了人。
见薛蟠到了,众人自觉分出一条通道,让薛蟠得以来到里面。
里面是逃回来的三艘小渔船上的船工,他们一路疾驰而回,要把消息第一时间传回来,又急又累,一个个都面带倦色。
看到薛蟠,船工们都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口称“大老爷”。
薛蟠命人把船工们扶起来,扬声说道,“大家辛苦了!这次有劳你们这么快把消息带回来,请大家放心,本官绝不会弃自己人于不顾,朝鲜国的人怎么把我们的人抓走,本官就让他们怎么把人送回来!”
随即断声喝道,“保安队!”
早已经聚过来的保安队队员闻声,连忙齐声回道,“有!”
“集合!”薛蟠说道。
长芦盐业公司保安队虽然不是正规军队,却一直执行的是军事化管理,薛蟠这个直属最高领导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保安队,立即在各自小旗、总旗、百户的率领下,整理队列。
几百人排成横竖几个队列,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等队列齐整,最后由保安队总队长胡东,上前禀报道,“报告同知大人,长芦盐业公司保安队集合完毕,应到五百人,实到四百三十一人,请指示!”
少的几十人,是在各处执勤。
薛蟠见状,没有什么废话,朗声说道,“兄弟们,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保安队成立的宗旨,就是护卫安全,现在我们船队的船工,遭遇朝鲜国水军无故扣押,如今生死不知。
“本官命令,保安队海军大队立即全副武装,全体出动,把我们的船工兄弟们,安安全全接回来,少一个头发丝本官都不答应!
“朝鲜国水军胆敢不从,水军营可以自行其是,使用一切必要手段!”
长芦盐业公司保安队只有五百人,后面建立的海军大队更是只有两百人,这么点人就算全员出动,也开不动几艘船。
所以,实际与保安队一同出动的,还有长芦盐业公司民兵团第二营。
长芦盐业公司民兵团,一共分了五个营,每营一千人。
第一营是主力战兵,此时也被动员起来,在保安队剩余人手的率领下,加强几大生产基地的安全保卫。
第二营则是由船队水手组成的海军,这次出动主要是为保安队海军大队开船,接敌后万一发生交火,并不需要他们亲自上阵。
所以,长芦盐业公司应对本次突发事件,一共出动了一千三百人,其中真正的战兵,只有保安队海军大队的两百人,和从保安队加派的一百名火炮手。
别看人数不多,但是火力却不弱。
这三百名保安战兵,每人都配置一长一短两杆自发火统,弹药不限量;另外还有一百门小口径火炮,弹药同样不限量。
另外,此次出动的几艘武装渔船,上面也配置了几十门大小火炮。
这样的火力配置,已经比天津左卫水军营的正规军,都要强上几分了。
朝鲜国水军要是不识相,长芦盐业公司的保安队,会给他们一个大意外。
就在保安队整装待发的时候,史鼎收到消息,急匆匆骑马先到一步,冲到薛蟠身边,满脸堆笑道,“贤侄,我听说,你这次要闹个大动静?”
薛蟠说道,“我们船队有几艘渔船,被朝鲜国水军无故扣押,此事若是没有一个交待,小侄无法面对这些船工家属呀。”
史鼎说道,“咱们自己人,不要跟我说这些空话,我早就看朝鲜国不顺眼了,只是我毕竟是正规军队,无令不可擅动,还是你小子机灵,搞的这个保安队,名义上不是军队,遇到这种情况,可以立即做出反应,事后若是朝廷追究,也有言辞搪塞。
“我这次来,没别的事情,盐政船队成立以来,给我的天津左卫将士送了那么多海鱼,现在他们遇事,我们不能做事不管。
“正规军无令不可擅动,但是休假的将士自发行为,就没那么多限制了,我现在已经给水军营放了假,人我都带来了,等下让他们一起上船,一起给朝鲜国的水军的颜色瞧瞧。”
薛蟠组建盐政船队,本来就有情急之时,与史鼎的天津左卫水军营联合行动的预设。
只是当时想得更多还是防守,并没有想过主动出击。
这一次是突发情况,才有了主动出击的机会。
史鼎来天津左卫,可不是吃干饭的,面对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白白放过。
即便正规军队无法出动,但也要通过这样取巧的方式,让水军营的将士,参与到此次出击行动之中。
别的不说,像这样的实战机会,对天津左卫水军营的将士,就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
薛蟠其实也有些担心,只凭保安队的三百人和一营民兵,无法对朝鲜国水军形成震慑效果,现在加上天津左卫水军营的三千将士,本次出动的兵力,一下子就增加到将近四千五百人,可以自称“五千大军”了。
据薛蟠了解,朝鲜国的水军,总兵力也不过几千万把人,人数虽然略多,但是装备却要比保安队海军大队差很多。
而水战,对装备的依赖程度更高。
薛蟠对此次行动,拥有十足的信心。
史鼎看着自己麾下的水军营将士,脱下军服,换上长芦盐业公司保安队队服,分乘小船,分赴停靠在港口里的几艘大型海船,登船出发,心痒难耐,也想跟着一起去。
却被薛蟠劝住了。
薛蟠没有跟着一起去,是本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原则,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不能以身犯险。
史鼎作为武将,一向有“富贵险中求”的觉悟,像这样打到敌方家门口的事情,对他们而言,是难得的功劳。
只是,此次行动,毕竟只是薛蟠的自行其是,没有得到的朝廷的批准。
天津左卫水军营的将士,跟着一起去,还有“自发自愿”的借口,史鼎这样的一卫指挥使若是也跟着一起去,就不太好说了。
第142章 初登他国地
长芦盐业公司船队治下渔船,出海捕鱼,遭遇朝鲜国水军,被擒获扣押。
薛蟠悍然命令长芦盐业公司船队出动,给被羁押的船工讨公道。
此事虽然在情理、法理上,薛蟠都站在有理的一方,不怕时候朝廷追究责任,但是薛蟠还是立即写了两封密信,送入京中,一封通过戴权,直接递到永昭帝的桉头;一封则是给林如海的。
在贾政外任武定府知府之后,林如海就成为薛蟠在京中的最大靠山,他任职的户部右侍郎,又正好是薛蟠担任的长芦盐政同知的直属领导,把这件事提前向他报备,本就是应有之义。
派出了船队,上报了消息,剩下的时间,薛蟠就只能在天津的长芦都转盐运使司衙门焦急等待消息了。
虽然对长芦盐业公司船队的战力很有信心,但是拿不准朝鲜国对此事的态度,薛蟠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朝鲜国在历史上,长时间都是华夏帝国的藩属,前明时期,朝鲜国对大明朝十分恭顺。
即便是在明末的崇祯朝,朝鲜国依然视大明为正朔,朝鲜国还曾出兵配合明军共同抵御满清的入侵。
不过,随着一次满清军队围困朝鲜国都,朝鲜国君臣,迫于压力,无奈举国向满清投诚,并在那之后,至今近百年间,一直受满清驱使。
其实,朝鲜国这些年,也深苦于满清的压榨,早就有反正,重新倒向中原帝国的心思。
只是,刘汉帝国这些年,受困于国力,北方防线,只能维持在长城一线,无力越过长城,攻入满清、蒙古的腹地。
天津左卫的水军营,作为刘汉帝国在北方沿海的唯一水军力量,防守尚嫌不足,更不用提越海作战了。
所以,刘汉帝国和朝鲜国之间,虽然隐隐有些郎情妾意,却一直无法直接沟通。
这次长芦盐业公司船队的渔船,因为越过了惯常作业的渔场,无意间逼近朝鲜国沿海,被朝鲜国水军擒获,真的是一次意外。
朝鲜国水军这次出港活动,是受满清指使,进行入秋作战前的试航。
朝鲜国虽然拥有一定的造船能力,能够一定程度的补充水军船只消耗,使得朝鲜国水军能够始终保持一定的战斗力,但是这些年来,朝鲜国一直深受满清压榨,国力空虚,能用在船只建造上的费用,也在逐年减少。
这两年,朝鲜国水军也没有新船补充了,只是把原有战船修修补补,勉强使用。
所以在真正动员、出海作战之前,必须要进行近海试航,确保船只性能,不要出海走到中途,战船出了什么问题。
长芦盐业公司这一两年,在天津沿海闹出好大动静,船队规模越来越大,虽然明面上是在捕鱼作业,并没有显现出什么战争意图。
保安队和天津左卫水军营的联合训练,都刻意避开了朝鲜国以及满清控制的辽东沿海。
但是,这边能够出海的船只,比之前多了很多,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满清水师,以及被他们控制的朝鲜国水军,虽然接到上峰命令,入秋之后,要配合满清、蒙古的陆上攻势,像往常一样,对天津沿海进行袭扰。
不过,了解一些情况的朝鲜国水军,对这一命令的态度,却与以往有了些不同。
这次,长芦盐业公司船队渔船,撞到他们手里,被一举擒获,朝鲜国水军却不喜反忧。
满清水师派来监督朝鲜国水军的将领,对擒获刘汉王朝渔民,也感到十分意外。
尤其是在见识到刘汉渔民驾驶的中型渔船的成色之后,又从渔民口中,逼问出刘汉方面,像这样的中型海船,还有好几艘,甚至还有几艘排水量更高的大型海船。
尽管这些船只的表面用途,是渔船,船上也没有预留炮位,似乎没有改造成战船的意向。
但是,刘汉帝国的海船,成色比满清水师的战船更新,排水量比满清水师的战船更大,至于把渔船改造成战船,满清水师将领虽然想不到,长芦盐业公司的海军大队的火力强度。
但是,单单只把这些船当做运兵船,若是刘汉帝国军队敢于冒险乘船出海,到满清控制的辽东地区抢滩登陆,也能打满清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得知这一新情况的满清水师将领,立即把消息传了回去。
不过,朝鲜国都城汉城,距离满清现如今的都城盛京,有一千二百里的路程,快马也要几天才能来回。
满清水师将领,并不认为,刘汉方面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大动作,所以并没有发急报,只是以普通军情禀报上去。
结果,尚未等到盛京方面的回信儿,朝鲜国水军驻扎的港口,先被长芦盐业公司的船队堵住了水门。
长芦盐业公司船队,这一次可谓的倾巢而出,出动了大大小小一百多艘船只,单论船队规模,已经超过了朝鲜国水军与满清水师的联合。
长芦盐业公司船队,有保安队总队长胡东率领,不过真正的指挥权,却在天津左卫水军营参将陈海龙手里。
在出发之前,陈海龙和胡东,收到薛蟠指示,此次出动,救回被擒渔民,只是最低目标,真正的目的,是通过这次越洋行动,检验刘汉帝国现在唯一的一支海军的成色。
经过三天的艰难航行,长芦盐业公司船队,终于在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成功抵达朝鲜国外海,在朝鲜国水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堵住了朝鲜国水军港口的水口,把朝鲜国水军,来了个瓮中捉鳖。
此前几十年,都是满清水师,联合朝鲜国水军,到刘汉帝国的天津沿海耀武扬威,刘汉帝国的海军,从未出过远洋。
所以,面对来势汹汹的刘汉海军,朝鲜国水军直接懵了。
还是满清派来的水师将领先反应过来,跳起来大呼小叫,想让朝鲜国水军的船只立即扬帆出港,与这支来历不明的船队摆开阵仗。
不过,朝鲜国水军将领不是傻子,家门口已经被人家堵上了,而且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对面船队的几艘大型旗舰上,明晃晃摆着几门大炮,小炮口更是数不胜数。
朝鲜国水军尚未有所反应,对面船队已经率先摆开阵仗,几艘大型旗舰上旌旗招扬,人员跑动,不多时,只听远远几声闷响传来,对面船队竟然不宣而战,直接开炮了。
万幸的是,对面船队的炮口,并没有对向朝鲜国水军停靠在港口的战船,也没有瞄向岸上的营寨,炮弹都落在了无人的滩头。
显而易见,并不是对面船队的准头不行,这一阵炮击,显然只是威慑,让朝鲜国方面认识到现在面临的情况,不要轻举妄动。
果然,三轮炮击之后,对面船队便偃旗息鼓,随即有一艘小船,从船队里破浪而出,靠向朝鲜国港口栈桥。
等船靠稳,从船上率先跳下一位穿着不伦不类制服的大汉,腰中挎着一柄刘汉帝国军队的制式战刀,兵不是兵、民不是民,说不清楚身份。
大汉身后,跟着两位身穿同样制服的精壮汉子,背上备着一柄长枪,腰里别着一柄短枪,两肩交叉挂着两条弹药带,弹药带鼓鼓囊囊的塞满了制式弹药。
大汉正是刘汉帝国天津左卫水军营参将刘海龙,他身后的两位随从,却是长芦盐业公司保安队的队员。
刘海龙在天津左卫水军营任职多年,从一介小卒,爬到现在正三品参将之职,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
不过,刘海龙的参将,虽然是正三品的职位,但是因为文贵武贱,这个正三品,文官正三品,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文官正三品,已经是能够跻身帝国最高权力层的高官。
武将正三品,像刘海龙的正三品参将,麾下却只有一千兵卒,在天津左卫的将领序列,勉强能跻身前十。
正三品的刘海龙,面对正五品的薛蟠,都要率先行礼,自称“末将”。
这次长芦盐业公司船队出海行动,刘海龙虽然是实际指挥,但是长芦盐政方面,也有一个官职只是正八品的保安队大队长胡东,在实权上,与他并驾齐驱。
这次登陆朝鲜国土地,本来胡东是要身先士卒的,不过却被刘海龙抢先一步。
刘海龙这一次,虽然不是以本职军人的身份,参与的这次行动,但是率先踏足他国领土,对他而言,依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刘海龙能从一介小兵,爬到正三品参将的位置上,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这点政治敏感还是有的。
更何况,他这次被调派到长芦盐业公司船队来之前,史鼎对他专门有过交待,一定要事事争先。
刘海龙踏上朝鲜国水军港口栈桥之后,在栈桥上跺了跺脚,哈哈笑道,“老子可是国朝定鼎以来,第一个踏足此地的人了!”
发过感慨,刘海龙昂首挺胸,迈开大步,沿着栈桥,向岸上走去。
栈桥尽头,早有朝鲜国水军将士围在那里,等刘海龙走近,朝鲜国方面有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出来,拱手用一口正宗的刘汉官话说道,“本官朝鲜国水军节度使崔道其,不知来者何人?”
朝鲜国方面,向来奉中原王朝为正朔,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受满清辖制,国王大臣被逼着学习满语满文,但是下面的人,还是以汉语为主要交流方式,官员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刘海龙闻言,开口说道,“本将......”
才说了两个字,却听到身后跟着的侍从咳嗽了一声,刘海龙也醒悟了过来,这次行动,没有获得刘汉朝廷的批准,不具备官方性子,所以他的官职,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于是也跟着咳嗽一声,转过话口道,“本人乃是大汉长芦盐业公司保安队副总大队长刘海龙,此次前来,为的是前几日,尔等无故扣留我方渔业公司船只渔民之事!”
崔道其虽然猜到来人的身份,必定与刘汉朝廷有关,却没想到,来人只是什么“盐业公司保安队的副总大队长”,也不知道这个“副总大队长”是几品官职。
崔道其满脸堆笑道,“原来上使乃是上国来人,不知长芦盐业公司,可与上国朝廷的长芦都转盐运使司有关?”
刘海龙没想到崔道其还知道长芦都转盐运使司,回道,“长芦盐业公司,正是长芦都转盐运使司衙门治下,是我们薛同知大人上任之后新设的部门,总管长芦都转运使司衙门的食盐生产事宜。”
崔道其自身虽然只是朝鲜国水军节度使,但是他所在的家族,却是朝鲜国的世家大族,家学渊源,对中原王朝的政体颇为了解。
听刘海龙这么说,虽然不知道刘汉帝国方面,怎么搞出这么过盐业公司来,但是却确定了刘海龙的官方身份。
既然刘海龙是刘汉帝国的朝廷中人,这就好办了。
崔道其拱手说道,“上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刘海龙见这个崔道其态度和善,自己也不好再摆架子,也拱手说道,“辛苦算不得什么,不知我方渔船渔民现在何处,可都安好?”
崔道其说道,“前几日我国水军无意间撞到上国船队,因为两国已经多年未有音讯,我方不知根底,所以才暂时把上国船只带了回来,现在就在港口停靠,船上渔民也都在岸上妥善安置着,一切都好,上使若是不放心,小可这就带上使前去查看。”
此乃刘海龙此行的直接目的,闻言自然要先确定渔民的安危,当即说道,“如此甚好,还请崔大人前面带路。”
崔道其便带着刘海龙,走进朝鲜国水军岸上营寨,在营寨后面的一个简陋棚子里,看到被关押在那里的渔民。
刘海龙此前,曾多次跟随长芦盐业公司船队出海训练,所以渔民中有认识他的,看到他大喜叫道,“刘将军!刘将军!刘将军来救我们了。”
刘海龙此时也无暇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扑到棚子边,先打望渔民的情况,见他们虽然手脚被缚,神色萎靡,有气无力,显然这几天过不得不太好,但是应该没受到拷打虐待。
刘海龙作色道,“崔大人,你方无故扣押我国渔民,是何用意?我要求你方立即无条件释放我国渔民渔船!”
第143章 一衣带水情
长芦盐业公司船队渔民,被朝鲜国水军俘获,其实朝鲜国水军方面,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朝鲜国这些年虽然一直是满清的附庸,但是君臣的内心深处,其实都心向中原。
而且是满清对他们欺压愈甚,他们就越心向中原。
只是无奈在此之前,身处中原正朔的刘汉王朝,没有余力来接应朝鲜。
朝鲜国上层,虽然一直在想方设法,与刘汉帝国朝廷建立直接联系,可是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成行。
这一次,是朝鲜国时隔多年,再一次与刘汉王朝军民直接接触,虽然身边也有满清的监督,不过因为不是战时,所以满清派来的监察人数并不多。
所以,尽管满清鞑子强烈要求朝鲜国水军立即处置刘汉渔民,但是以崔道其为代表的朝鲜国水军将领,还是顶住了压力,只是把刘汉渔民暂时羁押了起来,并没有按照满清监督的指示,伤害刘汉渔民的性命。
陈海龙看到性命无虞的渔民,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直接向崔道其表明要求,让朝鲜国方面无条件释放刘汉渔民。
崔道其被推出来接待陈海龙,已经事先获得了授权,对陈海龙提出的要求,没有耍什么花样,痛快应下。
陈海龙没有想到,解救渔民会如此顺利,对朝鲜国水军方面的配合,十分满意。
命那两名保安队员护送渔民登船,陈海龙一个人留下来,与崔道其继续周旋。
崔道其这个时候,才说出朝鲜国方面的意图,“上国将军,我国君臣,一直想与天朝上国,恢复联系,将军既然来到我国,还请拨冗前往我国都城,我国国王已经扫榻以待。”
陈海龙倒是没想到,朝鲜国会给他来个鸿门宴什么的,再说以他的级别,也不值得朝鲜国方面费这么大的周章,不过心中疑惑,还是问了出来,“崔大人,贵国这些年,不是一直唯满清马首是瞻么,如今为何又对我大汉表现出如此善意?”
崔道其作为朝鲜国水军节度使,算是军人出身,也是个直肠子,直接说道,“我国自古以来,便是天朝藩属,这些年之所以一直被满清驱使,只是受制于其武力胁迫,心中一直不甘。
“满清不过是北方蛮夷,虽然也曾侥幸入主中原,但是很快就被赶回老家,足见起不得天命。
“现在上国船队能来到我国,将来也必能登陆辽东,杀入满清祖地,以解万民倒悬之望。”
刘海龙哈哈笑道,“崔老弟,你这话我老刘爱听,将来必有一天,老刘能够踏上辽东故土,把满清鞑子赶回到白山黑水之间。”
渔民被安全送回船上,刘海龙此行目的,算是完成了一半,没有了后顾之忧,便爽快地接受崔道其邀请,随他一起前往朝鲜国都城。
朝鲜国都城汉城,距离水军营寨只有几十里路程,刘海龙和崔道其乘坐一艘快船,不一时便来到汉城外码头,停船上岸,换乘骏马,进城前往朝鲜国王宫。
汉城作为朝鲜国都城,人口也有三四十万,是当今之世,数得着的大城。
不过,刘海龙可是见识过刘汉京城的雄伟恢弘的,与之相比,汉城就是个弟弟。
来到朝鲜国王宫外,看到那低矮的宫墙,刘海龙更是嗤之以鼻,不过面上却不露声色。
王宫之外,早有朝鲜国臣民等候,崔道其把刘海龙护送过来,便算完成任务,告退到一旁。
刘海龙此时虽然穿的只是长芦盐业公司保安队制服,不是自己天津左卫水军营参将的官服,但是依然昂首挺胸,姿态摆的十足,不坠天朝上国的气势。
朝鲜国王宫侍卫,上前要求刘海龙卸下腰刀和配枪,都被刘海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朝鲜国方面也没有坚持,刘海龙这次毕竟是单刀赴会,朝鲜国方面也不担心他在面见国王的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
朝鲜国现在当政的,乃是肃宗李焞,是朝鲜王朝第十九代君主,自宣武十九年(1674年)继位,已经做了四十二年朝鲜国王。
刘汉帝国太上皇万靖帝,比李焞还晚一年登基,在位的时间,也要比李焞少好几年。
不过,李焞自永昭元年(1713年),便常年患病,现在朝鲜国已经由王世子李昀监国。
只是,朝鲜国王世子李昀,身体也不太好,所以近些年来,朝鲜国其实一直有易储的风声。
不过这些事情,刘海龙就不得而知了。
刘海龙挎刀持枪,来到朝鲜国王宫正殿,朝鲜国王李焞强撑病体,高居宝座之上,接见刘海龙。
刘海龙上殿之后,向李焞抱拳致礼,口中说道,“大汉参将刘海龙,拜见朝鲜国主,请恕外臣甲胃在身,不能全礼。”
李焞现在已经年近六旬,这几年饱受病痛折磨,神态萎靡,见状摆手说道,“上国使节不需多礼,请问上使,此次前来我国,可是有天朝皇帝有何旨意?”
刘海龙拱手回道,“外臣此次前来贵国,是因为贵国水军,无故扣押我方渔民,我们薛大人命外臣来解决渔民,并未曾得到我朝天子的旨意。”
李焞对刘海龙的回答,虽然略有失望,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和中原王朝已经多年未有联系,现在能够联系上,对朝鲜国方面,已经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了。
李焞说道,“不知上使口中的薛大人,在上国所任何职?”
刘海龙回道,“薛大人乃是圣上亲命长芦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同知,兼任崇文门税关衙门副提举、煤务提举司提举。”
朝鲜国方面政体,大体遵照中原王朝设置,刘海龙口中的几个官职,李焞都知道等级,听到这个“薛大人”,不过是正五品官衔,心中更觉失望。
李焞好奇道,“上使口中的薛大人,只是长芦盐政同知,怎么能指挥得动上使的庞大船队的?”
“国主有所不知,外臣所率船队,正是薛大人上任长芦盐政之后,才发展起来的。外臣所在的天津左卫水军营,原有船只的情况,想必国主也有所了解,本是无法出海远航的,全赖薛大人组建的船队,外臣才能越过重洋,来到贵国。”刘海龙说道。
李焞闻听此说,登时来了兴致,问道,“那薛大人组建如此规模的船队,不会只是为了捕鱼吧?”
刘海龙咧嘴笑道,“薛大人意欲何为,不想外臣所能揣测的。不过今日若是没有薛大人组建的船队,外臣指定是无法来到贵国,为我方渔民讨回公道的。”
李焞说道,“上使休怪本王交浅言深,我国这些年来,饱受满清压迫,一直想要重新与天朝恢复联系,也一直坚信,天朝能够彻底压制满清气焰。
“今日上使抵达,我国上下都大喜过望,立即与满清划清界限,把满清派来的监察官员悉数缉拿关押,就是表明了要拨乱反正的态度。
“现在,我国需要天朝对此事,有一个清晰的态度,愿不愿意接受我国的归附。”
刘海龙为难道,“国主容禀,外臣只是区区一营参将,像这样的国家大事,外臣实在无法抉择,给国主一个明确答复。
“不过,我方与贵国对满清的同仇敌忾,是如出一辙的,外臣在这次出海之前,薛大人也曾有令,若是途中遭遇满清水师,可以不宣而战,后果由薛大人承担!
“想必薛大人的这条命令,能够让国主,对今日的安排,不会有追悔之感。”
李焞追问道,“上使,薛大人真有此令么?”
刘海龙回道,“千真万确!”
李焞面色潮红,拍桉说道,“好!有薛大人这句话,我国今日的安排,就算没有白费!本王有意派遣一支使团,随上使一起返回天朝,入京朝见,不知上使可能行个方便?”
刘海龙说道,“我们薛大人在外臣出海之前,也曾有言,命外臣邀请贵国派出使团,与国主此请不谋而合也。”
李焞抚掌笑道,“本王与薛大人,英雄所见略同矣。”
刘海龙只是口称“薛大人”,并没有详细介绍薛蟠的情况,让李焞以为他是一位淳淳长者,方有此说。
刘海龙陪笑。
事不宜迟,朝鲜国方面在最短的时间内,组建起了一支使团,使团由朝鲜国王次子李昑率领。
李昑一行人,与刘海龙,在第二天一大早,便离开汉城,来到朝鲜国水军营寨,刘海龙自行返回船队,李昑则乘坐朝鲜国水军战船,与长芦盐业公司船队一天启航。
时值仲秋,渤海湾盛行北风,长芦盐业公司船队在前来朝鲜国的时候,便绕了一个大圈子,现在返航,依然无法直航,而是要先沿着朝鲜国沿海向北,行驶到辽东沿海,再乘风南下,返回天津。
因为会途径辽东沿海,有与满清水师遭遇的可能,所以在航行途中,刘海龙命令天津左卫水军营将士,以及长芦盐业公司保安队海军大队的队员,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备万全。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长芦盐业公司船队,在返航途中,并没有遭遇满清水师的主力,只是碰上了几条满清水师的巡逻船。
在辽东海域,遇到的船只,不会有其他方面的可能,必定是满清水师所辖,所以长芦盐业公司船队一发现敌踪,便立即围了上去。
因为朝鲜水军的配合,长芦盐业公司船队,只在朝鲜水军营寨外海,开了几炮以作震慑,随船带来的大批弹药,竟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遇到满清水师巡逻船之后,围上去的长芦盐业公司船队,火炮齐发,只齐射了一轮,就把那几艘巡逻船击沉。
长芦盐业公司船队上下气势大盛,刘海龙一时兴起,都想率领船队,逼近辽东沿岸,寻找满清水师驻地,给他们来个偷袭了。
还是胡东一直规劝,才打消了刘海龙这个大胆的念头。
天津这边,薛蟠和史鼎,苦等了十来天,才等到胡东、刘海龙提前派回来报信的快船,得到此行一切顺利的消息,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薛蟠对长芦盐业公司船队的实力,虽然颇有信心,但是大海之上,充满了未知,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这毕竟是长芦盐业公司船队第一次出海远航,薛蟠为之提心吊胆,也是正常的。
又过了三天,胡东、刘海龙率领的船队,才顺利返回长芦盐业公司港口。
薛蟠和史鼎早就等在岸上,因为船队里有朝鲜国的使团,薛蟠和史鼎作为地主,身穿全套官服,以示郑重。
李昑和胡东、刘海龙一起下船上岸,看到迎接的薛蟠、史鼎二人,面露疑惑。
李昑没得介绍,不知道站在迎接人群之前的薛蟠、史鼎二人身份,但是通过他们身上的官服,却能分辨出文武之别。
薛蟠身穿的是五品文官官服,史鼎穿的却是从一品总兵的武将官服。
二人都十分年轻,薛蟠看上去才二十来岁年纪,史鼎也不过三四十岁。
李昑在此之前,想象中的迎接主官,怎么也得是五六十岁的淳淳长者,没想到薛蟠竟然年纪与他相差仿佛。
李昑生于万靖十九年(1694年),比薛蟠大了六岁,现在才二十四岁。
薛蟠生于万靖二十五年(1700年),在永昭三年(1715)穿越到此方世界,并举家进京。
到今年永昭六年,已经穿越过来三年有余,步入官场也将近三年。
薛蟠已经过了十八周岁的生日,放在后世,已经成年,但是这个时代,男人习俗上是二十行冠礼,才算真正成年。
不过薛蟠早早便支撑家业,进入官场,也就不受二十行冠礼的制约,在所有人眼中,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此时面对一国王子,薛蟠依然不卑不亢,坦然行礼道,“见过延礽君!”
李昑在朝鲜国,受封延礽君,规格相当于刘汉帝国的郡王。
刘海龙代为介绍道,“这位就是薛大人。这位乃是天津左卫指挥使史总兵。”
李昑不敢托大,向薛蟠、史鼎拱手见礼道,“小王见过薛大人、史总兵。”
薛蟠说道,“延礽君不辞辛苦,远渡重洋而来,圣上得知消息,大为欣喜,特命本官为接待使,为延礽君接风洗尘,明日再护送延礽君进京觐见。”
李昑笑道,“有劳薛大人了。”
第144章 蒸汽火车成
刘汉仪制承袭前明,朝鲜国的仪制,同样模彷明朝,所以双方真的是一衣带水的兄弟之邦。
朝鲜国王子李昑,如果不特别介绍他的身份,说他是个华夏人,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李昑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官话,甚至比薛蟠这个江南人士的口音还要正宗。
两个人交流起来,完全不存在任何障碍。
薛蟠作为后世人,对朝鲜国的后裔大宇宙国,带着一些习惯性的偏见,但是此时的朝鲜国,却远没有后世大宇宙国民那么狂妄自大,在中原王朝面前,姿态摆得很正。
李昑此次远渡重洋而来,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代表朝鲜国,与刘汉帝国重新建立邦交藩属关系。
朝鲜国苦满清压榨久矣,单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无法与满清抗衡,想要摆脱满清的辖制,唯一的途径,就是找一个更强大的靠山。
一衣带水的中原王朝,就是朝鲜国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
刘汉帝国想要彻底解决满清的威胁,把朝鲜国拉到自己的阵营来,也非常有必要。
退守祖地的满清,这几十年来,之所以始终保持着对刘汉帝国的抗衡之势,有四大原因。
其一,满清在这些年里,一直人才不断,使得民族战力得到了延续、
其二,满清与蒙古建立起了牢固的联盟关系,虽然下面的部落之间,时有攻伐,但是大体上保持着合作态势,共同面对刘汉帝国这个强敌。
其三,满清当年退守祖地,虽然是在面对刘汉帝国的强大攻势之下的无奈选择,不过却是主动撤退,撤退的时候,不仅从京城周边,劫掠走了上百万的汉人民众,同时也把京城积累了几百年的财富收刮一空,让满清即便是退守白山黑水,依然富得流油。
其四,就是始终保持对朝鲜国的辖制,这些年一直在从朝鲜国抽血,不仅强令朝鲜国每年缴纳巨额财物,同时每次对刘汉帝国开战,都会从朝鲜国抽调大批民众,充当炮灰。
满清本族人口,其实非常少,要是没有当年从京城周边劫掠的大批汉人民众,以及从朝鲜国抽调的人手,是不可能维持二三十万的军队规模的。
不过,刘汉帝国自立国以来,就饱受小冰河期影响,北方诸省灾患不断,好在幅员辽阔,还有南方诸省的补充,国力才得以维持。
满清祖地所在的东北,地处比刘汉帝国北方各省更靠北,受到小冰河期的影响更严重。
所以,这些年来,满清其实也是在苦苦支撑,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了。
现在朝鲜国主动投向刘汉帝国,算是斩断了满清的国力的一个重要补充来源,势必会加快满清的崩溃。
薛蟠虽然对满清的内情,了解不多,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还是懂的。
所以,对李昑,薛蟠表现得十分热情。
先在天津城内的长芦都转盐运使司衙门,为李昑一行人,召开了盛大的欢迎宴会。
天津城现在的发展水平,虽然远比上后世,如今只是因兵设城,城内还只是一个大兵营,没有什么商业氛围。
不过,薛蟠上任长芦盐政之后,在改革长芦盐政的同时,也为天津城,吸引了许多商业机会。
薛家商号在天津城内大肆扩张,短短一两年间,就在天津城内开办起了诸多产业,极大地活跃了天津城的商业氛围。
因为薛蟠在长芦盐业公司治下,大力发展海洋渔业,使得天津城,成为一座渔港,每天都有数万斤新鲜海鱼,从天津起运,发往京城;另外还有十数万斤的咸鱼、鱼干,销往周边州县。
这让天津城,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各色海鲜。
有许多京城的老饕,为了品尝到最鲜美的海味,会特意从京城来到天津城。
薛家商号,特意从江南、西南、中原各地,重金聘请来十几位名厨,在天津城内,凑齐了天下八大菜系,把天津城打造成了一个以海味着称的饮食大城。
薛蟠作为天津城内,官职权势最大的官员之一,又以钦命接待使的身份,招待朝鲜国使团,一声令下,薛家商号治下酒楼,自然纷起响应,所以这场宴席,可以说是汇集了南北名厨,倾力打造。
让李昑这个小国王子,见识到到了华夏饮食文化的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朝鲜国使团在天津城修整一天,第二天一早,便在薛蟠的亲自陪同下,走铁路前往京城。
这个时候,已经是永昭六年的九月中旬,早晚秋凉,运河上开始结起薄冰了。
虽然仍能行船,但是水路终究不比铁路便捷,况且这些时日,正是南方各省的秋季赋税运往京城的紧要关头,运河上行船首尾相接,航速愈发缓慢了。
天津与京城之间的铁路,是有长芦盐业公司出资建设的,专用于盐业公司的食盐、海鲜运输,有了这条专线铁路,才保证了长芦盐业公司船队捕获的大量海鱼,能够及时供应京城这个百万人口的庞大市场,达成效益最大化。
并且,京津铁路专线,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条蒸汽动力的铁路专线。
从薛蟠起意修建铁路开始,就已经命令工部的能工巧匠,制造蒸汽机。
蒸汽机的原理其实并不复杂,以刘汉帝国现如今的科技水平,要建造出来,并不困难。
刚开始建造出来的蒸汽机,由于动力有限,并不能用于铁路,而是按照历史上的用途,主要用在煤矿上,用于矿洞的通风、排水,以及煤炭转运。
经过不断的改造,前段时间,终于有动力足够的蒸汽机被建造出来,被薛蟠亲命,首先用在京津铁路专线上。
这一台蒸汽机火车头,马力其实也并不是很强,只能拖动一节车厢,载重量不过五六吨而已,时速也只有三四十里,甚至还比不上快马加鞭的速度。
但是,刘汉帝国因为缺少养马地,所以马匹十分珍贵,之前的铁路,需要马匹拖拽牵引,是制约发展的一大因素。
现在建成的蒸汽机火车头,虽然尚显简陋,但是却已经相当程度地,释放了运力。
蒸汽动力火车在京津铁路上通航,也成为这几个月,京城的一件大事,甚至惊动了太上皇万靖帝,与当今圣上永昭帝。
退居龙首宫之后,久未公开露面的万靖帝,甚至破天荒地驾临广渠门城楼,观看蒸汽动力火车的发车仪式。
此后蒸汽动力火车每次发车,都能吸引大批无事民众围观,成为了京城一景。
薛蟠甚至命人的京津铁路专线上,开辟了一条游览专列,对民众公开售票,行情十分喜人。
朝鲜国使团被薛蟠带到火车站,坐上游览专用车厢,一开始还不明所以。
等到一声汽笛响过,车厢在蒸汽机火车头的牵引下缓缓滑动,速度越来越快,两边的景色不断倒退,以李昑为首的朝鲜国使团成员,无不大为纳罕,啧啧称奇。
史鼎身为天津左卫指挥使,一军主将,无令不可擅离驻地;刘海龙作为天津左卫水军营参将,是刘汉渤海湾水军的最高指挥官,在这个时候,也要积极备战,防备满清水师在获悉朝鲜国动向之后,对天津沿海进行袭扰。
所以他们都没有陪同朝鲜国使团前往京城。
朝鲜国使团的安全防卫事宜,则由长芦盐业公司保安队这个非正规军负责。
胡东作为长芦盐业公司保安队总队长,自然是全程陪同的。
胡东之前就曾随船队出海,所以是陪同朝鲜国使团一路回来的,与李昑有几分交情。
胡东的年纪也不大,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只比李昑大了一岁,算是同龄人。
当然,胡东的出身,和李昑是没法比的。
胡东是京城破落户出身,之前为了混口饭吃,才加入崇文门税关衙门,做了一个税丁。
在薛蟠就任崇文门税关衙门之后,对税丁进行整训,胡东是第一个主动投靠过来的人,被薛蟠视为心腹。
后来薛蟠兼任煤务提举司提举,就把胡东调动过去,并且委任了一个从九品的库大使职位,让他有了出身。
等到薛蟠被委任长芦盐政同知,又把胡东带过来,官职升为正八品的盐场大使,实际职责则是负责保安队管理。
如今,胡东和梁鹏、贾芸、马腾,并称薛蟠麾下“四大金刚”,是薛蟠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此时看到李昑等人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胡东为薛蟠表功道,“这火车铁路,都是我们薛大人的功劳!”
李昑惊叹道,“薛世兄真乃神人矣,竟有此奇思妙想!”
薛蟠自谦道,“延礽君过奖了!不过这火车铁路,确实能弥补我国在运输上的不足,有了它,不仅各种货物,可以更加方便快捷的往来输送,等有朝一日,我国大地上遍布铁路线,一方有事八方支援。
“这些且不多说,单是在长城沿线,若是能建成一条铁路,那么一旦有战事发生,我方的后备军力,可以针对外敌入侵的方向,及时调派,也能起到战场致胜的奇效。”
李昑赞叹道,“薛世兄此言大有道理!不知这铁路火车,建造有什么难处?不知我国可否引进?”
薛蟠笑道,“铁路火车如今在我国,也只是在试行阶段,尚不成熟,造价高昂,说实话,我国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能够通行蒸汽火车的铁路,其他铁路,依然在用马匹拖拉牵引。
“贵国想要引进,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现在的铁路造价,一里就需要一万两银子,一辆蒸汽动力火车头的造价更是高达五十万两银子,不知贵国是否有这份预算。
“其实,以外臣之见,短期之内,修建铁路,并不是贵国首选,我国这里,还有一个替代方案,名为‘冰道’,延礽君若是有兴致,等到京城之后,外臣命人演示一番,延礽君就知道其中妙处了。”
李昑笑道,“那小王就拭目以待了。”
京城与天津之间,只有两百多里的距离,这辆蒸汽动力火车时速虽然不快,但是也只用了三个时辰便到了。
相比起走运河,以及陆路马车,要快得多。
虽然还是比不上快马加鞭,但是快马只是情急之时的应急手段,并不能成为常例。
所以,相对而言,火车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尤其是乘坐舒适程度,更是远超舟船马车。
在广渠门外火车站下了车,早有鸿胪寺官员等在那里,李昑为首的朝鲜国使团,便由鸿胪寺接管过去,薛蟠这个临时委派的接待使,至此便算功德圆满。
薛蟠与李昑约好后会之期,目送李昑等人上了鸿胪寺马车,进城而去,才从在一旁迎接的小厮招财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绕道建国门进内城。
这一次回京,因为有职责在身,所以金钏儿、茜雪并没有随行。
金钏儿、茜雪不在,薛蟠便不回城东薛府,横穿南城,往城西而来。
众姐妹按照贾元春指示,搬到大观园居住之后,薛母一个人在外寂寞,重新搬回荣国府,住在王夫人院子北边的一个幽静院子。
不过薛蟠并没有随她一起搬回去,回京之时,依然在薛家新府居住。
薛母当薛蟠回京的时候,也会回到薛家新府居住,薛宝钗、薛宝琴,以及林黛玉,也都会暂时从大观园里出来居住几天,好多与薛蟠相聚。
史湘云是碍于习俗,三春姐妹也是受限于风俗,无法像薛宝钗、薛宝琴、林黛玉她们那里来去自由。
薛家现在已经改换门楣,成为官宦之家,所以在城西购置新府之后,府里的下人,全都添置齐全了。
薛母搬回到荣国府去,随身只带着同喜、同贵两个贴身大丫鬟,以及两个粗使婆子、两个杂使小丫头,府中的大部分下人,都还留着新府这边。
薛蟠这次回来,身边虽然没有金钏儿、茜雪;香菱也跟着一起住到了大观园里,不过房中还有一个玻璃,留守在新府,倒不至于无人伺候。
薛蟠这次回京,相比起预定计划,推延了大半个月,导致他这次离京的时间,是自打外任长芦盐政之后最长的一次。
第145章 薛蟠真心意
虽然薛蟠在外期间,与京中一直书信不断。
这一次因为渔民被朝鲜国水军扣押,导致回期延误,薛蟠也专门派人回京送了书信,薛母及众姐妹,都知道缘由。
但是,两三个月不见,依然难免想念。
所以,在接到朝鲜国使团,确定了回京时间之后,薛蟠就命小厮招财,提前一天回来通报消息。
薛母和姐妹们得到消息,都提前做了安排,薛母、薛宝钗、薛宝琴、林黛玉,都在这天上午,便从荣国府出来,回到薛家新府这里。
是以薛蟠一回府,便见到到了薛母、薛宝钗、薛宝琴、林黛玉几人。
史湘云、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几女,也得到王夫人的首肯,跟着过来,薛蟠得以一并见到。
兄妹们几个月不见,自然少不了一番亲热。
不过,妹妹们最感兴趣的,还是薛蟠作为接待使,招待的朝鲜国使团。
林黛玉先问道,“哥哥,你昨日的来信儿中说,这次朝鲜国使团的主使,是一位王子,不知那位王子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薛蟠回道,“这次朝鲜国王派来的使团主使,确实是王次子李昑,在朝鲜国中获封延礽君,我便以此相称,他现在二十多岁年纪,相貌堂堂,不过比我还是要差一些。”
贾探春嘻嘻笑道,“林姐姐这么关心这位朝鲜王子,可是想要做王子妃么?”
现在的林黛玉,上有林如海关爱,下有薛蟠照顾,比在《红楼梦》中的孤苦伶仃要强得多,性子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敏感孤介,和姐妹们相处得更为融洽。
和贾探春她们,林黛玉是开惯了玩笑的,现在被贾探春取笑,根本不以为意,抿嘴笑道,“我问朝鲜王子,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三妹妹你呀。你们府上现在已经出了一个皇妃,再出一个王子妃,也算是应当应分的,我看二姐姐、四妹妹中,只有三妹妹你才情相貌,能配得上王子妃的身份。”
贾迎春和贾惜春在林黛玉的话中,被贾探春比了下去,也不在意,依然嘻嘻而笑。
贾探春在众姐妹中,是唯一的庶出。
贾迎春虽然性格木讷,在姐妹们中不太出挑,不过却和贾琏是一母同胞,只是生母早亡,贾赦作为父亲,对她不甚重视,贾琏作为亲兄长,与她也不太亲近,在贾母面前也不太讨喜,所以在荣国府,才有些隐形。
贾惜春是宁国府出身,与贾珍也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只是生母在怀她的时候,年事已高,生产的时候难产,保住了贾惜春,却没能保住她的母亲。
她的父亲贾敬,之所以痴迷修道,与发妻意外亡故,也有一定的关系。
贾惜春虽然和贾母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毕竟也算是贾母的孙女儿,贾母连史湘云这个娘家侄孙女儿,都能抱到身边抚养,对贾惜春自然也不会缺怜悯之心,这些年一直把她养在荣国府,一应待遇都和贾迎春、贾探春一样。
贾探春是庶出,又摊上赵姨娘那么一个不着调的生母,本来在荣国府应该谨小慎微的,但是她的性子,偏偏十分要强,与生母赵姨娘并不亲近,对王夫人这个嫡母,表现得十分恭顺。
而且,她们姐妹,从小和贾宝玉一起,都是养在贾母院中的,贾母虽然偏爱贾宝玉,但是对三姐妹,也并没有苛待,该给的待遇,从未短缺过。
即便是林黛玉来了之后,又挤占了一些三姐妹的生存空间,后来甚至从贾母院子搬了出来,搬到了王夫人院子后面的小抱厦里居住。
但是姐妹们一起相处,也没有分什么彼此。
尤其是薛家抵京,也住到荣国府之后,薛蟠对众姐妹,更是一视同仁,给了她们更多关爱。
在此之前,宁荣二府嫡脉子弟之间,男女分界还是比较明显的,尤其是年纪稍长的贾珍、贾琏,和姐妹们并不亲近。
贾宝玉虽然从小和三姐妹一起长大,经常混在一起,又天生一种“女儿病”,偏爱女孩更胜男子,在姐妹们面前惯会俯身做小。
可是,贾宝玉也是养在深宅大院里,被贾母、王夫人溺爱过甚,自身并没有什么能力能为,只能在姐妹们面前耍耍嘴皮子,并不能为她们做什么实实在在的事情。
薛蟠却不同,年纪虽然不比贾宝玉大几岁,却小小年纪,就支撑起了家业,在外边为官经商,做了好多大事。
关键是回到府中,还能给予姐妹们实实在在的关怀。
众姐妹这几年的生活,过得比之前有趣有意义太多了,这都是薛蟠的功劳。
常言道:长兄如父!
薛蟠这个兄长,确实在众姐妹们面前,承担了姐妹们成长过程中,最缺少的父爱的角色。
所以,在薛蟠面前,姐妹们比在他处,更能放得开。
连姻缘的事情,都能拿出来开玩笑。
现在,姐妹们年纪渐长,情窦已开,私底下已经会讨论彼此未来的姻缘了。
最得众人羡慕的,自然是史湘云,早早就与薛蟠定下亲事,未来已经有了依靠。
姐妹们中年纪最长的薛宝钗,现在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可以谈婚论嫁了,薛母现在已经操心起她的亲事了。
薛宝钗之下,就是贾迎春,今年也已及笄,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不过能为她的亲事做主的贾赦、邢夫人,似乎并不着急,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薛宝琴四人,都是同年生人,其中林黛玉生月最早,是二月十二;贾探春其次,生日是三月初三;薛宝琴的生日是四月二十六;史湘云反倒是四人中生月最小的,生日是六月十八日。
她们四人中,生月偏小的薛宝琴、史湘云,反倒早早定下了亲事。
林黛玉和贾探春虽然还有两年,才将及笄,但是少女已然怀春,偷偷幻想过自己未来的郎君,会是什么模样了。
昨日薛蟠命招财提前回来报信,今日返京,自然也顺便提到了接到朝鲜国使团的事情,说到了朝鲜国王次子李昑。
所以贾探春和林黛玉,今天才会拿他开玩笑。
薛蟠笑着说道,“我与延礽君交谈中,得知他已经成亲,妹妹若是想要做王子妃,只能另寻他人了。”
贾探春说道,“就算合适,这个王子妃,也轮不到我们,宝姐姐都尚未定亲呢,有合适的人,怎么也要先轮到宝姐姐——况且,要说我们姐妹之中,谁最有做王子妃的气度,非宝姐姐莫属了!”
薛宝琴嘻嘻笑道,“伯母这些时日,一直在念叨姐姐的婚事,还拜托了姨母与凤姐姐,为姐姐相看人家呢。”
薛宝钗生性清冷,自打进京,薛蟠捐官谋缺,为薛家改换门楣,让她从商人之女,变成官宦家的大小姐之后,在教养嬷嬷的教导下,学了许多大户人家小姐的规矩,愈发显得端庄持重。
前番贾元春省亲,观察众姐妹人品,也觉得,薛宝钗这个两姨表妹,与她最像。
薛宝钗进京,直接目的本就是为了待选,只是原本以她商人之女的身份,本就没什么入选的希望。
薛蟠穿越过来之后,也无意让薛宝钗去给公主、郡主做什么赞善才人,去做伺候人的活计。
王家让薛家进京,却是打着让薛宝钗与贾宝玉结成“金玉良缘”,从而达成让王家进一步侵蚀荣国府的目的。
薛蟠自然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即便王家是他的舅家,算是他的靠山。
可是,王家这些年的谋划,一切都是为了王家自身的崛起,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这些自家的女儿,其实都是联姻的牺牲品。
只是她们几人的婚姻,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好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作为王家嫡女,一个嫁给荣国府嫡次子,一个嫁给薛家嫡长子,都算是下嫁。
贾政现在虽然和王夫人相敬如宾,但两个人早年也恩爱过,不如也生养不出贾珠、贾元春、贾宝玉三个子女。
薛姨妈和薛狸,也颇锦瑟和谐,生养了薛蟠、薛宝钗兄妹二人。
当然,不要看薛姨妈现在慈眉善目的,实际上在婚姻中,颇有手段,才让薛狸没有庶出子女。
王熙凤现在在贾琏身上的作为,不过是王家女儿的一般操作,至少在她没有生出嫡子的时候,绝不会让贾琏与他人生养子女。
贾政是在接连和王夫人有了贾珠、贾元春、贾宝玉之后,才和赵姨娘有了贾探春、贾环。
王熙凤现在虽然有了大姐儿,可是在大姐儿之后,肚子却再没了动静。
王熙凤暗地里,其实已经急坏了,调养身子的汤药喝了不知道多少,京中各处求子庙观,也都去了,捐了许多香火钱,却始终不见效果。
前番尤氏嫁入宁国府十来年,忽然怀上身孕,转过年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让王熙凤羡慕得不要不要的,缠着尤氏讨教生子诀窍。
尤氏哪里敢和她说出实情?只能推诿搪塞,还因此让王熙凤对她产生了嫌隙。
贾元春之前,对贾宝玉和薛宝钗的所谓“金玉良缘”,并没有什么看法。
本来她作为小儿辈,对贾宝玉的亲事,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但是在她晋封德妃之后,随着身份的变化,在贾府的话语权,直线上升,已经成为贾宝玉亲事的第一责任人。
连贾母都要尊重她的意见。
省亲当晚,虽然只与众姐妹们短暂相处,但是贾元春还是在林黛玉、薛宝钗之间,看中了薛宝钗。
本来她的选择中,应该还有史湘云。
史湘云虽然是史家女儿,但是从小养在荣国府,和贾宝玉是实实在在的青梅竹马,与之相比,林黛玉、薛宝钗都是后来者。
而且,史湘云性格疏阔爽朗,与贾母小时候最像,贾母早年,未尝没有让史湘云配给贾宝玉的打算。
只是林黛玉来了之后,贾母对这个亲外孙女儿,自然更亲近,史湘云就被比在后面。
后来薛蟠主动求娶史湘云,贾政先来征求贾母的意见,贾母没有反对,便是放弃了之前让史湘云配给贾宝玉的想法。
林如海进京入户部做了右侍郎,成为荣国府在官场最大的臂助,使得林黛玉的分量,比之前更重了几分。
贾母成全林黛玉和贾宝玉所谓“木石前盟”的想法愈发炽烈。
不过,此前言语试探林如海,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那个时候,薛蟠已经向林如海表达出求娶林黛玉的想法,并且提出了一个规避林黛玉后嫁为妾的可行性方案。
薛蟠当时虽然已经与史湘云定有亲事,不能算是林黛玉的良配,但是综合条件,还是比贾宝玉强一些的。
林如海当时连薛蟠都看不上,更不用说贾宝玉了。
尤其是住进荣国府,对贾宝玉有了直接的了解之后,更加确定,他绝对无法给林黛玉幸福。
林如海当时是想从新科进士中,给林黛玉挑选一个如意郎君,无奈事不凑巧,上一科进士中,没有合适人选。
仅有的几个林如海看入眼的,年纪又与林黛玉相差太多,综合条件还不如薛蟠呢。
再加上进京之后,近距离观察到薛蟠对待姐妹们的态度,林如海确定,他是一个知情知趣之人,尤其是观念开放,并不把女孩视为闺中玩物,而是平等对待。
薛蟠的有些举动,甚至在林如海眼中,都显得有点出格——诸如让姐妹们编纂书籍、和贾宝玉一起学习八股作文,并印刷出版之类,若是传扬出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可是薛蟠做起来,却十分平常。
林如海宦游多年,自认在识人方面,有几分功底,还是能分辨出,薛蟠的这些行为,是在他面前假装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的。
其实,薛蟠不过是作为后世灵魂,骨子里习惯了男女平等,日常便如此表现出来而已。
在这个时代,却成了标新立异。
这也是众姐妹们对薛蟠真心亲近的最大原因,因为薛蟠对她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看重,这一点姐妹们是十分确定的。
就像大姐儿,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也十分喜欢薛蟠,愿意与他亲近。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谁对她是真的好,她能清楚地分辨出来。
第146章 母子论姻缘
晚上,姐妹们在薛家新府,和薛蟠一起用过晚饭,三春姐妹和史湘云,没有在这边留宿,被妥善送回荣国府大观园。
林黛玉也跟着一起回了大观园,因为这些时日,林如海政务繁忙,经常在衙门忙到入夜时分,林黛玉便是回到林府,也只有一个人。
薛宝钗和薛宝琴则留了下来。
送走了几人,屋里只剩下自家人,薛母问薛蟠道,“蟠儿,你妹妹现在年纪大了,对她的亲事,你究竟有什么想法?”
薛宝钗听到薛母谈及此事,连忙起身退避了出去,薛宝琴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薛蟠这才说道,“母亲,孩儿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薛母说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在我面前,还这么遮遮掩掩做给谁看?”
薛蟠说道,“咱们家进京之前,母亲去见过大舅舅,不知他与母亲说了什么?”
薛蟠口中的“大舅舅”,指的是王熙凤的父亲王子朋。
薛家第三代的嫡脉,共有三子两女,嫡长子就是王熙凤的父亲王子朋,长女是王夫人,次女是薛母,次子王子腾,三子王子胜。
王子朋本来也在京城为官,不过在十多年前的那场大变故中,和贾家、史家一样,都受到了冲击。
贾家是宁国府的贾敬受到牵连,再加上后来发妻生产贾惜春的时候遭遇难产而死,才让他放下家业,一味求道修仙。
史家则是史湘云的父亲,牵涉其中,最终命丧。
王子朋也因为那场变故,暗然退出官场,返回金陵祖籍,执掌起王家祖业,把支撑王家门面的责任,交到了王子腾的手里。
相对而言,王家是在那场变故之后,恢复最快的,王子腾得到荣国府的大力支持,继承两代荣国公在军中的遗泽,做到了京营节度使,以此为跳板,才有了后面升任九省统制。
贾元春封妃之后,王子腾作为她的亲舅舅,官职再得升迁,从九省统制,升为九省都检点。
史家这边,虽然在那场变故之后,被剥夺的保龄侯爵位,从亡故的嫡长子头上,转移到了史鼐头上;史鼎又因功获封忠靖侯爵位,达成了一门两侯爵的威势,声势有所恢复。
不过因为史鼐、史鼎兄弟性格变得谨小慎微,之后一直保持低调,最后导致只剩下史鼐在京营十二卫中担任一卫主将,史鼎则在家赋闲多年。
贾家这边,其实在那场变故中,受到的冲击最小,几乎只影响到了贾敬一个人。
不过,由于贾敬第三代、第四代,实在是不成器,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几人,都不是能撑起家业之人,使得贾家这些年的声势愈发颓唐。
到这两年,贾珍因为冰球联赛,在京中勋贵中起到了串联的作用,才使得贾家在京中重新活跃起来;再加上贾元春嘉封德妃,贾家因此成为外戚,宁荣二府,才在京中权贵世族中,重回一流行列。
王家攀附贾家,损贾家而肥自身,是从第二代,也就是王子朋、王子腾、王夫人、薛母几人的父亲那一辈,就制定下的策略。
到王子朋继承王家家业之后,也继续推进这一策略,把自己的女儿王熙凤,许配给荣国府长房嫡子贾琏为妻,与王夫人形成的配合。
王家的这一策略,经过几十年的运筹,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王子腾成为“贾史王薛”四家,如今在官场上官职最高之人。
虽然贾赦还有秩比一品的一等将军爵位,史鼐、史鼎兄弟更都是超品的侯爵,不过要论实权,还是已经王子腾已经贵为正一品的九省都检点最大。
不过,这个情况,在林如海未像《红楼梦》文本中描写的那样,早早亡故,反而因功升迁进京,担任户部右侍郎之后,出现了一些变化。
林如海的户部右侍郎,虽然只是正三品的官衔,但是因为文贵武贱,在朝廷高官排行中,与王子腾的正一品九省都检点,序列只在伯仲之间。
而比较与贾家的关系,林如海是荣国府的女婿,比王子腾更近一些。
贾元春封妃,林如海虽然官职官阶,未得升迁,不过却因为多一层外戚的关系,更得永昭帝信赖。
并且,林如海的出身,也不比王子腾低,王家在开国之初,只是一个县伯,林家则和史家一样,都是列侯。
所以,林如海现在在朝中,有取代王子腾,成为“贾史王薛”四家代言人的趋势。
尤其是,王子腾官职虽高,却外任在九边,而林如海则在京中,身处朝廷的权力核心。
王家面对这种态势,感受到了一些危机,如今正在积极斡旋,想要让王子腾调入京中,就算不能入兵部,至少也得进五军都督府,跻身朝廷权力核心,不能继续游离在外。
而在联姻方面,王家对贾宝玉和薛宝钗的“金玉良缘”,显得更加急切了。
王子朋已经给王夫人、薛母来了数封书信,着重强调此事。
只是,贾母仍在,王夫人虽然是贾宝玉的生母,但是在贾宝玉的婚事上,却没什么决定权;再加上贾政外任武定府,他不在京中,贾宝玉的婚事也无从谈起。
所以,即便贾元春归省之日,面见过众姐妹,对贾宝玉的婚事,也意属薛宝钗,但是此事却仍然迟迟难以确定。
薛母之前,对薛宝钗与贾宝玉的“金玉良缘”,也是持积极态度的,所以才配合王家,给薛宝钗搞出一个同样刻有铭文的金锁。
不过在薛蟠一番谋划,让薛家声势大振,薛母在此事的态度上,便有了一些转变。
再加上薛宝钗的年纪,要比贾宝玉大两岁,现在已经及笄,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金玉良缘”迟迟难以敲定,贾宝玉能多等几年,薛宝钗可空耗不起。
所以此前,薛母才托王夫人、王熙凤,为薛宝钗相看人家,其实也是为了给王夫人、王家施加压力,表明薛家在此事上的态度。
若是王家仍然想要促成“金玉良缘”,必须要尽快把薛宝钗和贾宝玉的婚事定下来!
不然的话,薛家就要为薛宝钗另行婚配了。
关于此事,薛母没有和薛蟠谈论过,一来是薛蟠在进京之前,表现出来的行径,不像是能支撑家业的,跟他说了也没用;二则是薛蟠进京之后,捐官谋缺为官,忙得脚不沾地,薛母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薛蟠问起此事,薛母倒也没有隐瞒,把王家的谋算,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按照常理,在薛父早亡的情况下,薛宝钗的婚事,薛蟠作为长兄,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对薛母而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薛父早亡的情况下,有关薛家的大事,也要尊重薛蟠这个儿子的意见。
尤其是在薛蟠已经表现出能够支撑家业的能力的情况下,有关薛宝钗的婚事,他几乎是能做主的。
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现在从薛母的口中,确定了王家的谋算,薛蟠不禁冷笑连连。
王家当真是好算计,是铁了心要把荣国府吃干抹净,接连把自家两个女人嫁入荣国府,犹不知足,还想把薛家也拉进来,再给他们的谋划,增加一道保险。
若是薛宝钗和贾宝玉婚事成了,那么荣国府第四代,长房二房的两个嫡子,娶的就都是流着王家血脉的女子。
如此一来,到了荣国府第五代,王家血脉的占比,都将过半了。
薛家若是按照《红楼梦》文本的走向,薛蟠依然不成器,那么让薛宝钗嫁给贾宝玉,由此攀上荣国府这颗虽然已经中空,但是表面上看依然枝繁叶茂的大树,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现在,薛蟠两世为人,已经扭转了自己的既定命运,跻身官场,潜心经营,积累了不少功绩人脉,前程远大。
不再需要攀附贾家。
自然也不想要继续为王家做嫁衣。
甚至在薛蟠看来,像王家这样损人利己的自私行径,不仅不能牵涉其中,反倒要尽量远离。
王家现在虽然有王子腾这个头面人物,但是对薛蟠而言,不仅不会成为官场助力,反倒会阻碍薛蟠的官场升迁,成为薛蟠的负累。
可是,有薛母在,薛家与王家,打断骨头连着筋,血脉亲情是割裂不断的。
而在这样的时代,人们对血脉亲情的重视程度,是超乎想象的。
薛蟠如果不是和贾政,有一层亲属关系,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的,就借到贾家的势,捐官谋缺赴任,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只是,血脉归血脉,亲情归亲情,事关薛宝钗的终身幸福,薛蟠必须要慎之又慎。
在薛蟠看来,贾宝玉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不是薛宝钗的良配。
要是非要从贾宝玉身上寻找优点,也只有甘于的女孩面前俯身做小这一点了。
而这一点,在为了的婚姻生活中,是次要的。
远远不足以让薛蟠认可贾宝玉。
薛蟠自信,只要自己能在官场屹立不倒,步步高升,不论薛宝钗嫁给谁,都能成为她的坚强后盾,绝不会让她在婆家受到苛待。
况且,在薛蟠看来,王夫人虽然的他们兄妹的亲姨母,若是薛宝钗真的嫁给了贾宝玉,会不是是一个好婆婆,现在也不好说。
王夫人可以说是王家掏空荣国府,补益王家的实际操作人。
而被她挖掘的荣国府根基,其实将来都应该归属贾宝玉继承的。
所以,王夫人实际上是在损害自己亲儿子的利益,来补贴娘家。
这样的行为,对王家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不论是从情理,还是法理上,王夫人的这种行为,都应该是遭受唾弃的。
在薛蟠看来,王夫人完全是被王家洗了脑,脑子拎不清,一心想着王子腾若是能够常居高位,未来能够庇护贾宝玉这个亲外甥。
却想不到,以王家凉薄的性子,真的到了贾宝玉需要被庇护那一天,王家人会不会伸出援手。
而根据《红楼梦》文本描述,贾家最终落难之后,王家不仅没有伸出援手,反倒是有落井下石的行径。
甚至连王熙凤这个王家的女儿,都被抛弃,落得个“哭向金陵事更哀”的下场。
更不要说贾宝玉了。
有这样一个拎不清的婆婆,薛宝钗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所以,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薛蟠不会认可王家鼓捣出来的所谓“金玉良缘”的。
当下,薛蟠对薛母说道,“妹妹的亲事,孩儿会放在心上的,一定会给她寻到个好归宿,母亲只管放心。”
薛母说道,“我儿既然这么说,那么此事就交托给你了,为娘在京中也没有什么交际,让你姨妈和凤丫头给寻觅人家,也没找到合适的人家,眼看着你妹妹年纪渐长,为娘确实有些着急。”
薛蟠说道,“母亲不必着急,妹妹现在的年纪也不算大,就算是现在定下了亲事,孩儿也要多留她两年呢。”
薛母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钗儿转过年就要过十六岁生日了,年纪还不大?再过两年,她都要成老姑娘了。”
薛蟠说道,“十六岁还小呢!咱们家现在的情况,和以前已然不同了,现在的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流行晚嫁,只有那些没有根基的小门小户,才会早早把女儿嫁出去,不信母亲去京中打听打听,是不是这样。”
薛母疑惑道,“当真如此?”
薛蟠说道,“孩儿还能骗母亲不成?”
薛母说道,“如此说来,那云儿要嫁过来,得再多等几年了?”
“这个......”薛蟠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干笑道,“凡事总有例外嘛!云妹妹当然是越早嫁过来越好了,母亲想必也在等着抱孙子了吧。”
薛母笑道,“为娘现在最大的念想,除了你妹妹的亲事,就是等着抱孙子了!”不过转而告戒道,“为娘知道,你已经收了金钏儿,香菱也放到你房中去了,茜雪、玻璃也都是好的,为娘在此事上,不约束你,不过你也要小心一些,为娘虽然急着抱孙子,但是第一个孩子最好还是嫡孙。”
薛蟠陪笑道,“母亲放心吧,孩儿心里有数。”
第147章 组建秘书班
红楼之薛霸王第147章组建秘书班
薛蟠虽然打定主意,不让薛宝钗落入贾宝玉这个坑货手中。
不过,薛宝钗自己的婚事,薛蟠还是要征求一些她自己的意见。
万一她认定了贾宝玉,薛蟠就算再不愿意,也不能做棒打鸳鸯之人。
所以,这一天瞅了个机会,把薛宝钗叫到一旁,对她说道,“妹妹,对婚事,你自己有什么意见?”
薛宝钗说道,“哥哥何处此言?妹妹的婚事,自然由母亲和哥哥做主。”
薛蟠说道,“话虽如此,不过母亲和我,最希望的,还是妹妹你能得遇良人,幸福喜乐的共度一生。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母亲和我会慎之又慎的,为你挑选夫婿,不过妹妹这里,若是有什么想法,也要如实和我说,我也好参考斟酌。
“例如,妹妹若是有什么意中人,千万不要瞒着我,免得我在无意中,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
薛宝钗笑道,“哥哥在说什么呀,我哪里来的意中人?”
薛蟠说道,“妹妹不是和宝玉很好么?”
薛宝钗说道,“宝玉又不是只和我一人好,他对所有姐妹都是一样的好。”
薛蟠说道,“妹妹这样的品性相貌,他对你总有些不同吧。”
薛宝钗说道,“我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我觉得宝玉对林妹妹,和其他姐妹有些不同呢。”
薛蟠说道,“我前日与母亲谈到妹妹的亲事,舅舅那边的意思,是想让妹妹也嫁到荣国府。”
薛宝钗沉默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我其实也知道这个事情,母亲也曾与我说到过这个事情。”
薛蟠问道,“那妹妹对此事,是什么想法?”
薛宝钗反问道,“哥哥是怎么想的呢?”
薛蟠说道,“咱们家进京,也有几年了,这几年大半时间,都是借住在荣国府,和宝玉也算是朝夕相处,对他的脾气秉性,有所了解。
“在我看来,他并不算是良配,因为他不求上进,难以支撑家业;不过,若是只论个人,宝玉也算是知情知趣,妹妹若是嫁给他,未来不说祥和幸福,至少不会受什么刁难委屈。
“我当然是希望,妹妹能够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意中人,一起白头偕老,但若是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宝玉也算是一个保底的选择。
“所以,我现在才来问妹妹的想法,确认一些你对宝玉,究竟是怎么看的。”
薛宝钗沉吟道,“俗语有云,强扭的瓜不甜。宝玉既然对我没有那层意思,若是我非要嫁给他,未来也不会幸福,与其如此,倒不如哥哥为我另觅良人。”
薛蟠说道,“我要的就是妹妹这句话!既然如此,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薛宝钗说道,“舅舅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薛蟠冷笑道,“妹妹的终身大事,怎么能沦为王家人的筹码?妹妹的亲事,自然由母亲和我为你做主,他们就算有意见,有我顶着,也无妨碍。”
薛宝钗担忧道,“二舅舅现在已经是九省都检点了,前些日子我随母亲去他家,还听二舅母说,二舅舅不日就将返京入朝,到那个时候,会不会对哥哥的前程,有所影响?”
薛蟠笑道,“哥哥我这几年,多方运筹,也不是白做的,现在我在崇文门税关衙门、煤务提举司两处,一年能为国库进献几十万两的税款;在长芦盐政,更是一年能筹措到两百万两的银子,用于黄河治理。
“在朝中,有内阁次辅、户部尚书石大人的赏识,和顺天府尹邓大人也颇有交情,林姑丈就更不用说了;在地方,与河道总督张大人关系莫逆,要论人脉,并不落于人后了。
“况且,二舅舅是武将,哥哥我现在却是文官序列,他的手还伸不了这么远,想要干涉我的前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另外,妹妹这几年,也随母亲去过几次二舅舅府上,对他家的那几位表弟表妹,应该有所了解,以妹妹的聪慧,肯定能看出来,他们中没有一个成器的。
“不是哥哥自夸,在我们这一辈,未来如何,更多还要看我的成就,二舅舅现在虽然正值壮年,但是哥哥我年纪更小,现在王家是声势显赫,但是风水轮流转,再过一二十年,情形如何,谁都说不准。”
薛宝钗笑道,“哥哥好志气!”
薛蟠笑道,“父亲在时,就常说,只恨妹妹没有生成男儿身,不然指定比我强!哥哥虽然没有办法,让妹妹也出去做官,但是妹妹的这份才情,若只是虚耗在闺房后宅之中,实在可惜。
“所以,妹妹若是有意,可以多关注一下官场动向,我现在在京城天津两地跑,还要时常南下巡视黄河河道,无法第一时间掌握朝中动向,妹妹在这方面,可为我助力。”
薛宝钗说道,“哥哥真的如此想?只怕我无法承担起哥哥的重托呀。”
薛蟠说道,“妹妹无需自谦,行与不行,做起来就知道了,我接下来会命人搜集更详细的朝中动向,与邸报一起送到园中去,妹妹若是有所得,尽可在信中与我言说,让我在外边,也能对朝中政局,有所了解。”
薛宝钗说道,“既然哥哥信任,那我就勉力为之吧。”
千人千相。
众姐妹的性情,也都截然不同。
林黛玉出身最好,父亲是头榜探花,母亲是国公府大小姐,天资聪颖,又颇得父母宠爱,自幼便开蒙读书,林如海后来甚至请到贾雨村这个同样两榜进士出身的罢黜官员,做林黛玉的蒙师,由此可见对她的重视。
这就让林黛玉的脾性中,有些孤傲。
后来家中遭遇大难,母亲早亡,林黛玉被送进京来,寄居在荣国府,虽然有贾母的宠爱,但毕竟是寄人篱下,林黛玉又生性敏感,不愿行错一步,被人看了笑话。
但是,荣国府上下坐享富贵几十年,都养成了一双富贵眼,对林黛玉这个外来户,难免有些怠慢。
若不是薛蟠的穿越乱入,林黛玉势必会重蹈《红楼梦文本的覆辙。
因为薛蟠,林黛玉能够和林如海时常通信,心中有所依仗,又得薛蟠看顾,在日常用度上,不需要看荣国府的眼色,使得林黛玉的生活环境,比《红楼梦文本中好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林如海遭遇刺杀,因为薛蟠的及时处置,最终保住了他的性命,避免了早亡的结局,也让林黛玉避免的父母双亡的境遇。
林如海入京为官之后,虽然父女二人依然借住在荣国府,但是林黛玉的境况,已经和《红楼梦文本中截然不同。
境况的变化,也使得的林黛玉的性情,与《红楼梦文本中,大为不同。
在《红楼梦文本中,林黛玉作为父母双亡的孤女,在荣国府里无依无靠,事事在意处处小心,又骨子里要强,表现出来,自然有些孤介。
现在,林黛玉整个人,要平和开朗得多,再也不像《红楼梦文本中描述的那样,动不动就生闷气流眼泪,郁结于心。
全然一派无忧无虑的大家小姐的气度。
又因为在薛蟠的影响下,学管账、编纂文集、学习西洋文字,翻译西洋书籍,有许多事情可做,不用每天无所事事、胡思乱想,浑身上下都焕发着青春活力。
史湘云同样受到薛蟠的影响,境遇也与《红楼梦文本中,大有不同。
在《红楼梦文本中,史湘云虽然性情疏阔,天生乐观,并不以父母早亡自苦,也不因史家生息艰难而自怨,但是,小小年纪,却过早品尝到了生活的艰辛。
现在,因为和薛蟠早早定下亲事,生活有了依仗。
史家也因为薛蟠提供的帮助,境况大为改观,史鼐、史鼎兄弟相继出京担任实职,史家重新振兴之兆,史湘云作为史家大小姐,自然也因此受益良多。
史湘云现在和姐妹们一起住在大观园里,每日一起读书写字吟诗作赋赏花玩水,好不快活。
手中又管着薛家的玻璃作坊,手里不缺钱使,生活比《红楼梦文本中描述的幸福百倍。
三春姐妹,也各受薛蟠影响,境况与《红楼梦文本中,有了许多变化。
其中变化最大的,要数贾探春。
贾探春作为贾政庶女,本身在荣国府中,身份比较尴尬,虽然才情卓异,却无用武之地。
现在受薛蟠影响,主管薛家书铺,进她的手编纂的书籍,至今已经不下数十种,销量更是数以万计。
放在后世,贾探春已经能算是文化圈的一方大老了。
因为才能有所施展,让贾探春的性情,比《红楼梦文本中描述得,更加练达。
贾迎春、贾惜春和后来的薛宝琴,也都受到薛蟠的影响,境况有所转变。
而薛宝钗,作为薛蟠的亲妹妹,自然受到他的影响最大。
实际上,薛蟠一开始为了避免被薛宝钗察觉出异样,是有意避开她的,这导致薛家进京前期,薛蟠与薛宝钗这对亲兄妹的互动,并不多,甚至还比不上林黛玉、贾探春、史湘云。
而以薛宝钗的聪慧,以及对薛蟠的了解,要说她对薛蟠进京前后的转变,全无怀疑,也不是事实。
不过,因为薛蟠的转变,对薛家有利,所以薛宝钗虽然心有疑惑,但最终还是接受了。
既然决定接受,那么薛宝钗自己,就会为薛蟠的转变,寻找合理化理由,达成逻辑自洽。
薛宝钗进京,直接目的是待选。
而薛宝钗之所以参选秀女,最大的原因,自然是薛家在薛父早亡之后,已经呈现出衰颓之势。
薛蟠那个时候又没有表现出能支撑家业的迹象,薛宝钗只能选择牺牲自己,为薛家争取到续命的机会。
从这一点上讲,薛宝钗也不容易。
而薛蟠进京之后捐官谋缺,入仕做了官,为薛家改换了门楣,自然就不需要薛宝钗再牺牲自己了。
所以薛宝钗对后来的落选,是坦然接受的。
虽然她不知道,之所以落选,其实是薛蟠反向运作的结果。
本来,待选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道,后面竟然有了贾元春嘉封德妃的事情,这不由地让薛宝钗,生出一番心思。
薛宝钗自视甚高,自认为才情人品,不比贾元春差。
如果她也能选中入宫的话,是不是也有机会,像贾元春一样,成为皇帝嫔妃呢?
后来贾元春归省,薛宝钗全程参与,那样的赫赫威势,给了她极深的印象,心里不禁愈发自怨自艾。
只是,各人有各人的际遇,有些事情,实在强求不得。
所以,薛宝钗现在已经调整好心态。
这次和薛蟠开诚布公的谈论自己的婚事,薛宝钗也亲自做出了决定,不再寻求和贾宝玉的“金玉良缘”,而是让薛蟠为她另寻良配。
又受薛蟠所托,成为薛蟠在京中的政务秘书,为他关注朝中政局动向,帮在外任职的薛蟠查漏补缺,这番安排,正和薛宝钗心意。
实际上薛蟠之前命人送过来的邸报,就属薛宝钗看得最用心,已经表现出了对政治的兴趣。
如此一来,众姐妹就被薛蟠分了工。
薛宝钗成了他的政治秘书。
贾探春主管薛家书铺,算是薛蟠在学术圈的助手。
史湘云执掌薛家的现金奶牛玻璃工坊,算是薛蟠的经济秘书。
林黛玉和薛宝琴,对西洋语言文字最感兴趣,已经翻译了几部西洋书籍,算是薛蟠的外事秘书。
贾迎春和贾惜春虽然没有具体任命,但在其他姐妹分身乏术的时候,也能给予助力。
于是,薛蟠虽然把自己的正牌师爷幕僚张友士,转让给了贾政,让他随贾政上任武定府,成为贾政的政务助手,待贾政一任知府期满,张友士也可以因故被举荐为一县之令。
但是,现在薛宝钗、史湘云、林黛玉、薛宝琴、贾探春等姐妹,却都被薛蟠培养了起来,能够为他分担一些事务,组成一个看似玩闹,实则潜力非凡的秘书班子。
这个秘书班子现在虽然尚未显现出太多的作为,但是未来却值得期待。
唯一可虑的是,这个班子能维持多长时间。
薛蟠虽然和薛母说,要把薛宝钗多留两年,但是总不能让她像傅秋芳那样,成为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
三春姐妹在未来几年,也都要面临谈婚论嫁的问题。
薛宝琴更是等到梅翰林调回京中,就要谈定婚期了。
只有和薛蟠定下亲事的史湘云的经济秘书,可以长久做下去。
第148章 凤姐忽有恙
红楼之薛霸王第148章凤姐忽有恙
林黛玉能否向史湘云一样,固定在秘书班子里的位置,还要薛蟠多多努力。
林如海现在对薛蟠和林黛玉的事情,是持开放态度,并不阻止薛蟠私下与林黛玉交际,甚至还会做他们鸿雁传书的中间人。
但是却也迟迟没有点头认可薛蟠提出的那个建议。
反正林黛玉现在年纪还小,林如海不着急为她定下亲事,也想薛蟠一样,想把她多留在身边几年。
实际上,林如海入朝为官,担任户部右侍郎的高位之后,京中有不少知道他有一女的人家,都表达出想要求娶的态度,只是林如海了解过那些人家之后,感觉没有比薛蟠强的。
所以此事如今就这样拖着。
薛蟠虽然有点心急,但是此事的决定权不在他的手中,着急也没有用。
只能更加用心对攻略林黛玉。
这一天,薛蟠听说王熙凤身体不好,便瞅了个空,来荣国府探望。
薛蟠和王熙凤是嫡亲表姐弟,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避讳,可以直接登堂入室。
在来探望之前,薛蟠打听过王熙凤此番患病的真正缘由,虽然王熙凤对此有些讳莫如深,不过荣国府人多嘴杂,根本没有秘密可言,所以还是轻易探听到了风声,原来是因为小产。
王熙凤嫁入荣国府,至今也有五六年了,膝下只有大姐儿一个女儿,始终没有嫡子,荣国府早就有了不好的传言。
尤其是王熙凤嫁过来之后,很快就寻了由头,把贾琏房中原本的几个通房丫头,都打发了出去,虽然迫于形势把自己的陪嫁丫头平儿开了脸,但也始终防备着,轻易不让贾琏沾平儿的身。
所以,平儿被贾琏收用了几年,肚子也始终没有动静。
王熙凤是打算着,等自己生下贾琏的嫡子,巩固了地位之后,再看情况让平儿生养一儿半女,有个依靠。
但是大姐儿现在已经三四岁了,王熙凤却一直没能养住第二胎。
这两年,王熙凤为了求子,想尽了各种办法,京中各处灵验的庙观,她不知道跑了多少次,一向把银钱看到很重的她,在施舍香火钱方面,却非常大方,这些年舍出去怎么也有几百两银子了。
各种滋补的汤药,更是当成了家常便饭。
其实,王熙凤这两年并不是没有受过孕,只是都没能保住,这次更是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眼看着胎相已经安稳了,日前却还是流掉了。
流掉的胎儿,已经有了形状,可以看出来是个男胎。
贾琏和王熙凤都因此大受打击,贾琏接连几日留宿在外,不愿面对王熙凤;王熙凤也一病不起,整日以泪洗面。
薛蟠过来的时候,王熙凤刚在平儿的再三劝说下,勉强喝了一口补药,正失魂落魄地歪在榻上。
听到薛蟠前来,王熙凤才振作精神,强行挤出一个笑脸。
薛蟠见了,连忙上前亲自扶着王熙凤重新躺下,口中说道,“姐姐和我哪有这么客气,快好好躺着。”
王熙凤硬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弟弟在外边操持那么多大事,还能想着我,真是有心了。”
薛蟠说道,“姐姐这话,可是在责怪我来得晚了?”
王熙凤轻咳了两岁,薛蟠忙从平儿的手里接过茶盏,亲自递过去,王熙凤接过去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这次病倒,你琏二哥已经多日不着家,我哥哥也只让嫂子过来看了一眼,宝兄弟也因为避讳,没有来过,只有弟弟你,亲自过来探望,姐姐承你这份情。”
薛蟠说道,“咱们姐弟之间,说什么承不承情,姐姐有事,弟弟我来探看,本就是应该的。”
王熙凤叹息一声,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不过,经此一事,王熙凤也算是深切体验到了“患难见真情”的真正含义。
薛蟠又说道,“可惜张先生现在随姨丈去武定府上任了,不让让他帮姐姐诊诊脉,开个方子,不管用到什么药材,弟弟都会给姐姐寻来的。”
王熙凤说道,“这是我的命中该有此劫,吃什么药都是不中用的。”
薛蟠说道,“姐姐不要这样说,你现在正是双十年华,正是好时候,虽然一时有恙,用心调养调养,总是能好的。”
平儿这个时候,在一旁插话道,“蟠大爷此言在理,太医也是这样说的,其实奶奶的身子,并没有什么病症,一向康健,这次只是个意外罢了,只要用心调养几个月,必能养好。
“可是,奶奶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太医开的滋补汤药,我刚才好一番劝说,奶奶才喝了一口,这样怎么能行呢?”
薛蟠说道,“姐姐向来好强,这次怎么会被区区小症,打击成这个样子?”
王熙凤突然想到流掉的那个未长成的孩子,不禁悲从中来,眼角又滚下泪来。
薛蟠沉吟了一番,重新开口道,“弟弟我虽然不懂医理,但是姐姐此番有恙,我看多半是平常忧虑过重所致!
平儿说道,“奶奶这次病倒之前,刚刚为大老爷操持了五十大寿,忙前忙后了好几天。”
薛蟠说道,“姐姐本就管着荣国府的府务,今年又多了一个大观园,每天大小事务不断,如此怎么能调养好身体呢?
“我知道姐姐要强,既然被姨妈委以管家重任,就想做到尽善尽美,不愿意给旁人留下说嘴的余地。
“可是,荣国府上下几百号人,上有老太太、姨妈、大老爷、大太太,下面还有宝玉和几位妹妹,所有事情都需要姐姐操持,姐姐就算再有能耐,也难以让所有人都满意。
“弟弟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熙凤说道,“弟弟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薛蟠说道,“姐姐原来只管着荣国府,已经殚精竭虑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大观园,杂事更多。
“大观园本是娘娘的省亲别墅,是娘娘开恩,才让妹妹们住进去,免得园子大好景致,没了人气反倒寥落。
“这两年,妹妹们年纪都渐渐大了,二妹妹已经及笄,三妹妹她们再过一两年,也要都到议亲的年纪了。
“大观园既然是娘娘钦命,让妹妹们居住,不如姐姐就把园子里的一应事务,索性就交给妹妹们去管,一来能为姐姐分担一些,二来也能早早锻炼一番妹妹们的管家能力。
“姐姐若是不放心,园子里还有大嫂子呢,再说姐姐就算放了权,也可以在一旁监督,总不至于出现大的疏漏。
“如此便可一举两得,此乃小弟拙见,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王熙凤笑道,“弟弟此言,正合我意!我这一年,同时管着荣国府和大观园,确实有力不从心之感,而且宝妹妹、三妹妹、云妹妹她们,个个都有大能耐,见识比我强多了,由她们共同管理大观园,指定管得比我好。
“实际上,我这几天在院里养病,二太太也曾和我提过,想把家事暂时交给大嫂子、三妹妹她们代管,让我好好调养。
“我一直在犹豫,现在我算是想通了,千好万好,也没有自己的身体好,我还想向老太太那样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坐享天伦呢,可不能把身体搞垮了,整日病恹恹的。”
薛蟠笑道,“姐姐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说句不好听的,姐姐若是真的不好了,这些年攒的体己,可就都白费了,不是我不相信琏二哥,但是大老爷大太太现在还没有嫡孙,万一姐姐有个三长两短,琏二哥指定会另娶的,姐姐现在的一切,可就都为他人做嫁衣了。”
王熙凤冷笑道,“你琏二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
薛蟠见王熙凤总算是振作起了精神,笑着说道,“姐姐就算不为别的,只为了大姐儿,也要把身体养好。”
王熙凤说道,“大姐儿一直在问我,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这次回京了几天,也没想着来看看她。”
薛蟠笑道,“这确实是小弟的错,我今天等大姐儿睡醒午觉,下午带她去园子里玩玩去。”
正说着,大姐儿已经睡醒了午觉,听奶娘说薛蟠来了,来不及穿好衣服,光着脚就噔噔噔跑过来,一下子扑到薛蟠的怀里,口中叫着“舅舅”。
薛蟠忙伸手把她抱起来,从紧跟来的奶娘手里接过鞋袜,亲自为她穿好,和她亲昵了一回,才对王熙凤说道,“那姐姐就安心休养,我这就去信给张先生,把姐姐的病症跟他说了,让他开个方子,姐姐自己也要放宽心,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把身体调养好。”
王熙凤笑道,“我知道了。”
薛蟠抱着大姐儿起身道,“那我这就带大姐儿去园子里逛一逛,上次进园子还是盛夏时节,不知道园子里的秋景如何。”
王熙凤笑道,“园子的秋景,虽然不如弟弟的山间别居清幽,但也几处可观之处。弟弟逛完不要急着出府,晚饭就在姐姐这里用。”
薛蟠点头应下,抱着大姐儿往外走。
王熙凤的院子就在大观园前边,从后面的角门出去,就是大观园的角门,角门的看门仆妇,见是薛蟠抱着大姐儿过来,不敢阻拦,任薛蟠过门进园。
实际上,大观园作为贾元春的省亲别院,现在又有一众姐妹们居住,平常是不好让外男进入的。
贾宝玉是仗着自己是荣国府的大宝贝,有贾母、王夫人的溺爱,贾政又外任武定府,府中无人能管,才不顾这些禁忌,日常出入大观园无所顾忌。
看门仆妇也知道薛蟠和园子众姐妹的关系,十分亲厚,甚至要厚过贾宝玉。
再则,薛蟠虽然是荣国府的外客,但却在朝中担任要职,在荣国府中自有一份体面,所以在府中往来,也没有避讳的。
进入园子,穿过假山,向右转,是史湘云居住的怡红院,往左去,则是林黛玉居住的潇湘馆。
薛蟠两处都没去,而是命人驶来一艘小船,带着大姐儿上船,亲自摇橹划桨,和大姐儿一起船游大观园。
大姐儿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大观园来玩耍了,但是因为年纪小,身边人都担心她有落水的危险,所以从来没有在大观园里坐过船。
这次有薛蟠亲自陪着,才有了坐船的机会,趴在船帮上,大眼睛瞪着圆熘熘,看着船过的水痕,以及水中被惊动的游鱼,感觉十分新奇,笑声不断。
薛蟠这次进园,是临时起意,并没有告知众姐妹,所以姐妹们都不知道他的行迹。
此时,姐妹们正聚在贾探春居住的秋爽斋对面的藕香榭里闲坐,远远看到一叶轻舟驶来,船上笑声连连,好奇心重的史湘云和林黛玉都忙探出身子瞧看,看船上坐的隐约像是薛蟠。
等船近了,才看清楚,船上果然是薛蟠,只见他一只手摇着橹浆,一只手抓着趴在船帮上探手划水的大姐儿。
林黛玉扬声笑道,“哥哥好兴致呀。”
薛蟠摇船靠近藕香榭,和众姐妹一一打过招呼,大姐儿也彬彬有礼地一一叫人,口中娇声呼道,“宝姑姑好!二姑姑好!林姑姑好!三姑姑好!琴姑姑好!云姑姑好!四姑姑好!”
大姐儿现在是荣国府内唯一的第五代,又是个女孩儿,所以姐妹们向来对她颇多偏爱,见她见礼,也都笑着回应。
史湘云探手说道,“大姐儿要不要上来玩?”
大姐儿摇头说道,“我要和舅舅一起划船。”
薛蟠笑道,“不如让人划来一艘大船,咱们今日一起坐船畅游大观园。”
姐妹们听了,都颇有兴致,便命人去驾船过来,姐妹们都上了船,薛蟠也抱着大姐儿跳帮到大船上,由两个健壮仆妇在后面摇橹,大家一起坐在前面,一边观景一边说笑。
姐妹们搬到大观园已经有大半年了,对园子景致都已经熟悉了,但是像这样坐船游览,还是第一次,途中欢声笑语,嬉笑连连。
行船由西至东,在凹晶溪馆停靠了一回,姐妹们上岸稍作歇息,又乘船回程,最后还是在沁芳亭下船。
本来姐妹们要留薛蟠在园子里用晚饭,不过薛蟠已经与王熙凤约好了,姐妹们听了,也便作罢。
薛宝钗问道,“凤姐姐今日精神如何?我们怕打扰到她静养,只去探望了她一回,若是她精神好些了,明日我们再去陪她说说话。”
薛蟠说道,“姐姐好多了,妹妹们若是有心,尽可去多看看她,她此时最怕寂寞,倒不怕打扰。”